華書頎穿上大紅袍,一張俊逸的臉孔顯得容光煥發、精神奕奕,那罩在紅袍下的高大身軀,挺拔得像個不容侵犯的巨人。
華老幫主緊張兮兮的進門來催促,「快點啦!該出發了,誤了時辰可不好。」
華書頎忍不住想笑,「這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嗎?爹,我這個當新郎的都不急,您急個什麼勁呢?」
「我怎麼能不急?我可是頭一回娶兒媳婦也!」
頭一回?華書頎差點爆笑,「我也是頭一回當新郎倌呀!」
華老幫主繃起臉,「你說這什麼話?我警告你哦!絕不准三妻四妾的娶,咱們可養不起。」
「是您自個兒說是『頭一回』娶兒媳婦的嘛!我可是依附著您哪!」他故作正經地道。
別看這華書頎平日一板一眼,他在華老幫主面前可是個「寶」,不但愛耍嘴皮子,也愛耍寶。
「你這傢伙,連你爹都要?趕明兒個有兒媳婦替我撐腰,看你還敢不敢?」
「替您撐腰?」華書頎忍不住大笑,「我倒想瞧瞧她如何替您撐腰?」
「那咱們走著瞧!」
華書頎笑著點頭,抓起置在桌上的大紅帽戴在頭上,從容不迫的往外走。
洞口,大紅花轎已在待命出發,一群衣衫襤褸的叫花子身前皆繫著一條紅綵帶,模樣顯得滑稽可笑。
「少幫主,是不是該出發了?」其中一名叫花子道。
「把馬牽過來。」華書頎回復他嚴峻的少幫主本色。
「是,少幫主。」
待那名叫花子牽馬過來,華書頎抓住馬鞍抬腿跨上馬背,馬上英姿雄壯威武。
「出發。」他道。
頓時鑼鼓齊嗚,丐幫的迎親隊伍一路興高采烈、搖搖晃晃的朝北鎮走去,大夥兒口中齊聲鬧唱著那重新編過詞兒的迎親小調——
叫花子,娶新娘
花轎一路搖又搖
搖到北鎮倪府外
新娘子,嬌滴滴
細皮嫩肉小蠻腰
走起路來搖又搖
叫花子,娶新娘
花轎一路搖又搖
搖回丐幫圓洞房
圓——洞房
而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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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府已經發現新娘子留書——棄婚逃走啦!
眼見丐幫的大紅花轎即將來到,倪府上上下下被迫陷入緊張、慌亂的情勢中。
倪老爺此刻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就是跳腳也於事無補。他抱著一顆忐忑的心,擔心待會兒如何面對丐幫?
倪夫人則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她現在擔心的可不是丐幫的問題——因為那不干她的事。她擔心的是那顆「掌上明珠」——她的寶貝女兒。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家,在這種情況下離家出走,會到哪兒去?能到哪兒去?萬一在外頭碰上了壞人……。一想到這個,倪夫人的心就揪成一團。
該死的倪關山,居然狠心不顧女兒幸福,如今女兒棄婚逃走,他活該,最好教丐幫給抓去剁成肉醬丟在荒山餵狗。倪夫人一面哭一面咒罵。
哎呀呀,真是「天下最毒婦人心」,好狠哪!
正當倪府雞飛狗跳時,任誰也想不到,倪曼蝶那個美得冒泡、古靈精怪的小妮子,此刻正和她的貼身丫環在隔壁鎮的市集上參觀遊蕩,完全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
嘿……沒想到那小妮子喬裝起來還真是不賴,白淨娟秀的五官被她搖身一變,變成了個白面書生,握在手中的那支紙扇兒為她平添一股書卷味兒,如果她的動作不是那麼粗魯的話,也許會更好些!
至於采兒,她可沒那麼好命,因為曼蝶把她打扮得書僮不像書僮,跟班不像跟班,活像個要雜技的小丑兒,搞得她心裡極不痛快,一路上嘟嘟嚷嚷的直抱怨。
這也難怪!采兒那丫環小鼻子、小眼睛的,雖說長得不怎麼樣,但也自信還有幾分風采,本來是想利用這次機會在外遇求一門好親事,沒想到她家小姐把她弄成這副德行,看來,別說是什麼好人家,恐怕連路邊的叫花子見了都要倒退三步!
「小姐……」采兒瞧見路人好奇的眼光,極彆扭的喊著。
曼蝶猛地回身,一手搭住采兒的嘴,一手抓著扇子使勁敲了下采兒的頭,瞪著眼低聲怒道:
「跟你說過多少遍,叫我少——爺。」
采兒漫不經心,心不甘情不願的,「是,少——爺。請問少爺,你能不能,可不可以,」拉拉身上那套真不像人穿的衣服,翻了翻眼珠子,撇唇道:「讓我穿件好一點,像樣一點的衣服?」
曼蝶白了采兒一眼,「怎麼?不滿意啊?」
采兒放肆的拉拉曼蝶身上的衣服,「你瞧瞧你,綾羅綢緞,而我呢?粗糙布衣!這不打緊,還把我……」
「你有完沒完啊?再說我教你連粗衣也別想穿。」曼蝶慍怒道。
「別穿?!」采兒將頭往後縮,「你不會真的這麼狠吧?」雙手遮壓在胸前。
曼蝶噗哧一笑,「瞧你!隨便說說也信?」
采兒放下手,噘唇喃道:「可你的樣子不像只是隨便說說呀!」
「虧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連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都分不清楚!」曼蝶確實有些抱怨的說。
采兒忍不住回她一句,「你一向喜怒無常,我分得清楚才怪呢!」
曼蝶挑高眉毛眨眨眼,「這倒是真話。對了!采……」愣了一下,「我覺得我得另外給你起個名字才行,免得被人發現。」說著,便蹙著眉頭摸著下顎,裝出一副很有學問的模樣在思考。
采兒索性在街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又搖頭又歎氣,嘴裡嘀嘀咕咕的說著:「就憑你肚子裡那麼點墨水,會起出什麼好名字才怪!」
突然,曼蝶大叫一聲,「啊!有了。咦!采兒呢?」
「我——這——裡——」采兒捧著臉,懶懶的出聲。
曼蝶興致勃勃的走向采兒,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我已經給你起了個好名字,包君滿意。」
采兒翻高眼珠,「包君滿意?這可是有史以來聽過——最爛的名字。」厭煩地道。
「不是啦!我是說我給你起的那個名字你一定會滿意。」
「那你說,什麼名字?」她才不相信她起的名字會多好聽!
「鳥蛋。」曼蝶幾近得意的說。
「鳥蛋?!」采兒一聽,果然非同凡響,整個人從石頭上彈起,「你難道不能給我起個好聽一點、有學問一點的名字嗎?」
憑倪曼蝶?再好聽也有限。
「閉嘴!」曼蝶喝斥。「你敢再挑剔我就把它改成『狗屎蛋』!你知不知道你已經侮辱了本大……少爺的智慧。」隨即又咯咯笑起,「你不覺得『鳥蛋』這個名字又好聽又親切嗎?」
采兒抿著唇在心裡嘀咕著,「沒水準、下流又低級,下輩子要是輪到我當小姐,我一定給你起個……哼!流膿又生瘡,超級難聽的爛名字。」
「麥——芽——糕,麥——芽——」
小販叫賣麥芽糕的聲音轉移了曼蝶的注意力。
曼蝶旋身,垂涎地注視著那熱騰騰的麥芽糕,「大叔,給我兩個麥芽糕。」接過麥芽糕,「謝謝!咦!鳥蛋跑到哪裡去了?鳥——蛋——」扯開嗓門大叫。
「我在這裡。」采兒就站在曼蝶身後,一張臉比大便還要臭。她還在不爽她家小姐給她起的名字。
「給銀子。」邊說邊往其中一塊麥芽糕上頭咬了一口,然後將另一塊遞給采兒,「喏,這塊給你。咦!那邊有人在賣字畫呢!咱們過去瞧瞧。」
「字畫?」采兒懨懨地跟在曼蝶屁股後面,又嘀咕起來,「就憑你那一點點學問,也懂得欣賞字畫?」
曼蝶在字畫攤前駐足,分明聽見了采兒的話,故意刁難地道:「我不懂?那你就懂?喏,」用手指著掛著的一幅字畫,「讀來聽聽。」
采兒撇唇,正想反唇之際,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一個叫花子,左手捧破碗、右手握著根竹子,全身又髒又臭的站在曼蝶身邊。
曼蝶猛地捏著鼻子閃到一邊去。
那名叫花子連看也不看曼蝶一眼,對著剛剛曼蝶指的那幅字畫頌讀著:
蕭湘何事等閒回
水碧沙明兩岸苔
二十五弦彈夜月
不勝清怨卻飛來
曼蝶與采兒面面相覷,有著「顏面掛不住」的同感。
曼蝶揚起下巴,故意放大聲音道:「就幾個字嘛,誰不會讀?最重要的……」斜睨那名叫花子一眼,「是要懂得其中的意思,你說是不是呀?鳥蛋。」
「是,少爺。」采兒附和著。
「那……鳥蛋,你把其中的意思說出來聽聽。」曼蝶瀟灑的打開紙扇在胸前煽了煽。
「啊?!」采兒瞠目結舌的愣著。
「鳥——蛋——」曼蝶喊了聲催促著。
采兒倚向曼蝶,低聲道:「小姐,我不會呀!」
曼蝶用紙扇遮住左邊臉,「哎呀!你不會怎麼不早講呢?這下丑大了。」一張娟秀的臉已歪七扭八。
「這有什麼辦法呢?你都不會了,我怎麼會?」
「都怪你啦!平常閒著也不多讀點書。」
「我閒著?我又要服侍你又要做那麼多事,哪有時間讀書?」
「……」
正當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時,那名叫花子態度從容地道:
「這首詩詞的意思是……一群北雁飛到南邊瀟湘地方,卻又不知何故地飛了回去?可能是因為看見水已碧綠,沙也明淨,江岸兩邊都生出青苔來了,而且又聽得二十五弦的瑟聲,彈在深夜的月亮下,說不盡南地的淒涼悲怨,所以才飛回到北邊。」
哎呀呀!瞧曼蝶那小妮子的臉都綠了。
采兒反倒是不怎麼在乎的表情。管它的,反正出醜的是小姐又不是她!
曼蝶放下扇子輕咳兩聲,以掩飾心中的尷尬。
那名叫花子沒理睬她們,逕自走開去。
采兒這才拍了下手叫起來,「哇塞!沒想到這年頭連臭要飯的都飽學詩書,水準比你還要高,看來,你是低估了那個丐幫的……」突然收口,因為曼蝶正噴火的瞅瞪著她。
「你這麼大聲,是嫌我出的醜還不夠大是不是?是——不——是——」曼蝶欺身朝采兒嘶吼,聲音之大,幾乎傳遍整條街,引來眾人睽睽的目光。
采兒嚇得上下牙齒打顫,「少……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我什麼我?我警告你,你說話最好給我小心點,否則,哼哼哼!本大少爺拿剪刀把你的舌頭給剪掉!」曼蝶嗤著牙、目露凶光鄭重的告警。
「是……少……爺……」
曼蝶「哼!」了聲,扇著紙扇邁步離開字畫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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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洋正被武當派的人追殺。
沒想到秘笈沒偷到反而被人一路追殺。
那群該死的,像橡皮糖似的怎麼甩也甩不掉。
「媽的!早知道就不該上武當偷什麼鬼秘笈,都是那該死的大鬍子害的啦!也不知道那笨豬到底從哪兒得到的消息,說什麼只要練成武當絕學便可天下無敵,害得我一時鬼迷心竅,否則,今天也不會落得被追殺的命運。天下無敵,哼!我一個土匪要天下無敵幹什麼?」他一邊逃一邊在心中咒罵,發誓只要能平安逃過這一劫,這輩子絕不再去想那什麼鬼秘笈,只要安安分分的當他的少寨主就好了。
段柏洋從南鎮逃到北鎮,再從北鎮逃到吳興鎮,跑得兩條腿都快酸死了,而那群武當派的人死也不肯放棄的緊追在後,弄得他很火,卻又拿他們莫可奈何!誰教他們人多呢!他除了逃根本沒有其他辦法。
「哎呀!」
尖叫的是曼蝶。她正從東街拐彎過來,卻被「逃」色匆匆的段柏洋撞倒在地。她甚至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對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采兒緊張兮兮的將曼蝶從地上拉起,「你沒事吧少爺?」
曼蝶用手撐著腰,五官全皺在一塊兒,「我的腰扭了啦!該死的沒長眼睛趕著去投胎不成,撞了人連聲對不起都沒說就跑了,下回要是被我看見我一定……啊!」
「你不要緊吧?」
采兒真是緊張得要命。嘿!別又誤會了,她可不是關心她家小姐的身體狀況,她擔心的是,萬一曼蝶假藉腰疼,一句不走了要她背,那她可就完了,因為她剛才才聽見曼蝶說腳好酸不想再走,而這會兒便被撞倒在地又喊腰扭了……。不會這麼巧吧?
「我的腰好疼啊!」
哇塞!真的來了!!
「啊!」
這回是曼蝶和采兒異口同聲的尖叫,因為武當派那群瞎了眼的把曼蝶和采兒撞得倒散兩地。
「喂!」曼蝶及時扯住其中一人的腳,惱火的叫著,「你們的眼睛全瞎了是不是?」
那個人被曼蝶拖住一隻腳,另外一隻腿也停了下來,「這位……」低眸正想道歉,卻突然收口,猛地將曼蝶從地上拉起,「你這小子果然有兩下子,才那麼一會兒工夫就改裝成另外一個人。」
曼蝶見對方目露凶光,嚇得雙腿發軟,「這位大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采兒急忙靠過來,「大爺,你一定是認錯了,他是……」
「滾開!」對方喝斥,一手將采兒用力推開。
那個沒用的采兒被他這麼一推,撞上牆昏倒了。
對方瞅著曼蝶,大聲道:
「死小子,敢到武當竊取秘笈,我一掌劈死你。」語畢,抬手準備出擊,曼蝶嚇暈了。
千鈞一髮,飛鵝山的大當家——段浩鐵及時趕到,從那名武當弟子手中救走曼蝶。
片刻,采兒摸著微暈的頭醒過來,發現曼蝶不見,嚇得面青唇白。
這下糟了!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是回倪府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