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錯就錯巧姻緣 第六章
    金陽國

    偌大的御書房裡,坐著一名容貌美麗,眼神卻十分冷銳的婦人。

    她年歲不大,甚至尚不及四十,然而大桌上的奏摺卻堆得老高,幾乎要遮去她半張容顏。

    「奴婢見過太后。」

    蕭氏未抬頭,開口道:「什麼事?玉蟬。」

    「奴婢收到信了!」

    這一次,蕭氏停頓了下,抬起頭,擱下了手上的筆——

    「把信呈上來!」嗓音不高,卻異常冷漠。

    玉蟬雖然跟著太后已久,卻還是十分怕她。

    俗語說:「伴君如伴虎」,太后蕭氏生性陰沉寡情,比猛虎更可怕三分!

    「是,太后。」玉蟬恭謹地遞上。

    蕭氏很快地將信文內容瞧過一遍——

    玉蟬一向機敏,見太后唇角微微上翹,於是開口問道:「奴婢斗膽,太后如此高興,可是那個太女有什麼好消息?」

    蕭氏眸光在剎那間轉厲!

    「什麼叫那個太女?」儘管蕭氏問得輕淡,然而一雙眼卻銳利異常。

    玉蟬一怔,連忙跪了下來。「奴婢該死!」

    「記得了,玉蟬,太女永遠只有一位,明白嗎?縱使太女已遠嫁他方,她永遠還是你頂上的主子,千萬、千萬不能夠忘記。」蕭氏輕淡的口吻下,殺氣隱然浮於眼底。

    「奴婢就是死也不會忘記!」玉蟬回道。

    「很好。」蕭氏點點頭。「那麼過來為哀家磨墨。」話畢,她取過紙,提筆寫言。

    玉蟬雖然識字,但她卻不敢瞧太后寫些什麼,只有垂首立於一邊靜待吩咐。

    不多時,蕭氏拿起信紙吹了吹,待干後摺起,放人信封。

    「把信送出去。」蕭氏把信交到玉蟬手裡。

    玉蟬不敢大意,雙手捧過信。

    「太女如今深受高天國王上寵愛呢!真不簡單,是不?說起來哀家還真得感謝你和師太將她教得這麼好。」頓』了下,蕭氏續道:「想要什麼賞賜嗎?」

    玉蟬拚命搖頭。「太后肯讓奴婢回到您身邊服侍您,玉蜱已經很滿足。」當年被派至善緣寺出家,一晃跟便是十個寒暑過去,如今得以還俗已是恩典,她豈敢要求什麼?

    「是嗎?」

    「玉蟬真的別無所求。」

    「你能這麼想,哀家十分欣慰,那你先退下送信去吧!」

    「奴婢遵旨。」

    蕭氏望著玉蟬退去的身影,唇畔泛起了淡淡的笑。

    看來,她的計謀很快就要實現了!

    寒冷的天氣漸漸過去了,初夏將至。

    這一日寧真坐在前廊喝茶,丁香端著一盤酥餅糕點走了過來。

    「一塊兒吃吧!」寧真說道。

    「奴婢不餓,娘娘您吃就好。」了香婉言道。下人向來是不能和主子同桌吃飯的,即使只是點心也一樣。

    沉默廠會兒,寧真幽幽地道:「好吃的東西也要有人一塊兒嘗才會更好吃,不是嗎?」

    「娘娘……」丁香見到她眼底的寂寞之色,遲疑了下,伸手取過一塊糕餅送至唇邊……

    「娘娘,真的好好吃哦!」丁香由衷地表示。

    「靳安,你也過來一塊兒吃吧!」寧真調頭朝始終靜默立於廊角的靳安開口。

    她一向鮮少開口與他說話,大部分的時候,她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靳安瞧住她,沉緩地回道:「多謝娘娘,但卑職不喜歡吃甜的東西。」他明白地回絕。

    「娘娘,您別理他,這麼好吃的東西不吃是他的損失。」丁香瞪了靳安一眼。她當然明白他心裡的想法——拒絕親近皇后就表示對蕭太后盡忠!

    現下她可不再這麼想。

    擺脫蕭太后之後日子變得好過多了,現在她倒希望可以永遠留在高天國,永遠服侍現在這位好心的皇后娘娘。

    也許,她有點兒像牆頭草。但,又有誰不喜歡和平易近人的主子長相對呢?

    寧真靜靜地瞧著靳安,心底歎了一口氣……

    不多時,李野來到寧真身邊。

    跟在他後頭的內官懷裡抱著一團物事,恭敬地來到皇后身前。

    寧真定睛一瞧,發現劉內官懷中抱的那團毛絨絨的東西突然動了下,抬起頭盯住她。

    「喜歡嗎?這是獅子狗,倘若你喜歡它,由今日起它就留在慈和宮裡,與你相伴。」李野瞧住她驚奇的神情,黑眸底蓄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喜歡看她的臉!

    任何不是無動於哀的神情,都能激起他莫大的滿足與歡愉,因為那表示她有感情,不再只有退縮和淡漠。

    他要的不只是她美麗的容貌,可以和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生活才更貼近完美!

    寧真覷著獅子狗黑黑圓圓的大眼,忽然道:「我可以瞧瞧它走路的模樣嗎?」

    「當然成!」李野示意劉內官把狗放下。

    白色的獅子狗自然地來到她的裙擺,繞著她嗅個不停。

    這是她頭一回見到獅子狗!

    說不出心底是怎番的感受!

    總覺得自己過去的十年,就像被關起來的動物,錯過了好多……

    小狗忽然朝寧真叫了幾下,抬著頭,搖著尾巴。

    瞧住它可愛的模樣,寧真忽然笑了起來。

    她再也沒見過比它更淘氣、更可愛的東西了!

    「倘若寡人沒猜錯,這表示它可以留下來了?」李野盯住她美得令人目炫的笑顏,呼吸不由得緊 窒起來。

    如果她可以天天都這麼快活,那該多好?

    為了博她一笑,他願付出一切……

    寧真瞧住了他,開口道:「謝謝王上!」她朝他露出純真而甜美的笑。

    「皇后高興就值了一切!」

    聞言,寧真臉上紅了紅,因他專注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是因為開始在乎他了,是嗎?

    他呢?對她的真心有幾分?可以這樣持續到永遠嗎?!

    頭一次,寧真既害怕又有一絲期盼。

    「它叫什麼名兒?」她問。

    「還沒起呢,不如由皇后為它起個名兒吧!」他提議。

    「可以嗎?」她有些遲疑。

    「由現下起,這隻獅子狗便是皇后的,皇后為它起名兒是它的福氣呢!」李野笑道。

    寧真側頭想了想,開口道:「它是男還是女呀?」

    他笑出聲來。「皇后,牲畜只有公母之分,與人不同。」

    她的臉又紅了紅,訥訥地問:「那它究竟是公還是母呢?」

    「是母的。慈和宮裡除了寡人之外,不許有別的男人!」

    她聞言怔了下。「不對!靳安不也是男人嗎?」寧真直覺地道。

    「但是他只能守在外頭,不能進宮房。」李野斂起笑,淡淡地表示。

    這名侍衛是金陽國當初答允聯姻之時,蕭太后提出的條件,必須讓他隨時保護皇太女的安全,因此,與寧真成婚之後,靳安便留了下來。

    有幾回,他派人傳信予蕭太后,表示高天國亦有保護皇后之人,可以撤回護衛靳安,但都被蕭氏婉拒。

    時日一久,李野也不再提起這檔事,畢竟多一個人保護皇后也未嘗不是好事!

    宮女丁香生性機敏,當下轉移話題,開口道:「娘娘,您還沒起名兒呢!」她雖已忠心於太女,卻也不敢正面違逆蕭太后。

    因此,丁香選擇在暗地裡幫著這個生性善良的主子。

    「是啊!皇后快想想該為小狗起什麼名兒吧!」李野寵溺地催促道。

    雖然,有些時候她安靜得教人生氣,但他卻漸漸明白她淳良的天性,對她更添愛憐。

    寧真瞧住了白白胖胖的小獅子犬,思索片刻,開口道:「叫它雪球,你們說好不好?」

    「只要皇后覺得與它合襯就好。」李野眸光含笑地道。

    寧真瞧了瞧小狗,又瞧了眼丁香,後者給廠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下一刻,她忽地彎身抱起了小狗——

    「雪球……」她在小狗頭上親了下,水眸漾起溫柔的笑意。

    雪球接著伸舌往寧真面上一舔,惹得她開心地低笑起來。

    李野將這一切盡收於眼底,感覺一切都值了……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並不需要太多理由,有的時候甚至是毫無原因的!

    不知道她對他是否有著同樣的感覺?

    寧真在此時對上他的眼,朝他嫣然一笑……

    他知道,無論兩心相契要多久,他都會一直等下去。

    自從有了雪球之後,寧真似乎變得開朗了許多,慈和宮裡的笑聲比過去多了,就連服侍的宮女們臉上也充滿高興的神采。

    一日傍晚,寧真趁著暑熱稍減,在丁香的陪伴下帶著雪球來到花園裡。

    濃郁的花香味混和著空氣中隱隱的草香味,令人通體暢快。

    「娘娘,奴婢去端碗梅汁給您解暑。」

    寧真一向愛那酸甜的滋味,當下露出了期待的笑意。「快去吧!」

    丁香對她的改變暗暗驚奇。

    她彷彿由沉睡中逐漸甦醒.整個人亮了起來。

    她深深為她的改變高興!

    每當丁香離去的時候,寧真並非獨自一人,她知道靳安一直沉默地守在不遠的地方。

    驀地,雪球奔離她身邊,一眨眼就失去了蹤影。

    寧真等了會兒,不見它回來,於是起身找尋。

    「雪球——雪球——」她喚著。

    不多時,由樹叢另一端走出一個挺拔的身影。

    「它在這,皇后娘娘。」

    寧真回首,只見靳安壞中抱著雪球。

    「謝謝你!」她接過小狗。

    「這只是卑職應盡的職責。」說完之後,靳安轉身就走。

    遲疑片刻,寧真開口道:「等一等!」

    靳安再次轉過身。「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問。

    靳安微怔,回道:「做下人的只懂得為主子盡忠,沒有權利談喜歡與否。」低沉的嗓音微顯不耐。

    寧真感覺到了他微乎其微的敵意。

    為什麼?她自問從未刁難過他呀!

    「倘若無事,且容卑職告退。」

    她瞧住他。「聽人說過,保衛皇族是一項艱難而危險的事,在必要之時,甚至必須捨命相救,是真的嗎?」

    「確然如此。」他淡漠地答。

    「倘若是我有危險,你會捨命救我嗎?」

    聞言,靳安久久沒有回答。

    「因為我不是真的太女,所以你才無法回答是嗎?」寧真輕聲問,神情有種揮不去的黯然。

    今生今世,她永遠不會是真的,既不是太女,更不能做自己,永遠只是蕭太后的傀儡……

    靳安直視著她、幾度欲開口,但終究還是無言。

    「回答我!」

    「卑職以為皇后娘娘該謹言慎行。」他面無表情地答道。

    「你可以下去了。」她開口道。

    當靳安離去之後,寧真抱著雪球立於原地,如泥像般,久久動也未動一下。

    「皇后在這裡發什麼怔?」

    李野醇厚的嗓音低低地由她身後傳來。

    她猛然轉身——

    乍見他俊逸的臉龐,她心一揪,放下雪球,投入他懷中,一雙柔荑緊緊地環在他腰際。

    「皇后怎麼了?」他勾起她的臉,深幽的黑眸對上她水氣氤氳的瞳眸。

    「倘若有朝一日,王上發現寧真不再是寧真時,王上會如何?」不知道由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已有了依戀。

    以色侍人並不能長久,她渴望得到的是他的真情。

    然而,生在帝王之家的他,對女人能產生真感情嗎?

    她語氣極輕,他卻字字聽得真切。「皇后為何這麼問寡人?」黑眸炯炯如炬。

    寧真沒有回答。

    她怎能冒著失去他的危險,告訴他所有的一切?

    不,她不能!

    「皇后在擔心什麼嗎?」

    這一回,寧真搖搖頭,放開環抱他的雙手,轉身欲離——

    李野眉心一聚,黑沉的眸在剎那間流過複雜的光芒。「別走!」他長手一伸,將她拉了回來。

    「王上……」

    「你不是要答案嗎?」話甫落,他低頭覆上她的唇……

    丁香在此時正端著托盤走來,一見此景,臉上有片刻的驚愕,然後她緩緩勾起了笑,退到一旁。

    良久——

    李野抬起頭,低噎地開口:「現下你知道寡人的答案了嗎?」

    寧真臉蛋腓紅,無言以對。

    她沒想到他竟會在房間以外的地方,對她做出親密的舉動。

    「對寡人而言,皇后就是你,無人可以替代!」

    瞧著他深情的眼眸,寧真的心完全陷落了……

    在往後的日子裡,寧真都清楚地記得這一天!

    這是她愛上他的日子!

    夕陽籠罩著兩人,彷彿沐浴在金光之中……

    第一回,寧真不再覺得孤單。

    這就是幸福的感受嗎?

    也許是吧!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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