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句保重,莫綮瑛當真丟下了京城的一切,隨了賀鵬遠去;那份對情的決然,讓衛無攸遲遲無法釋懷。
雖然自己亦被一個男子索求身軀,但他仍是不明白這樣逆倫的情感與想法從何而來……但他仍希望綮瑛過得好,得到他所想要的。
無關接受與否,只因為他是自己的朋友,而自己希望他過得好罷了。
但,少了莫綮瑛的宮廷卻益發地難熬。他是所有官員眼中的大紅人,逢迎諂媚之徒自然不少,但要論交心,可就難上加難;更別提他三番兩次受召,與鳳翾間的關係早已成了暗地的閒言流語。
若不是那日莫綮瑛向方之禹套話並在離開前告知了自己,那麼向來不與他人多做交遊的衛無攸或許仍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幸佞之臣。
一想到那些在他面前奉承的人,卻在背地裡說著猥褻的話語,衛無攸雖告訴自己那本就無可避免,但卻無法讓自己不去介意,只要一覺得有人在打量自己,就會身軀緊繃起來。
連在家中,他都不由會想著這件事情會否傳到向來對官場消息靈通的父親跟兄弟耳中,以致於每當家人要與他閒話家常,他都會十分緊張。
這些事情,他無人也無處可訴,沒想到少去了一個能理解自己、安撫自己心境的朋友之後,自己的生活竟然會起了如此大的轉變;每一天的生活如坐針氈,就像是自己身處在一個完全孤立的地方。
向他移近的腳步讓衛無攸一驚回神,原本坐在靠椅中發怔的他回頭便讓鳳翾迎面落下一個輕吻,跟著被緊緊地抱住。
背部貼往結實的胸膛,已然熟悉的氣息引入鼻端,瞬間,他竟奇異地感覺到讓鬱結的心神略微鬆懈。
衛無攸不由抬起頭看了眼抱住自己的人,跟著轉回頭露出自嘲的笑容。
在這樣的情況下,竟只有在跟鳳翾獨處時,他才能感覺到些許放鬆。
造成他這種處境的人,卻是他現在唯一能感覺到安心的人,這對他而言無疑是極端的諷刺。
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向來不多談話,除了軀體外沒有其它可以介意的東西,所以不需要有任何戒備吧。
「在想什麼?」鳳翾環著他坐在他身後,勾起他半干的發湊近鼻端,聞著那洗滌後的清香,淡笑卻有些脅迫意味地問:「御園的景致,可有美得令你失神?」
難得一個閒適的晌午,看見沐浴過後身著白色單衣、坐在竹欞窗前的他那潔淨飄逸的模樣無疑是種享受;而那雙因為發怔而沒有絲毫戒備的黑瞳,更是迷濛而令人憐惜。
但是,他並不喜歡他的人在他面前想著其它事情,不論那是什麼事,或是什麼人。
「臣…什麼都沒想。」他說著,目光卻遠遠地投向庭園中的一點,他倏地想起了輕易舍下所有遠去的莫綮瑛。
已經半個月餘,他應該已經安頓下來了吧!不知道何時才會收到他的信。
「軍隊中除了將領跟士兵外,是不容許外人進入兵營的。」略帶陰柔的聲音,輕卻不容忽視地從鳳翾那薄唇道出:「賀將軍從戎八年,應該很清楚這紀律。」
衛無攸倏地一震回頭,望入鳳翾莫測高深的冷凝眼神。
「莫綮瑛,是嗎?」扣住他的下巴不許他躲避,鳳翾以寸許的距離逼視著他,「你與他交情很好?不但是同期進士,而且他曾在你們衛家暫住數月。」
「綮瑛是……朋友。」被扣住下頷向上提,他有些困難地開口。
「啊──是朋友?」聽見他直呼莫綮瑛的名,他眼神帶了些不悅,卻輕柔地續問:「那麼你應該知道,他跟賀將軍除了是表親兄弟外,還有其它的關係吧?」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些?衛無攸呼吸驟停了一瞬,眼神帶著不敢置信,半張的唇也說不出話。
見他又是一楞,鳳翾輕輕地笑了,俊美的臉龐更添逼人風采,「無攸,沒想到你這麼藏不住事情。」
他第一次喚他的名字,卻是很自然地略帶股親暱意味,比稱他為卿時更多了些異樣的感覺。
「我……」心一震之餘,衛無攸竟差點忘記用臣稱呼自己,「臣只是一時……」
「臣子間的事情,朕都能知道,這得歸功於朕有些能幹的兄弟。」截斷他的話,鳳翾終於鬆開手,意味深沉地看他,「只是朕沒想到提到莫綮瑛的名字,會讓你這麼有表情,無攸。」
他終於察覺到那般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那種不對勁,原來是來自於衛無攸的太過順從。
要他笑便笑,要擁抱便可擁抱,不須答話時便不說話,什麼都不需要也不想要……在他面前的衛無攸,不過是會呼吸的、任人擺佈的玩偶,沒有思考與意識。
哪一個受寵的臣子或嬪妃不是對他多加逢迎侍奉、極盡裝扮艷麗笑容,只盼多討得一些恩寵;而身兼兩者的他,卻是以這種態度來面對自己的寵幸嗎?
這極順從,今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從腹中爬升。
「讓朕看看你的笑容,無攸。」他抬起他下領命令著,一如以往;但這一次,他緊盯著那張面龐的變化,試圖抓住每一絲眼神變化。
那雙眼瞳一怔之後,微微垂下眼瞼,下一瞬抬頭勾出笑容之後,原先有的情緒生氣都已然不見。
這不是衛無攸,只是一尊不知名的木偶。
「你都是這般笑的嗎?」鳳翾的聲音瞬間酷冷,「眼睛看著朕。」
依言抬眼,但眼神卻是平靜依然,沒有絲毫生為人的氣息,彷彿斬斷了一切情感、空淨渺遠而淡然。
曾因為他像而執意抓住,但現在卻因為他變得更像而怒火難抑。
「這就是你給朕的笑容?」他的手因怒氣而扣得更緊,「這一年,你都是用這樣的表情對朕!?」
手指施力加壓,疼痛讓衛無攸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變化,溫順無生氣的眼神卻沒變。
「回答朕的話!」鳳翾更加咄咄逼人地問,黑燦的眼睛如火光燃現,要燒燬眼前的人。
「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看著鳳翾更加威儀的慍怒表情,衛無攸畏怯之餘,進而有了些不明白的疑惑。
他已然任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鳳翾究竟是在為什麼而不滿?自己也不過是他眾多的寵兒之一,他並不缺自己一個,何必要如此計較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不明白?」鳳翾冷笑,把著他下巴的指腹下滑,落到頸間,「你徹底的愚弄了朕一年哪,衛卿,從沒人這麼對過朕。」
愚弄?他身軀不由自主地輕震,但表情顯得更加疑惑。
他愚弄了鳳翾?他怎麼有那種本事可以……
驀然的一壓讓衛無攸向後倒下,頸上手指驀然束緊,斷了他的疑惑卻也教他幾乎無法呼吸;四目相望,他竟在鳳翾的眼中看見了從未見過的狠戾神情,一股殺意。
「唔……」
他想殺了自己嗎?他額上冒汗,感覺到喉上的重壓鎖扣,逼迫著他無法呼吸,背脊發冷;胸口劇烈跳動,他本能地想要掙扎,卻在抬起手後的下一瞬間放棄似地閉上了眼睛。
只閉上眼睛一瞬間,頸上的手就驀然地鬆了。衛無攸努力地喘著氣張開眼睛,見到鳳翾冷冷俯瞰著他。
「殺了你也不掙扎嗎?」他輕柔地說著。
衛無攸沒有回答,只是撫著自己疼痛的喉頭,怔怔看著身上的俊美面孔,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想離開朕,可朕還不打算放了你。」鳳翾說著便扯下兩人下身的衣物,在衛無攸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前即毫不溫柔地侵襲他。
「呃——嗚!痛……」沒有任何準備,撕裂般的劇痛讓衛無攸發出悲鳴,手掙扎著想推開痛楚的來源,卻反被扣住箍壓在頭頂上。
「即使這樣,朕還是要你。」鳳翾更加地放縱,在那已然痛得臉色青白的人兒耳邊訴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你走!」
在次次強烈的侵略下,衛無攸腦中一片空白,身子除了近乎麻痺的痛感外,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事物。
「不……嗚……好痛……」呼吸從急促到微弱,他無意識的囈語掙扎,疼痛擴散到四肢,指尖也隨著麻痺無感。
這一日,鳳翾以著與以往溫柔動作完全不同的劇烈痛楚,狠狠撕裂了裝載著順從與反抗的身軀,第一次讓他在歡愛中因劇烈的疼痛而昏厥。
***
衛無攸病了一場。
與一年前那次不同。之前那次大病,除了第一次被擁抱的不適外,更多的是心中那份執著的道德觀念被摧毀的震撼;而這一次……全然是因為身體上的傷。
等他醒來,已然到了第二日的午後;而鳳翾並沒有讓他回衛府,只隨意編了個理由告知衛家便將他留了下來,並且宛如監禁地不許他離開曲易殿一步。
或許是因為知道無法反抗而順從慣了,也或許是因為身體也無法動彈,衛無攸成日也只能安靜地在殿中歇著;唯一讓他擔心的是到時該如何跟家人解釋,還有……那日鳳翾所提到,莫綮瑛的事情。
他本以為賀鵬遠定是無法舍下綮瑛,但是經鳳翾一提醒,才想到賀鵬遠向來是個守紀律的人,更何況綮瑛曾說,他一直在逃避……那麼,無法進入軍營、又絕對不會回京求助的綮瑛該怎麼辦?
幽幽地歎了口氣,衛無攸氣悶地站起身,小心翼翼移動著仍有些疼痛的身軀向窗邊走去,但才走幾步就有侍人跟上,恭恭敬敬地攔住他。
「衛大人,皇上吩咐,您不可以離開這兒的。」
「我……」微微一怔,衛無攸才讓自己淡淡地開口道:「我沒要出去,只是想在窗邊坐坐而已。」
從那日起已過了五天,五日來鳳翾沒有出現,但讓這些官人隨侍著自己。美其名是侍奉,其實不過是監視罷了。
「那麼讓奴婢幫您鋪上軟氈可好?」那宮女又問。
雖是問話,但她們已經自作主張地動作了起來,在長椅上鋪了軟氈,並送上茶水後恭敬地退在一邊。
衛無攸坐了下來,感覺到胸口一陣悶重。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的自己,如何去幫助綮瑛?比起他來,自己充其量只不過是鳳翾的……籠中鳥。
這裡的所有官人近侍都知道自己跟鳳翾的關係,在他們眼中是如何看自己的?男寵、男妃,亦或只是攀附的娼妓……
雖想起莫綮瑛那天所說的話,但是他怎樣都沒法讓自己不去介懷這一切,只能硬生生地將自己分割成兩個,讓這一面的自己麻木,才能忘記。
被鳳翾掐住的那一瞬間,他真的想著,如果真那樣死了……那也就罷了,起碼不用再受這樣的折磨。
門外雜沓地一陣腳步聲傳來,衛無攸轉頭看著門扉,聽見外面紛紛跪體的聲音,及緊跟的交談聲。
「恭迎皇上、恭迎六王爺。」
「起身。」鳳翾隨意地命令著,腳步不停。
「皇兄!我話還沒說完。」毓翔急急地插話,緊跟在鳳翾身後,「您說三天?這太短了……」
「這值得你如此緊張?反正也沒什麼事要做不是嗎?」
「可是,我跟睿翌怎麼有辦法這麼快準備……」
他話還沒說完,鳳翾已經伸手推開門,頭一偏地看見了窗邊的人兒,跟著就大步地踏了過去;衛無攸站起身本要行禮,倏地被他一個箭步打橫抱起,又安置回椅上。
「以後只要在這裡,你就不需要行禮。」鳳翾彎下腰說著,打量似地輕手抬起他的下巴,露出抹笑意,「你臉色好多了,還疼嗎?」
此時的溫柔跟那時離去的冷怒,讓衛無攸有些許無法反應。他看見了毓翔呆愣的表情,有了第三者在場,他更加不知道該怎麼答話,難堪地垂下眼眸。
在別人的注視下,他做不出那種順從依順的姿態……那會讓自己感覺到羞恥,對自己身為男性卻對另一個男性順從感到羞恥。
「毋需埋他。」順著他的視線看見毓翔,鳳翾眉峰微蹙了下,將他箍進懷中,「在這個殿內你只需看著朕便成,其它人都不用去理會。」
這句宣言讓衛無攸愣了下,也讓毓翔瞠大眼睛。
他從沒有見過皇兄給予任何一個妃子如此大的權力,不但不需要行禮,連帶地是在告訴所有人,衛無攸就是曲易殿的另一個主人;所有人在這裡都得遵從他,而在這裡他毋需聽從任何人的話,除了鳳翾。
毓翔呆盯著衛無攸,怎樣都看不出他哪來這麼大的魅力可以讓皇兄寵到如此地步。衛無攸其實稱得上清秀,有雙特出的眼眸,但是宮裡有雙媚眼鳳眸的嬪妃並不少,他究竟是哪裡抓住了皇兄?
似乎注意到毓翔盯著自己看,衛無攸抬了下眼,卻又似乎感到難堪地避了開去,躲入鳳翾霸氣的佔有身形中。他第一次在這種狀況下跟毓翔碰面,完全不曉得該怎樣面對,只好藉著在身前的鳳翾擋去那視線。
只有一瞬,但是毓翔領悟地抽了口氣。
原來是……他早該注意到皇兄對於嬌媚作態的美人總是反感,與所擁有的皇族貴氣相反,他喜歡的就是乾淨清雅。自己還曾見過他將一名濃妝艷抹的異邦美人當著使者的面賜給了其它官員,雖然帶著薄笑,眼神卻是不悅的。
衛無攸是男子,自然不需那些胭脂施抹。一雙天然而成的鳳眸卻不俗艷,且時而透著含蓄微赧,自幼養成的書卷氣息更是乾淨;而似乎他的天性就是淡薄利慾,一年來的寵幸似乎並沒有改變多少。
「看夠了嗎?」挑起懷中人的髮絲,鳳翾卻是冷凝地注視著毓翔,帶著警告地道:「沒事就離開,朕的後宮可不是任你這樣闖的;朕的人,更不是你可以隨意看的。」
「臣弟沒有那個意思!」毓翔慌忙地解釋,急急轉移話題,「皇兄,關於出遊的事情還是再延個幾天吧,否則來不及準備的。」
乘譽車馬、儀駕衛隊、侍衛宮人……甚至連御廚都得帶上,此外還有各種繁瑣的禮節跟對象是不可少的,這麼突然怎麼有可能來得及準備。
睿翌也真是的,什麼話都沒說就應下走人,害得他得在這兒跟鳳翾糾纏。
出遊?衛無攸聞言微怔,抬頭正巧迎上鳳翾注視的深沉眸光,旋而感覺心慌地避開不看。
「朕可沒說要你準備什麼。」
「咦?」
「帶兩個侍從跟一個宮女,再讓春茗跟著就成。」他指尖曖昧似地滑過懷裡人的髮鬢,引來輕輕一顫後滿意地笑了。
「啊……」毓翔大吃了一驚,「這麼少?」
「尋常人家出遊,這樣已經算尋常不是?」他睨了毓翔一眼,「朕可沒打算來個察訪民間,遊玩便是遊玩。」
他這皇弟有時鈍得挺有趣味,睿翌一聽他說三日立刻就知道意思了,偏偏毓翔腦子還轉不過來。
「可是這很危險的!」
「你不張揚就不危險。」依他看,浩浩蕩蕩地出城讓所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蹤,那才叫危險。
「呃!可……可是……」
「別可是了,要出去的是朕,朕自有打算。」鳳翾站起身,將雙手負於身後似要趕人地問:「還有其它事情嗎?」
毓翔微蹙了下眉,總覺得皇兒的決定太過突然;他突地靈光一閃,看了眼衛無攸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問:「皇兄打算一人獨行,還是要帶哪位妃嬪伴隨?」
這樣突然的決定,加上決定後就往曲易殿來,莫非皇兄是想……
「還沒決定。也許一人,也許……還會帶個人。」鳳翾輕描淡寫,卻睨著正置身事外的衛無攸微笑,讓衛無攸心跳立時略感不安地微快。
毓翔一時語塞,兩人都心知肚明對方的意思,但他卻不給予正面回答,讓自己無法說些什麼。
「沒事就下去吧!」
「這……是。」行了禮,毓翔不得已地退下了。
***
斥退了官人,鳳翾在椅榻側邊坐了下來。
氣氛瞬間變得悶重,逼得衛無攸呼吸似乎困難了起來。
感覺到那道目光燒得自己發疼,他逼不得已地回頭與那雙星眸對視一瞬,又惶然垂下頭。他的注視跟以往給他的感覺不同,多了從未有過的打量與試探,讓他一時無法淡然處之。
「你不問?」兩人中還是鳳翾先開了口。
問?衛無攸有些驚訝地抬頭,鳳翾的意思是……要他問?
不但給他在這裡的權力,另外還給他可以問的權力嗎?他向來只讓人聽從,而不許多問的呀!這下子竟讓他有了些平起平坐的感覺了。
但這樣的鳳翾,較之以往又更加難以捉摸。
「你這樣會讓朕更難以放手呀,無攸。」非常輕的聲音似幻的傳入衛無攸耳中,在他迷惑的瞬間鳳翾又再度開口,卻是帶了完全相反的霸氣,「跟朕下江南。」
「江南?」他愣住了,看見鳳翾的唇角彎成一個極美的、令人心旌蕩漾的笑,不由得心頭微動,臉泛輕紅。
「你出生至今,該是未曾離過京城吧?」鳳翾依然自顧自的笑,語氣卻是極輕柔地誘哄:「順運河南下,沿途景致四季不同,卻是各有千秋;而著名的淮揚蘇杭四州郡、太湖十景,加上嘉興無錫名景,六月春末,翠湖碧空、繁華的江南水鄉美景,可是詩人眼中的天堂。」
他竟然在哄勸自己?衛無攸瞠著眼,愣愣地看著眼前俊美無儔的君王。
皇帝出遊歷來時有所聞,可多數獨身出宮;就算要帶,也是帶著自己最寵愛的妃子。但鳳翾現在卻要帶他這個剛惹怒他的「男寵」,而且還用詢問的哄勸口氣問他……如果他是強硬命令自己要跟去,那麼他還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惶惑。
見他依然微張著唇不說話,鳳翾復又問了句:「如何?」
「臣不明白……」衛無攸只覺得心緒微微亂了。
他真不懂鳳翾究竟要做什麼,不管那時他是為了什麼生氣,但他可不曾聽聞有任何人在惹怒他之後還可得到眷寵。
「今後在跟朕獨處時別稱臣。」得不到回答,鳳翾蹙了下劍眉,不悅且命令地道:「朕問的是你——衛無攸去不去。」
被命令了一年,現在卻要他自己作決定?
「臣……我不明白為什麼皇上要我……」
「朕就是想帶你去!」不為其它,他想看日常中的衛無攸、想看身為一般人時的衛無攸,然而在這宮闈之中卻無法做到,所以他要帶著他離開京城。
一日十二時辰,均用來仔細凝睇。
他是認真的!
衛無攸無法說出任何話,但心卻慢慢地定下來。過了半晌,他終於輕緩地開了口,無懼地看著鳳翾,「皇上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決定嗎?」
「可以這麼說。」看見他如此的表情,鳳翾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微微地一笑,「這樣說來,要讓你答應跟朕去恐怕不太容易了,無攸。」
在這幾日,已經讓他察覺到兩人相處時太多不尋常的地方,才讓自己知道原來他並沒有征服過這個人兒,只是讓他不得已地屈從。
雖然這人兒永遠都逃不開自己,但是若能讓他以真心面對自己,那也是令人感到雀躍的一件事啊!身為君王,所有東西對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現在是他第一次有這種想鼓起全力去捕獲一樣東西的心情。
偶爾玩玩這樣的遊戲,或許也是不錯。
「這樣吧。」鳳翾悠然地俯過身在他面前輕道:「你答允跟朕去,那麼朕就為你做一件事情如何?」
「事情?」他有些疑惑。
「跟朕去,朕就給職於莫綮瑛,讓他在賀將軍的軍帳中任職。」見他一震,鳳翾知道自己下對了藥。
於他本身無礙的事情,對這人兒卻可是絕佳的說服利器。
「綮瑛?」衛無攸屏息。他可以幫助綮瑛嗎?可……
「或許再加一件。」他用舌尖輕劃過他有些乾澀的唇瓣,略一啄吻,「左丞相一直希望朕將他女兒賜婚給賀鵬遠,只要你給朕一句話,朕可以擋下這件事。」
「只要我答應……」衛無攸一震,喃喃地抓住襟口。
只要答應跟他南下,那麼就可以幫助綮瑛了,只要他點頭答應。可是該怎麼對家人交代離家的事情?還得跟鳳翾在宮外獨處……
「這不是威脅,而是條件,無攸,你可以有所選擇。」鳳翾微微地笑著說,眼中卻是信心十足,「若願意,你只需要點頭答應,其它的事情,朕自有方法解決。」
衛無攸緊抿下唇看著他。明知這是他所設的陷阱要自己答應,但是一想起綮瑛對自己的情誼、想起他正受情愛折磨,就無法不答應。
「我去。」吸了口氣,他許下沉重的允諾。
「三日後出發,明日你回府準備。」輕將他擁入懷中,鳳翾啄吻著衛無攸的白皙頸子,跟著解去單衣,「朕的聖旨會在你回府前到達,你毋需擔憂。」
「是。」衛無攸閉上眼睛,沉落心緒,感覺自己的身軀隨著撫觸緩緩發熱。
「還有,叫朕……鳳。」
他一震,張開眼,看見美麗的眼眸認真凝視自己,眼眸中除了情慾更有些莫名柔情。
「出了宮後,就叫朕的名諱,鳳。」鳳翾不斷於他的肌膚上烙吻,也用著暗啞的嗓音誘惑,「試著喚看看,無攸。」
叫他……鳳?衛無攸心中一蕩,有些奇異的感覺升起。
「鳳……」他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在他的唇貼近自己時輕喚出口;還不及分辨那股奇異的感覺,就被捲入了情慾的洪流。
對鳳翾而言,這只是一場遊戲,一時興起、一種征服慾念驅使的遊戲。
這二十日內,他會給予衛無攸後宮佳麗所渴盼的一切關注、溫柔以及憐愛,這是只限於二十日內的捕捉,捕捉這抹白潔。
究竟會被捕捉的人,是誰?
而這場遊戲背後的意義所在,卻並非他自己所想的那麼單純與容易。只是現在仍沒有人發覺——
發覺那股推動的力量所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