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巧安淒厲的喊叫聲劃破一室的寧靜。
在浴室裡的嚴羅,顧不得自己才淋浴到一半而已,立刻抽下一旁置物櫃上的浴巾,邊圍下體邊往外移動。
一出浴室,就發現巧安滿臉淚痕地在床上掙扎,像在抗拒著什麼,口中還唸唸有辭。
「不……不要……不要過來……」
嚴羅半抱起她,她卻掙扎的更是厲害,彷彿陷入無窮的恐懼裡。
「不要碰……我不要……嚴羅救我……嗚……羅……」她仍是緊閉著雙眼哭喊,直要掙出他的束縛,小手不停地捶打。
他心疼地先將她的手箝制住,以防她一不小心傷到自己,然後他才稍稍放大音量的對她呼喚著:「巧安,你醒醒!我是嚴羅,我在這,你別怕,快醒醒……」
他不斷地在她耳邊重複著這幾句話,直到巧安從夢魘中掙脫出來。
「羅?」一睜開眼,巧安淚眼婆娑地直看著他的臉,迷迷濛濛地分不清他是幻、是真?
他緊緊環著她,「沒事了,都過去了,我在這,你別怕。」
終於完全清醒的她,不發一語地緊摟著他的脖子,默默流淚。
嚴羅被她不吭聲及潸潸直落的淚珠擰疼了心。
他輕拉開她的身子,拭去她滿臉淚痕,低頭吻上她的唇,嘗遍她口中的芬芳與苦澀……
撫著巧安汗濕的臉,她再度沉入夢鄉了,這次她熟睡的容顏已不再有先前痛苦揪眉的表情了。
他滿足地摟著她的身子,閉上眼睛,直至第一道曙光從窗簾細縫中溜進來,他才不捨地下床。
當嚴羅穿戴整齊時,巧安仍然沉睡著,他替她蓋上薄被,俯身啄吻一下她的額際,才輕輕貼在她的耳畔低柔地說:「好好睡,別怕!一切有我,寶貝。」
睡夢中的巧安不知是否真的接收到他這番憐愛的話語,在他抬眼時,發現她美麗的唇角似乎有抹甜甜的笑紋。
這個發現,讓他更安心地踏出臥室,前往主屋大廳與阿海他們會合。
在行往主屋的路上,嚴羅看著沿途的花草樹木,會心地一笑,他驀然決定,過些日子他要帶著巧安去度個長假。
等她睡醒之後,他要立刻問問她想去哪個地方,而度蜜月是身為赤焰首領的他,擁有休假的最佳藉口。
***
巧安在幸福的夢中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翻轉過身,想偎進一個溫暖的胸膛之中,卻只觸到冰涼的枕頭……
他不在?
睜開了雙眸,她爬起身、抱著雙膝,瞧著熟悉的房間,一抹愉悅的笑容掛上了她的嘴角。
昨晚撼動人心的歡愛,直到現在都還讓她心悸不已,他的溫柔有效的撫慰了她的傷。
懷著不同於昨晚的心情,巧安下了床到浴室,洗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之後,她拿著乾淨的毛巾輕輕擦拭著自己柔細的長髮。
走近梳妝台,抓起梳子,一邊輕梳著秀髮,一邊細細凝看鏡中的自己,一抹閃亮燦爛的笑容才要浮上雙頰,倏地,因鏡裡反射的某一點而消失於唇邊。
她停下梳頭的動作,緩緩回過身子,望著床畔略顯紊亂的被褥,一個悲憐的自嘲悄悄地爬上蒼白的臉。
她怎麼會給忘了?他是有未婚妻的,她還是為此離開赤焰才發生危險的。
巧安苦澀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真笨,怎麼會傻呼呼的以為自己擁有他呢?怎麼會以為自己愛著他,就可以擁有他,並且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呢?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會作夢——
彷彿看見了雅娜·克林與嚴羅,在眼前的這張床上翻雲覆雨,霎時,她的心絞痛地差點呼吸不過來。
巧安摀住唇,難以控制的淚水滑下了面頰。
須臾,一個纖細的儷影懷著苦澀與淚水,毅然的踏出了赤焰——
***
夏天的陽光熾熱灼人,映照著整個碼頭,連海水的表面溫度,都升高了好幾度。
平常一大早即熱鬧不已的碼頭,這會其中一個角落,是一反往常地冷清,不過現場卻有幾部警車及幾部私家車圍在外圍;八成是又偵破了一個走私的案件。
不錯,的確是偵破了一個走私案件,可是這次警方所破獲的,可不是一般的走私品那麼簡單。
那可是近乎一卡車的毒品!但這還不是最有看頭的。
最值得驕傲的是,他們逮到了國際聞名的大毒梟——毒魔,及他的得力手下——里昂·萊恩。
所以無怪乎現場的警員們,個個今天看起來都走路有風呢!
「嚴先生,這次真是多虧了赤焰門的幫忙,我們才能順利的緝拿到毒魔,我僅代表警方跟您說聲謝謝!」一個看來是這一區的高階警官,對眼前幫助他立下大功的男人鞠躬哈腰著。
「警民合作本就應該,您不用再客氣了。」嚴羅極力控制著想將這個說著第N次道謝辭的中年男子,丟到垃圾桶的衝動,客氣地說著。
望著還有一段距離的座車,他暗暗輕歎。
要不是為了讓警方對赤焰門有正面的看法,以免除日後有可能發生的摩擦,他才不會站在這當公關,還當了近三個小時之久。
以往這個工作都是阿海在處理,但昨晚的行動對他剛病癒的身體而言是一種負擔,才會改由他這個赤焰首領處理。
當然啦,嚴羅也算準了這次公開露面的畫面,不只是赤焰,就連警方都不會讓他曝光的,否則警方要如何獨享這次的功勞?
正當他的耐心就快要耗盡之時,原本坐在車裡休憩的阿海下了車,神情嚴肅地往他的方向而來。
瞇起眼,看著朝自己而來的弟弟,嚴羅直覺有事發生,遂轉身打斷還在長篇大論的警務區處長。
「處長,我們還有事先行告退了,若這起案子還有什麼疑問,您再派人來赤焰門通知吧,我們一定會幫忙的,就此告辭。」
不等處長的反應,嚴羅點點頭,即大步的往阿海走去。
「什麼事?」
「小嫂子又一聲不響的溜出赤焰了。」
聞言,嚴羅心一緊,他壓下慌亂,冷靜的問:「然後呢?」
「這一次她是自個徒步出門的,所以總部安排了一個運將載她,順便保護她。」
「知道她要上哪嗎?」嚴羅皺著眉頭問。
嚴海搖搖頭,「目前沒有消息。」
頓了頓,他接著又說:「不過據最後的消息,她前往的方向跟她之前被綁時所走的方向,是一樣的。」
她山上的別墅。
猜出巧安的去向,嚴羅緊繃擔憂的一顆心,稍稍的放鬆了些。
「阿虎、阿豹,車子給我,你們坐其他弟兄的車子回去。」
他這次絕對要好好逮住這個惹他心慌、惹他擔憂,讓他疼入骨裡的寶貝——
***
花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巧安終於回到了山上的別墅。
心情還是很糟糕的她,根本沒注意木屋裡頭,隱約流洩出微微的光線。
用鑰匙開了鎖、走進客廳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人。
霎時,什麼未婚妻,什麼他愛不愛她,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怎麼會在這?以為自己見到幻象,巧安猛喘息,小手不禁掩住口阻止自己大喊出聲。
嚴羅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瞧見她哭得紅腫的雙眸,心疼極了。他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走至她面前。
「想回來度假,怎麼不邀我呢?」拉開她的小手,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柔聲說道。
「你……」她不敢承受問出口後,可能聽到令自己崩潰的話語。
「你想問什麼?」嚴羅將她頑皮的髮絲掠回耳後。
「你怎……怎麼會在這?」她還是問了。
「因為你在這,我不能不來。」他憐惜地說。
夠了!即使是他在騙她都夠了,她心甘情願了……
巧安投入他的懷裡,剛剛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開始奪眶而出。
嚴羅聽著她刻意壓低的哭泣聲,拳頭馬上握得死緊,幾乎要將指甲嵌入肉裡了。
該死!要是讓他知道,是哪個人欺負了她,他一定要將那個人碎屍萬段!
深呼吸了好幾次,在確定自己不會嚇到懷中的人兒時,他伸手輕輕地將她的臉捧起,以更柔的聲音對她說:「別哭了,眼睛都已經那麼紅腫了。」
巧安沒有說話,淚水還是不斷地從她的雙眸中溢出來。
嚴羅無奈地歎了口氣,輕輕地為她拭去頰上滾燙的淚珠。
「我一離開赤焰總部時,就後悔了,真的。」吸了吸鼻子,她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哽咽的開口,「因為我會想你。」
「我也是。」
巧安搖了搖頭,吞下哭泣,「是,我知道不應該,可是已經太遲了嘛,我收不回來了。」
「乖,沒事的,有我在,收不回來,我們就別收了嘛。」不明白她突地冒出來的話語,但他還是順著她的話安撫道。
「你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呀?」她的聲音微微的拉高,「你到底明不明白呀?」
嚴羅閉了閉眼,正不知如何接口時,巧安雙手使勁一抓,扯住他的衣袖。
「你別不理我!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真的,我很喜歡你,很愛你的。」巧安慌亂地對著那張闔眼不看她的俊臉吼道,雙手則抓著他的領口猛扯。
她的話讓他心中一陣激動立即睜開眼,但她有些歇斯底里的行為,則讓他擔憂不已……
「巧安,你冷靜一點!」
他伸手握住她單薄的雙肩,輕輕地搖晃她的身子,接著將她拉入懷中,企圖將她的心緒先穩定下來再說。
伏在嚴羅身上大哭的巧安,將自己一直無法釋懷的傷心,完完全全的發洩出來。
沒錯,是傷心。
知道他有未婚妻的傷心;知道他可能不愛她的傷心;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卻還瞞著她的傷心;知道即使他不曾對她有情,她還是愛著他、離不開他的傷、心……
須臾,巧安終於停下了啜泣,深吸了好幾口氣,似鼓足了勇氣,她用紅腫的雙眸直直地瞅著他,然後清清喉、可憐兮兮的請求道:「你……你跟克林小姐結婚後,可不可以收我當情婦啊?」
對於她突然冒出來的請求,嚴羅一時間怔愣得說不出話來。
他無語的反應,讓她誤以為他不肯,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別這樣,我真的很愛你的,我不想失去你,不想離開你,嗚……嗚……」
她的哭聲喚醒了呆愣的他,原來那個欺負她的人就是他,該死的!他竟忘了一個這麼重要的解釋,難怪她會如此了。
心疼不已的嚴羅,有股想將自己大卸八塊的衝動。
他不捨地將還在哭哭啼啼的寶貝拉回了懷裡,緊緊地摟著她。
「對不起!寶貝!你別哭,你哭得我好不捨。」
「那你答應我嘛,答應讓我當你的情婦嘛!」
她緩緩睜開被淚水浸濕的眸子,再度定定的看著他,「我保證,我不會要求什麼的,只要你偶爾抽出一點時間陪我就可以了,好不好?」
她委曲求全的話,讓他聽了啼笑皆非的不知該如何出口解釋。
最後,他低下頭攫住她哭得有些乾澀的嘴唇,溫熱的舌尖勾逗著她的丁香,溫柔地汲取她的甜美。
「羅——」她喘息著。
「傻瓜,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愛你,怎麼可能會去娶其他的女人?」嚴羅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戒指,一個代表赤焰當家主母的象徵。
他扳起她的左手無名指,將之往上一套,執至唇邊印下輕輕的一吻,溫柔地凝睇著她的容顏。
「我一直以為……」巧安瞧著戒指,事情的轉折大的令她一時間怔忡地反應不過來。
他體貼地為她拭去滿臉的淚痕。
「我愛你。」她又哭又笑地偎在他的胸前。
他緊緊地抱著她,「你好傻,知道嗎?下回有什麼事,就直接問我,別一個人躲起來傷心。」
「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好?」她哽著聲,問著一直包容她的他。
「因為我想。」他輕笑的答道。
愣愣地看著這個一開始相遇,就對自己又疼又寵的男人,巧安心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她微哽地說:「你這樣,讓我好怕……」
「怕什麼?凡事有我!」
「就是這樣我才怕。」
她兀自低喃著,卻被耳尖的他聽到。
蹙起眉頭,他追根究底的問:「為什麼?」
「因為我伯我會習慣,而且會更依賴你。」
「那很好哇!我多希望你會一直依靠著我。」
「那才不好呢!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其實你並不是那樣喜歡我,那我……」
「傻瓜!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嚴羅心疼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我沒有告訴過你嗎?當陳叔拿你的照片給我的時候,我就被照片裡那個孤獨羞澀的女孩給吸引了……」
巧安閉起雙眸,左耳聽著他低沉地敘說他的愛,右耳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發現他說得對——
一切只要有他,她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