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們之間有恩怨,也許他們之間會有所不同,史祚雲終於認輸的說出他心中壓得最深的話,「若不是我跟你姊姊有份仇,也許我會愛上你的。」
他說得如此真心坦白,讓柳絲絲驚訝不已的雙頰羞紅。見他下了床,穿上了衣衫,她披了衣服下床,為他結好衣扣。
「史祚雲……」
「什麼事?」
柳絲絲將臉偎著他的胸口,「你跟我姊姊不可能有仇的,我會證明給你看,那樁命案絕對跟我姊姊沒有關係,到時候……你可不能忘了你剛才說的話。」
他忽然拉過她,激烈的親吻著她,算是他的回答。她若不是仇人之妹,也許他們之間早就有了不同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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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綠得知史祚雲昨夜就睡在小姐房裡,笑得闔不攏嘴,一早就談天說地,心情全都放開,看來阿綠比她還快樂。
吃過午飯,柳絲絲到了後廳,讓阿綠請來史雨懷,開始詢問起有關那件婢女命案的事。
而她十分介意那名婢女與史祚雲的關係,因為他稱害死婢女的人為仇人,但兩人身份地位明明大不相同。
一位是低賤的女婢,一位是繼任將軍名號的大將軍,若不是史祚雲深愛這位婢女,為何堅持一定要為她洗刷冤情。
「雨懷,那死去的婢女,你認得嗎?」
史雨懷臉色一黯,輕點著頭,「認得,她叫做紫花,府裡都叫她紫花兒,是廚房裡幫傭的小婢女,她個性很好、很乖巧,跟她娘,也就是廚娘的於若紅都是將軍府裡的好人,她們從不會欺負我。」
「紫花兒長得漂亮嗎?」
他沉默了一會,才悄悄道:「她長得挺可愛漂亮的,而且她性子又老實,府裡有幾個滑頭的僕役都想娶她為妻,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為什麼不了了之?」她聽到這,不免感覺怪異。
「不知道,好像是雲哥不同意,奇怪的是,雲哥很少見她,但是聽聞她有可能要嫁給自家僕役的消息,竟然大發雷霆,那時還有人傳言紫花兒攀上了雲哥,等著被雲哥收做妾,總之就是傳得很難聽,而且才過沒一個月,紫花兒就死於非命,她死得真的很慘,偏偏還查不出是誰幹的。」
史雨懷說到這裡,一想到紫花兒的好,眼眶不禁含滿淚水,再想起她的淒慘死狀,真的打從心底難過。那麼乖巧的紫花兒,為什麼會遭到這樣的大禍?他實在想不出誰會這樣殘忍。
「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家,既老實又乖巧,廚房的工作那麼辛苦,她都不曾喊苦,她死的時候,於奶娘哭得好傷心,雲哥還要她休息七日後再上工。」
柳絲絲再度不解,「她是廚娘,為何你們叫她於奶娘?」
他這時才解釋道:「她是雲哥的奶娘,原本是伺候洪麗音姨奶奶的,後來也不知怎麼搞的,洪姨奶奶卻把她跟紫花兒調到了廚房做事,她在那兒工作了十多年,操勞得很,連我看了都很不忍。」
「她是史祚雲的奶娘!」
她吃了一驚。聽起來跟史祚雲親近得很,可是他卻從來沒提過這個人,而且雨懷也說過,史祚雲跟紫花兒不熟,本以為他也跟於若紅不熟,怎知這人竟是他的奶娘?
史雨懷咬咬嘴唇,最後垂下眸子,好像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說這一段話。但是紫花兒跟於奶娘對他的好,讓他忍不住說了出來,畢竟他也希望殺死紫花兒的兇手能趕快找到。
「其實有人說紫花兒長得很像年輕時的洪姨奶奶,而雲哥一點也不像老將軍,就是因為如此,洪姨奶奶才把她們母女倆調到廚房,以免別人看見紫花兒的容貌就想到她。」
柳絲絲驚訝的張開了唇。原來還有這段往事。
史雨懷又咬咬唇,說出近來不為人知的事,這件事放在他的心底,讓他心頭頗為掛意。
「我原本把於奶娘調離廚房,不願意她再做那麼操勞的工作,但是洪姨奶奶親自找我,要我把她調回去,好像不願她跟府裡其他人接近,我不敢抗拒,畢竟她是雲哥的生母,因此又把於奶娘調回了廚房。」
她皺緊了眉頭。這些事史祚雲完全沒對她提過,不過他應該也不知道府裡這些小事才對。
於是她接續問道:「紫花兒跟史祚雲兩人年紀很近嗎?」
「他們是同一年出生的,兩人生辰差沒幾日,就因為這樣,所以也有人說雲哥不是老將軍的種,是……是……」
他沒再說下去,可能覺得再說下去是對史祚雲無禮。
問到這裡,柳絲絲也停了下來,因為她腦海裡充滿著無數的疑問,她起身轉到了廚房,史雨懷也陪同著她。
走到廚房,她就見到一位中年婦人,應該就是於若紅。她雙鬢都是白髮,臉上滿是皺紋,雖然年紀大了,但看得出來,是過往的操勞才讓她老化得那麼快,或者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困擾著她,她才會看起來如此蒼老。
「於奶娘,你出來,公主有話要問你。」史雨懷將她喚了出來。
只見於若紅身子一僵,連忙直起身子,她顫巍巍的走向柳絲絲,嘴唇發抖,顯然不曉得該如何喚她。
「於奶娘,我是要問你有關紫花兒的事。」
「紫花兒?」
一提到女兒,她忽然淚如雨下,悲傷嚎哭,顯然還未從悲痛裡走出來,「她死得好慘,卻都找不出兇手,我偶爾夢見她,她也是一直哭,她這麼老實,想不到竟被人這樣欺負至死,兇手好狠的心,好殘酷的手段。」
見她哭得不能自己,柳絲絲也不好受。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不明不白的受辱而死,卻連兇手是誰都不曉得,又得忍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也怪不得她如此失態痛哭。
「於奶娘,你先別哭,我的本名叫柳絲絲,我的姊姊是方應鹹王爺的王妃,她的名字叫做柳綿綿,請問紫花兒生前有提過我姊姊的名字嗎?」
「柳綿綿?」於若紅點頭,「有的,她說綿綿對她很好,她想要繡一條巾子給她,我很少看她那麼高興,所以記得這個名字。」
「那我問你,紫花兒有認識哪些男人?她死前是否曾困擾的提過什麼事?」
她再度落淚,「她很單純,都一直幫著我,除了將軍府內的人之外,也沒認識過誰,可是那段時日,她特別愁眉不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問她,她又不說,還問我……問我……」
「問你什麼?」
見她不肯再說,柳絲絲又道:「我要為紫花兒找兇手,你若是有所隱瞞,那麼兇手可能永遠也找不到。」
於若紅聽見她這樣說,淚水再度流下,終於說了實話。
「我是怕對公主無禮,因為紫花兒那陣日子很煩惱,府裡的人都亂傳說將軍阻擾紫花兒的親事,是因為喜歡紫花兒,想把她收進房裡,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將軍根本沒看過她,加上她長年在廚房工作,只曾遠遠見過將軍而已,兩人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情愫,再說將軍一直很冷漠,紫花兒也很怕他,遠遠看見,就嚇得全身發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她連說了好幾個怎麼可能,柳絲絲也知絕不可能,若是史祚雲有意,早將她收進房裡了。
他不是那種會管別人說什麼的男人,就像當初迎娶她,即使是皇上下令,他還不是照樣不理會,若不是她使盡了奸計,讓他逼不得已接受,恐怕他根本就不會娶她進門。
她又問:「那府裡有哪些男人常和她親近,或是有興趣的?」
「就一些僕役,不過,後來也不了了之,紫花兒年紀漸漸大了,但是我們身份卑賤,去哪兒幫她找一門好親事,我才剛頭疼著,紫花兒,她就、就死了。」
於若紅又開始痛哭起來,柳絲絲聽了她的哭聲,覺得十分同情,但是不問清楚實在難以追查,只好鐵了心繼續追問。
「除了僕役之外,她就真的沒接近過別的男人?」
她擦乾淚水道:「像二少爺常常來調戲紫花兒,而且廚房人手不夠,她還要送飯給四少爺吃,另外她跟小少爺也認識,有時會說說話,府中的人都認得紫花兒,誰是兇手,根本就說不準。」
「你為什麼認為是府裡的人下手的?」聽見怪異處,柳絲絲問道。她不明白她後面那些意有所指的話究竟是針對誰,為何她會認為是府裡的人幹的?
於若紅哭紅的眼睛抬起,說出糾結在自己內心的心事。
「因為紫花兒死的地方是將軍府最偏僻的地方,若不是熟門熟路的人,誰會知道這種地方?那人故意把紫花兒叫到那裡,然後殺死她,她再怎麼老實沒心眼,也不會三更半夜自己跑到那種荒僻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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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於若紅的說法,柳絲絲去勘查了下命案現場。地點果真十分荒僻,她在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從來也不知有這個地方,因此證明於奶娘猜測得對,將軍府內熟人幹的機會極高。
再看了官府呈上的公牘,紫花兒的屍身並沒有被移動,也就是兇手在那兒姦殺了她,然後棄之不顧。
若不是紫花兒熟識的人,她怎麼可能半夜到那裡去,既是熟識的人,那為何下此毒手,先是姦淫了她,然後又殺了她。
不過也可能是熟人,臨時起意後,怕她說出他幹了什麼事,因此才心一狠將她給殺了。
想來想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她走到了書房。那兒已經重新整修好了,史祚雲回到家時,就會先到書房去批改案牘。
她到了書房,推開房門,想不到裡面空無一人。照理說,史祚雲應該已經回來了啊?問了經過的小婢,才知他竟有在回家後於府內散步的習慣。
柳絲絲步出書房,走遍了將軍府尋他,想要對他說今天所發現的命案疑點,順便問他為何不願意將紫花兒嫁給府裡的奴僕。
走到一處靜寂角落,只見史祚雲站立在隱蔽處,她正要開口喚他時,卻見他神情專注,不曉得在看什麼東西,竟會讓他露出她從未看過的專注目光。
她心裡一陣怪異,因此沒有喚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只見他看的好像是廚房的後頭,可除了廚房的牆之外,就再也看不見什麼了。
雖然廚房有做一面小窗通風,但是窗裡的人除了在工作的於奶娘外,再也沒有別人,他看得神情如此專注,專注得彷彿這個世間,他只看得見這個廚房。
她踏前幾步,若不是她出聲,恐怕他根本就不曉得她在身邊。
「你在看什麼?」她不解的問。
史祚雲震驚的轉頭,轉向她的面容像是戴了張不表露情緒的面具。雖然他常常面無表情,但是今日他給她的感覺卻特別怪異,好像在掩飾什麼,又像有什麼心結困在心頭,不願對任何人說明。
「我沒在看什麼。」
柳絲絲不信他的話,「你沒看什麼,還看得這麼久,你剛出神了好一會,你知道嗎?」
「我說我沒看什麼。」他忽然一擺臉色,擺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柳絲絲推開他,就站在他剛才站的位置,這個地方的角度,竟將小窗裡的於奶娘看得清清楚楚,她終於懂他在看什麼了。
「你在看於奶娘。」
繼而想他每日都有散步的習慣,莫非他每日都會站在這裡,看於奶娘做事。
「你為什麼看她?」
她疑問萬分,史祚雲卻忽然冷凝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她不禁想到史雨懷說的話。
紫花兒與洪姨奶奶相似,如果紫花兒是洪麗音生的,那與紫花兒年紀相當的史祚雲會是誰的小孩?
那時侍奉洪姨奶奶的就是於奶娘,她才剛生了一個嬰孩……也就是、也就是史祚雲竟是於奶娘的兒子。
柳絲絲抬起臉來望著他,那一剎那,不曉得為什麼,她竟覺得他的側臉跟於若紅十分相似。
「你……你……」
他冷冷的笑了起來,撫著自己的側臉,也知她看出了端倪。
「你看出來了吧,憑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很容易看得出來才是。」
「你是於奶娘的兒子?」
「沒錯,我是她的兒子,早在謠言未傳起之前,我對我自己的相貌跟身世就起了疑問,於是四處打探消息,終於查訪到了為洪麗音接生的產婆住處,那產婆告訴我,洪麗音生的是個女兒。」
「就是紫花兒?」
他眸色一黯,「沒錯,就是紫花兒,她原本該是將軍之女,而我,應是奶娘之子,但是她們替換了嬰孩,我就在這令人厭憎的將軍府裡生活度日,身為將軍的兒子,生活簡直如入人間地獄,若是你稍稍示弱,別人就會踩著你的頭往上爬。」
「你既已知道事實,為什麼不說出來?」
他放聲大笑,笑聲裡充滿了恨意,「我為什麼要說出來?只要我是將軍之子,遲早會拿到將軍的位置,若我是奶娘之子,一輩子就會是個低三下四的僕役。」
柳絲絲撇撇嘴,忽然抬起手來,用力的擰他的嘴巴。經過這段時日相處,她相信她已經可以掌握到他的七、八分的個性,他想胡說八道的唬弄她,想當她是個笨蛋嗎?
「我聽你在亂蓋,若是你只要榮華富貴,那之前皇帝說要殺頭,你還不是照樣不想娶我,你給我說實話,你以為以你的才能當不上將軍嗎?哼,就算你是奶娘之子,想要將軍的位置,誰能比得過你。」
史祚雲兩頰被她擰紅,一時之間竟無話可答,但心口因為她的信任,一股熱流將他的心都薰暖了。
沉默了一會,他才低聲道:「我說的是公認的事實,每個人都會這樣認為的,不是嗎?」
「那是沒骨氣的男人才會做的事,像你這麼傲,你會這樣做?你休想騙我,以為我不瞭解你的個性嗎?」
史祚雲眼眸中現出光彩,隨即又黯淡下來,他雙拳握緊,青筋隱隱的爆出。
這段心結橫梗在他心頭已久,從他知道事實後,他對洪麗音跟於若紅的恨就從未停止過。
「於若紅拋棄了我,她以為我當上將軍,知道事實後,她就能得到好處,我絕不承認她是我的娘親。」
他說的,跟她今日見到的於奶娘,印象相差甚多,她只覺得於奶娘滿臉愁苦,就算紫花兒只是她的養女,她為她流下的眼淚每一滴都是真誠的,這樣的人會像他口裡所說的那樣嗎?
「她威脅過你嗎?說要把你的身世公諸於世?」她問著。
他冷冷道:「她不敢,也沒這麼蠢。」
柳絲絲忍不住睞他一眼,「那她有做什麼嗎?」
「什麼都沒有。」
她用力的捶他胸口,一聽就知道他的論點有問題。
「她什麼都沒做,連威脅你讓她換點輕鬆的工作都沒有,我實在看不出她兒子做了將軍後,她會有什麼好處。」
她的話讓史祚雲一時無言,繼而又咬牙切齒的說:「她拋棄了我,就是她的罪過,若不是她想要榮華富貴,為何要把我跟紫花兒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