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有刺客!」
慘叫聲傳遍整個宮廷,時值夜晚,等到侍衛帶人趕到時,皇后住的宮殿前已經死了一名宮女熏兒。
「我見那刺客往皇上的御書房跑去,快去追。」朱雨香手指向御書房的方向道。
侍衛快步跑向御書房,一整個夜晚,宮中燈火大亮,侍衛的奔走聲不絕於耳。
朱雨香坐在留有一具死屍的宮殿中,嘴角緩緩扯出一抹陰冷的笑靨。
她要將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眾所皆知,到時皇上一定得要緝拿刺客歸案,而不論他如何寵愛那個刺客,查出這刺客是誰後,他也無法保全她了。
望向腳下的屍體,她冷冷道:「熏兒,妳是我的貼身宮女,為我犧牲本就應當,我會將妳好好安葬的。」
聽見外頭吵鬧不休的聲音,她低頭失笑,笑聲越來越大,眼神也越來越狂厲。
「皇上,你保不住她的,有我在,你休想保住那個女賊的性命。」
「皇后娘娘知曉方王爺辦事周全、做事盡心,既能查出南方弊案,必定也能查出是哪一個刺客殺了宮女想要刺殺皇上,因此娘娘的意思,是把這件查辦的事交給王爺。」
奉命而來的太監,說話雖恭敬,但是已經擺明這是皇后的旨意,要方應鹹立刻就辦理。
「多謝娘娘厚愛,只是我近來身體不適,恐怕不宜辦理這麼大的案子,不如就交給他人吧,更何況皇上交給我辦的事情還未辦完呢,我得先辦完皇上的事才行。」方應鹹閒閒的答上幾句。
要他去查刺客,這不是搬磚塊砸自己的腳嗎?刺客是他唆使進宮的,現在要叫他捉刺客,哼,他才沒有那麼傻呢!
「方王爺,難道你想違抗娘娘的旨意嗎?」
太監說話已經不太客氣,方應鹹斜眼看他,放眼天下,夠資格可以跟他大小聲的,只有易奇飛而已。
這傢伙狐假虎威,仗著朱雨香的勢力,就想要騎到他頭上來,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
皇后他都不看在眼裡了,更何況是她身邊的狗太監,憑他也想壓他,想得太美。
「皇上交辦的事比較重要,我當然先辦皇上的事情。」他懶懶的又道。
「那你的意思是娘娘交辦的事不重要嘍?就連宮裡出了刺客也不重要嗎?」
太監一句句進逼,方應鹹不理會他,喝了口茶潤潤喉嚨,他指了指門口,毫不客氣的趕人,再聽他不男不女的聲音,他就要吐了。
「公公,門在那兒,你可以走了。」
那太監臉色漲紅,他在皇后娘娘底下做事,皇宮任由他走,就連皇上的貼身太監大義見了他,也不敢多吭幾聲,就怕得罪了娘娘。
「你……你……」從沒人敢指使他,更何況是當場把他趕出去,他比著方應鹹,氣得說不出話。
方應鹹根本就不想理會他,這種狐假虎威的小人,看了簡直是傷害自己的眼睛。
他轉過頭去,擊掌拍了兩聲,出來了兩位美麗的歌妓,他雙手摟緊女人,根本不把太監看在眼裡,說得更不客氣。
「不送。」
「你、你竟敢這麼大膽,你會後悔的,方應鹹,我看你這王爺能當多久?」
「我倒看看朱雨香這個皇后可以當多久?你這個狗仗人勢的臭狗又能囂張多久?」方應鹹低聲應答。
待太監氣得拂袖而去之後,帷幔後慢慢走出臉色沉重的男子,方應鹹頭微一點,那兩個歌妓彎身作禮,立刻下去,眼光不敢跟帷幔後的男人相對。
「為什麼偏偏在我要廢了她,讓蜜兒進宮時發生這種事呢?她三番兩次要我辦這刺客的事情,而我明明知曉人不是蜜兒殺的,是朱雨香殺的,但是、但是若是蜜兒被揪出,這條大罪依然要掛在她的頭上。」
氣憤、苦惱,還有挫敗,幾乎要令易奇飛狂怒欲絕,他知道朱雨香應該知曉了蜜兒的存在,才會用這一狠招,想要他保不住蜜兒。
方應鹹倒認為他想太多了。
「皇上,你何必如此苦惱,要知道這史上有多少個皇帝捉不到刺客的,這不過是件小事而已,倒是蜜兒要進宮,儘管進宮,你要廢後,也儘管廢後,沒什麼好擔憂的。」
他明知曉他的苦惱,竟然說得一派輕鬆自在。
「有朱雨香在,我怎麼可能讓蜜兒進宮,要廢後,也得情勢明朗,她將刺客之事傳揚的天下皆知,此時宮中不宜變亂,當然也不適合廢後。」
方應鹹忍不住點出他的盲點,「你是皇上,卻要萬事兼顧,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問題不是朱雨香,而是你要不要保護蜜兒而已,朱雨香再怎麼狠毒,也得找著縫隙害人啊。」
「這……」他說得沒錯,是自己三心二意、左右搖擺,心意拿捏不定,才會一再出事。易奇飛終於點頭,「好,我明日即宣蜜兒進宮,不過名義上是陪伴母后。」
「皇上,你終於下定了心意,我也為蜜兒高興。」
林蜜兒被宣進宮陪伴太后,這被視為天大的榮耀,就連林武威也眉開眼笑的開心不已。
皇家重視蜜兒,她的聲名就會傳到那些官宦子弟的耳朵裡,到時她要找一門好親事便易如反掌。
不過林蜜兒可苦了,她以為一進宮可以看一些新鮮好玩的東西,哪知道宮中規矩甚嚴,看到太后要磕幾個頭都有規矩,就連看到易奇飛也要行禮,搞得她快煩死了。
雖然太后待她極好,但是待在這種地方,乖乖,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叫悶,若要多點話形容,就叫悶死了。
「無聊、無聊死了,這種地方又悶又多禮,怎麼易奇飛住得慣,怪不得他老是一臉哀痛欲絕,這麼悶的地方,我住幾日就受不了了,他還住了一輩子呢,在這種地方住久了,誰不生病啊。」
林蜜兒口無遮攔,心隨意轉的想到就說,聽得紅草嚇死了,她急忙開窗,看外面有沒有人,確定沒人後,她才鬆了口氣的好言相勸。
「小姐,拜託妳少說一點吧,小心隔牆有耳,妳說了這些話,被人聽見,不怕殺頭嗎?」
「殺什麼頭,是易奇飛求我來的耶,結果他竟然每天都躲在御書房不肯見我,要見他還得通報好幾個人,然後等到的消息都是他沒空,簡直要氣死我了。」
隱約知曉皇上跟小姐似乎有些情愫,但是有再大的情愫,也不能成天把皇上的名字掛在嘴上,這皇上的名字有多尊貴,但聽小姐喚來,倒像是在喚奴喚婢似的大剌剌,她說的人不害怕,她這個聽的人卻是怕死了。
「小姐,妳別說那三個字。」以免自惹禍災。
林蜜兒哼道:「易奇飛這三個字嗎?我偏要叫,還要每天叫,叫到他想見我為止。」
「但是皇上不想見妳。」紅草小聲囁嚅的說出現在的狀況。
「他不想見我,我自己去見他。」
不說她不氣,這一說,反而讓她硬了性子。林蜜兒提起裙襬往御書房衝去,反正她當小賊時,早就去了無數次,所以還算是熟門熟路,只不過路途中有討厭的侍衛守住。
自從有刺客出現,宮中的守衛就日夜巡視,比往日還要緊密防守,所以易奇飛才不准她私自爬牆進宮,只宣她進宮陪他母后,但是她進宮無數日,根本就見不到他,搞得她心煩意亂。
待她走到御書房前面,就已經被大義攔住。
「蜜兒小姐請停下,前面是皇上的御書房,閒雜人等不可進入。」
「那你叫易奇飛來見我。」
她說話任性,讓大義楞了一下,隨即想到她上次跟隨方王爺進宮,開頭也是直道皇上的姓名。
普天之下敢直呼皇上姓名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是一個深鎖深閨的官家小姐。這不尋常的事,讓大義有了些奇怪的感覺,他抬頭,多看了林蜜兒幾眼,只見她天真瀾漫,嘟著嘴唇遠瞪著御書房,一臉薄嗔哀怨,好像要見的人不是皇上,而是一個避不見面的情人。
避不見面的情人?大義愕然再三思考起這個可能性。
「皇上正在跟皇后娘娘說話,閒雜人等不宜進入。」
他再度的抬頭端視著林蜜兒,好像是那日方王爺帶她進宮後,皇上就變得悶悶不樂,一等到皇上偷偷出宮回來後才眉開眼笑,而那一天,皇上出宮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雖然皇上近日宣她進宮,但只有她剛進宮時,皇上有召見她,交代她要好好陪侍太后,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她,兩人談不上有什麼關係。
只是太后向愛清雅,不愛複雜人際,從未召過任何一個官家小姐進入宮中相陪,但這次皇上召她進宮,太后也沒作聲的就讓她在宮中待著。
雖說是陪太后說話,可這個蜜兒姑娘對什麼都很有興趣,老喜歡在宮中亂跑亂看,根本就不像是陪太后解悶說話來著,而且她不懂宮中規矩,有時冒犯了太后,太后也是一笑置之,像是對她十分喜愛。
腦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讓大義啞然,霎時理解了真相七、八分,他腰一彎,聲音跟表情都著急了些。
這……她若是皇上終於下定決心廢後的原因,那她萬萬不能站在這裡,若是娘娘一走出來,鐵定會見到她。
要知道皇后娘娘的可怕,讓他夜半想來還餘悸猶存,尤其是自己的膝蓋,被熱水燙過,至今還在疼著呢。
想他只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就受到這種苦頭,若是皇上心愛的女人,皇后娘娘真不知會用什麼樣的惡招對付。
「蜜兒小姐,請回吧,皇上這段時日不見他人的。」
大義才剛說完,御書房內傳來一陣東西碎裂的巨大聲響,那聲音震得人快要耳聾,林蜜兒焦慮不已,心想是易奇飛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什麼聲音?是易奇飛怎麼了嗎?」她聲音揚高起來,忍不住著急問道。
倒是大義想也知曉,肯定又是皇后娘娘在大吵大鬧。
自從皇上決定廢後之後,皇后娘娘三番兩次來到御書房吵鬧不休,若不是宮中還在查探刺客不宜有所變動,皇上早就廢後了。
見林蜜兒像是想衝進去,大義急忙擋住她,不願她多生事端,更不願皇上心愛之人在這見著了娘娘,反招禍害。
「沒事,蜜兒小姐快回吧。」
他一心一意想勸阻她,好讓她離去,林蜜兒卻一點也不能理解他的用心,生氣的瞪著他。
這個太監怎麼這麼壞心,明明裡面那麼吵,他還敢說沒事,沒事個頭啦!
「聲音這麼大,你睜眼說瞎話,怎麼可能會沒事。」
而且能讓易奇飛出事的,一定只有那一樁事了。
「肯定是易奇飛在讀那些像山一樣高的奏章時,不小心奏章掉下來,砸到他自己了,所以才會那麼大聲。」
她甩開他擋住的手,飛快的跑向御書房,大義攔阻不及,也沒想到一個深閨千金跑的速度比他還快,不禁大聲呼喚。
「侍衛,擋住她,別讓她進御書房。」
聞聲,侍衛才跑近,不過已經攔阻不了林蜜兒,她用力的推開御書房的門,擔憂至極的叫出聲音。
「易奇飛,你還好吧,沒被那些奏章給壓死吧?」
只見那些奏章還一個個好好的在桌子上,只不過滿地碎裂了無數的瓷片,看來有人砸了一個大花瓶。
易奇飛正滿臉青白的望著她跑進,而她因為太關心他,根本就沒見到背面的方向,還有另一位艷麗女子。
「出去。」
他一見她,眼眸霎時大睜,沒想到他跟朱雨香爭吵之際,她會自投羅網的衝進來,擺明想讓朱雨香見到她。
「你沒事吧?」
她還想要跑近,檢查他有沒有受傷,因為滿地的碎片,若是割傷了他,鐵定疼死的。
易奇飛不接受她的好意,眼見她又要靠近,他立刻出聲厲喝,「我叫妳出去,聽不懂嗎?」
他對她向來好言好語,從未如此疾言厲色,林蜜兒小臉一垮,隨即死命怒瞪著他,心裡有那麼一點澀味,讓她心情酸酸的,難受至極,從出生起,還未如此難受過,她忍不住就回嘴了。
「你那麼凶幹什麼?我以為你被奏章砸到,所以特地跑進來看你,早知道你不希罕我的關心,讓你被奏章砸死算了。」
大義這個時候才衝進來,易奇飛比著林蜜兒,大發雷霆的吼,「誰准她進來的!大義,我叫你在門前守著,你卻放她進來,你還會不會當差?有沒有把我的命令聽進耳朵裡?」
「是,皇上,我馬上帶蜜兒小姐出去。」大義駭得立刻跪下,他從未見過溫文的皇上如此怒火沖天,他叩了好幾個響頭,拉著林蜜兒就要出去。
「你幹什麼對他那麼凶?是我要進來的,不是他攔我就攔得住,你把他嚇壞了,易奇飛,你以為當皇帝了不起嗎?就可以隨便對別人凶嗎?」
林蜜兒又發揮女俠本色,想要打抱不平,易奇飛忍不住一掌打在自己的額頭上,氣到快要暴斃。
「拖出去。」
他這次拍桌,差點連桌子都翻了,大義嚇得立刻將林蜜兒拖出。
「你幹什麼啦?虧我想要幫你,我從來不知道易奇飛這個人這麼易怒,他無緣無故罵了你,你幹什麼還一副自己有錯的樣子讓他罵,是我要跑進去的,跟你又沒關係。」她想要路見不平,只可惜沒人領情,她一邊被拖出,一邊還想罵人。
大義見她不懂危機四伏的現實,拋下幾句話,「蜜兒小姐,妳保護好妳自己就好了,別再為誰強出頭了,只盼……只盼……」
「盼什麼?」她不解的問。
他睇她一眼,只盼娘娘剛在氣頭上,沒把心思注意到她身上,要不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大義跟易奇飛都是這樣想,只可惜事與願違。
朱雨香認得這個聲音,她當初在御書房外,沒見到這個賤狐狸的面貌,只聽聞幾句軟言嬌音,但她恨之入骨,更是記入腦髓,所以她隨即就認出來了。
更何況全天下誰敢把皇上的名字提在嘴邊說,又有誰能讓皇上大發雷霆的叫大義快把她拖出去,就是不要讓她見她。
她轉身,一陣惱火上心,但是另外一股得意也差點讓她大笑出聲,皇上走投無路,竟將她找進宮來,也不枉費她設下毒計,犧牲了熏兒。
她就在她主宰的宮中,她要殺了她,還要剝肉撕皮,讓她那張漂亮臉蛋再也不能見人,讓她的軟言嬌音沒辦法迷惑皇上。
「雨香。」
易奇飛在她身後急喚,但她根本就不想理會,她要去殺了那個賤狐狸,大義把她送到哪,她就在哪兒殺了她。
她要讓皇上知道,他是她的人,誰也休想沾碰。
朱雨香轉過幾個彎道,到達了更深的宮殿,這裡原是剛進宮的秀女住的地方,只不過許久以來,她不許、皇上也不愛,所以皇宮不再有秀女進宮,這地方自然冷冷清清。
大義才將宮門闔上,要林蜜兒小姐在裡面好好休息,一轉身,就遇上了朱雨香,他像見鬼般的冷汗涔涔,聲音也啞了一大半。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在御書房跟皇上吵架嗎?
「娘娘。」他連忙請安。
「裡面就是那只賤狐狸吧,打著進宮陪那老女人說話的名義,其實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跟皇上恩愛、嘲笑我吧。」
大義急忙澄清林蜜兒的身份,縱然她是皇上心愛的女子,現在怎麼樣也要說不是。
「娘娘,蜜兒小姐真的是進宮來陪太后的,況且她進宮以來,皇上從未私下見過她,娘娘妳查了便知。」
這是事實,只要皇后娘娘一查,立刻就可釋疑,他也希望她能釋疑,好讓林蜜兒逃過一劫。
朱雨香冷笑,他們打什麼主意,以為她不知道嗎?
將她叫進宮來,礙著她在宮中,兩人當然不敢公然相會,但是私底下呢?誰曉得。
就像那一日她在御書房外,見到兩人親親愛愛,皇上還送她爬出宮牆,這兩個人早就有一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