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間裡已經慘不忍睹,天花板的漏水正有一下沒一下的亂滴,地面上的淹水已經到達她的腳踝,而且還不斷的往樓梯流去,她的東西在水波裡掙扎求生。
「妳真是一個笨女人。」
孫雲泰口裡尖刻的話得理不饒人,讓凌曉糖臉上紅一陣青一陣。
她的確是不會處理這種事,但是有必要因為這樣就叫她笨女人嗎?這是廁所水箱太老舊,根本就不是她的錯。
但是看到孫雲泰可怕的臉色,她怎麼敢為自己辯解,更何況現場的確看起來慘不可言,怪不得他會這樣罵她。
孫雲泰進入浴室裡,只見她的一件胸罩在浴室隨著水波飄啊飄的,她還未跑過去撿起來,他已經替她拾起。
「34D,看不出妳胸部滿大的,該不會裡面裝襯墊吧。」
那一件胸罩的確有裝襯墊,但是售貨小姐的說法是襯墊只是集中效果,沒有加大的嫌疑,雖然她們都心知肚明這是說謊。
她緊張的一手扯下他手裡的胸罩,臉色通紅的將這件胸罩塞進櫃子裡的一個袋子。
「我穿幾號關你什麼事,你上來不是要幫我把水弄停的嗎?」
「這跟剛才那個是一套的吧。」
他手裡神奇的又出現從水裡撈出的內褲,讓凌曉糖的臉上紅得快要著火,她飛快的把內褲搶走,塞進同樣的袋子裡。
「你快點做事,別管那些五四三的好不好?」
「我是好心幫妳把這些東西撿起來,怎麼沒聽到妳這個驕蠻女說一聲謝謝呢?」
「我才不是驕蠻女。」她不甘示弱的回嘴。
孫雲泰挺直了背部,眼睛直勾勾的望向她,「妳現在的口氣倒滿像的,就像一個不知感謝、被寵壞的小孩一樣,我剛才幫妳撿起兩樣東西,妳應該要說什麼啊?」
謝謝這兩個字梗在她的喉嚨,她根本就說不出口,她紅著臉道:「我怎麼知道你撿這些東西時,腦袋裡存著什麼樣下流的想法?」
孫雲泰臉色沒變的直瞅著她,「原來如此,反正我做什麼妳也不會說謝謝,那我干什麼把皮鞋弄濕,就為了幫妳收拾這一場災難呢?」他掉頭就走,「那再見,我對驕蠻女向來沒有任何好感。」
他真的掉頭就走,讓凌曉糖心髒差點跳出喉口,她急忙三步並成兩步的擋在他的前頭。這家伙比他哥哥還難搞!
最重要的是這些水,必須有人幫她收拾這場天大的災難,看來這個男人很有把握,他好像知道要怎麼讓水停掉。
「你別走啦,要不然這些水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反正淹不死人的,不是嗎?」他說得毫不在意,好像她這裡變成水鄉澤國也不關他的事情。
「你怎麼敢威脅我?」她脾氣一來,就要發火。
「我又沒那個必要幫妳做事。」
他說得事不關己,但是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眼神望著她,望得她不得不低頭,說出他愛聽的話,只不過因為她是被迫、被威脅的,所以說得咬牙切齒,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謝謝──你幫我撿東西。」
「這還差不多,只不過口氣再感恩些會更好。」
「感恩你個頭──哇啊──」
她才口出惡言,孫雲泰就毫不客氣伸手捏了她大腿一把,他不是那種色狼似的捏法,而是大人處罰惡作劇小孩似的捏法,她痛得跳起來。
「你這混蛋干什麼?」
凌曉糖才要破口大罵,但孫雲泰根本沒再理會她,他走進那間水不斷流出來的廁所,在水箱下面研究了一會,從塑料袋裡拿起一個板手,就這樣轉啊轉的,流出來的水忽然變小,然後就停止了,她看得張口結舌。
原來他剛才把傘遞給她後就跑去買工具,看來他早就料到她住的地方發生了什麼狀況。
「就這樣水就會停住?」
他說得很簡單,「嗯,不過是螺帽松了,可能年代比較遠,再加上下雨有點水氣,或是水箱的壓力造成松脫。」
他說的她完全聽不懂,但是這麼簡單的事,她卻搞了兩個小時還搞不定,她這兩個小時被水淋濕,困倦不堪到底是為什麼?
「房間裡有小水桶嗎?」他忽然問道。
「沒有,要小水桶干什麼?」凌曉糖不明白的回答。
孫雲泰橫了她一眼,「妳這個沒腦筋的笨女人。」
他又罵她笨女人了,而且口氣輕蔑至極,她剛才因水停掉而升起的感動消失了,而一種想要罵人的沖動漸漸浮上來。
「你憑什麼罵我笨女人?你自以為很聰明是不是?」
她還沒罵完,孫雲泰又往樓梯口走去,根本沒給她開罵的時間,他又消失在樓下,沒過多久,他手裡拿了一堆清潔用品又出現在她的住屋裡。
他把水桶放在天花板會滴水的地方,冷冰冰的對她曉以大義。
「如果妳想在這裡住下去,起碼也要懂得漏水時,要用水桶接住,要不然妳這邊濕答答的,怎麼住人?」他又補上一句氣死人的話,「沒看過像妳這麼蠢的女人。」
因為他說得對,讓她毫無反駁的余地,所以凌曉糖氣勢弱了下去,不敢回話,她剛才怎麼會沒想到要用水桶接,一定是事發突然,她以前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所以一時呆掉了吧。
接著,他拿出剛買的掃把遞給她。
她莫名其妙的道:「干麼?」
「掃水啊,笨蛋,妳想這裡都是水,妳怎麼住?再說樓梯裡都是水,很快就有別層的住戶上來罵妳了,還不趕快趁他們向房東告狀前先毀屍滅跡。」
他把掃把遞給她之後,立刻主動的清掃水,他把水往樓梯方向掃去,凌曉糖也只好跟著他掃。
他們把水掃往樓梯,等屋裡的水大多清干淨之後,孫雲泰就開始掃樓梯的水,她在後面學著他的動作,一直等到掃到了一樓,水都已經清干後,她的雙手早就酸疼不已。
他拿起她手裡的掃把,再遞給她另外一支拖把。
「還要做啊?」她有點受不了的求饒。
「把屋裡拖干淨就好了,沒那麼難的。」
她沒力的拖著地,孫雲泰看不下去了,一分鍾之後就接替了她的工作,面無表情的指著她亂成一堆的東西。
「要不然妳把東西收一收,我來拖好了。」
「謝──謝。」
她細若蚊鳴的道謝,根本不敢看他的臉,只顧著整理自己的東西,至少這做起來比拖地輕松多了。
等孫雲泰拖好地後,她已經快全身虛脫,晚餐吃的那粒飯團,根本就不夠提供她做這些勞動所需的熱量。
「我們去吃消夜吧。」
現在提到食物的確讓她食指大動,但是一想到口袋裡的錢,她又有點遲疑。
「為了獎勵妳做得這麼好,所以這一餐我請。」
聞言,凌曉糖的眼睛亮起來,孫雲泰似乎很想笑,所以他別過臉咳了幾聲,然後向她伸出手,「走吧。」
她沒多想的握住了他的手,已經疲憊到不想開戰,而且讓這個男人請客,就算是剛才他罵她笨女人的報復吧。
懷著這種似是而非的理論,凌曉糖高高興興的跟他去吃麻辣鍋,那麻辣的味道害她差點流淚,但也滿足的大快朵頤一番。
反正肚子餓了什麼都好吃,更何況吃這一頓根本就不需要花上自己一毛錢,讓她超感動的。
晚風吹來一陣涼意,剛吃完火鍋的發熱身體還暖烘烘的,一點也不覺得冷,一整個下午的忙碌讓凌曉糖精神困倦,尤其是現在剛吃飽,血液都跑到胃裡去消化,讓她覺得慵懶無力,說話有點口齒不清。
「你住在台灣還習慣嗎?」她邊走邊跟他閒聊。
孫雲泰沉默了一會才道:「沒什麼好不習慣的,住什麼地方都好。」
「你好像有點孤僻。」她望了他一眼。
「事實上是有點怪,這麼久沒見的哥哥,通知我去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剩下什麼股票、房子的,感覺很奇怪,也很沒真實感。」
「喔──」
凌曉糖將聲音拉長,兄弟兩人從小離散,到了長大終於見面,卻是來參加兄長的喪禮,怪不得他會覺得很怪,應該心裡也會覺得很惆悵吧。
一段不算短的沉默籠罩著兩人,她後來覺得太悶了,所以開了口,「你哥人很不錯。」
孫雲泰對她安慰似的話嗤之以鼻,「他很不錯,妳干什麼要跟他離婚?沒聽過有人的離婚原因是因為男方很不錯的。」
他講得這麼不客氣,讓凌曉糖口氣也有點沖,「要不然你要我怎麼說?說他是個爛人嗎?我還不怎麼習慣講死人的壞話。」
「他有多爛?為什麼妳在他的喪禮上連眼淚也沒掉一顆?妳根本就不在乎他活著還是死著,對吧?」
看來他是要大吵一架,凌曉糖停下腳步。真不知道自己哪個地方得罪他,他干什麼有事沒事就好像想要吵架一般。
她氣呼呼的道:「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為什麼總愛找我吵架?」
孫雲泰撇了撇嘴,她本來以為他答不出來,哪知道他說的話讓火爆氣氛一下到達最高點──
「我看妳不爽。」
凌曉糖無言以對,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才好,他跟她才認識多久,有什麼好不爽的,這個人根本是完全針對她。
「你有病啊,我們才見面第三次而已。」
「那無關見面第幾次,就是一見面就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凌曉糖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罵,她後來決定轉過身,加快腳步往前走,不想理會這個神經病。
而孫雲泰也同時加快了腳步,所以他的聲音幾乎在她耳邊纏繞,而且他天外飛來一筆,竟然問她的私事。
「妳現在沒有男朋友吧?」
「有沒有都不關你的事,你不是看我不爽,何必管我有沒有男朋友?就算我有,你又能夠怎樣?」
「有也滿足不了妳,甩了他。」他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扯。
凌曉糖吃痛,只好停下腳步。他獨裁的目光帶點冷冽,又帶點火熱的望著她,望得她額上冒出熱汗,他干麼用這種好像欲捕捉小野兔的野狼表情望著她?他不是說討厭她,看她不爽嗎?
「你要干麼啦?」被他看得緊張不已,她好不容易從喉口逼出這一句話。
孫雲泰緊捉住她的手,絲毫不放,篤定的說:「妳當我女朋友好了。」
凌曉糖大眼圓睜,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很認真,所以自己不可能聽錯。她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忍不住罵了聲,「你有病啊,我是你大嫂耶。」
雖然被罵,他臉上的撲克表情完全沒變,「古代邊疆也有這種習俗,哥哥死了,老婆就是弟弟接管,沒什麼不對啊。」
虧他還能面無表情的講出這種歪理,她實在懷疑他真的是從美國那種民主社會回來的嗎?講話像野蠻人一樣。
「你這個神經病,我不想理你。」
不料孫雲泰竟然開始推銷自己的優點,「跟我在一起沒什麼不好啊,我體貼得很。」
從剛見面起,他就罵她一大串,到今天,也罵了她無數次笨女人,竟然還敢聲稱自己很體貼,鬼才信呢!盡可去騙別的女人,但是休想要騙她。
「拜托,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我現在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明天還得找新的工作,沒有心情去管男朋友的事情,你去找別人好不好?」
他斬釘截鐵的道:「不好。」
凌曉糖頭快痛起來,感覺自己好像跟個是非不分的小孩子說話,「你哥還屍骨未寒,你不覺得跟我說這個,有點太過份了嗎?」
「反正妳又不在乎他。」
「話是沒錯,但是──」
「但是什麼?」
孫雲泰每一句話都堵得她說不出話來,而且還連連逼問,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個被警官詢問的犯人。
「你很煩耶。」她試圖用冷漠的口氣打發他,想不到全然沒有作用,反而造成反效果。
「妳的意思是接受了?」
凌曉糖快要氣死了,他還真會扭曲別人說的話,「我哪一句話說我接受了?你哪一只耳朵聽見的?」
他比了兩邊耳朵,說謊還面不改色,說得擲地有聲,「兩只耳朵都聽見了,妳說好。」
「你白癡啊你!」
氣到不想理他,凌曉糖又疾步往前走,他則一直跟在她後面,直到走到她住的公寓樓下。
「不要跟上來!」
「妳怕什麼?怕抵擋不了我的魅力嗎?」
凌曉糖眉毛動了一下。這個家伙絲毫不知什麼叫廉恥,這種無賴的話也說得出來,他這種粗蠻的魅力,只能吸引史前時代的野人而已。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就是想要妳當我的女朋友。」他回答的口氣比她還直接。
她轉身面對他,看見路燈的燈光照著飄飛的雨絲,閒散的四落。「我已經受夠了你哥,我不想再找一個長得一樣的,來提醒我以前跟他共度的生活有多痛苦。」
孫雲泰的表情跟眼神都很認真,「他如果帶給妳那麼多痛苦,妳之前為什麼不趕快離婚,再另外找一個好男人嫁了?我聽律師說過,妳跟我哥結婚了四年,四年並不算短。」
凌曉糖從胸口呼出了長長的氣息,火鍋帶來的暖意消失了,反而是雨絲帶來的寒氣有些刺骨。
「你是不追問到底絕不放棄嗎?」
「我想聽不行嗎?」
「這是我的隱私,我不想說給任何人聽。」
「或者這一場婚姻都是妳的錯,所以妳才不敢說?」他激她。
他好大的膽子,竟敢下這樣的結論!凌曉糖握緊雙手,氣急敗壞。「你憑什麼這麼說?」
「妳好美──」
他跳開話題的本事讓她愕然,孫雲泰手指揉弄著她的雙唇,讓她既驚訝又怔然的望著他,而他下一句說出來的話又讓她再度愕然。
「如果我親妳,妳會不會咬我?」
「當然會──」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臉已經低下,在她唇邊輕聲道:「那妳咬我好了。」
他的嘴疾速的蓋住她,她正想尖叫,他卻趁著她張口,吸吮著她口中的蜜液,她雙手打著他,他卻更把腳往她的雙腿間靠,一股熱麻的熱流往她的心口疾沖,她用力用腳踩他皮鞋,他才不甘不願的離開她的唇。
「你──你這個色狼──」
孫雲泰舔舔唇,似乎回味無窮,一臉無賴的樣子。「我還不夠色,要不然就會把妳壓在床上了。」
燈光從他後背的方向往前照,他的頭發留得比孫雲集更長,黝黑的面孔似乎也比孫雲集更加野性,但是他眼睛發光的某種樣子像極了孫雲集,讓她的心跳不斷的加快、再加快。
「你這混蛋,去找別的女人!」
凌曉糖三階當作兩階的快步跑上樓,一直跑到了門前,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去便趕快闔上門,孫雲泰並沒有跟著她上來,但是她的心口怦怦直跳,她的唇還紅紅腫腫的,都是剛才他吻過的痕跡。
「這個混蛋、色狼──」
她喃喃亂罵著,也不知道自己在罵些什麼,剛才那一剎那觸電般的感觸讓她全身都快麻了,一顆心也幾乎要跳出來。
她還未開燈,忽然手機鈴響,她手忙腳亂的從皮包裡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就聽到電話那一方傳來低沉的聲音。
「當我的女人吧。」
原來是孫雲泰那變態打來的,真不知道他從哪裡得知她的手機號碼,一定是從律師那裡。
她惡罵了一句,「你這白癡。」
凌曉糖急忙把電話按掉,沒一分鍾他又打來,她喘息著等了兩分鍾,手機還是一直響著,擺明她若不接,他就會一直打。
她接起來,不禁口氣很沖的道:「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當我的女人。」
孫雲集也沒像他那麼纏人,她怒罵道:「你再打來,我就報警,到時就讓你見報好看。」
怒罵不休後,她掛掉電話,才停個五分鍾,他又打電話過來了。看來他真的不怕她的威脅,等下她就叫記者來寫他的報導,關於這種豪門恩怨,相信小報記者會很有興趣,到時寫得他身敗名裂,看他還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