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龔名揚他就算閉嘴,但是沈如夢還有一大堆的怨言想要說呢。
「你真的是太壞了,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呢?你明明知道你是我未來的夫君,怎麼可以騙你未來的娘子。」
他們兩人的關係,八字還未一撇,真不曉得她想到哪兒去了,老是口口聲聲的說他們是未來的夫妻,惹得龔名揚不知該笑,還是該氣。
更何況皇無極早已說了要叫她進宮當妃子,皇上金口,豈能反悔。
只不過沈王爺一開始首肯她進宮,後來卻又說自個女兒忽然病體沉重,不能出門,更不能進宮服侍皇上。
而皇無極近來毒發得厲害,也沒時間去理這種事,所以這事後來不了了之,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兩人就能變成一對。
不過現在龔名揚並不想跟她理論這種事,要知道以沈如夢的脾性,也許會說出許多匪夷所思,叫他啼笑皆非的話來,所以他乾脆就把話題移到這次皇無極的中毒事件。
但是見她沒當上皇無極的妃子,不可諱言的,他心裡那塊沉重壓在心上的石頭悄悄落地。也許他對這位童年玩伴,並沒有自己想像中放得開。
「呃,欺騙妳也是莫可奈何,要知道新帝才即位半年左右,若是讓人知道皇上中了奇毒,朝政只怕會大亂,所以只好這麼做。」
見事情已經敗露,龔名揚乾脆將事實全盤招供。
沈如夢此時逼問的氣焰有些強盛,他也因為上次讓她哭著離開皇宮,內心著實有些愧疚,因此也就任她去。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當皇帝的身體不好,當然朝政就會亂,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任皇帝是誰,更何況這醜八怪還沒生兒子呢。」
見她左一句醜八怪,右一句醜八怪,說得難聽,就連蘭花也著急得皺眉,不過自個兒郡主的脾氣她知道,真的很難叫她閉嘴。
但是沈如夢語調變輕鬆,顯現她沒那麼怪罪他了,這讓龔名揚深深的吁了一口氣,開始說出欺騙的原因。
「因為這種毒很奇特,平常的時候看不出端倪,也診不出脈相有異,但是每次發作都越來越厲害,像上次我逼妳們離開宮裡,就是因為那時皇上毒性發作,我並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皇上中了毒,我怕……」
「怕事情傳揚出去,滿朝文武皆知皇上中毒,所以乾脆就裝成你們兩個很恩愛、很要好是嗎?」
邊說,沈如夢眼裡的光芒越尖銳,因為這讓她想到當初她哭得死去活來,心碎絕望的情形。
不要說她想起,龔名揚也想起她當時哭得聲淚俱下,不禁有點自慚,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傷她的心,只是迫不得已。
「嗯,能讓皇無極中這種奇怪的毒,一定是宮裡的人下的毒,但是到底是誰下的,完全沒有頭緒,所以我才想入宮查緝兇手,而要入宮,不是成為太監,就是皇上的寵妃。」
沈如夢霎時理解他的話,也明白為什麼龔名揚要讓大家都認為,他是皇無極的男寵,「所以你才裝成是皇無極的男寵?」
他用力的點頭,「這也是莫可奈何的辦法。」要不然他就得當太監了。
「那到底查到兇手沒有?」
這句話正中紅心,讓龔名揚面紅耳赤,他老實說出,「若是真的查出兇手,皇上又豈會病得這般嚴重。」
「所以就是你還沒查到。」
「沒有人有動機,也沒有人必須要害皇上,才能得到什麼利益,所以根本就查不出來。可是這毒這麼古怪,古書上只寫在某個特有地方有這種毒草,我問過許多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所以可以看得出這毒稀奇到很少人知道,更何況是解法及用法。」
沈如夢一臉才怪的表情。瞧,說什麼多稀奇的毒草,可是自家的蘭花就知道這種毒,還解得了呢。
「可是蘭花就知道,我看沒多稀奇古怪吧。」
這一提,才讓龔名揚望向蘭花。這個疑惑一直放在他的內心裡,只不過剛才皇無極情況緊急,他沒時間發問。
現在皇無極安睡在床上,他當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也很奇怪妳的侍女為什麼會知道這種毒草?」
蘭花見兩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從未承受過這種眼光,有點不自在的說出原委。
「那是因為我跟郡主被王爺送到鄉下去住,那地方的氣候十分怪異,日夜溫差甚大,剛去的時候很不習慣,還病了一陣子,那裡有個懂草藥的老婆婆治好了我,反正在那也沒事可幹,所以閒空時,就在婆婆那兒幫忙,因此懂了許多藥草的治療方法。」
沈如夢在鄉下只是貪玩,現在聽蘭花一提,還隱隱約約的記起似乎有這麼一位老婆婆,她前些年過世,蘭花那陣子還很傷心呢。
「是啊,現在聽蘭花說起,我才想到真的有這位婆婆呢,我劈柴受傷時,她還幫我抹了草藥,不但好得快,連疤痕都沒有。」
「劈柴?」龔名揚聞言驚駭不已。
這不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漢才幹得來的粗活,怎麼小夢一個堂堂的郡主之尊,竟然會劈柴?
再想起那日灌補湯時,她壓住他要強灌,那力氣也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若不是他有習武,還真的推不開她呢。
「嗯啊,劈柴還滿好玩的呢。」
龔名揚見沈如夢露出開心的笑顏,彷彿在想像著劈柴時有趣的情景,他的心裡一動,覺得她的笑靨真的是既天真又可愛呢。
他壓抑住自己忽然不受控制的綺念,將話題轉向原本的方向,也制止自己的目光朝她望去。畢竟皇無極現在還屬意小夢,只要他喜歡她,自己又怎麼能爭呢。
「蘭花,所以妳才懂得很多藥草是嗎?」
「是,龔少爺。」
蘭花知道他並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討好皇無極,而是為了調查這宗中毒事情,才進宮查詢,還讓天下人把他男寵的名聲傳得這麼難聽,她不禁肅然起敬,連回話也多了幾分的尊敬。
「那妳這狂汗草的名稱,也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嗎?」
她點頭回答,「是的,龔少爺,因為那邊氣候特異,所以那位婆婆也說過,這種草似乎只在那地方生長,別的地方沒見過。」
「那邊的鄉民都知道解法嗎?」
蘭花又點了下頭,「因為鄉民都知道這種草很特別,是不能吃的,吃了就會流汗如雨,但因為都知道解法,而且解法又那麼簡單,所以在鄉民的眼裡,這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麼毒草。」
「也因此除了鄉民之外,外地的人無法分辨這種毒草,更無法知曉這毒草原來是這麼好解的。」
蘭花遲疑了一下,見皇無極剛才那麼疼痛,想也知道若不知道解法,這種藥草無臭無味,平常時又沒症狀,可說是最佳的毒藥了。
她慢慢回答道:「龔少爺您說得沒錯,若是外鄉人誤食,又不知道解法,長久下來,久痛不愈,簡直是痛不欲生。」
「所以是鄉里的人做的?」
蘭花怔了一下,實在難以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可是鄉里的人大都是善良老百姓,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就算想做這種事,普通老百姓根本沒辦法近得了皇上的身,要知道這裡是皇宮,可不是隨便的地方。」
龔名揚也知道她說的沒錯,苦惱的皺緊眉頭。看來這個線索又斷了,只是不幸中的大幸是因為碰著了蘭花,皇無極解得了身上這種毒害,看來那個可惡的兇手,依然能逍遙法外。
他一想起那個放毒者的奸險便覺心火狂熾。對方分明是要皇無極痛苦而死,幸虧今日遇見蘭花,才能得救。
若沒有遇見蘭花呢,皇無極一定會死於非命,這個兇手一日不束手就擒,就代表著皇上將會再度發生危險。
見他緊皺著眉頭,想也知道一定在想著皇無極中毒的事。沈如夢覺得不耐煩,不願意他老是想著皇無極的事,卻不把她看在眼裡。
更何況這件事哪裡有這麼難,瞧他們講得口沫橫飛,卻完全提不出個解決方法來。
「我不曉得你們為什麼把這事看得這麼難,反正若是鄉民的話,蘭花一定看過那個人,就叫蘭花留在宮裡,四處查看,就認得了啊。」
「嗄?郡主,我怎麼能進宮呢?妳別又亂想了。」
蘭花吃了一驚,郡主又在異想天開了,她是一介小婢女,哪裡能進皇宮,今日還是托郡主的鴻福,她才進得了皇宮的。
「為什麼不行?就說皇上要納妳當妃子,妳進宮來,不就名正言順了嗎?到時候捉著了兇手,再放妳出宮,皇上一定會賜妳很多金銀財寶的,到時候,妳就不必當我們王爺府的婢女,因為妳已經有銀子可以贖回自己的賣身契。」
沈如夢隨口幾句話,倒讓蘭花又驚又喜,若是能夠不當人家的婢女,那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這些年來,她服侍郡主,自己還算是遇上好的主子,但若是往後郡主嫁了人,萬一王爺不讓她跟隨過去,她不知道又要去服侍誰,一想起未來的前途茫茫,她午夜夢迴也不禁憂心。
她的回答連聲音都顫抖著,「如果真能夠找出兇手,然後又能夠贖回賣身契,我當然很願意。」
龔名揚淡淡道:「若是放毒的人根本就不是鄉民呢?而是從鄉民那兒聽到這種毒草,拿來放毒,那蘭花可能根本就不認識。」
沈如夢嗤了一聲,「偌大的後宮,有幾個人是真正關心皇帝的,放毒加害那個醜八怪,必定是為了爭寵,若是為了爭寵,就叫這個醜八怪專寵一個人,那這個人一定會成為新的目標,這樣就可以趁她要下手時,趁機揪出這個兇手。」
「妳怎麼敢確定?要知道我在後宮打探這麼久,根本就沒打探出個什麼消息,每個妃子看起來都很無辜。」
對沈如夢的話半信半疑,龔名揚的疑問,讓她扁著嘴的說出自己家裡的事情。
「你們都不知道我娘為何早死吧?就是因為那時我爹娶了偏房,那偏房嫉恨我娘,恨不得自己也能當上王妃,所以就放毒毒死我娘,我爹後來後悔得不得了,將那個偏房送去嚴辦,只是我娘只剩一口氣,也活不下來了。」
這麼大的事,連蘭花也未曾聽聞,她進府時,郡主已經喪母,正是野到不行的時候。
「我娘那時自知死期不遠,我爹也愧疚不已,我娘就要我爹發誓,以後就算她死,也不能再納妾,要永遠記得她,要不然我爹怎麼會這麼多年都不近女色,那是因為他心裡一直覺得若當初沒納偏房,事情就不會搞成這樣。」
龔名揚的確知道宏王爺府沒有當家主母,十多年來都是這樣,也未見王爺與哪個女子較親密,原來是還有這層秘辛。
「但是這也不代表皇上所中的毒是嬪妃下的。」
沈如夢道:「反正你都查探這麼久,也查探不出個什麼,不如就用我跟蘭花當餌,這樣更能誘出犯人。」
龔名揚根本不覺得這是個好辦法,「若是皇上專寵一人,真的就能夠誘出下毒的人,那我這幾個月,放出無數的消息,說我是皇上最鍾愛的人,也不見有人針對我下手啊。」
沈如夢直瞪著他看,咄咄逼人的問:「那你有沒有四處招搖,有沒有給後宮的嬪妃下馬威瞧瞧,有沒有在後宮裡興風作浪,顯現自己在這個醜八怪心中是特殊的,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她的話讓龔名揚怔楞。她說的每一點,他全然沒作到,不要說沒作到,連想也未曾想過。
照他原本的看法,只要自己跟皇無極製造一些親密的假象,自有好事者傳揚得幾可亂真,只要作到這樣就夠了。
但是小夢的話讓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作得不夠好。
沈如夢翻了翻白眼。果然他都沒作!她就知道,他只會死讀書。
「我一看你的臉色,就知道你沒作過,你這樣誰相信你是皇上最愛的男寵,那些嬪妃也許會認為皇上只是認為你新鮮,只要新鮮感過了,你很快就要不得寵了,所以你根本不足為懼。」
「這、這……」
龔名揚無話可以反駁,沈如夢指著床上的皇無極,好像他是她王爺府裡的小廝般無禮。
「現在你就等著他醒了,告訴他,叫他再度宣召我跟蘭花進宮,憑我的美貌,我會把這些嬪妃給激怒得跳腳,到時候若是真的為了爭寵而起的殺機,兇手就會再度行兇,現出原形。」
他無法說出這個方法不好,但是一想起她進宮,要當起皇無極的妃子,縱然只是為了找出兇手,但那種無以名之的惆悵,令他將好字含在嘴裡,說不出來。
「蘭花啊,這裡的花漂亮嗎?」
「哪有,醜死了,而且還臭死了。」
「怎麼皇上會在妳居住的寢宮種這麼臭的花?看來妳也沒什麼了不起,皇上根本就不喜歡妳。蘭花,咱們走,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本事跟我們爭寵。」
「是。」
講到激怒別人,沒有人可以作得比沈如夢更好,更何況她現在是卯足了力氣,更是作個十足十。
而蘭花跟著她一起進宮,美其名是叫作蘭妃,但是她在這兒,就像是沈如夢舊時的婢女一般,陪著她走動,四處招搖生事,恨不得把這些又美又俏的嬪妃全都得罪光。
今天對付的妃子是東妃,她的脾氣極為暴躁,聽她們說得過分,早就已氣得跳腳,送她們兩人出門的,是她罵聲不絕的琴百惡語。
「這個人妳認得嗎?蘭花?」
蘭花搖頭,「不認得,也沒看過。」
「所以可能也不是這個人。」
「嗯。」
沈如夢歎了一口氣,剛才氣勢凌人的氣焰早已一空,剩下的是作完戲的疲累不堪。
她這幾天在宮中走動,四處惹是生非,只是還沒見過哪個嬪妃是蘭花認識的,所以沒有察覺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我們究竟還剩哪個妃子沒有去招惹的?」
全宮裡的妃子,幾乎都變成她們兩人的敵人,若不是龔名揚將這計畫告訴了皇無極,皇無極特地愛護她們,她們在宮裡早已變成各嬪妃的箭靶,只怕有些嬪妃恨不得置她於死地呢。
「還剩一個,不過這個嬪妃比較特別。」
「特別?」沈如夢皺著臉,「什麼叫特別?」
「這個妃子的身子很不好,聽說入宮後,常常躺在床上,皇上是因為抽牌抽中她,所以才去夜宿她,不過皇上見她清純可憐,不忍讓她行周公之禮,雖沒要她,但也封她為嬪妃,讓她在宮裡養著病。」
「聽起來好像應該不會害那個醜八怪的樣子。」
蘭花也深有同感,「所以我就沒把她排進我們的招惹名單裡,我想她對皇上的恩重如山應該很感謝,怎麼可能會加害於他。」
「可是只剩她了,但她又不可能,所以還是再去招惹別人試試。」
蘭花小聲道:「聽說她長得國色天香,是美女中的美女。」
本來沈如夢不想去招惹她的,但是一聽到是美人中的美人,這可犯著沈如夢的大忌。
全天下她只認為自己最美,若強說有人比她還美,她絕對不願意相信的。
「真的這麼美嗎?」
蘭花看出她臉上的懷疑,便道:「是傳言,只不過她雖這麼美,皇上從未要了她,自然她在眾家嬪妃裡,也不構成任何威脅,更別說會生出皇子威脅她們的地位了。」
「雖然我不覺得她會害皇無極,不過她長得很美這一點讓我很好奇,不如我們去她的寢宮看看。」
蘭花久聞這個宮中病美人的傳聞,也恨不得能夠看上一眼,既然郡主有意思,她也自然樂得順從。
「好啊,郡主,這兒走,她的寢宮坐落在最僻靜的角落,是皇上特地讓她養病用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那所僻靜的寢宮,是真的很冷清,它坐落在最蕭條的地方,平常根本沒人會從這兒經過,雖是養病的好場所,但是看起來,似乎也太冷清了一點。
寢宮裡傳來淡淡的藥味,看來是有宮女在煎煮藥汁,沈如夢大力的踹門進入,不是她故意找碴,而是她原本就這麼粗魯,倒也不是針對這位文弱的柔妃。
「不是有人住著嗎?怎麼這兒倒像沒人住。」
沈如夢左右張望,這裡雖乾淨,但也僻靜得過分,看起來倒像沒有人住著呢。
蘭花看著這所寢宮,心裡想的也跟郡主相同,她答道:「是啊,郡主,這裡可真沒人氣,看起來好像許久都沒人踏進來過。」
「是誰啊?」
柔柔低啞的嗓音,讓沈如夢跟蘭花轉過頭去,看著扶著柱子的,是個堪稱出水芙蓉的美麗姑娘。
她非常的清瘦,但是那眉、眼、唇無一不美,若稱她是天下第一美女,的確是當之無愧,可惜她整個人病懨懨的,倒不如沈如夢活潑生氣之美。
「妳就是柔妃啊?」
沈如夢直覺她就是柔妃,便一口道出,只不過她這些天向來找別的嬪妃的碴找慣了,現在就算不找碴,說話的語氣也沒好到哪裡去。
「嗯、嗯,我就是……」
柔妃說話非常慢,她走到軟床慢慢的坐下,她那我見猶憐的姿態,宛如水裡的白蓮,令人生起疼愛之心,就連蘭花也覺得她這姿態柔弱中,帶著十分的嬌媚。
若她是男子的話,只怕會將她捧在手心裡呵護著,捨不得她受任何的委屈,更捨不得她流下任何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