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臉愛冤家 第七章
    「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凌群玉臉上微紅,想也知道他的姑母為什麼會這麼說話。

    「姑母,求你向皇上提一次。」

    她貴為皇后,在凌家後輩中,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外甥,而這個外甥向來極有條理,但是他近來做事卻出爾反爾的反反覆覆。

    雖然疼愛他,但是她對他近來的所作所為,也不禁有點意見,「你怎麼一回事?說要娶的是你,說不要娶的也是你,當初逼問你為什麼不娶羅郡主,你又僵著臉不說。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你想要了嗎?」

    「姑母,你幫幫我吧,我上次回絕了皇上的賜親,這次要再請皇上賜親,不曉得皇上願不願意?」

    皇后不解的道:「是你說不娶的,還把羅王爺都氣病了,這會兒就算皇上真的肯賜親,羅王爺也說過,他女兒不嫁你了。」

    凌群玉臉上掛不住的又青又紅,「姑母,還不是因為我誤會了一件事,結果錯怪了羅郡主,現今我才知道自己錯了。」

    在他的苦苦懇求下,皇后皺著眉頭答允,「我去向皇上說說看,成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皇上愛惜人才,知曉原來是小倆口之間有了點誤會,才讓凌群玉退親,現在誤會已經化解,他當然願意替他再向羅王爺提一次親。

    想不到這次在御書房,拒絕的卻是羅王爺。

    他眼睛大如銅鈴的瞪著凌群玉,冷聲道:「皇上,微臣何德何能,怎麼要得起這種女婿?我女兒討厭他,我也不想她嫁給她討厭的人,更何況這傢伙之前才說,他什麼人都娶,就是不娶微臣的女兒。」

    凌群玉拉下臉來,彎腰道歉道:「羅王爺,是我一時不察得罪了你,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

    他已經難得放下身段,但羅王爺卻不屑的冷哼一聲,「我承受不起你的道歉,凌將軍,咱們各走各的陽關道,請不必再提起提親的事,套句你說的話,我女兒能嫁任何人,就是不嫁給你。」

    凌群玉又不能合盤托出在牧羊小屋發生的事情。他只好以退為進,先從羅晴雨那邊想辦法吧。

    柳如月驚羨的道:「晴雨,我爹說要跟你多接近才行,還叫我送一套從來沒穿過的新衣給你。」

    羅晴雨看了這件花色不俗的衣服,一摸觸那布料,就知道不是便宜的東西,她怪異的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柳王爺轉性嗎?」

    依她過往的印象所知,柳王爺既小氣又心眼多,怎麼可能會要如月送她衣服?

    柳如月掩著嘴咚咚笑著,「晴雨,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的?」

    「什麼假不假?我聽不懂。」羅晴雨眉毛上揚,露出一臉不解。

    她嘻笑的回答道:「就是凌將軍排除萬難想要娶你,這已經蔚為朝廷的奇觀,據說不容易向人低頭的凌將軍,千番百次的想向你爹提親,你爹都不想理他,不少人親眼目睹過呢。」

    羅晴雨不知該做何反應,於是她淡淡的嗯了一聲,因為她早已聽她爹說過了,她爹還怒罵道:不需要他求親!

    「晴雨,後來大家都說,一定是因為你非常好、非常美,所以凌將軍才會悔不當初,恨不得趕緊娶你進門。他還一直求皇上賜婚,若不是你爹不同意,你早就嫁進凌家了。」

    「這是外面傳的胡說八道,又沒有什麼可讓人信服的。」

    「可是這樣一來,我爹就不會那麼討厭我跟你在一起了,他還叫我要多巴結你呢,因為凌將軍是皇上身前的大紅人,又是威震一方的大將軍,你嫁給他,勢必也會水漲船高。」

    「我又不會嫁他。」

    她駁斥了一聲,好像說得有點激動,惹得柳如月奇怪的望她一眼,「你怎麼了?這是好事,你怎麼看起來這麼不高興?」

    羅晴雨根本就不想提她跟凌群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厭煩的道:「我討厭聽這些閒言閒語,聽得令人煩膩。」

    「那就是凌將軍還沒到你家去提親吧。照這情況看起來,很快的,你就要變成將軍夫人了。」

    如月說得容易,她則越聽越加心煩。於是羅晴雨把話題繞到別的地方,說沒幾句,就送了好友出門。

    她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開始來她家拜訪的人變多了,看來這一切都是凌群玉的錯。

    他一雙眼睛盯得她渾身不對勁,她想裝成不認識他、不理會他,但他就算一身輕衣打扮,依然耀眼迷人,惹得許多走過的姑娘家,對他品頭論足、愛戀傾慕。

    「天氣冷了,你為什麼總是穿這麼單薄的衣衫,又為什麼這麼愛貪玩的扮成民女,在鬧街裡買賣東西呢?」

    凌群玉話問得比以前的任何一次語句都還要溫柔,但是羅晴雨卻是心煩欲死。

    這傢伙鐵定剛到京城,聽都沒聽過傳言,才會對她有興趣。

    她故意道:「你不知道京城有個落魄的羅王爺府嗎?三餐不繼,人見人怕,鬼見鬼愁……」

    她還未說完,凌群玉低聲的制止她,「你這樣說你家做什麼?真的有必要討厭我,討厭到要貶低你家嗎?」

    羅晴雨咬著唇,將頭撇向一邊去。

    「我說的是事實,你隨便去找個貴胄子弟問,他們會加油添醋,說得比我還誇張,你若是娶了我,只是徒惹笑話而已,你還是快快放棄吧。」

    凌群玉在原地蹬了沒多久,等她再回頭時,他早已走了。

    她心裡升起莫名的酸澀滋味。凌群玉一定是被她話裡的情形嚇跑了,想必下次他就再也不敢向她爹提起求親的事了。

    天色霧濛濛的,羅晴雨今早起來,就有些兒頭昏腦脹,她勉強的出了門,卻在市場擺攤時,突然天旋地轉,她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中。待她醒來後,身上穿的是一件單薄卻暖和的衣衫,睡著的床鋪薰著很好聞的薰香。

    她幽幽醒來,只覺得口很乾又很累。

    「要喝水嗎?」

    她點了一下頭,昏昏沉沉之際喝了一杯溫水,又混混沌沌的睡去,身上柔軟的被子蓋得她又溫暖又舒服。

    羅晴雨有點微笑了起來。她已經忘了,她有多久沒感覺到這麼愉快舒服了。

    等她再醒過來,才知道這個地方竟然是凌群玉的將軍府。

    「喝些粥吧,你身體還弱著呢。」他耐心十足的哄勸著。

    她將臉撇到一邊去,「我要回家了。」

    他按住她的肩膀,「你燒得厲害,怎麼回家?先在這裡調養個幾天,再回家裡去吧。」

    「不要,我現在就要回家。」

    她的執拗讓凌群玉也生起氣來,「你究竟要我說幾次,這幾天下了初雪,你發了燒,回去的話,只不過是讓自己的病情更加的嚴重。」

    「那不關你的事。」

    「就是關我的事。」

    「我們又沒關係。」她賭氣的一說。

    凌群玉瞪著她,「好,你要回家就回家。來人,備轎,送這個不知死活的羅郡主回家。」

    他話雖然說得有點狠,但是護送羅晴雨回府的所有事,卻皆由他親自上陣。他溫柔的抱起她準備上轎,沿路上,羅晴雨還一直扭捏的拒絕著。

    「不要,我不要給你抱啦,放開……」

    凌群玉乾脆大手按住她的嘴巴,讓她只能發出嗚嗚聲。他開始覺得這是對付愛叫的她的一個好方法。

    「你……呼……」

    好不容易被送進一頂特大的軟轎裡,羅晴雨一邊喘息,一邊想要大罵,卻因為喘息得太厲害,根本就罵不出聲。

    「躺好,等一下再發燒了,我就打你一頓屁股。」

    聽他說得這般不入流,她怒道:「你、你敢?」

    凌群玉沒回答,但他扯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倒在自己坐著的腿上,她掙扎坐起之際,他拿出溫暖的披風蓋在她的身上,暖意立刻遍佈她的四肢百骸。

    但是……她才不要躺在他的腿上!

    她還想動,凌群玉低聲的威脅她,「你再動,我就脫光你的衣服,看你還動不動。」

    羅晴雨對他的威脅又吃驚又羞恥,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她只能罵了聲,「下、下流。」

    「你到底要不要躺好?」

    他嚴肅的一問,使得她不甘不願的躺在他的腿上。她一躺好,不再有風吹到她的身體,暖意立即倍增,溫暖得令她覺得好舒服。

    而凌群玉低聲吩咐轎外的人,「起轎。」

    她雖舒服,仍忍不住痛罵他幾聲,「怪不得人家說你是色魔一個,看來傳言可信,你一定對那些受擄的婦女做出令人髮指的行為。」

    羅晴雨罵他,見他沒回話,她也就罵得更惡毒了。

    「你不只是個色魔,還是個殺人魔,聽說你最大的興致就是砍掉別人的腦袋,你這個殺人魔一定有很多人恨死你……」

    「你是故意想讓我討厭你,還是故意想讓你自己討厭我?」他的話讓她噤了口。

    凌群玉淡然續道:「在戰場上,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你是要我殺人,還是要我被殺?」

    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輕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遙想的說:「戰爭已經使得很多人流離失所,他們已經夠可憐了,我不需要再對最沒有保護自己能力的人施暴。」

    羅晴雨連呼吸都慢了下來。她能感覺到他口氣中的凝重,彷彿對那些流離失所的人有著深厚的同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做出施暴的壞事?

    「你的手好粗糙。」

    她的心裡一震,情急之下想抽回手,卻已被他緊緊的握住手掌心。

    「一般的郡主養尊處優,你卻要這麼辛苦的養家活口……我不會再讓你這麼辛苦了,我要你穿得漂漂亮亮,每天開開心心的生活,沒有任何的煩惱跟憂愁,只有快樂與喜悅。」

    「我又沒有不開心。」她彆扭的說。

    「如果我早些年遇見你,你就不必吃這幾年的苦了。」

    他口氣中一種深切濃厚的關心,讓她眼眶裡忍不住的湧出淚水。

    其實她一個人一直撐得很豐苦……

    雖然如此,她仍強硬的道:「我才沒吃什麼苦。」

    「難道你就過得快樂嗎?」

    她也說不出自己快不快樂,再辛苦她畢竟也熬了過去。

    但是面對凌群玉,她嘴硬得毫不鬆口,「我又不覺得自己不快樂。」

    「說謊。」

    「你憑什麼說我說謊?」他竟敢這麼說她!她氣得又亂動了起來,「我要下轎,不要跟你同在一起!」

    她話才說完,轎夫已經在外頭恭敬的停轎稟報,「將軍,已經到了羅王爺府了。」

    她急忙的要出轎門,卻被凌群玉一把抱住的摟回懷裡,她又氣又羞,偏偏他的手勁大得很,又把她的嘴按在懷裡,她根本就有口難言,只能被他半抱著進入羅王爺府。

    而總管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根本就說不出話來,更別說阻擋凌群玉進入羅王爺府了。

    羅雄漢正在家裡坐著,見到這輩子最憤恨的人竟然抱著女兒走進來,他跳起來的怒聲大叫,「你、你怎麼抱著我女兒?」

    「晴雨發燒了。」

    「誰准你叫她閨名的,真不要臉!給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要用掃把打你出去了。」

    他暴跳如雷,一邊想奪過羅晴雨,卻被凌群玉擋開。

    於是他更加生氣的怒道:「把女兒回給我!」

    凌群玉嚴厲的聲音像條鞭子甩過般的凶狠,「羅王爺,晴雨不只發燒,她還疲倦過度!現在快要到冬日了,她卻穿著秋衣,而我在秋天時,看她竟是穿著夏衣,你這個爹是怎麼做的?」

    「這關你什麼事?我家晴雨愛穿什麼衣服就穿什麼衣服,犯不著你管她穿秋衣還是夏衣!」

    「是不關我的事,但是她卻因此在外頭被人笑話。而且她到了這把年紀,不僅沒有人來提過親,王孫公子更視她如畏途,這到底是誰的錯?」

    羅雄漢一聽,拍桌大怒,「你說這是什麼鬼話?我家晴雨這麼好,那些王孫公子是我不要,不是她嫁不出去。」

    看他盲目至此,凌群玉憤怒極了,便將懷裡的羅晴雨轉向她爹,怒聲狂吼,「你看看她的臉,神容憔悴,你再看看她的手,哪個官家千金像她的手這般粗糙不能見人的?就連一般的民家小姐,都不會有這麼慘的手,你當什麼爹啊?你夠格照顧她嗎?」

    羅雄漢老臉一紅,強硬的駁斥,「這是我家的事,犯不著你來管。」

    凌群玉深吸一口氣,才能壓抑胸口的怒火萬丈。若他不是晴雨的爹,只怕自己早已控制不住脾氣的打人了。

    「你博取了一個善人的名聲,但那只不過是外面人給的名街,還不都是虛名。你連自己的女兒都照顧不了,還想當什麼善人?她順著你,所以張羅著一家大小生活所需;她有孝心,不代表她就得受這樣的苦!」

    羅雄漢越聽越不是味道。瞧他說得好像他多苛刻自己的女兒似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晴雨是他心裡的一塊寶,他對她寶貝得很,他這個外人憑什麼指責他!

    他指著門口,氣到臉上青筋突出,「你給我滾出去,休想再到我家裡來指著我的鼻頭罵。」

    「如果你不是被虛名沖昏了頭,自己去查查看,你這些年周濟的那些窮人,是真窮還是假窮?你看看你女兒的衣櫃裡,究竟有沒有冬衣?」

    見他不走,他拿起掃把就要揮過去,想不到凌群玉將羅晴雨往前一遞,「她發了燒,需要休息,我會叫人送藥過來。」

    羅雄漢丟下了掃把,急忙的抱住女兒,一邊還不滿的大叫著,「不需要你假好心,吃了你們將軍府的藥,只怕會中毒!滾,快給我滾出去。」

    凌群玉看了病弱的羅晴雨一眼,才揮袖而去。

    羅雄漢又氣又火。這個死小子,竟敢跑來他家教訓他,他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嗎?連皇上都不敢這樣說他呢。

    羅晴雨看他氣得臉上通紅,知道他被凌群玉惹怒了,她想安慰他,卻身體發燒,整個人有氣無力的。

    她氣息孱孱道:「爹,我們別理他。」

    見她說話有氣無力,一摸之下,才知她好像又在發燒,羅雄漢急忙把她送進屋裡。

    一進她的閨房,發現她的床上竟然沒有棉被,只有一條破被單,想要拿些衣服來蓋住發燒的她,一拉開櫃子,裡面竟沒有半件保暖的冬衣。

    他臉色一黑。怎麼會這樣?他是記得曾叫晴雨拿幾件衣服出來,送給了幾個窮苦的姑娘家,可是晴雨怎麼會連一件保暖的衣服也沒有?

    再細心一想,晴雨究竟有多久沒做衣裳了?他卻又記不太清楚,感覺她好像前些年有做,又好像許久沒做衣衫了。

    「爹,我好冷。」

    羅晴雨的輕喚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羅雄漢見她眼瞳紅潤,恐怕燒得不輕。他自己的房內好像也沒有什麼冬衣……

    正在著急間,總管躡手躡腳的走進來。

    「王爺?」

    「什麼事?」他心情緊張的虎吼一聲。

    總管嚇得身子一縮,「那個……那個凌將軍有派人帶了一些保暖東西過來,還撥了幾個下人,說要照顧郡主。他們正站在門口,不知道要不要讓他們進來?」

    羅雄漢正要把他們趕出去,但又看女兒全身冷得直發顫,真的病得不輕。

    他一咬牙,又氣憤又難堪的道:「叫他們進來照顧。」

    「是。」總管急忙跑出去傳達。

    不久,幾個大漢把重的東西搬來後,就無聲無息的離開,剩下的兩個婢女,則開始整理床鋪,把暖被都鋪好之後,才讓羅晴雨躺上去。

    「王爺,小虹先去煎退燒藥了。」

    一個婢女恭敬的稟告過後,就去後頭煎藥,而另外一個,則在羅晴雨的身邊照顧看守著。

    待藥煎好後,羅晴雨喝了一帖,她的燒才漸漸的退下,然後她又開始昏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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