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人都給我逃到哪裡去了,知道我要帶兵來抄家,所以就先跑了,是不是?」
凌王爺說話聲像是放鞭炮似的隆隆震耳,人末進入木家,便已聽到他狂囂震怒的聲音。
一聽到凌王爺的聲音,木大一也匆忙的趕到大廳,兩人—見面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開罵。
「我逃?見你個大頭鬼,我為什麼要逃,你這個無恥的人,竟找了個假郡主來我家,虧人人都說你剛正不阿!」
木大一越罵越不屑,「我呸,竟敢欺騙我,若不是這會兒出了事,我豈不是被你白白騙了一個月。」
凌王爺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假郡主?他怎麼完全聽不懂?
但他可不會乖乖任他罵,而不回嘴,「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街巷都在傳言,我女兒在你這裡被奸人陷害,還被下了藥,若不是官兵趕到,只怕這會兒我女兒一生的清白就毀了,你說,該不會這等下賤無恥的事就是你指使的吧!」
木大一聽到這麼大的污辱,氣得臉色鐵青,說的話更是粗俗,「放屁、放你的狗屁!我會做這麼卑鄙的事嗎?她在我府內,我是對她愛護有加,還叫我兒子……」
還叫我兒子不計一切的娶她。
木大一急忙住嘴,要他在仇家面前認輸,承認對方的女兒的確深得他心,打死他也說不出來。
不過凌王爺誤會了他的意思,見他說話吞吞吐吐,他瞪大眼氣沖沖的問:「叫你兒子幹麼?你說啊,幹什麼說到一半就不敢說了,是不是叫你那上不了檯面的兒子,對我女兒做些見不得人的醜事?」
聞言,木大一拍桌大怒,「醜事?我去你媽的醜事,如果娶你女兒叫醜事,那全天下男女婚嫁都是醜事了!」
木大一說出口馬上後悔,凌王爺則楞了一下,接著他全身開始顫抖,越抖越厲害,臉色也開始漲紅。
「我就知道你們木家下懷好心,街頭巷尾都說你兒子救了我女兒,我就想怎麼可能,原來是你故意叫人去欺負我女兒,再叫你兒子來救,想要用這套老套戲碼來博取我女兒的好感,簡直是可惡至極!」
聽他說得這麼不入流,木大一眼底冒出火花,「胡說八道,我兒子是何等人也,會去做這等下流事嗎?你也太瞧得起你女兒了!」
「我女兒怎麼樣?你說啊!」
「我怕你來著?來啊,我偏要罵……」
兩人大罵聲傳遍整個廳堂,僕役個個躲在暗處,祈求上蒼,千萬別讓這兩個人打起來。
喝了藥後,凌琉晶昏睡了兩個時辰,當她睜開眼睛,渾身的燥熱早已消退,蘭花正在用濕手巾為她擦汗。
「蘭……蘭花。」
「郡主,你醒了,太好了,你再不醒過來,王爺就要拆了木家,木大哥原本一直在床前照顧你,但聽到王爺來府裡找你,在前廳跟木老爺罵得不可開交,才不得已叫我過來照顧你,他先行出去看看。」
凌琉晶一聽狀況如此緊急,輕聲道:「扶我出去看看。』
「可是郡主,你身體不適,我看還是好好休息一會。』
「不必了,我說扶我去看看。」
「郡主……」
蘭花還想再勸,見列凌琉晶堅決的眼神,她只好扶著她下床,往前廳的方向走去,
「你說,我女兒到底去哪裡了?」
凌王爺舉起拳頭,就要住木靈靜的臉上揍去,木靈靜動也沒動的任他捉住衣襟,倒是木大一看他竟敢對他寶貝兒子動手動腳,怒得在原地跳腳。
「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做官的人,竟敢胡亂動手毆打平民百姓?」
木靈靜依然一臉平靜,絲毫沒被盛怒的凌王爺給駭住,「王爺,郡主喝了藥後正在休息,等她醒了,自然就會出來。」
凌王爺看他臉上表情連變也沒變,一般人只怕早巳被他狂怒的表情嚇暈,看來這木靈靜年紀雖輕,還挺有膽量的,聽說他經商手段青出於藍,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心裡對他有了一點認同。
只不過這個小子姓木,又是木大一的兒子,要他對他多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現在還事關他女兒。
「你給我說清楚,她到匠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被下藥?」
「陷害郡主的奸人已經送宮嚴辦,等郡主睡醒後,一切都沒事了。」
「別用那些屁話來唬弄我,我現在就要見我女兒,要不然有得你好看的,我會親自動手拆掉你木家的一磚一瓦。」
凌王爺一個拳頭就要揍過去,木大一怎能坐視自己的兒子被人痛打,他立刻街上前去抱住凌王爺的後背開打起來,頓時廳裡的情況一片混亂,花瓶、飾物滿天飛。
「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凌琉晶一進廳門,便看到這場混亂,她一出聲,凌王爺馬上停下動作,木大一也跟著停下來,兩人同時望著她那蒼白的小臉。
「女兒啊,爹爹聽說你在木家吃了虧,特地過來找你,想不到這死小子死也不說你在哪裡,分明是下讓我們父女相見,還騙我說大夫給你吃了藥,你正在昏睡。」
木大一聽他顛倒是非,怒罵道:「胡說八道!凌晶,明明是你爹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打人,你再晚—步出來,他連靜兒都要打下去了,你說這還有沒有王法?」
凌琉晶看的不是凌王爺,也不是木大一,而是被他們兩個壓在身下的木靈靜。
她胸口下住的起伏,氣憤的開罵,「爹,木靈靜沒騙你,我被奸人所害,險些喪失清白,若不是他趕來救我,我這會早已清白盡失,對女兒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樣的飽以老拳回報嗎?那以後誰敢在女兒危急時,伸出援手救援?」
「呃,這個……」凌王爺被女兒說得羞愧不已,立刻漲紅了臉。
凌琉晶轉向木大一,冷冷的語句完全不留情份。
「木老爺,你是一家之主,我爹也算是名震一方的王爺,貴客到來,你竟與他互相對罵,看不順眼就要動手動腳,這是你們木家的待客之道嗎?說出去,不怕貽笑大方,笑掉全京城裡說閒話的人的大牙嗎?」
「我……我……」木大一也羞愧的漲紅了臉,不服的他喃喃道:「可是明明是這傢伙先行開罵的,我受不了激,才……才……」
凌王爺聽他這麼說,滿心的不悅全都爆發出來,「你竟敢把罪全怪到我頭上來,你這死木老頭,年輕時不懂東西的好也就罷了,到老還敢亂怪罪別人,簡直是老廢物一個。」
「你們還吵,全把木靈靜給放開,他敬你們所以不敢動手,可不是因為怕你們兩老。」
凌琉晶怒瞪他們倆一眼,兩老沒人敢說話,急忙把木靈靜給拉起來。
木靈靜髮絲微亂,帶著淡然的笑容走到凌琉晶身邊,愛憐的撫摸她的秀髮,「怎樣?身體還會不舒服嗎?」
凌琉晶微微搖頭,「不會了,謝謝你來救我。」
「這是應當的,我本來就一直在注意楚姬,想不到她竟敢將的惡毒手段使到你身上,幸好你安然無事,若是你有事,我一定會痛苦不已。」
木靈靜給她充滿愛意的一笑,讓凌琉晶頓時臉頰漲紅。
這兩人的一舉一動完全人了木大一跟凌王爺的眼裡,凌王爺瞪大了眼,心想,他女兒跟這個臭小於之間好像不單純啊。
木大一則忐忑不已,他們該不會看對了眼,真的談起戀愛了吧?若是小侍衛凌晶他還能接受,但她是他死對頭的親生女兒啊,他怎麼樣都不能同意。
木靈靜握緊凌琉晶的手,轉頭面向凌王爺,堅定有力的說:「請凌王爺將愛女下嫁於我,我會疼惜她一輩子。」
凌王爺怔了好一會,接著,他虎吼的聲音響徹半個京城——
「不可能!你這臭小子一輩子也休想娶我女兒!走,琉晶,我們離開木家這個臭地方!』
而木大一則是咚一聲暈倒在地,他不想讓兒子娶凌郡主的意思也夠明白了。
凌王妃輕輕推了夫君一把,忍不住叨念著。
「王爺啊,你究竟要躲多久?靜兒那孩子跟媒人都已經快要踏壞我家門檻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就是應該的,你就別再賭氣了。」
凌王爺深吸了口氣,「那個臭小於今天又送什麼東西來了?我怎麼聞到一股好香的香味?」
「我哪知那是什麼東西,看來像水,聞起來像酒,我便要人全倒進溝裡了。」
凌王妃不解的回答,雖知夫君好酒,但這些年來,他喝的酒越來越少,後來幾近不暍,問他原因,他只淡淡的回答—句,與其喝不好的酒,不如不暍。
聽到回答,凌王爺眺了起來,「你叫人倒進溝裡!?這……娘子,你可知那是大漠釀出來的陳年老酒,你竟然……你竟然……」
「可是你不是說靜兒這孩子送的東西你都不要……」
不等凌王圮說完,凌王爺飛奔到府裡的溝渠,眼見僕役正要倒掉像他心肝肉般的美酒,急忙喝止,然後將那酒抱在懷裡,摟回了房間。
只不過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因為這酒可是木靈靜送的,他怎麼能喝,所以只好瞪直了眼看著那酒。
這方木大一也瞪直了眼,他不斷的咽苦口水,看著木靈靜將茶葉拿近鼻子一聞,連連發出讚美聲。
「嗯,郡主送的茶果然是好茶,雖然我不似爹爹那麼瞭解茶道,但這茶香聞起來通體舒暢,還沒泡之前就有這股香味,泡了之後,只怕味道更在這之上。」
聞言,木大一吞嚥的動作更頻繁了,但他故意不屑道:「凌王府裡的人懂什麼茶,我呸,還不是跟他爹一樣,只懂得喝酒,哪裡懂得茶的好處。」
「這麼說,爹是不要了嗎?」
「當……」這句當然他怎麼也說不完整。木靈靜沒等他爹說完,輕歎了口氣,將茶包遞給站在一旁的管家,「反正只要是凌王府裡送來的東西,我爹都不屑一顧,把這茶葉拿去丟了吧,」
管家偷偷的看了老爺一眼,就見老爺將嘴扁起,做出不屑狀,「沒錯,要我暍凌王府裡的東西,還不如要我的命算了。」
「是。」管家拿苦茶葉走了出去。
木靈靜一離開座位,木大一急忙眺超,跑到後院找管家,一見到管家,他劈頭就問道:「那茶葉呢?」
「因為少爺說要拿去丟掉,所以我……」
木大一氣得連連跺腳:「什麼丟掉!?那茶可是天下—等一的好茶,給我拿來!」
管家急忙把那包茶葉奉上,木大一接過茶葉便衝回自己房裡。
他望苦擺在桌上的茶葉包,若泡了,豈下是削了自己的面子,若不泡,肚裡的茶蟲又會作怪,最後,他只有望茶興歎,聞聞它的香味止渴,卻怎麼樣也不願將茶泡來喝。
就這樣折騰了大半個月,木大一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凌琉晶每天都會派人送來上好的茶葉,說是要孝敬他老人家,但意思還不明白,就是要他同意他們倆的親事、
他只要一想到要跟凌王爺那個臭老頭結為親家,這茶是怎麼樣也喝不下去。
喝了,怎能不同意婚事;不喝,簡直比被五馬分屍還要痛苦萬分,他覺得自己不只要瘋了,還飯食不思,下分日夜都想著他的茶,連娘子都罵他著魔了。
一想到為難處,他不禁大大的歎了口氣,這聲歎息裡,滿滿都是愁悲跟不為人知的痛苦。
他這邊才剛歎完氣,就聽到隔著單的那邊也傳來重重的歎氣聲,他忍不住輕聲道:「這位兄台莫非也有不為人知的痛苦?」
對方從草堆裡探頭一看,接著一怔:「是你啊,臭老頭。」
木大一一見是凌王爺,本想要回嘴,但一想起他的茶,便失去了罵人的興致,「你在那邊歎什麼氣?」
「我歎氣不行嗎?都是你那兒子,送什麼蘭陵美酒,又送什麼百年狀元紅,然後又送女兒紅……」說到後來,也唉聲連連,似乎也不想罵人了。
木大一見他跟自己一樣失魂落魄,就知他的情形也比自己好下了多少,「我也是,你女兒每日都送什麼好茶來,我鼻子聞得到,嘴巴喝不到,那種痛苦真難形容。」
兩人又異門同聲的歎了口氣,表情一樣的痛苦,像有千萬斤的重擔壓在他們心頭似的。
「我們二十多年前,為了酒跟茶的好處意見不同,—直不合到現在,我是不欣賞酒啦,不過見你嗜酒如廝的模樣,想必酒也有它的好處吧。」
凌王爺也對木大一道:「以前你批評酒,我聽了大怒,就此割席斷交,現在想來,你對茶如此神魂顛倒,料想茶也一定有它的好處。」
兩人心結打開了,便坐在一起聊了起來。
「你那女兒真是又伶俐又討喜,若說做我家媳婦,我心裡可是高興得很。」
聽他讚美女兒,凌王爺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承認道:「我見你兒子一表人才,就知他能成大器,要我女兒嫁他,我也不是不願意。」
「既然你想喝酒……」
「既然你想喝茶……」
兩人對看一眼,「不如我們就同意了吧。」
他們從年輕吵到老,現在說出來的話竟然這麼有默契,兩人一怔後,不由得由衷的發出朗朗笑聲,所有的心結早已頓掃一空。
「其實凌老弟,你也挺不錯的,我從年輕就欣賞你了。」
「木大哥,你經商手段一絕,若說我心裡不欽佩,那是假的。」
木大一笑說:「好說,我人矮只有腦袋聰明,哪像凌老弟你高大威武,可說羨煞老哥哥我了。」
說到開心處,兩人競稱兄道弟了起來,話匣子一開,便說個沒完沒了,完全沒注意到離草堆不遠處的一男一女搗住了嘴,笑開了臉,兩人手牽手的漸漸離遠,以免打擾到他們說話。
凌琉晶等離得夠遠,才噗哧一笑,「你這方法真有用,讓他們倆心癢難耐,最後也只有同意一途。」
木靈靜淡淡道:「其實他們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對方互相批評到自己最喜歡的東西,說到後來,鬧僵了老臉,就一直翻臉到現在,我爹對你爹未嘗沒有欣賞之情,你爹對我爹也未嘗沒有欽佩之心。」
「反正你聰明至極,這下我們的婚事就沒人反對了。」
木靈靜點頭同意,不過想起楚姬的事,讓他的臉色一黯,「楚姬惡意陷害你,已經驚動了全京城,我想她最輕也要判個流放,這也算是最好的懲戒,我容不得別人欺負你。」
凌琉晶低頭道:「這件事早已傳遍了整個京城,不少人已經等著看我們的好戲,因為我們兩家積怨太深,大家都說我們成不了親。」
「他們都錯了,我終究會娶到你,明日我上門提親,你爹一定會同意,到時可由不得你不嫁。」
原本嚴肅的語調說到後來競變成了輕佻,他的唇漸漸覆上她的。
以吻誓約永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