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狼來了! 第二章
    雖然唐語婕從小就希望有朝一日能出國旅行,所以對機場一直有一種特別的好感。可是今天的中正國際機場看起來卻格外刺目。

    如果今天真是要出國去玩,她一定會很開心。只可惜不是,是債主討債詞上門來,要壓她回去當人質,唉!

    人家常說:畢業即失業。

    她更慘,畢業即負債,唉唉唉!

    說來說去都是死老爸害的,下次給她逮到,非和臭老爸好好算算帳不可。「不要——求你們放開我」——左方角落不斷蕩進哀哀的求援聲。

    該死!本小姐心情奇差的此刻,居然還有人渣在那邊盡做欺負良家婦女的壞勾當,簡直找死。唐語婕殺氣騰騰地衝向角落正在欺負良家婦女的三個黑衣男人。「宇傑,你要做什麼?」蓋文想阻止,安承羽卻一副「隨他去」的漠然制止蓋文。

    「你們這些爛人渣,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當眾逼良為娼——去死吧!」

    唐語婕一記掃堂腿,將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踹飛到旁邊吐血去。

    另外兩名人渣見同伴遭到攻擊,其中一名立刻加入反擊唐語婕的行動。

    亮出短刀的Pose夠帥,只可惜架勢還沒來得及擺好,就給唐語婕一記手刀打飛了手上的短刀。

    「該死的爛人渣,看我替天行道!」

    唐語婕轉身拐了二號人渣一腳,趁他失去重心賞了他一記過肩摔,漂亮地將他摔去撞壁、垂直落地陣亡。

    擺平兩名人渣後,唐語婕露出殺人魔似的笑容,對挾持柔弱女子的三號人渣勾勾手指,示意他快快過來赴死,三號人渣卻不受挑釁:「快過來啊,躲在女人旁邊算什麼英雄好漢?你不過來,我要過去了」——話未斂口已經風馳電掣地攻向三號人渣。

    三號人渣一急,便將挾持的柔弱女子用力推向唐語婕當擋箭牌。

    唐語婕未料到三號人渣會來這一招,一個不留神,和迎面撞上來的柔弱女子一起跌落地面;跌倒之際,唐語婕還不忘護著柔弱女子。

    「小姐,妳沒事吧?」唐語婕溫柔地問壓在她身上、把她當肉墊的柔弱女子。「沒——沒事——謝謝你……」柔弱女子可憐兮兮地道謝,害怕讓她把頭垂得好低、不敢抬起。

    「沒事了,放心,我會保護妳。」唐語婕於心不忍,輕拍柔弱女子的肩。耶?好寬厚的肩膀,比她的還寬,不會是她的觸感有問題吧?「宇傑,你還好吧?」蓋文見她被撞倒在地,終於看不下去,關心之情油然而升,不顧安承羽的白眼跑過來幫她。

    「我沒事,我比較擔心這位小姐。」

    「她——」

    蓋文才想說什麼,三號人渣便從背後偷襲他。

    「你照顧那位小姐,我會擺平這傢伙。」

    為了不殃及唐語婕和柔弱女子,蓋文把三號人渣引到一邊去解決。

    蓋文才離開,柔弱女子突然變得動作敏捷,一點也不柔弱地從唐語婕身上一躍而起,衝向安承羽。

    「小姐?」

    「安承羽,你去死」——柔弱女子火速衝向背對她的安承羽,亮出一把彈簧刀朝安承羽的背刺過去。「住手!」唐語婕一個飛撲將安承羽撞開、擋住他的背,超猛的一詞手刀,打落了柔弱女子手上的彈簧刀。

    柔弱女子見刀子飛彈出去,便以徒手攻擊唐語婕。

    「滾開,我要殺了安承羽這個惡魔,替我死去的父親報仇。」柔弱女子功夫雖蹩腳,殺氣卻十足。

    唐語婕趁隙扯下柔弱女子的假髮,「你果然是男人。」

    或許說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比較貼切。

    「沒錯,我是新加坡「余家幫」的老大余剛的兒子余志威,這傢伙殺了我老爸,所以我要殺了他,為父報仇。」余志威怒指住安承羽的背,破口大罵。這小子不會是武俠小說看人多了吧?憑他那三腳貓功夫也敢找「傲龍記」的安承羽報仇?唐語婕真不知是該佩服這小子的傻膽,還是同情他的無知?「你說你是新加坡「余家幫」余剛的兒子?」解決三號人渣回防的蓋文平靜地問。

    「對!」余志威大聲的回答。

    「我說小兄弟,這裡是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不是幼兒園大班,你回答不必這麼大聲,我相信我們都沒有重聽。」唐語婕好心地提醒余志威放小音量。在大庭廣眾下對「傲龍記」的人大呼小叫,無異是挑戰「傲龍記」的威權,搞個不好又給那個死人臉懷恨在心,想全身而退就難上加難了。

    可惜余志威卻不領情,更加驚天動地的高聲咆哮:「我為什麼要小聲?傲龍記做了傷天害理的事還怕人知道?真是——唔∼∼」余志威的話還沒吼完,就被唐語婕一詞手刀打昏在蓋文懷裡。

    「這裡不適合說話,換個地方再談吧!」唐語婕冷靜地對蓋文建議。

    「沒那個必要,把那小子隨便丟著使成,我們該上機了。」

    安承羽冷冷地下達命令。

    「余志威又不是垃圾,怎麼可以隨地亂丟?再說,你殺人家的父親,難道不該負點責任嗎?」唐話婕咄咄逼人的怒瞪安承羽。

    「我沒殺余剛。」

    「所以不必理他是不是?」

    安承羽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放肆,目光變得極為森冷。「別以為你剛才救了我一次,就可以得寸進尺。」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才不是要救你。我是怕你若死了會連累我,傲龍記將會追殺我,否則誰要救你,你被殺了干我何事?」唐語婕一點也不畏懼他那令人不寒而顫的恐怖視線。

    「打昏那小子也是為了救他,免得觸怒傲龍記?」

    「那當然,難不成你以為我是為了傲龍記?別傻了,傲龍記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活該被揭發。」

    眼看安承羽臉上結的冰霜愈來愈厚實,唐語捷便愈說愈帶勁。

    氣死活該,敢掐我的脖子還好意思生氣?無恥!

    「你們兩個別鬥了,先上飛機再談,機場警衛走過來了。」蓋文提醒安承羽。安承羽很實際,馬上動身走人。

    唐語婕卻在一邊冷嘲熱諷、存心氣死他:「原來傲龍記也會怕機場警察啊?真是天大的奇聞哪!」

    蓋文搶在安康羽發火前,對唐語婕威脅道:「你別忘了你父親欠了傲龍記一億台幣,你現在是人質。」

    唐語婕經他一提,立刻想到自己的處境,乖乖閉上嘴,和他們出境準備登機去。*             *            *唐語婕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搭的飛機,居然是一架如此豪華氣派的私人客機。

    機艙裡佈置得像最高級的全套總統套房,更像英國皇室的宮殿內部,就只差沒有滿室千嬌百媚的女服務生,只有四、五個空中少爺。

    不過現在不是讚歎的時候,飛機並沒有起飛,可見安承羽和蓋文是打算解決余志威的事後再走入。所以唐語婕立刻把全副精神,集中在方清醒過來的余志威身上。或許是把余志威當成她心目中「理想弟弟」化身的關係,又或許是同為天涯淪落人的感慨,唐語婕格外關心余志威這個看來和她年紀相當的大男孩。

    「還我父親命來!」余志威一定睛瞥見安承羽,便又激動得想揍人家。

    「你少呆了,憑你的蹩腳功夫也想殺這個死人臉?」唐語婕輕輕鬆鬆地制止余志威,重重拍了一下他的驢頭。

    這個笨小子,她好不容易救了他一次,居然馬上造次?不要命了。

    余志威本想再攻擊安承羽,但被蓋文和唐語婕壓制得動彈不得,頭又被打得很痛,只好暫時放棄攻擊,摸著疼痛不已的頭對唐語婕埋怨道:「我以為你是好人,沒想到你也是傲龍記的人,和他們同夥的壞人。」

    「誰那麼倒霉和這個死人臉同夥,我是在幫你,笨傢伙。難道你想在父仇未報之前,就因對傲龍記不敬被做了,提前去和你老爸做伴不成?」唐語婕氣呼呼地吼嚷。

    這個該死的笨傢伙居然把她說成死人臉的同黨,早知道不幫他算了,管他去死。「宇傑的確是在幫你沒錯,開罪傲龍記可是重罪一條,你既然是﹃余家幫」余剛的兒子,應該很清楚這個嚴重性才是。」蓋文及時制止還要開口說蠢話的余志威。余志威總算恢復理智,恍然大悟地看向唐語婕,滿臉歉然地猛賠不是:「抱歉——我錯怪妳了——原來你真的是好人,謝謝你救了我這麼多次,請問你尊姓大名?」

    果然是個乳臭未乾的大男孩,一旦發現人家的友善和自己的不是,馬上就擺出小狗似的熱情,毫無防備地猛對人家示好。害唐語婕沒法子再氣下去。

    這小子真是黑道老大的兒子嗎?「我叫唐『宇傑』,你叫我『宇傑』就行了。」她可沒說謊,反正宇傑和「語婕」同音。

    「宇傑。」余志威馬上熱烈地喚道。

    迎著他陽光似的笑容,唐語婕投降了。「別擔心,我沒生氣,倒是你父親的事是怎麼回事,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余志威見唐語婕沒生氣,馬上合作的說:「事情就是我剛才說過的,安承羽殺了我父親。」這回,他的語氣已收斂許多,不再那麼出言不遜。

    「不對,這個死人臉不會殺人。」

    唐語婕用大姆指指住身旁的安承羽,篤定地說。

    「明明就是他。」

    「不可能。傲龍記不會隨便下令殺人,除非你父親做了觸犯傲龍記禁忌的事。」唐語婕一臉平靜地堅持。

    對她的話感到意外的不只余志威,還包括安承羽和蓋文。

    「你和傲龍記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這麼維護傲龍記?」

    余志威的疑問,同時也是安承羽和蓋文的疑問。

    「我老爸欠了傲龍記錢,卻賴帳落跑,我是人質,所以我的立場和你一樣,不會幫傲龍記說話,純粹是就事論事。我那個不成材的老爸,現在雖已退出黑道,但好歹年輕時也是台灣南部小有名氣的角頭老大。所以找從小就聽我老爸說過許多傲龍記的傳奇事跡,感覺傲龍記不像會隨便殺人,否則如何服眾、在全球建立這麼磅礡的威權?」唐語婕衷心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你剛剛在機場大廳明明不是這麼說的。」安承羽冷冷地瞪視她。

    「那是故意氣你的,誰教你掐我脖子?」是她看錯了吧?這個死人臉的眼睛怎麼變成湛藍色的?安承羽一聽,瞪她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峻。

    唐語婕還是不放在眼裡,照樣對他露出可惡的笑容。一定是她看錯了,他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壞心腸的黑色。

    冷眼旁觀的蓋文,自然把安承羽的反應全看在眼裡,抱括他眼睛由黑變藍,又瞬間轉黑的那一幕。再看看唐語婕的動作,蓋文對她的好感不禁又提升許多。安承羽和唐語婕之間的戰火又節節高昇,幸好余志威一句話摧毀他們兩個之間的對峙——「傲龍記逼我父親販毒。我父親雖然混黑道卻很忌諱毒品,所以儼然拒絕傲龍記的要求,結果就被安承羽下令殺了。」

    「不可能的事,誰都知道傲龍記是禁毒的。再說,人人皆知我們傲龍記不是黑道組織,而是個以供應資金和軍火武器為主的獨立集團,不可能搞黑道幫派那種販毒的不良勾當。」蓋支就事論事地為傲龍記申冤。

    「我們本來也不相信傲龍記會做這種事,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教我們不得不信余志威說得痛心疾首,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殺死我父親的人是仇峰,人人都知道仇峰是安承羽手下的心腹大將,專門負責和東南亞一帶的黑道組織打交道,直接聽命於安承羽的執行官。如果不是安承羽下令他行動,仇峰會殺我父親嗎?」

    「仇峰不會幹這種事。」安承羽面罩寒霜地否決。

    「我親眼看到的還會假嗎?」余志威激動地嘶吼。

    安承羽又要說什麼,唐語婕巧妙地用手肘猛撞他腹部一下,逮著空隙搶白:「仇峰是當著你們「余家幫」眾目睽睽下殺了你父親的嗎?」

    如果是這樣,就是殺雞做猴;如果不是,必有蹊蹺。

    「不是,大約半年前,那傢伙——仇峰是私下約我爸爸出去單獨面談,我父親為了表示對傲龍記的忠誠和敬意,才單獨赴約。我因為好奇,想一睹傲龍記的人如何威風,事前偷偷躲進我爸爸車子的行李箱準備偷窺,沒想到竟然看見父親被殺的慘劇。我知道我那時如果衝出去,一定會被仇峰滅口,所以找只好忍痛靜待仇峰離開,才偷偷把我父親的遺體載回幫裡去。」

    雖已是半年前的事,余志威還是難過得紅了雙眼,卻強忍住在眼眶打滾的淚水,不肯在仇人面前落淚。

    唐話婕看不過去,接住他的後腦勻,用力將他按向自己的肩頭,讓他靠在她的肩上低泣。余志威果真忍不住,靠在唐話婕的肩膀上抖動著雙肩,連聲啜泣。氣氛頓時變得分外冷凝。

    「仇峰不會做這種事。」安承羽依然堅持己見。

    「難道我看錯了?還是我誣賴他?」余志威淒厲地吼嚷。

    唐語婕一面輕拍余志威的背安撫他,一面正色的對安承羽說:「我能瞭解你想信任手下的心情,但志威也不可能信口胡謅,你身為傲龍記執掌國際黑幫事務的總負責人、總指揮官,應該更冷靜公正的處理這件事才對。」唐語婕的話合情合理、無懈可擊,逼得安承羽無力反駁。可是他說什麼也不相信仇峰會背著他干下販毒殺人的壞勾當。

    蓋文明白安承羽對仇峰那份特別的感情,但身為副官,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承羽,你冷靜一點,這件事的確有蹊蹺,我們確實該徹底的徹查一番,看看真相究竟為何。這麼一來也可以洗清仇峰的罪嫌。」如果仇峰真是無辜的話。他和安承羽不同,對仇峰並不那麼無條件的信任。

    「我明白了,你立刻去調查清楚,暗中調查,別打草驚蛇。」安承羽究竟是傲龍記裡,以冷漠、冷靜著稱的「黑街之狠」,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冷靜地下達最精確的命令。

    「是,我立刻去辦。那——他們兩個呢?」蓋文看向唐語婕和余志威。

    「我先帶他們回傲龍記總部去,等水落石出再做處置。」

    *              *              *蓋文因為安承羽的命令而下機,未繼續和他們同行。

    而余志威因為有懼高症,所以飛機一起飛便嚇昏了,其它隨行的空中少爺則各有各的事忙。

    因此,這會兒機艙內,閒著沒事做的便只剩唐語婕和安承羽。

    唐語婕自飛機起飛、余志威暈過去開始,便一直靜靜地凝視安承羽的反應。結果發現他從飛機起飛,便坐在靠窗邊那張法王路易十四時期風格的高級座椅上,望著窗外,動也沒動過一下。不知是在沉思還是發呆。

    一向好動坐不住更靜不下來的唐語婕,終於憋不住,走到安承羽身邊去。「你在想什麼?」如果不是只剩這個死人臉有空陪她解悶,她才不屑理他。安承羽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惡!端什麼臭架子,以為我愛和你說話?「在想仇峰的事嗎?」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這的確是她主動找他說話的主因之一。

    不過她絕對不是關心這個死人臉,只是她最討厭被背叛,所以心有慼慼焉罷了!安承羽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唐語婕才要發火,安承羽終於轉向她。

    以為他會開口說點什麼,沒想到他只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便又轉向窗外、動也不動。

    這個討人厭的死人臉,居然耍她?「你這個」——唐語婕正想大發虎威,安承羽卻冷不防地出聲——「仇峰不會背叛我的。五年前,我曾搭船遇難,那時同行的只有仇峰,救生艇早已全毀,唯一的逃生工具只剩一個救生圈。那時船就快沉了,仇峰大可丟下我,自己逃生。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會怪他,如果我死了,就更沒有人知道他棄我於不顧。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他——把救生圈丟給我,強迫我戴上,說我對傲龍記的重要性比他大太多,絕不能死在海上;我一直拒從,他居然舉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說只要他死了我就不會再拒絕,最後,我只好順從他的意思,戴上救生圈」——安承羽的聲音低低沉沉,有點沙啞,像在說給他自己聽,又像在告訴唐語婕。唐語婕沒有打擾他,耐心等著他往下說——雖然她覺得這種情事很老掉牙。安承羽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說:「我們一直飄浮在海面上,我死命拉住仇峰的手臂不放,深怕他會沉下去——仇峰明明全身已經凍僵,卻拚命鼓勵我、安慰我,說我們一定會得救……幸好老天有眼,在仇峰快凍死之際,從遠方駛來一艘私人郵輪,我們才雙雙獲救……」唐話婕隱隱約約聽到安承羽的低歎,但她不確定那是余志威的軒聲,還是真的發自安承羽。

    可以確定的是,安承羽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沉重、矛盾又複雜。

    誰願意相信捨命相救的恩人是背叛者?「不是仇峰,仇峰不會背叛我。」安承羽像要說服自己和唐話婕相信似的深刻地重申。

    「那很可能是他事先設好的陷阱,他根本——」

    「住口,不准胡說,你憑什麼?」不等唐語婕把話說完,安承羽已冷冽地打斷她。

    「你——管你去死!」唐話婕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忽然離去、不再理他。

    該死的大自癡!她好心相勸卻給他當驢肝肺,何苦來哉?安承羽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在機場大廳,唐語婕挺身救他那一幕。

    抬眼瞥見唐語婕正背對著他縮在角落,像在生悶氣。

    那小小的身影看來極為無助,不禁令他心弦輕顫、內心深處似乎有種莫名的情愫支配著他,讓他起身挨近唐語婕,無言地在她身旁坐下。

    唐語婕沒有看他也沒有趕他,只是任他靜靜地坐在她身旁。

    很奇怪,這樣和這個死人臉並肩坐著,內心居然有種難言的平靜,害她沒能再更氣他、放柔語氣的說:「我父親在未解散幫派前,有個很忠心的副老大,他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那個副老大還曾替我老爸挨過刀子,在臉上留下一道永遠不會消失的刀疤,我父親因此非常信任他。二十五年前,我父親解散幫派打算改邪歸正時,還特別托囑他照顧幫裡兄弟日後的生活,他答應了。之後,我父親便和我母親結婚,花了十多年的心血,創立了唐氏建設公司,生意不壞,所以解散的兄弟便一個接一個找上門尋求我父親的協助,包括那個副老大——」

    唐語婕的眼神變得迷濛。

    「我父親認為幫助幫裡的兄弟,是他這個曾是幫派老大的人該做的事,所以從不拒絕找上門的道上兄弟。可是黑道就是黑道,江山易政、本性難移,那些依然在道上混的兄弟,很快就把我父親當成搖錢樹,需索無度。而且愈來愈變本加厲,到後來已經完全忘了我父親曾是他們的老大,要不到錢就到公司大肆破壞、演出全武行……」

    說到這兒,唐語婕變得有點激憤。

    停頓了一下,調整情緒後,才又說:「我父親面對道上兄弟的放肆,完全採取放任的態度,說那是他該負的責任,結果情況愈來愈惡劣。直到有一天,副老大出面擺平那群道上兄弟,事情才有了轉機。我父親因那件事更加信任那個副老大,把他當成事業上的心腹,就像以前混黑道時一樣——」

    唐話婕的表情突然驟變,口氣充滿嘲諷:「我父親從此一直把那個副老大當成最重要的事業夥伴,完全信任他,因為自己沒什麼金錢概念,所以乾脆把經濟大權全交給那個副老大管理。直到四年前,公司被法院查封、宣告破產倒閉,才知道所有的真相。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個副老大的陰謀,從道上兄弟找上我父親開始的一切,全是他精心策劃的棋局,為的就是掏空我父親的財產,而他確實達到目的了。從此之後,他才徹底地消失在我們的生活裡——」

    往事不堪回首,令她無限感慨。

    「結束公司後,唯一幸運的是還有一幢房子和一些存款登記在我母親名下,沒給那個副老大吸光。這四年來,我們就住在僅剩的房子裡,在沒有黑道打擾的情況下,過著平靜小康的日子——雖然我父親和母親依然沒什麼金錢概念、揮霍無度,但在我的監督下,一家四口還過得不壞——哪知我那個死老爸居然還欠了你們傲龍記那麼一大筆錢沒還——」

    不對,她要說的不是這個。

    「我不是故意懷疑仇峰,只是覺得那艘私人郵輪出現得太湊巧,再加上我父親的遭遇,所以才——我不希望你步上我父親的後塵,那太悲慘了,你懂不懂?」她絕對不是關心這個死人臉,只是人痛恨被信任的好友背叛這檔事了。

    對,就是這樣。

    突然,她發覺頭頂上一陣暖意。原來是安康羽的大手一直不停地輕撫她的頭。這個死人臉究竟在幹什麼?想把她弄成雞窩頭不成?真是好心沒好報!

    「妳一直過得太辛苦了——」

    唐突的一句話,狂妄地撞進唐語婕深鎖的心扉,震得她招架不住。

    她變得非常憤怒。這個死人臉憑什麼說這麼可惡的話?抬眼瞪他,即將出口的咒罵卻及時煞住——湛藍色的眼睛!?

    這回她真的沒看錯,這個死人臉的眼睛真的變成了湛藍色。

    好美、好溫柔的湛藍色,看得她怒氣全消,老實地接受了他那句令她極度憤恨的話。

    她感覺心口一片燙熱,不禁垂下小臉,逃離那彷如大海般神秘溫柔的湛藍色,否則下一秒鐘,她的眼淚一定會掉下來。她才不讓這個死人臉看到她脆弱的一面。頭上再一次傳來溫柔的觸感,唐語婕心中因而充滿暖意。

    她該反抗的,這個死人臉憑什麼摸她的頭?可是,她真的愛極了他的撫摸,好溫柔、好溫暖,正是她多年來深藏在心中的渴求。

    所以她屈服了,不再排斥內心真正的感覺,老實地接受安承羽帶給她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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