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家座落於台北郊區的老宅,一早便傳出石破天驚的吵鬧聲,不過看家上上下下,以當家老主人君老爺為首的一夥人都沒多事插手,因為李承嵐和君莫憂的爭鬧,在君家早已不是新聞,四年下來,君家老小早都習以為常,哪天他們小倆口不吵,他們才會覺得奇怪呢!
「我再說一次,我不准妳像以前一樣,趁我到公司上班不在時逃家!」
像這樣的話,李承嵐不知已說過多少遍,尤其是近兩年來,然,說歸說,若莫憂從來就沒有遵守過。
「承嵐哥哥,你這又是何苦,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我們之間根本——」
「不要再說了!」李承嵐粗魯的截斷她的話,他不想一再的從她嘴裡聽到他一直心知肚明的話。「一直是這樣的,從小,妳就叫大哥為承瀚大哥,叫我為承嵐哥哥,只有對二哥,妳永遠都叫承烈——對一個在四年前背叛妳,又突然死去的無情男人,妳為什麼要這麼執著,連一點機會也不肯給我?」
他又恨又怨,更有滿腔的無奈。
「承烈沒有死——」
「是啊!因為四年前他駕遊艇出海遇難沉船,找不著屍體,只埋了空棺,所以妳始終認為二哥沒死,四年了——如果二哥沒死,他為什麼不回來?連捎個訊息回來也沒有?」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並不是他要咒自己的二哥,承烈是他從小時候起,就最崇拜的偶像,絕無僅有的音樂天才,他憧憬的夢,他怎麼可能咒他?他又何嘗願意相信自己的二哥已在四年前死去?
然,李家和君家動用了多少人馬,鍥而不捨的找了一年多,就是找不到他二哥的下落,他除了死心還能如何?畢竟他們依然活著,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啊!
可是莫憂卻固執的不肯面對承烈的死亡!因為她深愛著承烈,他知道。所以承列在世時,他只能把自己對她的愛慕深埋在心底。
只因一個是他最崇拜的二哥,一個是他一往情深的女子,他兩個一樣在乎,一樣不願失去,所以他選擇沉默,在遠處祝福他們兩個。
沒想到四年前,情況出乎意料的變化,破壞了原有的平衡,承烈的死固然令他傷心,但同時也釋放了他對莫憂多年來的愛意。
可,莫憂卻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只因為她的心早已被承烈佔得滿滿的,不論承烈是生是死都一樣,無論他如何愛她、呵護她都無法改變。
所以他開始怨恨,恨承烈死時竟把莫憂的心一起帶走,完全不給他機會,但在恨承烈的同時,他又清楚的明白,承烈是無辜的,因此他無法原諒自己去怨恨自己最崇拜的二哥。
於是他變得更厭惡自己,偏偏每當面對莫憂的拒絕,他又忍不住怨恨,如此惡性循環,弄得他愈來愈痛苦矛盾,卻又無可奈何。
「承嵐哥哥,你別這樣,我——」君莫憂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李承嵐拒絕再和她爭執,強硬的說:「妳只要記住我的話,不准趁我不在逃家,妳該知道我的本事,無論妳逃到哪裡,我都會把妳找回來的!」
他說完便轉身出門,開車去上班。
君莫憂倚在門邊輕歎一聲,凝視著在飛沙中遠去的車影,心中滿是歉意——
抱歉,承嵐哥哥,我又要毀約了!語畢便像一陣輕煙似的消失在君家老宅。
「颱風」過後,打掃家務的兩位清潔婦人,一面做事一面聊起來——
「承嵐少爺和莫憂小姐不是兄妹嗎?怎麼姓氏不同?」新來的好奇問道。
「這妳就不懂了,因為我們君象的老爺是承嵐少爺的外公,承嵐少爺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會住在這兒,事實上李家的根據地是在南德巴伐利亞一帶,至於莫憂小姐則是我們老爺領養的當然姓君,住在這兒了。」稱得上元老級的另一位道。
「這麼說來,承嵐少爺和莫憂小姐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了?」
「表面上看起是這樣沒錯,實則不然,內幕重重,一言難盡哦!」
「說給我聽嘛!」充份表現出人們對別人家閒話的好奇心。
「好吧!我就告訴妳一點點,事實上當年領養莫憂小姐的人不是我們老爺,而是英年早逝的承烈少爺,只是那時承烈少爺年紀太輕,才十七歲,在法律上無法當領養人,所以才由我們老爺出面領養,因此莫憂小姐才會姓君而不姓李。」
「承烈少爺?啊!是不是四年前死掉的那個有名的天才音樂家?」
「就是他!」
「然後呢?」新來的愈聽愈感興趣。
「然後——」說的人也愈說愈帶勁。
兩個中年婦人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了。
*****
這是第一次!
自從李承烈成為風谷的名產「死人」之後,四年來他第一次以自己真實的面孔到外面的世界來。
並不是因為他突然變大膽了才決定用真面目重返凡世的,而是因為——
真正的理由是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不過他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告訴他:也許是因為這趟到台北來,是應自己的大哥之托,加上即將面對的事又和他睽別四年的李家有關,所以他在內心深處,潛藏著一抹淡淡的企盼,希望能在茫茫人海中,偶遇他永生難忘的「忘憂草」,且希望她能認出他吧!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不過,在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有任何人認出他來。
矛盾哪!
他自嘲一番,旋即想到此刻並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他刻意比和大哥李承瀚約定的日子提前一天到台北來,就是為了先去找范修羅那小子,同他打聽「李氏國際揚聲」的近況,究竟有些事是不便直接問大哥的,而且就算問了,大哥也不見得會的告訴他,所以旁敲側擊就成了搜集他想要的情報的最佳選擇。
另一個讓他提前到來的原因則是因為今天是聖誕夜,屬於情人們的二十四號!
想著、走著,不知不覺中,他已到了目的地,抬頭看了一下建築物的名稱,幾個斗大的熟悉字眼立刻跳進他的眼簾——「飛訊影視傳播暨商業廣告大樓」!
就是這兒,修羅那小子的秘密小窩「逍遙居」正是在這棟大樓的秘密夾層裡。
他像往常來找范修羅時一樣,神色自若的走進大樓裡的電梯區。
「飛訊」大樓一共有六部供人搭乘的公共電梯,左邊三部,右邊三部。
李承烈和以往一樣,在無人同乘時,進入右邊的中間那部電梯,按了兩次頂樓第二十四層的按鍵。
電梯一向上升起,他又利用二十四個數字鍵,迅速的按下其中十個鍵所組成的密碼,在密碼輸入完成後,電梯立刻亮起「客滿」的指示燈,也就是說這部電梯一直到達他所指定的最頂樓之前所經過的樓層都不會停。
他繼續迅速的在數字鍵上,連續輸進了三組都由十個按鍵所組成的密碼,電梯在三組密碼全部輸入,並確定無誤之後,突然加速上升,樓層顯示燈依然是以正常的速度跳動,但李承烈確信電梯確實一直在加速中。
當樓層指示燈停留在第十二層要轉換成第十三層時,電梯突然停下不動,很奇怪的是電梯的樓層指示燈依然以正常速度跳動,靜止不動的電梯和門口相對的那一面冷不防的開啟,裡面是個隱密而漆黑一片的秘密空間。
李承烈並沒有絲毫遲疑,旋即和以往一樣迅速走進那片漆黑,他身後的電梯立即封閉,解除「客滿」指示朗第二十四層繼續上升,而他所在的秘密夾層也闔上和電梯串聯的那道密門。
接著,他面對的是一座變化多端的詭異迷宮以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但這對他來說算不上是太困難的挑戰,因為他雖然沒有「護花狂」范修羅的「夜光眼」,卻有一雙在黑暗中的功能足以媲美「夜光眼」的「神耳」。
所以面對每次來障礙都不同的迷宮屏障,他一點也不覺得傷腦筋。
順利通過迷宮後,迎接他的依然是一片漆黑,他的唇在黑暗中勾起一彎帥氣的上勾弧形,「我知道你在那兒,別躲了。」
漆黑中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四周緊跟著化成滿室光亮,「怪哉!我明明暫時停止呼吸了,你怎麼還會發覺黑暗中的我?」
一個長相極為出色,身高約莫一八0公分上下的年輕男子斜倚在另一道門邊,嘖嘖稱奇的盯著他瞧。
李承烈雙手率性瀟灑的交抱在胸前,處之泰然的為他解惑,「你可別忘了,我雖然不像你,擁有一雙足以媲美夜視器的「夜光眼」,卻有一雙比聲波探測器還要敏銳的耳朵,雖然你可以暫時不呼吸,卻無法命令你的心臟暫時不要跳動。」
吁!范修羅不禁吹了聲口哨,「好傢伙,一段時間沒見還是一樣犀利呀!」
「你對我或許是一段時間沒見,我對你可不盡然。」李承烈故弄玄虛。
「什麼意思?」
「上個星期,芷雲才托水樓帶了一支叫做﹃老婆不要不理我﹄的廣告錄像帶回風谷給我們欣賞,好奇怪,那支廣告裡,在地上一面爬一面哭著叫他老婆不要不理他的男主角背影及側臉和你好像噎!」
「該死……」范修羅低咒一聲,他知道那支廣告遲早會流入風谷,卻沒想到會是經由他親愛的老婆大人手中傳入,他惱羞成怒的瞪他,「你還好意思說,那一次的事要不是你多管閒事,和芷雲暗中串通來設計我,我也不會那麼狼狽淒慘,我都還沒去找你算那筆帳,你竟敢佔了便宜還賣乖?」既然他捨不得怪罪親愛的娘子,當然就把全部的罪都算到好友頭上。
「你這番話敢情是指桑罵槐,明著罵我,暗地裡是在罵你賢慧的老婆,這怎麼得了,芷雲,妳在這兒嗎?快出來,我告訴妳,妳老公在說妳的壞話。」李承烈拉開嗓門,以宏亮的聲音向四周擴音。
范修羅靠在牆上,滿不在乎的說:「你儘管喊好了,不過我可以好心的告訴你,芷雲不在這裡,」他頓了須臾,改說:「應該說她現在人不在台灣。」
「她終於厭倦你,拋棄你了?」他不安好心的接腔。
「去你的烏鴉嘴!」范修羅用眼睛中白色的部份瞪他,「芷雲怎麼會不要我這個標準的好丈夫啊!她是因為學校工作的關係,和其它三位老師陪同學校的交換學生到新加坡的﹃姊妹校﹄去實習,大概要到這個學期結束才會回來。」
「你捨得?」這個超級黏老婆的小子肯放人他才不信。
「當然捨不得,」范修羅老實招認,「但是我不想限制芷雲,她有她的天空,就像她從不責怪我因工作而經常出國或晚歸一樣,所以我不能太自私。」
「怪怪!真不得了,只是這麼體貼成熟的話好像不是你會說的高級詞彙!」
「我愛芷雲,所以我訓練自己變成一個體貼成熟的男人,怎麼?你有意見?」他難得在「狂黨」的友人面前擺出如此認真的態度。
他變了!其它的部份或許有待商榷,但在愛情和婚姻上,他的的確確變得成熟了,不再是以前那個盲目追求「天使妻子」的「護花狂」。
面對如此認真的他,李承烈不好再調侃他,收起戲謔的表情,正色的問:
「常飛到新加坡去和芷雲小聚嗎?」
「那當然!」范修羅深情不悔的說:「我現在可是﹃小別勝新婚﹄一族的標準成員呢!」
不知怎麼搞的,他有一點羨慕修羅,如果他當年有他一半的勇氣和堅強,或許他和他的莫憂就不會演變成如今「各自相思使人愁」的落寞結局。
不,先別想這些,他不想被塵封的記憶攫獲,趕緊找了一個話題:「敘揚、維平和希文他們三個最近混得如何?」
「還不是老樣子,各忙各的,維平那個﹃實驗狂﹄八成閒來沒事就泡在他的實驗室搞各種新玩意兒,希文那個﹃偏執狂﹄這陣子好像在為下個月要舉行的﹃伊莉莎白女王杯﹄馬術賽做密集練習,至於敘揚那個﹃紀錄狂﹄八成和他老婆雲遊四海或者窩在哪兒寫他的曠世巨著了。」
「你呢?」
「段叔沒告訴你?」
「你想那個惜字如金的悶葫蘆會多言嗎?他只說你最近會到台北來辦私事,可能會來找我。」范修羅從剛才見到他,就發覺這傢伙和平常不同。「怎麼了?」
「你在聽音樂?」
「對,最近有一個知性節目要推出,我在試聽片頭配樂。」雖然他問的並不是這個「怎麼了?」不過他還是回答了李承烈的問句。
「第十六小節到二十一小節改為稍快板,再加幾個裝飾音和切音,還有第二十六小節到第三十六小節在適當的地方采滑音方式效果會更好,鋼琴部份最好獨立出來,用真正的鋼琴演奏,不要用電子合成的方式表現,改善這幾個地方以後,整首曲子會更流暢而具震撼力,另外就是貝斯在第三、十四、三十二和四十二小節的地方有走音和錯彈的瑕疵。」李承烈先是靜靜的表示,但很快便坐不住,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范修羅真是左右為難!有這個音樂天賦過人的「音樂狂」跨刀相助是再好不過了,問題是這傢伙雖然才華洋溢,卻也是出了名的「破壞狂」。
李承烈絕對不是故意的!但是經過他「愛撫」的樂器,不論是小提琴、鋼琴或其它樂器,都很容易短命陣亡。
所以,這一年來,李承烈是幫了他很大的忙沒錯,但也搾去他不少樂器購置費哪!尤其這傢伙對樂器的音質又挑剔得不得了,根據樂器「高品質、高價格」的不變定理去推斷,可想而知他的錢包失血有多嚴重。
范修羅真是搞不懂,眼前這個傢伙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是一個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優雅貴公子,哪來那麼大的蠻力,老是弄壞樂器?——這也是他「破壞狂」名號的成因之一。
李承烈才不管他怎麼想,早就大剌剌的闖進設備精良齊全的音樂工作區,坐到主控台前,面對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的各種控制鍵熟練的操控,把才纔對范修羅提出的建議,一一的加以修改。
經他巧手改造後的曲子,彷彿脫胎換骨般成了天籟妙音,流暢而令人印象深刻,范修羅聽得兩眼散發出讚歎的光采。
「這兒交給你,我去彈琴,你聽聽看配上真正的鋼琴演奏後效果是不是更好。」李承烈說完便迅速交棒,離開主控台,坐到白色的演奏式鋼琴前,抓准切入的小節,輕巧靈活的彈奏起動人的旋律。
果然如他所言,以鋼琴演奏的效果非常好,再配上片頭的劇情,更見相互輝映的效果。在他法力無邊的音樂魔力吸引下,范修羅早忘了他上個月才被這傢伙弄壞送修的鋼琴,很可能有再度陣亡的危機,完全沉醉在扣人心弦的演奏中。
當測試結束,范修羅毫不吝嗇的用力拍掌,大為激賞,「厲害,不愧是﹃風谷﹄出了名的﹃音樂狂﹄,我真該建議我們老董高薪把你聘來我們公司當音樂藝術總監才對!」明知李承烈不可能答應,他還是說得煞有介裡,興致勃勃。
李承烈和往常一樣,笑著搖頭拒絕,「你還真是不死心,我早跟你說過很多遍了,我很喜歡在風谷的生活,無意﹃還俗﹄,由﹃死人﹄變回﹃活人﹄,你打消愚蠢的念頭吧!」
「好啦!鬧著玩而已嘛!」只不過他的言語間還是有明顯的遺憾之感就是了。
「對了,你們公司跨行流行樂壇的事,進行得怎樣了?我記得上回來時,你說你公司那些大頭們,已經接受你的建議,以結盟聯手出望的方式進行,後來呢?有沒有決定哪一家了?」
「我就是想找個時間跟你說這件事,上個月初我們公司就和﹃李氏國際揚聲﹄簽訂合作契約,我們這邊就由我負責,至於李氏那邊——怎麼了?」他發現他不太對勁。
李承烈似笑非笑的表示:「我只是覺得很巧,我這趟來就是想向你打探﹃李氏國際揚聲﹄的近況。」
范修羅反應很快,馬上做大瞻聯想,「你也姓李,又和李承瀚、李承嵐那對兄弟一樣是中德混血兒,該不會他們是你的兄弟吧?」
「你已經肯定這個答案了,不是嗎?」李承烈倒也大方坦率。
范修羅一副大徹大悟的神情,「看來你就是李家那個在四、五年前名噪一時,卻英年早逝的天才全能音樂家李承烈了,難怪你的音樂造諳這麼高超,我本來還以為是同名之巧,因為你和李家那對兄弟長得並不像。」
「我大哥和三弟像父親,我則像母親,不像是很正常的。」
范修羅關心的並不是這個,他比較感興趣的還是天才李承烈本身。
「據我所知,李承烈是個頂尖的小提琴家、指揮家和作曲家,鋼琴造諧也不差,而且他從小就是古典樂壇出了名的音樂神童,三歲開始學小提琴,五歲就正式登台演奏,十歲的時候已經是獲得多項國際大獎的小提琴演奏家,並成為各大知名交響樂團競相邀約的首席小提琴手,十二歲站上了指揮台,開始在指揮家的領域裡大放光采,十四歲時,完成第一號創作曲,作品一公開旋即獲得國際肯定、膾炙人口,接著又連續發表第二、三、四號的作品,連戰皆捷,從此確立了他小提琴家、指揮家和作曲家三項全能的崇高地位,加上他的鋼琴演奏也獨樹一格,雖然他因為對鋼琴不及對小提琴熱衷而未致力發展鋼琴演奏生涯,但其鋼琴演奏水準卻有國際比賽得獎的實力,所以﹃二十世紀最年輕的全能天才音樂家﹄的封號便不徑而走,逐漸傳遍國際古典樂壇,沒想到他十五歲以後,音樂生涯卻出現致命的挫折——」
他沉默下來,看著李承烈沒什麼表情的臉,沒有再接續下去。
李承烈自己主動接腔,「十五歲以後,不知是什麼原因,凡是和李承烈合作演出的其它知名演奏家,都會被他強烈且侵犯力極強的演奏風格影響,而失去自己原有的演奏風格,導致嚴重失常、公演失敗,之後李承烈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奏方式一直停留在他們腦海,讓他們無法恢復原有水準,甚至不會演奏了,在重創的絕望下,紛紛走上自殺一途,慢慢的李承烈就被冠上﹃音樂殺手﹄的名號,但希望和李承烈合奏的演奏家還是接踵而至,於是﹃音樂殺手傳說﹄便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李承烈終於厭倦古典樂壇而在十七歲以後漸漸將重心轉向流行樂壇發展是嗎?」范修羅按照自己的推理編織後續的發展。
「結果是對的,但轉往流行樂壇發展的最主要原因並不是那個傅說。」他耐人尋味的說道。
聽完他的話,范修羅似乎明白了某些事情,但他沒有立刻問,反而把話題導向另一個方向。「李氏國際揚聲是目前台、港、東南亞一帶的流行樂壇中,赫赫有名的四大龍頭之一,雖然目前的第二任音樂總監李承嵐也經營得不錯,但比起第一任,同時也是李氏國際揚聲的創始人之一李承烈而言,李承嵐還是略遜一籌,那傢伙簡直是天生的音樂鬼才,當他初跨流行樂壇時,各方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畢竟古典樂壇和流行樂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音樂的表現方式也不盡相同,就算他在古典樂壇雖被譽為全能的世紀天才,但這並不保證他在流行樂壇也能一樣吃得開,然而,那傢伙似乎天生就是為了當音樂王者而誕生的,轉向流行樂壇後,他所創作的第一支流行樂曲便非常成功,不但締造了空前的銷售量,讓他一夕成名,同時也捧紅了當時唱這支曲子的歌手,之後,他每次的作品都一次次的創造銷售量奇跡,他的知名度和實力也愈來愈不容小覷,很快的,他在他大哥李承瀚的全力配合下,兄弟兩人共同創立了﹃李氏國際揚聲﹄和膾炙人口的種種音樂奇跡,李承瀚是有名的商業鬼才,李承烈是全能的音樂天才,兩人的結合可說是天下無敵的最佳拍檔,這在當時還是流行樂壇流傳了好一陣子的熱門話題呢!他們兄弟兩人百戰百勝的合作關係,一直到四年前李承烈驟逝,老三李承嵐接任為第二任音樂總監之後,李承烈所締造的奇跡式旋風才劃下休止符,不復出現,那時李氏國際揚聲已經在流行樂壇站穩四大龍頭之一的地位,所以李承烈的死對李氏的公司實際運作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負面影響,反而在李承嵐接管後順勢進入穩健成長的階段,一直到現在。」
范修羅一口氣說完,連忙灌了半杯的礦泉水補充流失的口水。
李承烈太瞭解這小子的個性,不疾不徐的問:
「你花了這麼多口水歌頌我過去的豐功偉業圖的是什麼?」
「當然是想解惑。」
「解惑?」
范修羅食指在他鼻前左右幌動:「我唯一不明白的是,當時你為什麼要選擇台灣的中文流行樂壇來發展,而不留在李家勢力範圍所在的德國或者歐洲其它各國,甚至是美國,難道是因為妳外公君老先生在台灣的中文流行樂壇佔有一席之地的緣故嗎?還有,你四年前又為了什麼會突然﹃死亡﹄,從這個世界銷聲暱跡,而成為風谷的﹃死人﹄?」
李承烈淺淺一笑,一副賣關子的味道:「好了,我大概知道李氏國際揚聲的概況了,我待會兒要去找大哥那兒,你呢?」
「我?」他很識趣的配合著轉移話題——誰教「狂黨」個個都是「封口」高手!
「難道你忘了今天是聖誕夜,不打算飛去和在新加坡的嬌妻共渡嗎?」
「我和芷雲已經在上個星期提前慶祝過了,今晚她們將應邀去參加當地華僑為她們舉辦的耶誕夜party,我則要忙和你大哥合作的事囉!」
「你真的肯一個人過聖誕夜?」他還是不相信這個超黏老婆的小子會有這麼理智。
范修羅歎了一口氣,才認真的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實話,我是很捨不得芷雲,恨不得立刻飛到新加坡去找她,來個兩人甜蜜約會,但是我不能,我剛剛就說過了,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不想束縛著她,讓她因為我自私的獨佔欲而失去屬於她自己的私人空間。」
「好傢伙!」李承烈拍拍他略微寂寞的肩頭,算是服了他了。對方芷云「失而復得」果然讓他成熟不少,身為死黨,他深深替他高興。「我看這樣吧!咱們哥兒倆就自己過個屬於咱們的聖誕夜吧!」他試著安慰他。
包括范修羅在內的「狂黨」一族,全都愛極李承烈的這份體貼,他是他們公認最會安慰人的一個。「我正有此意,我看就到你大哥的「忘憂小築」去狂歡吧!我今晚正好和你大哥約在那邊見面。」
「你去過﹃忘憂小築﹄?」李承烈十分意外。
「從一個月前正式簽約後你大哥就一直約我在那裡見面了,有什麼不對嗎?」
「不!只是感到意外,忘憂小築可說是我大哥的秘密空間,也是他這四年來和我秘密見面的地方,所以那個地方除了我和大哥之外,幾乎沒有別人知道的,更別提自由出入。」
范修羅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但並沒有說出來,打算就此結束話題——
「別小題大作,可能是你大哥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吧!」他的說法並無不妥,既然李承瀚知道「風谷」的存在,也知道承烈住在風谷,承烈又屬於「狂黨」的一員,李承瀚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足為奇了。
「說的也是!」
「好了,我們走了。」
「你先過去好了,我想到街上逛逛再過去。」李承烈淡淡的說。
「回憶和某人的甜蜜往事嗎?」范修羅眨眨眼,聽得出來是在套話。
李承烈只回他一個不置是否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