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在喪禮進行的途中,因哀慟過度,再度昏厥,仲凌於心不忍,卻又走不開,只 好萬千不捨的將晴晴交給杜明風,請他送晴晴到醫院去。
「爸爸!」
晴晴淚流滿面的驚醒。
「妳還好吧!」杜明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爸爸呢?仲凌呢?!」
杜明風緊握著她的手,清晰的對她說:「沈先生正在代妳舉行喪禮,妳在中途暈倒 ,被送到醫院來。」
「我要回去!」
「晴晴!妳要節哀順變,我知道這麼說很老套,但是我也只能這麼勸告妳,何況, 妳還有深愛妳的丈夫,爺爺奶奶,以及我這個朋友,不是嗎?」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太不孝了,如果我能多陪陪他,多照顧他的話,說不定 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我不想瞞妳,你爸爸即使沒發生這件意外也活不久了,他患了嚴重的肝硬化。」 杜明風還是將實情告訴她了。
「爸爸!」晴晴一聽,哭得更傷心了。
杜明風蹲到她的跟前,輕輕的說:「當初送你爸爸來醫院的人告訴我,你爸爸留下 了最後一句話,是要轉答給妳的。」
「你快說。」
「他說:「晴晴,這些年來辛苦妳了,爸爸對不起妳,還有──謝謝妳!」。」
晴晴因過度悲傷反而哭不出聲音,只是不斷顫抖著雙肩,淚流滿面。
杜明風見狀,心裡自是難過極了。但是,他還是得保持情緒的穩定,告訴晴晴另一 件事。
他向一旁的護士做了一個手勢,那護士便拿了一個杯子,走近晴晴。
「晴晴!我答應過沈先生要保證妳平安無事,所以希望妳和我合作好嗎?」
晴晴只是無言的點點頭。
「很好!那妳和這位護士小姐去一下洗手間!」
「呃?」
「她會告訴妳的!」杜明風露出一抹微笑。
診療室的門被推開,剛剛那位護士拿了一份報告,面帶微笑的走進來。
「情況怎樣?」杜明風一見到她便急著問道。
「正如你所猜測的!」那護士故做神秘的賣了個關子,把報告遞給他。
杜明風看完報告立即眉開眼笑。
「明風。」
晴晴不安的望著他。
他迫不及待的轉向晴晴,「恭喜妳了,晴晴,妳要做媽媽了!」
「呃?!」
晴晴被這意外的喜訊嚇了一跳。
「你是說」
「妳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杜明風笑著說到。
「啊!」晴晴流下興奮的淚水。
「恭喜妳,沈太太!」那位讓士誠心誠意的向她道賀。
「謝謝妳!」
「請和我到婦產科一趟吧!醫生還有些事要問妳,順便告訴妳一些孕婦該注意的事 項!」那位護士很親切的說道。
晴晴望向杜明風,只見他頻頻向她點頭示意,她尾隨護士。
在她步出門口之際,杜明風叫住了她。
「晴晴!記住我的話,節哀順變,妳並沒有對不起你爸爸,而且,妳爸爸的遺言妳 也知道了,悲傷對胎兒會有不良的影響,知道嗎?」
杜明風出自真心的叮囑她,雖然他和她無緣做夫妻,但當個朋友祝福她,他還是非 常樂意的。
晴晴總算破涕為笑。「謝謝你,明風,我會聽你的勸告的!」
打從在醫院聽完婦產科醫生的「耳提面命」之後,回到沉園,晴晴一直將醫生的叮 嚀謹記在心。左大貴的死讓晴晴傷心欲絕,然而,她和仲凌的新生命,卻選在這個節骨 眼上來報到,這對晴晴而言,當然是個天大的喜事。
對於左大貴的死,晴晴仍很傷心。但是,人死不能復生,這一個星期來,仲凌和沉 家二老對她百般安慰,連杜明風也殷殷垂詢她的身體狀況,而她,該哭的也哭得夠多了 。現在,為了腹中的小生命,她決定接受大家的勸告安慰,節哀順變,把喪父之痛轉化 為對腹中小生命的關注。
晴晴相信這樣才是最適切的抉擇,將為人母的喜悅,令她更堅強。
天國的爸爸、媽媽,我會過得很幸福的,請你們放心,還有,我會好好的保護你們 這個未出世的外孫的!
晴晴望著窗外的天空,淌下了一串淚珠。她告訴自己,等到淚痕干了,她便要重新 振作,為新的生活奮鬥。
「晴晴!」
仲凌上氣不接下氣的推開了門。仲凌辦妥喪事後,便急急忙忙的趕到醫院,結果, 正巧杜明風進手術房不在,讓士告訴他,晴晴已經回家了,他又五步並三步的奔回沉園 。
「還好。」他一見晴晴平安無事,總算安心了許多。
晴晴見他為自己著急成這樣,心裡又不忍又心疼,她緩緩的走向他,柔聲的對他說 :「我沒事了,謝謝你,仲凌!」
「晴晴?!」
仲凌有些意外,然而,呈現在他眼前的,那張笑靨卻又具那麼真實而動人。
「你去過醫院了?」
「嗯!可是杜先生正巧不在,我問了讓士,讓士告訴我,妳已經回家了,我便氣急 敗壞的趕回來。」他一面說,還一面喘著氣。
晴晴一往情深的將身子輕輕的靠在仲凌身上,現在的她,滿懷興奮的心情。
「晴晴!妳真的沒事?」
仲凌還是不放心,早上,她還因傷心過度,而昏倒在喪禮中呢!
「仲凌,我們結婚多久了?」
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但是,他還是回答了。
「半年多了。」
晴晴笑得好溫柔。「是呀!都半年多了呢!」
「晴晴?」仲凌心中泛起莫名的不安。
「我已經有一個多月身孕了!」晴晴含羞帶怯的對他說道。
「什麼?!」仲凌著著實實地吃了一驚。
晴晴以為他沒聽清楚,便再重複一次。「我有一個多月身孕了,你快當爸爸了呀! 仲凌!」晴晴愈說愈興奮,兩眼閃著喜悅的光亮。
仲凌頓時無力的倒退幾步,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上。
晴晴以為他是高興過度,而未注意到他的異樣神色,她把喜訊第一個告訴仲凌後, 便趕緊拿起話筒,撥了個電話到醫院去,恨不得快把這個消息告訴沈灝夫婦。
「麻煩妳轉三一六號房,謝謝!」
晴晴好興奮,心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她能想像,當他們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 多麼地開心。
「奶奶!我是晴晴,我告訴妳,我懷孕了,已經一個多月了呢!」
果然,電話那邊立刻傳來雀躍不已的笑聲。沉灝搶過話筒,說了一句他要立刻請外 出假回家,便匆匆掛了電話。
唉!也難怪他們那麼開心,這可是他們的曾孫呢!
這麼一想,晴晴本想阻止他們回來的念頭也打消了,因為她明白,不管她如何勸阻 ,兩位老人家還是會不顧一切趕回來的,所以,她乾脆撥個電話找司機老王,要他去醫 院接他們。
當她撥通號碼時,接電話的是管家張媽的助手,她告訴晴晴,剛剛司機老王和管家 張媽才接到沉灝打回來的電話,已急急的跑到醫院去了。
晴晴想到兩位老人家的急性子,不覺莞爾。
她轉過身,發現仲凌正慘白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發呆。晴晴悄悄的坐到他身邊,輕 輕的拍拍他的面頰。
仲凌這才回過神,凝望著她,他的眼底竟盛滿了恐懼與悲傷。
「你怎麼了?」晴晴感到意外。
「晴晴。」他臉上的愁緒更明頗了些。
「嗯?」
「妳愛我嗎?」
晴晴呆了一下,旋即露出燦爛的笑顏。「原來你是要問這個呀!我當然愛你呀!」
「那」
「你和我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晴晴毫不知情的指指他的鼻尖。
「我們不要小孩好嗎?」
仲凌此話一出,晴晴當場愣住了。
「你──再說一遍!」晴晴怕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不要小孩好嗎?」
仲凌雖然感到難以啟齒,但他還是咬著牙根,把心裡的話,勇敢的說出來了。
晴晴只覺得腦袋瓜像剛被一隊轟炸機投彈過般,亂轟轟的,卻一片空白。她原本還 期待看到仲凌歡天喜地的笑容,和她共同分享屬於他們兩人共有的喜悅,沒想到,仲凌 的話竟然是這麼的出人意外。
她試著平撫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她瞭解仲凌,知道仲凌並不是冷酷無情的人,所 以,他之所以不要孩子一定有很充分的理由,她必須保持冷靜,向他問清楚癥結所在, 才能對症下藥。
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企圖讓自己過度激動的情緒更平靜些。
「能告訴我理由嗎?」
只見仲凌面如死灰,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晴晴更加確定他心中有事。
「仲凌!你一定有充分的理由是吧!否則,你不可能不要小孩的,這個小生命是我 們愛情的結晶,更是我們相愛的證明,你不可能不要他的,是吧!」
晴晴試著套出仲凌藏在心裡的話。
「仲凌。」
「我不要什麼愛情結晶,更不要什麼愛的證明,我只要你活生生的,健健康康的陪 在我身邊就好了,其它的,我什麼都不需要!」仲凌痛楚的嘶吼。
是的!他怕!他非常害怕!
他害怕那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將會奪走晴晴的生命,他前六任妻子中,不就有兩個 是死於難產嗎?所以,他不能不害怕呀!他寧可絕子絕孫也不要失去晴晴,對他而言, 晴晴是最重要的。
晴晴經他這麼一吼,心中總算有個譜了。
現在,她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解開仲凌心中的心結,她非常有信心能說服仲凌,在這 之前,她不是過關斬將,將他心中的結,一個一個的解開了嗎。
所以,這次,晴晴還是會奮戰到底,尤其這件事還關係到我們的小Baby呢!
「你是怕我流產,或是難產是吧!」
「不要說了!我不要聽!」
仲凌幾近咆哮。
晴晴不知自己究竟是該高興,還是悲傷。
仲凌對她的深愛,自然令她感動不已,然而,若因他太在乎她,太重視她,而抹殺 了他們小寶貝出生的權利,那又是多麼令人欷歔的事啊!
「我愛你,所以,我也愛我們的小寶貝,我絕對不會拿掉孩子的!」晴晴非常篤定 的說道。
「晴晴!」
仲凌一聽,差點兒暈了過去,他無力的跪在她的膝前。
「仲凌,你這是在做什麼?!」晴晴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算是我求妳好嗎?晴晴!我們不要孩子,不要孩子!」仲凌使盡力氣嘶喊,希望 能改變晴晴的決心。
只有這點,晴晴絕對不能依他,她倒抽了一口氣,非常冷靜的說:「你為什麼不想 想,你就快當爸爸了呀!」
「我不要當爸爸,我只要你!」仲凌比她更執拗。
「仲凌!你聽我說,我不會有事的!」
「不要!」
如果可能,晴晴並不想這麼做,但事到如今,她非堅持到底不可。
「你如果不要這個孩子,那我就離開沉園,獨自生下小孩後再回來!」
「不!不行!」仲凌像發狂了一般,不斷地狂吼。
「妳如果敢踏出沈園一步,我會把妳鎖在房間裡的,就像我們結婚之初,我所說過 的一樣!」
晴晴豈能在這節骨眼上敗下陣來。「你如果這麼做,我就帶著孩子自殺!」
「晴晴?!」
仲凌顯然被她的話嚇到了。
看他一臉驚慌失措,晴晴非常不忍。然而,為了保住小孩,她也只有狠下心這麼說 ,雖然她心中沒有絲毫尋死的念頭,但是,她明白仲凌是把她的話當真了,所以才會受 到如此大的震驚。
「不!不要自殺、不要」仲凌像個無處可逃,無依無靠的棄兒般,緊緊的抓住晴晴 的手。
晴晴後悔極了!這會兒,她才想起,仲凌的前六任妻子中,有一個就是自殺身亡的 !晴晴懊惱不已,但是,話已出口,傷害也已造成,即使她現在把話收回來,也無法撫 去仲凌心中的創傷啊!
「仲凌!」
「不要自殺,我答應妳,我們留下小孩,妳不要自殺,好嗎?晴晴!」仲凌像個害 怕被母親丟棄的小孩般,雙眼充滿恐懼的瞪著晴晴。
「仲凌,對不起!」晴晴被他的表情,攪得心都快碎了。「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對 不起!」
「晴晴!」
他們兩個緊緊的抱住對方,唯恐一鬆手,這份屬於他們的幸福就會從指縫間溜走般 。
「答應我,妳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他說不下去了。
晴晴眼底閃著無限的溫柔,她輕柔地在他的雙頰上各吻了一下。「你放心吧!
我一直是個健康寶寶,連細菌都怕我哩!」
仲凌還是放心不下。「妳一定要平安無事!」
「只要你是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我就會平安無事的!」晴晴心情一放鬆,調皮搗蛋 的壞毛病就又犯了。
「我一定會當一個溫柔體貼的好老公的!」仲凌信誓旦旦,做出一副對天發誓的手 勢。
晴晴忍不住笑出來。「我是在逗你的啦!你一直是個最好的老公呢!」晴晴羞答答 的說道。
「真的?」
「嗯!」
「有多好?」
瞧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晴晴又想搗蛋了。
「唔──」晴晴故意望向天花板,存心吊他胃口,好欣賞他那副急巴巴的糗樣。
「妳快說呀!」
仲凌見她露出一副惡作劇的神情,便知道她又想整他了,於是,他決定來個先下手 為強。
「好吧!妳不說就算了!反正我是不值得一提的,我活該倒霉要受妳冷落,我這下 子,晴晴可急了,她一向最怕仲凌對她來這一套的。「好了!你別再說了!算我怕了你 了!」
「那妳就快說!」仲凌露出勝利的微笑。
「說什麼?」晴晴一臉無辜。嘿!才不要這麼快就趁了你的心呢!
仲凌雙頰一紅,一時語塞。
他知道晴晴是故意裝蒜的,其實,他大可不問,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事,但是,他偏 偏好奇心大起,非知道不可。
唉!看來,我還是鬥不過晴晴的!仲凌不禁暗歎一聲。
晴晴見他那副洩氣的樣子,有點兒不忍,於是,她繞到他身後,抱住他的腰,甜甜 的對他說:「你是世界上最最最說不完的最,的最好的老公,滿意了嗎?」
仲凌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他聽不太憧她的話,但是他已心滿意足了。
他轉過身摟住她,托起她的下巴,柔情萬千的品嚐著她那柔軟的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