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桑子榮一行人趕到別墅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漫天大火,熾烈的火焰吞噬了整幢建築物,形成一片火海。
桑洛雲呆呆地跪在地上,兩眼直愣愣地瞪視著前方的火紅色。
而王天志則在一旁用瘋狂而殘酷的笑容,看著那片火海。
「洛雲,天志,這是怎麼一回事!?洛凡和少廷人呢!?」
桑子榮夫婦拚命地搖晃著兒子。
唐家三人也挨了過去。
只見桑洛雲精神恍惚,像在夢囈般地說道:「我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當王伯告訴我們洛凡在那片火海裡時,我嚇得跪坐了下來,而他卻毫不猶豫地衝進了那片火海,我……真的輸了……」
他流下了悔恨羞愧的淚水。
「你……你是說洛凡和少廷現在在那片火海裡?」
鍾雅君和章綺萱不約而同地昏了過去。
兩個當丈夫的除了扶住自己的妻子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慶鴻畢竟最冷靜,還記得最重要的事。
「叫消防車和救護車了嗎?」
話一出口,一夥人才又手忙腳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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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凡!凡凡!你在哪裡!?凡凡!」
「少廷!?」
洛凡在即將昏過去的剎那聽見了心上人的急切呼喚,精神為之一振。
「少廷……」
可能嗎?在這片令人窒息的火海中!?恐怕是自己在瀕死邊緣,因過分的思念所產生的幻聽吧!洛凡如此告訴自己。
即使是這樣,洛凡還是很高興,在死前能聽到少廷呼喚自己的名字,她死得無遺憾了。
雖然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多麼希望能和少廷廝守一生,而眼看那個長久以來的心願就要實現了,現在卻……
「少廷……救我……」她絕望地吶喊。
不!少廷還是不要來救我的好!
雖然這樣的死去,並非她所願意的,但是至少她最愛的少廷平安無事,這樣就好了!
對!不要救我了!少廷,來世再見了!洛凡含淚閉上了雙眼,靜靜等待死神的召喚。
「凡凡!凡凡!」
一陣急促熱烈的呼喚將昏睡的洛凡又喚醒了。
洛凡睜開眼睛一看,呈現在她眼前的正是她愛逾生命的少廷。
她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
「上天還是很厚待我呢!竟派了一個和少廷長得一模一樣的死神來接我!」
「凡凡!你在胡說什麼?我是少廷啊!」
少廷激動得把心愛的人緊緊的摟在懷中。
「幸好你沒事!」他激動得熱淚盈眶。
在未找到洛凡之前,他的心幾乎都粉碎了。
「少廷……真的是少廷……」
洛凡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她好想好想把眼前的人兒看個清楚,奈何熱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令她無法看清他的臉。
「是我!真的是我!我聽到你的呼喚,趕來救你了!」
他摟緊洛凡的雙手激動得直抖顫個不停,少廷的心中有千萬個感激。
「你這個傻瓜!幹嘛來救我?會沒命的……」她心痛地叫道。
「失去你的話,再多的命也沒有任何意義!」他篤定地說道。
「少廷……」
「危險!」
少廷機警地抱著洛凡躲過一劫。
那是一大塊塌落的天花板。
「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來,我們必須逃出這片火海!相信我,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
少廷扶著洛凡站了起來,他的神情是那麼冷靜,他的態度是那麼從容。
洛凡竟然笑了。
只要是少廷所說的話,她都無條件地相信。
只要能和少廷在一起,即使是下地獄去,她也不害怕。
只要少廷在她身邊,她永遠都無怨無悔。
因為她是那麼地愛他。
唐少廷也笑了。
兩個人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在步步艱險的火海中穿梭。
「凡凡!快走!」
少廷用力推了她一把,她重心不穩的滾下了樓梯。
然後,一缺塌落的天花板幾乎在同時阻絕了樓梯通路。如果他們再慢個千分之一秒,恐怕就被壓死在那塊滾熱的水泥石板下了。
「少廷!」洛凡發現他的左腳因方纔的推撞弄傷了。
唐少廷強忍住刺骨般的疼痛,站了起來。
洛凡連忙扶住他。
大門早已是一片熊熊烈焰,絕對無法通過,其他的地方也一樣,惟一的希望是客廳左側的玻璃牆,但是,如果要打破它,就必須冒著被玻璃刺傷的危險。
「沒辦法了!」
唐少廷咬緊牙根,按按住左腳傷口的疼痛,往那片玻璃使勁一撞。
「不要!少廷……」
就像奇跡一般,少廷一口氣便撞穿了一個大洞。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這大概真的就是奇跡吧,注定他們命不該絕於此。
「過來!凡凡!」
少廷全身都是玻璃割裂的傷口,但是說話的語氣依然那麼鏗鏘有力。
洛凡知道這種時候自己只能照他的話做。
「少廷!不要!你會沒命的……」
她話還沒說完,唐少廷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用力往外一跳,雖然從破裂處到地面只有半層樓高,但是在外有火焰漫燒,少廷的左腳又受傷的惡劣情況下,這番舉動簡直就是向死神挑戰。
「凡凡!凡凡!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少廷急促的呼喚在她耳畔響起。
洛凡這才張開了眼睛,原來在少廷抱著她往下跳的剎那,深怕少廷會死去的恐懼,令她暈了過去。
「少廷!?」
她抖著雙手緊緊抓住他,怕在她眼前的只是幻影,真正的少廷早已死去了。
只見少廷對她柔情似水地一笑。
「瞧!我沒騙你吧!我們真的逃出來了!」
「少廷——」
洛凡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她緊緊依偎在他懷中放聲大哭。
「凡凡,先別哭,趕快遠離火場吧!這裡還是很危險的!」少廷不得不提醒她。
「嗯!我們快走。」
「不!你自己先走。再找人來幫我,我已經動不了了。」
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原本就全身重傷,再如上方才落地的重創,他的身心頓時鬆懈下來,幾近麻痺的身體,令他再也動彈不得。
洛凡使盡生平的氣力,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少廷帶走。
「要走一起走,我絕不可能丟下你自己走的!」
「凡凡!」
「不要再說了!我一定要帶你一起走!」她異常的執拗。
開玩笑!她怎能把他丟在這個隨時可能喪命的危險地帶,如果在她離去的剎那間,少廷被火吞噬了,那……不!絕對不行。
「凡凡!聽話,快走!」
「要走一起走!否則就一起死!你別想要我再離開你!」
為了他深愛的凡凡,就算是全身都早已麻痺無知覺了,他還是要讓它再度移動。
為了他的凡凡!他知道她是認真的,非要陪著他不可。
所以,他無論如何也耍堅持到最後,他絕不能讓自己拚死搶救出來的寶貝,在最後一步毀滅掉。
「那麼,就一起走吧!」他使盡力氣才擠出這一句話。
「嗯!」洛凡含淚笑道。
############
消防車終於趕來了,救護車緊跟在後。
當巨大的水柱劃過天際,噴向那片火海時,呆愣在一旁的人們赫然發現火海裡出現兩個人影,正朝他們顛顛簸簸的走來。
「是洛凡和少廷!」
桑洛雲一面狂叫,同時衝了過去。
「真的!真的是他們——」
幾個幫不上忙的老一輩哭成一團。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應該燒死在裡面了才對……」
王天志根本不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情景。
桑家兄妹站在唐少廷的兩旁,攙扶著幾乎已暈眩過去、全身癱瘓的唐少廷,朝著他們走過來。
「少廷!洛凡!」
大夥兒踉踉蹌蹌地往他們齊湧過去。
但是王天志比他們更快。
「唐少廷!你去死吧!」
在瘋狂叫聲響起的同時,王天志手中一把鋒利雪亮的刀筆直地往唐少廷的胸口刺過去。
「不要……」
「洛凡!」
然後,時間靜止了。
最後呈現在他們眼前的一幕是——
洛凡在最後一剎那,挺身擋住動彈不得的少廷,那把刀子無情地刺入她的胸口,鮮紅色的液體在王天志拔出那把刀時,如泉水般湧出。
「不要……不要殺我的少廷!不要……」
洛凡喘著氣,氣若游絲的泣訴,而她的身體卻依然執拗地緊貼在少廷身上,不給王天志任何機會。
「凡凡,凡凡!不要!」
被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少廷只能無力地淌著心碎的淚水。
他簡直恨死自己,此時此刻,他的身體竟然沒有任何知覺的一動也不動,他竟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為自己挨刀淌血,拚死護著他。
「天志……」
只有不到一秒的時間,王天志把染血的小刀往自己的肚子用力一刺,一道鮮紅立即噴出,他在倒地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老爺,我只能這麼做!」
然後,他再也沒有任何聲息了。
在目睹王天志倒地後,洛凡才安心地癱倒在少廷身上,熱淚盈眶地留下最後的話語。
「愛你……我愛你……到死都愛你……」
「凡凡!」
############
時間,對現在的唐家和桑家人而言,真是最殘酷的折磨。
王天志死了。
而少廷和洛凡則在玻璃窗後的加護病房裡,昏迷不醒地躺了三天三夜了。
他們兩家就這樣呆呆地站在加護病房外的玻璃窗前,癡癡傻傻地守著兩個年輕人三天三夜,誰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醫生說只能等待奇跡發生。
但是,已經三天了,奇跡卻始終沒有發生。
少廷和洛凡還是動也不動的躺在那慘白的白色空間裡,沒有任何反應。
「爺爺,爸媽,少廷情況怎樣了!?」
唐少凌、唐少凡、唐少華和姜凱茵、谷心蘿全都趕來了。
他們一起望向躺在病床上沉睡的兩個年輕人。
「連這種時候,他們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相配,所以,他們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會醒過來的!」
望著那幅畫面,姜凱茵忍不住哽咽道:「對!他們一定會醒過來的!」
其他人也紅著眼附和著。
然後,他們看見白色空間裡的醫護人員突然忙碌了起來,一夥人全都擠向那片玻璃窗,只差沒把它擠破。
「凡凡……凡凡……」
少廷的眼睛還沒張開,嘴巴就已經不斷地喊著相同的話語。
「先生!你不要這樣!你的傷勢很重啊!」
醫護人員竭力阻止他的動作,但是他說什麼也想到洛凡身邊去,醫護人員拿他沒辦法,只好幫助他,讓他到洛凡床邊去。
他喘著氣,使盡力氣在她耳畔喚道:「凡凡,是我……少廷,凡凡,醒來,快醒來!你說你要陪我一生一世的,現在,我沒有死……所以你也不能死……快醒來,凡凡……」
他的淚,滴落在她慘白的頰上,漸漸滑下她的眼角。
剎那間,奇跡發生了,洛凡奇跡似地睜開雙眼。
「我愛你,少廷……我愛你!」這是洛凡醒來的第一句話。
「凡凡!」
少廷緊緊握住她的小手,不斷地重複著他最深愛人兒的名字。
醫護人員全都被他們之間的癡情深深感動,而玻璃窗外的一大夥人則哭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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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兩個星期過去了。
除了唐家三老外,唐家其他人都因公事堆積太多,飛回美國去了,他們臨走前,還鄭重其事的對唐少廷和桑洛凡說:「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們會在美國把婚禮準備好,等你們回來結婚。如果你們再慢吞吞、拖拖拉拉的,我們就要殺過來搶人了!」
之後,留下滿心的祝福,他們暫時告別了。
這天,桑子榮和鍾雅君帶來了王天志的遺書,上面寫著:
老爺:
您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所作所為,但是,我只能這麼做,我無法眼睜睜看著少爺走向和您相同的路。當年,我無力為您多做點什麼,使您為情苦了一輩子。現在,我終於能為您做些彌補了,與其讓少爺走上和您一樣的路,我寧願殺了洛凡小姐,少爺說過的,即使沒有洛凡小姐,他依然能活下去的,那時,我便決定這麼做了!
我不敢奢求您的原諒,只是今後不能再服侍您了,這是我唯一的遺憾,您的恩情,我只有來生再報了。
天志絕筆
「他很傻,也很不應該,但是,請你們原諒他……一切都是我的錯……」桑子榮沙啞的哽咽道。
「他為什麼這麼……」
少廷不解,逝者已矣,他已經不想再談恨與不恨了,現在,他只想知道真相。
唐慶鴻才要開口,桑子榮便搶著說:「這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他回憶道:
「我、綺萱和雅君是青梅竹馬,自小一塊長大的好朋友,而我和綺萱更是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妻。但是,由於我從未清楚地表白我真正的心意,所以,綺萱一直只把我當成哥哥般看待,而雅君則一直深愛著我。然而,把綺萱當成親妹妹般看待的雅君,為了維持三個人間的和諧,把愛意深藏在心底。我們三人的關係一直處在微妙的平衡中,直到我從美國學成歸來,帶回大學好友促天之後,一切便改變了。由於我口口聲聲只把綺萱當妹妹看待,所以,促天和綺萱便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相戀了。那時我震驚不已,卻又無可奈何。但是,在那個時代,指腹為婚還是有很不成文的約束力的,綺萱和促天的熱戀自然在我們三個世交家庭中引起很大的衝擊,為了成全他們的戀情,同時又能不傷害三個家族的交情,我接受了雅君的提議,對外宣稱是我移情別戀,愛上了雅君,而一直只把綺萱當成妹妹,那場風波才告落幕。綺萱和促天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帶著我和雅君的祝福,飛到了美國。那時天志非常難過,但在我的央求下,他也未再多說什麼。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完全落幕了,沒想到……」
桑子榮眉頭深鎖,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鍾雅君繼續接著說道:「沒想到八年前,促天和綺萱的兒子會以台灣為舞台,將歷史重演一次。原本少廷和洛凡戀愛是沒有什麼不對,但是洛雲卻也愛著洛凡,而他偏偏犯了和子榮相同的錯誤,沒有表明自己的真正心意,所以,走上和子榮相同的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洛凡嫁給少廷。但這卻刺激了天志,引發了天志對唐家潛藏多年的恨意。他對子榮的效忠,使他對少廷萌生了無法挽回的殺意。因為他認為,只有殺了少廷,才能彌補子榮為情所苦的一生,他一直認為子榮當初會失去綺萱是他的錯,只怪他當時太年輕、太無能了,才造成子榮終生的痛苦,所以,他一定得幫助洛雲,不讓歷史重演。至於天志為什麼會對子榮那麼忠心,恐怕是個性使然!他是個孤兒,自小在桑家做長工,但是子榮從未把他當下人看待,而是當成哥哥一般的對待,教他讀書識字,還曾經救過他兩次,一次是車禍,一次是墜樓……而天志又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我想,多半是這樣了。他甚至為了服侍子榮一輩子,而終身未娶,無論我們怎麼勸說,他總是表示,只要能服侍子榮一輩子,他就心滿意足了。所以,雖然他的行為很不應該,但是我們卻又不知該如何做才對。本來在八年前發生那場悲劇時,他就打算自殺謝罪了,是子榮跪地求他,他才放棄尋死……」
往事歷歷,鍾雅君的眼眶也紅熱了起來。
唐促天想接著說,章綺萱卻比他先開口。
「本來什麼都不知道,而幸福生活著的我們,在聽完天志悲憤的泣訴後,才知道,原來我們的幸福竟然是建築在子榮和雅君的痛苦上的。深沉的愧疚感使我們無法去責備天志的所作所為,但是,少廷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嘴巴卻還一直叫著『凡凡、凡凡』,身為父母的我們,很希望能完成兒子的一片深情。但是,洛雲也深愛著洛凡,也因洛凡而受傷骨折……在那種情況下,我們真的是沒了主意。如果成全少廷的心願,那麼我們更對不起子榮和雅君了,可是,少廷和洛凡卻又那麼相互癡愛著對方……」
章綺萱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再也說不下去了,唐促天連忙安撫她,為她拭淚。
氣氛變得更加沉悶。
唐慶鴻繼續未完的故事。
「於是,我這個老頭子就自作聰明的提出了『八年之約』。八年後的現在,正好是少廷和洛雲人生最大的轉折點,所以,我便提出以八年為期限的約定。這八年間,少廷和洛凡不能以任何方式接觸、見面或和對方聯絡,這是一項極為殘酷而艱巨的愛情考驗,尤其正值黃金年華,擁有年輕多變的心的少廷和洛凡而言,這更是一個重大的考驗。同時也是為了給予洛雲一個重新競爭的機會,在這八年間,如果洛雲還是沒辦法讓洛凡心動,或者洛雲自己先變心,移情別戀,那麼,洛雲便失去了資格,必須無條件退出。相反的,如果變心的是少廷或洛凡,那就更沒有必要繼續這個約定了。於是,在大家的默許下,這個約定成立了。之後,我們便把這個決定告訴了洛雲和洛凡,他們兩個兄妹都答應了,從此,約定開始生效,我們便帶著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廷回美國唐家。」
唐促天在唐慶鴻停口時接著說:
「然而,回到美國的少廷,依然醒了又昏迷,昏迷了又清醒,我們尋遍了名醫,就是無法讓少廷完全清醒、回復正常,那種可怕的日子持續了半年之久。有一天,就像奇跡一般,少廷清醒了,從此未再昏迷過去。但是,他卻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他記得去台灣洽商的事,但卻不記得桑洛凡這個人,包括和她有關的一切,他都不復記憶。他的大腦巧妙的略過那段經歷,不著痕跡地將破碎的記憶串連起來。少廷一直以為,他在台灣完成了那筆生意之後,在到機場,準備飛回美國的路上遇到車禍,然後便重傷昏迷了半年。那時,我和綺萱、爸爸商量的結果,決定不把少廷失去的那段記憶告訴他。這是我們為自己的愧疚所做出的自私決定。我們自私地安慰自己,如果少廷依然深愛著洛凡,那麼,總有一天,他會奇跡般地想起那段愛戀,只要他夠愛洛凡的話。否則,就讓那段愛戀隨風而逝算了,少廷將會再遇到另一個女子,再談一段甜蜜幸福的戀愛。這麼一來,既可以不再增加對子榮和雅君的愧疚,少廷也會很幸福的,這未嘗不好,就當做他和洛凡無緣就是了!這是我們的自私,但是……」
唐促天深歎了一口氣,才接著說:
「不知是什麼原因,清醒之後的少廷在某些方面卻改變了,他還是很認真地工作,孝順我們,和兄弟間手足情深,和朋友相處融洽,一切都和以前一樣,而且愈來愈好。惟一改變的是,他從此對異性沒有任何興趣,除了公事或人際上所必需之外,他對異性竟然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傷眼,更別說和她們交往了。於是,他成了眾人眼中的工作狂,我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劇烈的轉變,少廷根本不記得桑洛凡這個人啊!」
在唐促天說完之後,鍾雅君補充道:
「少延剛失去記憶時,促天有天打電話來告訴我們,說只要我和子榮願意,就當做約定無效,那時我們猶豫了,如果取消約定,那對少廷太不公平了。而且,我們也想知道,究竟是洛凡或洛雲誰的愛比較深、比較長久!?因為兩個都是我們疼愛的孩子,所以,不管我們做什麼樣的決定,一定有一個要受傷害。因此,我們決定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而維持原來的約定,把最後的結果交給時間去決定。只是我們沒有想到這兩個孩子竟然一樣的癡傻,真的撐過了八年的歲月,眼看著八年之約只剩三個月了,為了洛凡和洛雲的一片深情,我們決定再重新給你們三個人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所以我們和促天他們取得聯繫,這就是三個月賭注的由來!」
「原諒我們,這是我們上一代的事,卻連累了你們,對不起……」
章綺萱這麼一哭,氣氛就更加凝重了。
室內一直處在沉寂之中,有的也只是無言的淚水。
彷彿過了一百個世紀之久,首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少廷。
「桑伯伯,請你老實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是深愛著我母親嗎?我想聽實話!」
他的神情相當懾人。
這是一個震撼力十足的問題,是上一代四個當事人都想知道卻說不出口的心結。
桑子榮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清楚的說道:
「愛!一直以來,我始終深愛著綺萱,在我內心深處,所能記得的,永遠都是綺萱那甜美的笑靨,和那一連串幸福的童年往事。我一直相信我始終深愛著綺萱,尤其在八年前再度相逢,綺萱知道了我真正的心意之後,我更是以為我深愛著她。直到這次再見,我才赫然發現,原來我早已把綺萱當成妹妹般看待,所以我才會一直希望她幸福,從來沒有恨她的感覺……到那時,我才真正瞭解到,我一直以為的深愛,原來只是我對初戀的一種懷念。人家說初戀總是難忘的,我想我就是那樣的心情,其實,我的心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另一個女子佔滿了,她是一個美麗溫柔又善良堅強的好女人,值得我鍾愛一生的好女人,我早就深深的愛上她了,只是我自己沒發現罷了!直到這個女人被我的愚昧逼得爆發多年的心酸之後,我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才發現,原來我竟在不知不覺中將她傷得這麼深,這麼徹底……」
他不知何時走到了鍾雅君的眼前,對她說:「這是我出自肺腑的真心話,請你相信我,原諒我過去的無知愚蠢,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用我的下半生來彌補我所帶給你的傷害,好嗎?雅君,我愛你,一直深愛著你!」
鍾雅君再也顧不得晚輩們在場,恣情的哭倒在心愛的丈夫懷中。
章綺萱依偎在唐促天懷裡,也是不住地落淚。
連唐慶鴻的眼睛也是一片濕濡。
三個年輕人,更是深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