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層細細的,輕輕的白色粉沫,隨著微風緩緩飄落…
放眼所及,一望無際的白茫茫,恍若是變了顏色的白色沙漠,看不到盡頭似的覆蓋大地。
穆凊揚輕抖了下白色大氅,讓雪花落下地,才提步緩緩走到個膝高的石塊前停下步。
「這…就是界碑了…」
「是的,三爺!」回答的是貼身隨從之一的連應祥。
說到這四個長隨,連應祥、劉玉風、沈長榮,三個都是漢人,全出自鄉野窮民沒讀過什麼書,從軍只為了餬口生存,裡格泰則是唯一的滿人,卻也是個破落戶,四個人分別在各次游擊戰役或立軍功,或身入困戰,被穆凊揚提攜與解救,留在身邊教導拔擢,幾年下來,四個人被號稱「四虎將」,個個都變得勇猛善戰,有勇有謀。
而四人口中,深具敬畏的三爺則貴為皇族,乃當今康親王府四個少爺中排行老三,唯一習武也是唯一晉封的貝勒爺。
十七歲時,曾扶助當今康熙帝罷黜那自即位就對他心存輕蔑,甚至頗有奪權篡位獨霸清廷野心的顧命大臣鰲拜,而受封爵位。
這樣風光的過去,讓四個長隨打心底,半點也不敢小覤這面貌俊雅宛若儒生的主子。
「這裡…好荒涼…」穆凊揚冷然的望著一片蒼茫景色,皺起了眉頭。
四位長隨緊緊隨侍在側,恭身著,然而,心頭卻不禁狐疑起來…
在這東北極地,已經整三年了,數不清的人頭落地,數不清的大小戰役,四人無一日不是跟著這面善手冷的主子,踏遍了這裡每寸土地…怎麼現在,主子突像沒見過這景似的,發起愁,歎起氣來了。
「三爺…跨過了界碑,再過去廿里…就是羅剎伯克·達蘭夫將軍的邊防要塞之地了…」連應祥眼望著主子緩步越過了界限,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下。
穆凊揚身子頓了頓,停下腳步,緩緩回了身,也不望連應祥,只垂眼看向界碑,忽然淡淡一笑,喃喃自語:「就這麼一點小石頭,便把雪地割成了兩半…咱們到底在搶個什麼…難道就為了把小石塊搬來搬去嗎?」
戰馬上的穆凊揚總是顯的自信滿滿,英姿勃發,那帶著淡褐色的兩道劍眉、深邃雙眸,及別於漢族的尖挺鼻樑,透著邊關滿族悍將神采,如此俊朗如此剛毅。讓每次出怔應戰的兄弟們都充滿信心。可現下,脫下了戰袍,穿上錦衣,披上白氅,卻活脫脫成了個儒雅之士。
只是,跟在他身邊三年的長隨們卻是第一次瞧見主子有這樣傷春悲秋的柔士情懷,
「跨過了羅剎要塞,再過去…是什麼?」這句話像是自問,又像是諮詢,四個長隨你望我,我望你,也不知怎麼回答,正想方設法的回個標準答案時,他又自語著:「天涯海角嗎?」
穆凊揚再度挑眼而望,深深吐了口長氣道:「離回京述職的日子還多久?」
「後日…」
穆凊揚點點頭,再次拍了拍把大氅上的白雪,回身走著:「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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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吧…京華…多漫長的歲月…
若到了天涯海角…總成了吧?總可以了吧?
京華啊!別管咱們各是什麼出身了,跨過了這小石頭,我就什麼也不是了,到時,你最多只要服侍著我就行了…不,不用服侍…就只幫我披披大氅吧!我,也幫你披披大氅…這樣,便互不相欠了…
只是前題…我得把你救出來啊…嗯…不久了,再不久了,我就要回京了…你等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