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日本 北海道
在上海,四月已是溫暖春天到來的季節,然而在北海道,四月雖是由冬轉春的季節,平地的積雪也常在四月中就溶解,不過周圍群山間卻仍可見積雪。同時山風吹來陣陣寒意逼人,所以並非理想的旅行季節。眾多日式房屋的其中一幢內,一位身披柔軟天鵝絨的女子,捧著熱乎乎的甜巧克力,微瞇著雙眼,倚在窗邊觀景。「春天的北海道還是很冷吧?」不遠處,優雅的纖指端起細心沖泡好的花茶,放在唇邊輕聞茶香,潛藏著柔柔笑意的美女抬起溫雅恬靜的白玉臉龐看向前方不發一語的同伴,「不過山間雪色倒是讓人心情舒暢。」「嗯。」女子並不言語,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還是不打算回去嗎?」輕巧地將雪舫蛋糕切成薄薄一片,放入口中含化,宋念恩柔和的音調就像是融化的白雪,帶來春天的氣息。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無所謂地笑笑。
「最近關於『他』的新聞可不少,若不是被壓了下來,大概某些商業雜誌會全副報導這位青年才俊呢!」「被報導的人是他,與我無關吧!」窗前的女子——左千夜撇撇唇,顯得有些不耐煩。忽而宋念恩柔美的唇畔浮起一抹不合氣質的詭異,這位對凡事都不在乎的左千夜小姐啊,唯一的死穴,就是眼前這本商業雜誌封面上的俊美男子了。瞧瞧,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老公人選?要是能巴上這麼一個鑽石礦源,這一輩子就不愁吃穿了,還可以永無止境地讓別人羨慕嫉妒,嘖嘖,多令人動心的金源那!就算他身無家產,憑他那張臉,也足夠讓女人瘋狂的了。
「真是不錯呀!才貌雙全,若是以後不小心失業,還可以靠那張臉吃吃軟飯,當一個被女人養的小白臉,既省事又不費力。」不錯的男人吧?跟著他絕對不會沒飯吃的。
「宋念恩。」左千夜淡淡回眸,斜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注意保持你的形象。」「這裡又沒有別人。」舀了一勺烤奶油糊入口,宋念恩露出陶醉的表情。好吃,入口的奶油軟滑香甜而不膩口,真是極品!她是越來越佩服自己的手藝了!「那就多吃少講。」說來說去,左千夜是嫌她話多。
「什麼嘛!人家可是關心你呢!」將南宮夜月無辜的表情學了個十成十,宋念恩一雙大大的水眸眼淚汪汪,眨巴眨巴的,眼看就要掉下幾滴淚水應應景。「得了吧,你。」左千夜甩甩手,轉身看向窗外雪景,白茫茫的一片,遮掩了一切,卻又看上去如此地純潔。已經……五年沒有回去了,自從離開了家,她就像是長了翅膀的雛鳥,一去不回。父親不知催過未歸的女兒多少次,可是,她總是找借口搪塞。他……怎樣了呢?
五年來,她從未忘記過他最後追逐的身影,也從未去注意所有有關他的消息。原以為可以就此忘記,然而,那種深刻的記憶越來越清晰,彷彿就在昨天發生一般。她想,她真的是忘不了他了。
「真的不回去嗎?」念恩不再促狹的聲音傳了過來,她們……也是擔心著她的吧?總是一意孤行的她,讓很多人都很擔心啊!「誰說不回去的?」聽說他打算找一位適合自己的女性結婚,即使沒感情,但憑他的條件,想成為他妻子的女人隨手找找都可以一大把。微瞇的眼閃過危險的光芒。
她哪會讓他這麼做?他……只能是她的,只能是她的,千古文學。
「我訂了機票。」從日本飛到上海不需要多長時間,相信可以給所有人一個巨大的驚喜。「終於下定決心了呀?」呵呵,這次千夜回去一定會陣亡的,看到別人陷落的感覺真是好啊!「你少幸災樂禍。」含笑的水眸掃過一旁樂透了的美人,「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吧!」自己的婚事都沒有解決,還敢五十步笑百步?
上揚的唇攸然向下彎去,我見猶憐的柔弱臉龐更加惹人心疼,宋念恩泫然欲泣地掏出手絹擦擦眼角,「別提醒我這殘酷的事實,那並不是我心甘情願的……」「你只是用你天生的無辜模樣設下圈套,勾引到手之後再一腳踢開而已。」只因宿想要綁住她的一生。「別說的那麼白嘛!」扔開手中的絹帕,她的眼乾淨地不見一滴水意,「我還不想要失去自由。」「那你去招惹宿鬼做啥?」宿鬼這外號可不是白起的,「你當他軟腳蝦耍啊?」「因為……好玩嘛!」宿鬼吔?什麼名字不取偏偏叫宿鬼,當然會讓人覺得好玩啦!看穿宋念恩心思的左千夜翻翻白眼,覺得這個女人有和南宮夜月同化的傾向,「念恩,知道玩火自焚嗎?」「咦?」看起來單純無辜的明媚大眼漾滿不解。
勾起看好戲的笑容,左千夜也是幸災樂禍的模樣,「就算是逃到北海道,也是逃了和尚逃不了廟。」身邊處處是陷阱啊!
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被氣抖的,「左、千、夜!」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宋念恩咬牙喊道。千夜視而不見地走入自己的房間帶上自己的背包,用一種令人不爽到極點的表情對她說道,「忘了告訴你,我訂的是今天下午的班機。至於這裡,你可以隨便使用,不必太感謝我。」說完打開大門,讓等候在外的某人進屋,以免凍成冰人。
宋念恩睜大眼睛,恐懼地看到高大的黑影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向她逼近,她大叫一聲,再也顧不得氣質地向裡室逃去。高大的男人也不急著追,只是轉身朝左千夜點點頭,那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感謝方式了。左千夜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露出促狹的微笑,「記得不要太激烈就好,這房子可是我辛苦的結晶。」宿鬼嘴角微微扯動,算是在笑。眼角還是在不停地觀察屋內,看得出他已迫不及待地想要追進去。「好了,這裡就隨你們用,我走了。」不知上海的他看到她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真想快點看到。「謝謝。」彆扭的男人考慮良久,終於還是將謝意道出口。
若不是這個女人,他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找到念恩,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在失去她的恐懼中逃離。「不用不用。」被道謝的人反而顯得不自在,將鑰匙拋給宿鬼,她又壞心地道,「最近的念恩好像挺會吃的。」語音剛落,眼前的人影就已不見。
詭計成功,左千夜帶上門,踏著愉快的腳步向機場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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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疊厚達兩公分的資料自半空降落在平滑的黑檀木辦公桌上,看似平靜、始終緘默不語的年輕男子一目十行地將文件審閱完畢,抬起波瀾不興的臉掃向桌前猛擦冷汗的兩位下屬。「原因?」
「這……」企劃部經理面有難色,他哪會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奧斯汀集團向來不會養一些不事生產的窩囊廢,企劃案他們部門是盡了力做得十全十美,自信即使雞蛋裡挑骨頭也無法在其中挑剔些什麼。而且一開始那家公司也是十分滿意並且滿心歡喜地答應合作,誰知不過幾日,態度竟改變那麼多。這怎麼可能?
奧斯汀集團向來是眾公司努力巴結的對象,即使是設在上海的分公司,也有巨大的能力使合作雙方都得到極大的利益。故此,為得到這筆不小的利潤,誰不卯起全力想要搶到他們的單子,進而與奧斯汀成為合作夥伴?可是,偏有人會放棄大好機會,甚至願意承擔以後可能成為奧斯汀集團拒絕往來戶的風險,轉而投靠另一家默默無聞的公司。太令人想不通了!
「他們說了原因嗎?」年輕男子銳利的目光乍現。
對於這次和環宇的合作,他成竹於胸,從未想過會生變。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他們臨時反悔?記得上次前去環宇洽談的時候那龔老頭子還熱情過頭地招呼著,他不像是會拿自己公司利益開玩笑的蠢貨。「龔董事長的態度很堅決,但沒有說任何的原因,也沒有做任何解釋。」企劃部經理忙道。這才是他最大的疑惑。
年輕男子單手支顎,沉吟半響,「他們有另找公司合作嗎?」
他回憶著最初洽談時的情景,突然想到那個穿著黑衣牛仔褲、神色悠閒地靠在牆邊,在遠處朝他們綻開神秘微笑的女孩。黑眸精銳地瞇起,那女孩……不像是環宇內部人員。
「據我觀察,他們在拒絕合作後沒有新的動向。」
聞言,年輕男子將無波無瀾的視線投向窗外,高二十八層的辦公樓賦予此處極佳的觀景條件,此時天空呈現淡藍色彩,陽光柔而不毒,本是個心情好天。但正站在年輕男子前的兩位經理卻不如此想。
聞隸書,現年二十三歲,是一年前由英國總公司實習歸來的區負責人,雖然年紀輕輕,作風行事卻果斷狠毒,雖不至於心狠手辣,也未見留人餘地。看似優雅溫和的俊美容顏事實上冰冷無情,有多少人被他的外貌欺騙輸的一敗塗地?剛一上任,就裁去混吃等死的閒人,轉而向社會徵召新秀人才,害的他們這些老鳥莫不人人自危,就怕下一秒回家吃自己……真不愧是薩倫威爾·奧斯汀所看中培養的智囊團之一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站得筆挺的兩位經理已經是滿頭大汗,內心更是忐忑不安,他們實在是猜不透總經理心裡在想些什麼啊!漸漸揪成的苦瓜臉頗是委屈地看著頂頭上司,這次的失敗並不能說是他們的能力不足吧?從頭到尾,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環宇臨時變卦,甚至連一點的風聲都沒有,天哪,龔董簡直就是害死他們了!篤篤!
關上的門傳來試探的敲打,不知神遊何處的聞隸書轉過頭來,動了動形狀優美的薄唇,「進來。」嬌媚的艷麗秘書帶著職業性笑容衝著他笑了笑,「總經理,有位任悠風任先生想要見你,但是他並沒有在您的預見名單內。」「哦?」表情未變的聞隸書難得接受他人的拜訪,「讓他進來。」
「是的。」美艷秘書由始至終都是專業笑容,絲毫未出現對俊美總經理迷戀的神情,直到她走離總經理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兩位經理才回過神來。總經理的美艷秘書……真是名不虛傳。
須臾,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線條冷硬的臉更是加深了他給人的壓迫感,聞隸書示意兩位經理離開,見他們迫不及待地逃離現場,男子首先受不了地搖首。「看來你壓迫人的功力是歷年上升。」高大的身形埋入沙發,任悠風看起來相當疲累,「聽說你這次的合約搞砸了?」遞上一杯純正的拿鐵咖啡,聞隸書在他身邊坐下,嘲諷地扯了扯嘴角,「你的消息很靈通啊?」「若拿不到第一手消息怎麼替那個出了名的完美傢伙辦事?」奧斯汀集團的副總裁薩洛希斯·奧斯汀對身邊的人要求高到令人想自殺的程度,身為他的第一助理要偷懶不等於是與虎謀皮?「他叫你來的?」那男人的陰沉和他的高要求排名二大特色,凡是有此『奇遇』的人都會成為耐操的工作機器。任悠風是少數幾個可以逃過一劫的其中一人。
將拿鐵咖啡一飲而盡,任悠風的回答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不是。」
聽說最近奧斯汀家族終於要宣佈繼承人名單,薩倫威爾代理總裁的位置很有可能被撤下,畢竟他不是正統的奧斯汀家繼承人,如果當初離家的索倫雅小姐在宣佈名單當日回到古宅,很有可能會與薩倫威爾角逐族長一位。「他們讓你找失蹤的索倫雅?」對任悠風對待咖啡的不良方式視而不見,聞隸書純粹是覺得他會來上海事有蹊蹺。「也不是。」任悠風再度否定他的猜測,「事實上,我懷疑薩倫威爾對於索倫雅的行蹤應該已有譜在心,所以在這次對自己不利的財產之爭中才會如此平心定氣。」「你不會無故來上海。」自高三畢業後便定居英國倫敦的任悠風對上海總是存在著某些連他都不願告知的陰影,五年來,回上海的次數是寥寥可數,但因為他這個好友在,倒也回來過幾次。心中那處被塵封的角落突然浮現某個早該遺忘掉的名字和容顏,聞隸書臉一沉,故意忽視胸口的鬱悶。「對,是因為魘鬼的關係。」任悠風正色。
這個組織原本處於暗處,幾年前由暗轉明竟然一躍而起,成為數一數二的跨國公司,並且處處針對奧斯汀集團,好像是因為魘鬼的當家和薩倫威爾有不為人知的私仇存在。不過魘鬼總裁羅青罕看上去是一個冰山美人,不應該會是那種斤斤計較的類型……唉,女人,你的名字叫難懂!
「魘鬼?」聞隸書晃動杯中的咖啡,對那個帶著神秘笑容的女孩很是在意,直覺告訴他那女孩並不簡單。「他們開始把觸角延伸到上海了。」他懷疑隸書合約失敗的原因就出在魘鬼身上,「你要小心羅青罕。」「要小心的不是她。」每次一出現就開始提醒他該防範這人該防範那人的,有時真會錯覺風變成自己的保姆。「啊?」任悠風偷喝的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隸書這話是什麼意思?「魘鬼的負責人是羅青罕沒錯,你不防她防誰?」他的消息絕對不會有錯。
「所以才令人感到詭異。」隱隱約約的寒意存在於眉間,聞隸書對於被破壞的合約可是非常地記恨。「呃……」剛想問原因的任悠風被乍然響起的電話鈴給嚇了一跳,咖啡沒嚥下,差點噴得滿地都是,「咳咳!」聞隸書警告的眼神首先遞送,辦公室的環境向來保護良好,若是他敢噴到地上下場自處!收回恐怖的威嚇眼神,他從容不迫地拎起私人專用電話,「喂?」「隸書啊!你今天大概幾點回家吃飯?」林秀月輕柔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來,對這個搬出去住,一個月見不到一次的兒子,她是寵到心裡去了。聞隸書冷冷的線條終於有些放鬆的跡象,「媽,我今天有工作。」
「又有工作啊?你怎麼老是做不完你那些老什子的工作?就連回家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嗎?」林秀月忍不住抱怨。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她的心肝寶貝了,好不容易今天週末答應她回家,誰知又是用工作來打發她,她可是要生氣了!「不是,我明天……」
「不用告訴我你明天會回家吃飯,身為一個男人,答應的事就該好好完成,無論是多重大的理由都沒有用!」聞隸書揉揉眉心,「媽,悠風今天回來,我要陪他。」
任悠風不齒地瞟他一眼,他什麼時候那麼有人性和朋友愛了?
「你可以叫悠風一起過來,我們家不缺一雙筷。」林秀月的口氣開始強硬起來,「無論如何,你今天一定得給我回來吃飯,聽到沒有?」一點轉圜餘地都沒有,她說完便把電話給掛了。
「……」什麼都來不及說的聞隸書只好將徒留盲音的電話切斷,轉身問任悠風,「晚上去我家?」「不用了,我還有事。」笑著擺擺手,任悠風發現其實伯母還是蠻有一套的,至少可以把隸書的冷性子給壓得死死。「隨你。」順手關掉電腦,聞隸書按下電話鍵,「翎,幫我取消所有的約會。」「好的,總經理。」秘書性感有禮的聲音依舊公式化十足。
任悠風起身與他一同走向門外,「關於魘鬼……」
「只要不再發生相同的事件,我相信魘鬼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聞隸書冷哼,魘鬼行事大多針對英國總公司,目標清楚地很,此次事件一定有什麼內幕,但那和他無關,畢竟上海分公司只是奧斯汀集團一個小骨頭而已,魘鬼並不會放在眼裡。兩個出色的男子走出奧汀大樓,誰都沒發現,門外美艷的秘書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撥通了某處的電話。「喂,他已經離開了,現在應該正準備回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清涼如水的聲音淡淡傳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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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正是上海下班高峰,擁擠的車水馬龍將市中心擠了個水洩不通。從車內抬眼望去,除了各式的車輛便是那一片血紅的天,已很久不見如此的夕陽,在上海。車流中,一輛黑色的BMW不可避免地深陷於車陣,然而它的主人卻不同於別他煩躁的司機,在等待途中,方能悠閒地點燃嘴邊的煙,在薄煙繚繞中與車外繁鬧的城市隔絕,存在於自己的世界。已經……五年了,當年優雅俊美的少年並未改變太多,只是隨著時間的洗滌,那些在他身上令人迷失的魅力更加地濃郁致命,而當年猶可見的些許稚嫩感也已消失不見。煙霧間,直視著前方的黑眸冷漠地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向來如此,斯文俊美的外貌會給人容易親近的假象,讓眾多人沉迷在他優雅有禮的偽裝下。其實,他從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他不會讓誰看透他、瞭解他,進而掌握他的弱點,他也不屑去接近誰,因為交際中他一直是被追逐的一方。對公司的女職員來說,聞總就像是天邊的一顆星,令人嚮往又遙不可及,孤獨地閃著自己的光亮;對商場上那些與他合作的女強人來說,聞隸書不啻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獵物,畢竟如此出色的男人上海難找。可惜,迄今為止,無人能綁住他的心。
心的另一頭,早就失落在某一個地方,不知所蹤。
前方車輛的車速由停止到正常,他按息指間的煙,讓受困已久的車子重獲自由。景物快速地呼嘯而過,聞隸書無心欣賞。他在一年前搬離了那個曾經是四個人的家,雖說過是因為工作的關係,然父母擔心的眼神卻仍始終遊蕩在他身邊。那個人如同失蹤了一般,五年來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家,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根本無法讓人知道她究竟如何。黑眸在思及那自私傢伙時一黯,每次一想到她離去的背影,心口就會浮出淡淡的痛悸與怨念。將車停靠在小區指定點,無可避免地招來一些鄰居圍觀,他家在這裡太出名,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一些無事者口耳相傳,修長雙腿踏上地,邁開步子走向自家,聞隸書是習以為常。驚奇觀看名車的幾名婦女躲在一邊嚼著耳根,「瞧見了沒?那就是左家的拖油瓶,我說左老頭倒是有眼光,討了個美老婆附帶個出色兒子,勝過自己那不孝的女兒不知多少倍!」「哎喲!當初你還說多個兒子自找罪受,現在倒好,誇起別人家的兒子了!人家的兒子再好,也是人家的!」「你傻不傻?人家的是兒子,芬蓮生的可是女兒!」第三個婦女伸手摸了摸BMW,羨慕的眼就快要冒出火光來,「我們可就沒那個福氣了!「誰叫她生了個沒出息的兒子,唉!
長舌婦二號笑得很是三八,故意把聲音壓得更低,「芬蓮,你女兒好像和那拖油瓶有工作上的往來啊?」「是啊,她的公司和奧斯汀經常有業務上的往來!」叫做芬蓮的長舌婦一號一提到女兒的工作,立即神色一變,驕傲地跟什麼似的。「哎喲,那你不會叫你女兒好好把握機會,這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啊!」要是她有女兒,早就想盡法子讓她去接近那標著百萬身價的男人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你懂什麼!我家優夢和那些喜歡錢的女孩可不同!她有她自己的看法!」芬蓮狀似不屑,其實她也是哈聞隸書哈得要死,老早就巴不得他當自己的女婿了!女兒總是想盡一切方法搶到奧斯汀的合約,心思自然是明擺著的,而那林秀月也是很喜歡她家的女兒,機會嘛!其實就在眼前不是嗎?女兒那麼聰明,她還擔心什麼呢?
想必過不了幾個月,就等著讓她們眼紅了!芬蓮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趾高氣昂地走離BMW轎車,看什麼呢!過不了多少時間就是她家的了,到時候,她愛怎麼著就怎麼著,還需要如此羨慕地觀賞嗎?聞隸書沉穩的步伐吸引著無數人的眼光,從他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無不為他的俊美及優雅心折,當他踏下車門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這個小區的聚焦點,將所有的光亮盡收於身。剛踏進自家領域,身著淡藍色典雅套裝的窈窕身影便自前方迎了上來,合禮親切但又保持一定距離的笑容以完美的角度出現在嘴邊,沈優夢掩飾住看到他的激動,以冷靜的職場女強人形象出現在他跟前。沈優夢是晴空的業務部經理,算是商界一位才貌兼具的女性。從第一次看到聞隸書,她就已芳心暗許,只有像他這般優雅俊美睿智精明的男子,才是她理想中的丈夫人選「Elvis!」她希望自己成為足以匹配他的女子,在任何場合,都能被說是天造地合的一對。「Brenda。」聞隸書對於眼前曾經合作過幾次的女人,僅止於禮地微微頷首,他不是不知道這女人對他的想法,但是,他不需要一個心機太深的商場女強人來成為伴侶。「看來伯母真的是很瞭解你。」 猜準了他不敢不回來吃飯。
聞隸書面無表情地低頭看她,「你找我什麼事?」
沈優夢抿唇掩藏挫敗,努力維持嘴邊的笑容,「我剛和伯母聊了會天。」其實她想對他說,她找他就一定要是公事嗎?「哦?」銳眸冷冷地掃她一眼,聞隸書在心中揣測母親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很意外?還是不歡迎?」沈優夢強顏歡笑地打趣,心裡卻在滴血,這男人總是那麼冷淡。原以為他會溫柔優雅地說不會,誰想聞隸書竟然連客套話都懶得說,直接敲響自家的大門。「來了!」不復以往溫柔的嗓門像衝擊炮似的開了過來,「誰啊?」
黑眸閃過無奈,他的母親——林秀月,是第二個能勾動他情緒的女人,「是我。」「隸書啊,你回來啦?」迫不及待地打開門,林秀月今天顯得特別開心,當看到另一張臉的時候,她的雙眼浮上問號,「優夢,你還沒走?」自從兒子當上奧斯汀上海分公司的負責人之後,要求相親的人多到讓她想逃,就連優夢也由以往生疏的態度轉為熱切。呵呵,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沈優夢尷尬地笑笑,「我剛出門就碰上Elvis,所以就聊了幾句。時間也差不多,我就回去了,伯母,再見。」「有空來玩啊!」林秀月客氣地道,不忘推推一旁身在北極的兒子,使了個眼色。人家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又是幾十年的鄰居,大傢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是沒有那個意思,也不能做得太絕嘛!可惜聞隸書才不給人家面子,視若無睹地轉身進屋,他一句話都懶得和她說。看到沈優夢快要撐不住的禮貌笑容,林秀月只好打圓場。「我那個兒子就是這樣,活像個冷凍倉庫一樣,別在意,以後有空隨時來玩,伯母等你。」「好的。謝謝伯母,那我走了。」沈優夢的臉色稍稍舒緩了些,明知是客套話,可也聊勝於無,只是不知道她的追夫計劃,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實現,照目前的情況看來,也許要等到豬說人話才行了。目送沈優夢離開,林秀月才關上門,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廚房繼續方纔的料理戰爭,閒暇時她悄悄偷看坐在客廳的兒子,不禁皺起眉頭,朗聲道,「隸書,在家穿什麼西裝,工作服給我帶到你的公司裡,別在家還擺那些怪派頭!」聞隸書悶不吭聲地脫下西裝外套,拉松領帶,將西裝放置一旁,拿起沙發上的報紙看了起來。誰知這一舉動又讓林秀月感到不舒心,「我說你就不可以上樓換個衣服嗎?你的房間又不是沒有換穿的休閒服,難道說你今晚不打算住這裡啊?」正在看電視的左忠仁忍不住一個噴笑,隸書這小子,對誰都不假辭色,可誰知道,母親一個不悅的眼色,就可以把他吃的死死的。聞隸書淡淡橫去一瞥,自從左忠仁知情不報之後,聞隸書一直都是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左忠仁的父威根本被完全忽視。「最好別上去,上面可是有妖怪的。」
樓梯走到一半的聞隸書微蹙眉心,看著沒事人般喝著紅茶卻口出怪言的左忠仁,然後冷冷哼了一聲,繼續向樓上走去。「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左忠仁用杯子遮住自己的詭異笑容,神秘至極地說道。自從千夜離開以後,隸書緊跟著也去了英國接受奧斯汀總裁的招募,成為奧斯汀正式學院的一員,他用了兩年的時間讀完了四年的課程,在英國奧斯汀集團總公司實習了一年後才終於在年前回到家。一隻倦鳥終於歸巢,可仍是不見另一隻回來。
這兩個孩子啊,永遠都不知道體諒父母的心。明明對彼此有情,卻又總是不承認,過了那麼長的時間,仍舊不願意正視自己對彼此的感情嗎?老是叫他們兩個老人家操心,也不知是怎麼養出這麼不孝的孩子。
不過孩子終究會長大的,許多事情老人家插不上手,隨著時間的流失,心態也會漸漸改變。呵呵,這次回來就好,回來了,應該不會再離開了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聞隸書脫下身上價值不菲的阿曼尼,從衣櫃中拿出一件襯衫隨意套上,坐在床上疲累地揉著眉心。房間的大門敞開著,他可以在第一時間清楚地看見對面房間的動靜。記得當初她總是晚歸,他也是這樣望著對面空無一人的房間孤單等待。即使並不認為會在乎那個叛逆的女孩,但,又總是身不由己地等待。連原因都不知道的等待。
閉上眼睛,他忍受胸口傳來的陣陣悸痛,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復突然煩躁的心情。也許是因為回到這個曾經一起生活的地方的緣故,他今天的思緒一片煩亂。這並不像他的作風。
空氣中飄來一種淡淡的甜香,清涼的味道,放鬆了他全身的神經,他逐漸放鬆自己。門外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他以為是母親來喚他吃飯,便沒有睜眼,直到——「夜夜,在忙什麼呢?下來吃飯了。」
有誰打開了對面不曾開啟了已有五年的門,然後那從未忘記過的淡涼如水的清亮嗓音就此傳來,「好的。」他猛然張開眼,抬起上半身看向門外,暌違五年的、那個鐫刻在靈魂深處的女子,就站在前方。柔軟的烏黑長髮,清麗秀氣的臉龐,黑曜石般轉動的晶亮眼瞳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然後開啟她紅潤的雙唇,對他說道,「聞隸書,該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