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別跑 第九章
    街上鑼鼓喧天,靳府內卻是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聽得到。

    靳雙雪靜靜的聽著耳中不斷傳來的鑼鼓嗩吶聲,淡淡地扯出一抹苦澀的笑,白皙的雙手緊握成拳,連那指甲刺入掌心的痛都毫不自覺。

    不該再心痛的,對他的輕易捨棄,她該死心的。

    可是當那一連串鞭炮聲響起,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揪成一團。

    「小姐,你別這樣。」

    心翠端著一壺茶進來,一瞧見靳雙雪手上的血絲,忍不住驚呼一聲鬆了手,名貴的器皿頓時碎成了一片片。也顧不得那些碎片會紮了她的腳,她忙不迭的衝了過去,捧起主子血跡斑斑的手。

    「小姐,你怎麼這麼傻呢?」雖然眼前的人是主子,她還是忍不住的責備。

    「我沒事。」靳雙雪斂去心頭的傷悲,淡淡的泛起一抹笑。

    「小姐,雖然你是我的主子,可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

    她沒應聲,她也知道心翠要說什麼。

    要她放下,別再想了。這幾天來,大哥都已經不知道同她說了幾次,可是若能輕易放下,那還算是感情嗎?

    感情這檔子事呵,本來就是先愛上的人先認栽,誰教她不自量力先愛上了東方敬亭,所以即使他選擇連一面都不願再見她,便要別娶,她也只能認了。

    「真要這麼愛東方爺,就去把他搶回來嘛!別礙著面子。」心翠叨叨絮絮的再接再厲道:「要知道面子一斤值多少錢?還有就算東方爺不對,也是有苦衷的嘛,先別說他娘和念亭小少爺,你又怎麼知道他的考量中沒有一絲絲憂心是因為你呢?」

    驚詫的揚眉,靳雙雪的一雙水眸直勾勾的瞧著她。

    「小姐你很聰明,難道真的不懂嗎?就算不懂只怕也是因為鑽進死胡同中。」心翠接續說道:「既然鳳漪郡主可以任意的擄去東方老夫人和小少爺,難道不會對你不利嗎?如果我是東方爺,我就會這麼擔心著……」

    「你的意思是,東方敬亭不是真的要捨棄我,而是萬分不得已。」

    「對啊!我瞧著這一路上,東方爺對小姐你也算是呵護備至,而且原本嚴肅的臉上多了笑容,要我說他絕對不可能不在意小姐。」

    「所以他是為了我?」死寂的心悄悄甦醒了,靳雙雪喃喃問道,很是努力的思索著心翠話裡的可能性。

    有可能嗎?因為不想她也受傷害,所以索性委屈自己,他有……這麼愛她嗎?

    如果心翠的臆測是真的話,那她若是什麼都不做,任由他犧牲自己,這樣對嗎?

    「就算不是全都為了小姐,可我相信一定有一部分是為了小姐。」眼見她動容,心翠又加了把勁的說道。

    「可是,他娘和念亭兒……」

    突然間,靳府門外響起了一片歡呼聲,「小少爺回來了……小少爺回來了……」

    咦,怎麼可能?念亭不是被鳳漪郡主給捉了去,現下成親儀式都還沒完,她怎麼可能放人?

    靳雙雪和心翠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中同樣流露出這樣的遲疑。

    心翠連忙起身奔到門口瞧個究竟,那門外正牽著東方老夫人的手的不正是念亭小少爺嗎?

    「小姐,是真的、是真的!小少爺回來了,就連東方老夫人也一同回來了。」

    靳雙雪聞言,急著起身衝向前去,正好和急著跑進來的念亭撞個滿懷。

    「娘,你怎麼還在這兒,我這跑回來的一路上,見著了那紅轎已經快要抬到爹的家裡頭去了,你怎麼還在這兒蘑菇啊?」跑得喘吁吁的,還來不及喘口氣,著急的念亭就連珠炮似的說道。

    乍見大難歸來的兒子,靳雙雪淚已盈眶,連忙將兒子抱個滿懷,問道:「你怎麼逃出來的?」

    「那還不簡單,娘教的啊,對付人嘛,不外乎威脅加利誘,我先讓奶奶裝病,然後再買通前來探看的大夫,讓他弄點迷藥迷昏門口守著的人,我和奶奶便從早就挖好的洞裡逃了出來,輕而易舉。」

    他微微掙開娘親讓人難為情的懷抱。「娘,別再抱了,要抱以後多得是機會,你不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把爹給搶回來嗎?」

    李四娘也著急的催促著,「是啊!敬亭本來已經決定要娶你,家裡的紅燈籠也掛起了,要知道他這人不輕易許諾,一旦許諾便是一生一世,你真的要這麼眼睜睜的瞧著他娶別人嗎?」

    雖是初初見面,但李四娘早已被靳雙雪對兒子的情深義重給感動,也將她視為自己的媳婦兒一般看待。

    靳雙雪的俏臉兒上是一陣赧然,感覺有點兒像是醜媳婦見公婆似的。

    「可是……」臨到了這一刻,她卻遲疑了。

    她真的該去嗎?該再去嘗試嗎?

    「別再可是了,所有的事咱都打點妥當,而且我還知道了一件事……」突然一記低沉的嗓音在門口響起,原來是夥同朱瑞玉、靳雙日前來的風獨悠。

    「啥事?」望著他們,靳雙雪心思紊亂的問道。

    「原來東方沒有坐以待斃,這幾天,不但咱們圍攻了王爺家的產業,連他也出了手。」害他還以為好友沒救了。

    「可是他要娶她了啊?」她咬著唇說道。

    朱瑞玉提出自己的看法,「只怕那是他的緩兵之計,他應該是怕鳳漪郡主擄走了老夫人和念亭之後,再來傷害你,所以刻意這麼做的。」

    「那他也應該說一聲啊!」雖然興起了冀望,可是靳雙雪依然猶豫不定。「更何況,做戲需要做得那麼真嗎?還讓八人大轎去抬新娘呢!」她很不是滋味的說道。

    「少了你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只怕這齣戲也演不下去吧!」風獨悠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說道。

    「可是……」怕受傷害的看法,讓她仍然裹足不前。

    「你就別再可是了,愛了這麼些年,就這樣放棄,可壓根不是靳家人的個性。」靳雙日受不了向來大而化之的妹子這般忸怩,索性說道:「難道你真想見東方敬亭去娶別人?」

    「對啊,氣歸氣,可你想想若真的拜了堂,只怕你的心沒有癒合的一天,划得來划不來啊。」朱瑞玉也湊上了一腳說道。

    「對啊,娘,我可不希望喊旁的女人為娘,你可得加把勁啊!」

    這句話一針見血,只見靳雙雪定定的望了念亭一眼,便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

    「呼,終於……」一老一小,外加三個大男人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他們還真怕靳雙雪會鑽進死胡同出不來呢!

    現在最棘手的問題解決了,他們要去瞧好戲了,等會兒那鳳漪郡主的臉色可有得瞧呢!

    手中的綵球幾乎被他捏扁了。

    身穿大紅蟒袍的東方敬亭耳裡聽著那喧天的鞭炮聲,眼裡瞧著為了拜堂而忙上忙下的下人。

    望著那入目的一片艷紅,他滿心滿腦的卻是靳雙雪那時而精明、時而迷糊,卻對他執著萬分的容顏。

    耳邊又再次傳來鳳漪郡主派來監視他的手下的催促聲,他沒有半絲喜悅的來到大門口,望著那已然停穩的轎子,卻遲遲不願上前踢轎。

    「東方爺,你忘了老夫人和小少爺了嗎?」一旁鳳漪郡主的手下「好心」的提醒他。

    他勾起一抹冷笑,上前敷衍的踢了一下轎門,然後連新娘子也不牽就要走人。

    「你……」即使蓋著紅頭巾,也能感受到東方敬亭的輕忽,鳳漪郡主正要發怒,可他卻理也不理她的逕自走進喜堂,像是無言的告訴她——

    要成親,你就自己走進來,否則就別結了。

    到嘴的鴨子她怎麼可能讓他飛了,鳳漪郡主雖然氣得跳腳,但還是無可奈何的自個兒走了進去。

    瞧著吧,等這堂一拜,捏著你兒子和你娘的頸子,還怕你不乖乖聽話嗎?

    「拜堂吧!」東方敬亭面無表情的朝著司禮說道。

    「一拜天地!拜……」

    正要拜堂之時,突地門外傳來一記女聲——

    「等一下!」

    咦,是她!東方敬亭原本無神的雙眼霎時一亮。

    一旁的鳳漪郡主見狀,一把扯下紅巾的高呼道:「來人啊,把這個野女人給我拉到衙門去。」

    想她鳳漪端著郡主的頭銜,誰敢不賣她的帳,要不是瞧在東方敬亭答應娶她的份上,這女人早就去見閻王了,哪還能到這兒搗亂。

    現下正好,將她捉到衙門去,晚些時候讓她好生招呼招呼她,哼!

    「等一下,你答應過我不傷她的。」東方敬亭心急的暍道,手中的大紅綵球被他扔到一旁。

    「現下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可不是我去找她麻煩。」柳眉一揚,鳳漪郡主驕蠻的露出狠戾之色。

    「你……」他瞇起眼瞪她。

    他愛雙雪,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如果鳳漪郡主執意傷她,那這門親事就沒必要了。

    「怎麼,想為她出頭?你得想想我手上有什麼籌碼啊!」宛若勝券在握似的,鳳漪郡主笑道。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手上握有什麼籌碼?」瞧也不瞧東方敬亭一眼,靳雙雪逕自對著她問道。

    向來在東方敬亭面前不自覺變迷糊的她,現下可是精明的靳家二掌櫃的,那一股凌厲的氣勢讓東方敬亭大開眼界。

    「難道你還不知道你的寶貝兒子在我的手中嗎?想用孩子牽絆住敬亭,也得秤秤自己的斤兩。」鳳漪郡主冷冷的說。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兒子在郡主的府上作客,就算他真的曾去作客,也早回來了啊!」

    順著靳雙雪的纖手一指,鳳漪郡主見著念亭後臉色大變。

    「順道告訴你一聲,同我兒子一起作客的東方老夫人也來了,你要不要也瞧上一瞧?」靳雙雪泛著冷笑,一雙眼兒銳利的瞪著鳳漪郡主,想要瞧瞧她還能變出什麼把戲。

    「就算真是這樣,東方敬亭已經許了我的婚,如果說我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狀,難道你們不怕東方府和靳府會被滿門抄斬嗎?」

    「怕就不會來了。」她冷冷的揚眉,一點也沒被鳳漪郡主的恐嚇嚇著,她甚至還刻意轉身問東方敬亭,「你怕嗎?」

    朗朗的勾起一抹笑,東方敬亭搖了搖頭,他真是服了她的固執。

    她那種愛上了一個人便勇往直前,龍潭虎穴亦不怕的蠻勁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也讓他疼入了心坎裡。

    「不怕。」他堅定的朝靳雙雪伸出手。

    罷了,她都不怕了,那他再顧慮東、顧慮西的,豈不連一個女人也不如。

    望著靳雙雪走上前緊握住他的手,鳳漪郡主眼睛都快噴出火。「你們……」

    顏面盡失的她扭身要離去,可是卻被朱瑞玉攔了下來。

    她清了清嗓子,打開了負於身後的黃布包,取出一卷東西,赫然是聖旨。

    原來這幾天朱瑞玉不見人影,就是跑到宮裡去,千求萬求的求來了這道準會讓雙雪感激得痛哭流涕的聖旨。

    「聖旨到!鳳漪郡主聽旨,汝年已十八,正逢婚期,適巧東蠻王遣使求親,朕親點才貌雙全之鳳漪郡主,下嫁東蠻王,欽此,謝恩!」

    說完,面對鳳漪郡主瞠目結舌且慘白的面色,闔起聖旨催促著鳳漪郡主接過的朱瑞玉燦燦的笑著。

    這才是一勞永逸的方法嘛!

    要用皇上來壓人,誰不會,他這個逍遙王才是箇中高手呢!

    情勢大逆轉,鳳漪郡主扯下鳳冠霞帔,一臉慘白的走人。

    而靳雙雪也二話不說的轉身要走,卻被眼明手快的東方敬亭給扯住。

    「你去哪?」他問道。

    「回家。」她答。

    「回家做啥?」他又問,望著她回異於方纔的一臉冷淡,他心中頓時生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不回家又做啥?」她反問,一張臉還是冷得可以。

    「成親啊!」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誰要同你成親?」她說著反話。

    她是很想和他成親啦!可是只要想起他第二次穿起大紅蟒袍,依然不是為她,她就忍不住一肚子的火氣。

    「你啊!」

    「你不是要娶鳳漪郡主嗎?雖然現下她要去和親,你娶不著她了,可也不必屈就於我。」

    從來不曾見過這樣彆扭的靳雙雪,東方敬亭的心裡也不安起來。

    「可是那是因為娘和念亭。」他試著替自己喊冤。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麼樣,你還是答應了要娶她。」

    女人家啊,刁蠻起來真是要人命。

    雖然慣常在商場上呼風喚雨,可第一次遇上這檔子事,東方敬亭還真是沒轍,只能不知所措的瞧著一臉氣惱的靳雙雪。

    「爹……」念亭伸手拉了拉他的寬袖,要他彎下身,然後附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

    聽著兒子的咕噥,東方敬亭面露難色。「這……」

    念亭只好又加了把勁的危言聳聽,「爹,杭州可是有許多公子哥兒瞧咱娘很上眼,你不怕娘一氣之下跑回杭州去隨便找個人嫁了嗎?」

    他一聽,頓時什麼也顧不了,將靳雙雪拉近了些,便學著兒子附在她的耳際說了三個字。

    只見驀地一抹紅霞飄上了她的雪頰,原本的氣怒盡褪,女孩兒家的羞澀取而代之。

    「你……」她的眸中閃著盈盈淚光,正要開口,誰知突地一陣暈眩襲來,她搖晃了下倒進他的懷裡。

    眾人見狀一陣慌亂,唯有朱瑞玉好整以暇的露出一抹詭笑。

    「乾爹,娘暈了,你怎麼笑得恁高興?」念亭扯了扯朱瑞玉的袍子。

    「因為這下只怕由不得她不成親了。」望著被眾人簇擁而去的身影,他笑著說道。

    「怎麼說?」念亭不解。

    一把舉起了他,朱瑞玉瞧著他的小臉兒,「知道你娘懷你的時候怎麼著嗎?」

    「怎麼著?」

    「也是動不動就這麼暈倒。」現下,只怕也是同一個情況了。

    「那……我要有弟弟了?」

    「只怕是這樣的。」

    「可為啥這樣娘就不得不和爹成婚了?」這會兒念亭的心思就算再靈巧,也跟不上朱瑞玉了。

    倒是身旁的風獨悠聽了心領神會的說道:「這會兒,只怕是真要奉子成婚了。」

    兩個大男人對視了一眼,也不管念亭懂是不懂,便朗朗的笑了起來。

    奉子成婚?念亭搖了搖頭,還不懂,不過既然乾爹和風叔說得這麼有把握,那麼他的天山之行應該就不會有差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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