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好了,公主她不見了……」秋月手持書信,發瘋似地奔進澹寧居,看見高韜,氣喘吁吁地搶到座前跪稟。
整個大廳因這震撼的消息靜了下來,接著自是一片驚訝之聲,全場為之嘩然。
高戡昂然地走向澹寧居,他知道父親找他什麼事,想也知道某人到他那裡嚼舌根,以為可藉由老爺的支持,得到她該有的地位和尊嚴。
他終於逼使趙容顯露出陰險狡詐的本性。
「很好!接下來的戲他保證會愈來愈精采。」高戡陰鷙的臉龐閃過一絲邪佞的神色。
高韜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兒子昂首闊步地進到大廳,以極大的耐心等他落坐。
饒富深意地看了兒子一眼,接著歎出一口長氣,「唉!沒想到我在沙場上精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讓自己的兒子玩弄於手掌之中還不自知。」話完,他不勝欷吁地搖著頭。
「父親,事情沒那麼嚴重,你實在是過慮了。」高戡緊皺起劍眉,睇著父親心痛憂慮的臉孔,努力控制住漸升的憤怒,聲調微顫的安撫著。
這一刻,他對趙容的怨恨達到頂點,看來她非要把他的家搞得雞犬不寧不可,還要將他父親也拖下水陪她一起玩。
「兒子,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高韜眼裡閃著堅決的光芒,深思地看著高戡,然後站起身往窗邊走去,心情一如鬼蜮般複雜不明。
「我原本以為你主動要求與皇家聯姻,是老天爺給我高家一個補償過錯的機會,卻不想反而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高韜沉默地掙扎了好一會兒後,終於決定道出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當年我的懦弱和膽怯,加上男人志在四方、應以事業為重的心態下,做出了害人害己的錯誤決定,這不但使我青梅竹馬的戀人含恨而終,也讓我逐漸敬愛和尊重的女人隱身獨居,孑然一身地度過她痛苦的人生。我已經錯過一次,絕對不會再讓你毀了容兒的一生。」他喉中仿若梗著一個大硬塊,聲音沙啞哽咽。
高戡兩眼困惑不解地望往父親,他正抿著嘴,臉上現出深沉的悲哀,但他還是不明白原因何在,以及父親話中的未竟之語。
「父親,我不懂你的意思,還有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重要的事?」他茫然無頭緒,瞇起眼睛看著父親有點不安地動動身子。
「這是五年前你奶娘去世時,留下的一封信。」高韜沉鬱地走到他身邊,將一封書信遞過去。
高戡狐疑地拿過他手中的信,迅速看過它的內容,接著臉色劇變,全身控制不住地戰慄著。
「為什麼?為什麼母親要這麼做?」好一會兒之後,高戡才困難地發出沙啞的聲音。
「我在你奶娘臨終前也問過同樣的問題。」高韜還記得那一幕,那雙懺悔的眼睛仍掩不住一絲的控訴,「原來那時你母親發現我對趙姮的感情產生變化,不再是一般的朋友之情,使得她理智全失,一心只想為自己討回公道,不想這一次卻弄假成真。你奶娘直到她去世之前良心發現,寢食難安之下才和盤托出實情。」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他讓一股奇異的痛楚攫住了,更令他感到莫名畏懼的是他憤怒了那麼久,結果只是一場天大的騙局。
「我曾經試圖找你大娘想要解開誤會,並求取她的原諒,但她自從搬到祠堂後就不再見我了,她托丫頭傳話,說過往的恩怨不想再理會,現在只求能安靜地度過下半輩子。我已經失去一切,所以不想你對親生母親的美好記憶也跟著一起幻滅。」高韜長長地歎口氣,「結果我還是做錯了,讓你活在仇恨之中無法自拔,還讓你利用我再把一個善良的女人推進地獄。」
高戡覺得自己的自制力瓦解,再次感到被至愛的人欺騙而生的狂怒,這十幾年他靠著仇恨支撐著,沒有了這一切,他如何熬下去?再有一種情感是駭人的,如果沒有這些仇恨,那麼他對趙容所做的一切不就……
「傍晚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我鄭重警告你不准把孩子拿掉。既然這是一件陰謀下的婚姻,我贊同容兒的決定,成全你的愛情也還她自由。」高韜的話把高戡從驚懼的思緒中拉回來,再次把手中的另一張信紙遞給兒子。
「這是什麼?」高戡瞇起眼睛謹慎地接過它,他沒忽略父親意有所指的話,因而一陣恐慌,「該死了!」他只看一眼就憤而將紙揉成一團,倏地抬起頭瞪視父親。「你要我休妻再娶?」強忍猛然竄起的懼意,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震撼,這時候他才驚覺,自己即將面臨一場新的戰役。
「不,不是我決定的。」高韜緊盯住兒子臉上的表情不放,彷彿想看到他的心底去,「這是容兒的意思,結束這場悲劇,換取無辜孩子的一條生命,也讓你們彼此可再尋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她想都別想。」高戡咬牙切齒地吐出話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氣憤,這應該是他樂見的結果,但他卻讓一股驟升的恐懼攫住了。「我會跟她把話說清楚,這件事希望你不要插手。」話落,他急急轉身欲離開大廳,住綺望樓而去。
「戡兒,來不及了。」高韜從他驚慌失措的神色中恍然大悟,但太遲了……就像他當年發現真相的時候。他兒子也走上同樣的命運,老天爺的報應總是不爽。
「父親,我不懂你的意思。」這番話讓高戡驟然停步,並側轉身睇著父親焦慮的臉龐,疑惑不解地問道。
「容兒她留書出走了,就連秋月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高韜的喉嚨一緊,彷彿無法支撐那股憂慮似的坐下身來。
「什麼?!」高戡聞言,震驚地猛轉過身軀,無法置信那個溫柔婉約的女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天殺的!那只膽怯的小白兔居然敢挑戰他!趙容的脫逃引發了他男人強烈地狩獵慾望,和一股不明所以的情感——高戡低聲詛咒一番,轉身離開時,他不由自主地欣賞起她的勇氣來,心想他是小看了那只溫馴的小白兔了。
望著兒子迅捷離去的背影,高韜惶惶不安的喚道:「兒子,你要去哪裡?」
「去把她找回來。她這輩子都屬於我,想都別想離開!」高戡頭也不回地答著,堅決的聲音讓他父親終於綻開一抹釋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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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戡一直信心滿滿,認為在一天之內就可把她給「拎」回來,他判斷趙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除了投奔自己的親人之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但在找了七,八天後他發現自己錯了,她就好像在空氣中蒸發了似,沒有人見過她的蹤影,無論他派出多少人力搜尋,所得到的消息皆是千篇一律——沒有人看過神似的女子出現在南京。
這天等到的答案又是一句「找不到」時,高戡的嘴緊抿成一條線,眼露幽光,站在旁邊的眾侍衛明顯地感受到那股低氣壓,都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好,很好!看來我確實低估她了。」高戡緊握雙拳,感覺到挫折的怒火熊熊高漲,開始壓過自我克制。
這個女人竟敢以如此隨便的態度來打發他,彷彿將他當作婢僕般予以遣退,該死了!當初可是她自己的選擇,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小糾紛就鬧離家出走,她到底把他這個丈夫置於何處!
「或許是我親自出馬的時候了。」高戡想著,等他把她帶回來,非將她的不馴和利爪拔除不可,他可受不了一個驕縱的妻子,她必須恢復之前的甜美和溫柔。
他下完決定後迅速站起身,然後像一陣風般衝出大廳,策馬疾馳在往高家祠堂的大街上。
「駙馬,你不能進去,老夫人在做晚課。」秋月想攔截住直闖禁地而來的高戡。
自從趙容留書出走後,秋月就遵從她的安排,先在家祠裡安身,靜心等她進一步的指示。這時看到高戡板著臉孔而來,她真怕趙姮會受到這無明火的波及,而遭到池魚之殃。
「這裡沒你的事,下去吧!」看到同是一副嫻雅溫婉面容的秋月,高戡不由得想起趙容來,臉色稍微和緩了些,語氣也不再冰冷。
秋月正不知該如何反應時,趙姮溫和的聲音從祠堂裡傳出來,「秋月啊,沒關係,讓戡兒進來吧!」
高戡伸手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著緇衣的婦人,正跪在祖先牌位前行三叩禮,顯然她剛敲磬誦完經。
接著,她站起身緩緩轉過嬌軀,兩人打照面時都不由得顫動了一下,十幾年近在咫尺卻仿若天邊,怎不教人黯然神傷?
祠堂裡靜默了一會兒,還是趙姮首先打破沉默,「戡兒,先給你娘上個香吧!」
高戡不發一語的沉思著,這是他七歲之後第一次正眼看她,祠堂中的安靜祥和氣氛加上她給人的高貴典雅感覺,使她全身充滿聖潔的光芒,怎麼看都不像是陰狠狡詐的女人,這使他首次以她的立場來看待這件悲劇。
她的生活無異是一個出家僧尼,想到她將自己的青春埋葬在這裡,高戡心頭一緊,不禁為母親的所作所為感到一絲不安和歉疚。
「大娘,回來吧!讓我侍奉你,稍盡為人子的孝心。」這一刻,高戡徹底領悟到她對高家可說是情至義盡,但高家欠她的,只怕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對這意外的發展趙姮顯然感到震驚莫名,但她並不想知道他為何改變了態度,對於目前的寧靜生活,她感到非常滿意,一點異動的意願都沒有。
趙姮輕輕搖頭,「在這裡我尋到心裡的平靜,對於外面的你爭我奪實在是厭倦極了,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在此度過風燭殘年。」她臉上露出慈祥的神色,一雙秀眸無限愛憐地看著高戡,「不過,大娘對你的孝心還是很欣慰。」
「那怎麼成呢?我看得出來父親非常想念你,而且他也需要你。」高戡驚慌的口吻似乎是被這個答案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無可否認,高戡也開始懷念起他七歲前的時光——至少那時他擁有平靜快樂的心靈。過去很多時候他也會陷入那種情境中,於是怒氣混雜著被信任的人背叛的痛苦淹沒了他的理智,致使他變本加厲的想要找人宣洩滿腹的憤怒,趙容剛好給了他這個機會。
「我心意已決,不必再多言。」趙姮仍是一副從容的表情,毅然決然地否定他的提議,「倒是對容兒,你有何打算呢?」
這是個冰冷、誠實的答案。自從搬離將軍府後,高戡相信她已經在這裡重建自我,生活中充滿了喜悅的祥和。對於那未知的將來,她既無膽也沒興趣再去嘗試,就算她當初或許對父親存有愛念,也在這些年消磨殆盡。
他不由得想起趙容眼中時常出現的恐懼,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一個月來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對她人格的一種緩慢摧殘,無情到令她感覺他彷彿把她的生命給搾乾了,然後她終於用留書出走做為反擊。
「我想把她找回來,再給這個婚姻一個機會重新開始。」高戡衷心希望為時仍未晚,對趙容,他有道義上的責任,那麼照顧她是他為表達歉意最起碼能做的補償,這當然是他為什麼心神不寧急於找回她的唯一原因,「而我相信大娘一定有線索可提供我找到她。」
「顯然的,我相信你已經知道自己錯待她了。」趙姮歎息一聲,然後同意地點點頭,「但是戡兒,你有沒有想過,以她那麼溫馴的個性,居然能當機立斷結束這場不幸的婚姻,那沒有給你一個強烈的訊息嗎?她是個意志堅強而有毅力的女人,絕對不會讓自己再陷入泥淖之中的。」
「這不會是場不幸的婚姻。」這類似譴責的語氣,使得高戡不舒服地挺起胸膛予以反駁,「她選擇嫁給了我,就表示她對我有一定的感情,只要把誤會解釋清楚,以她那種胸無城府的個性會體諒我的。」
趙姮微蹙黛眉,不以為然的搖頭,「不!她是為了翩翩和趙煜而下嫁於你。容兒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妹妹受到任何可能的傷害,也為了日後能夠更親近她大哥才下嫁,對你她從沒有任何的感情存在。」這些話雖然傷人,但她實在不願看到高戡因過度膨脹的自負,而再次傷害到趙容。
高戡沒有吭聲,但胸口仿若被千斤重擊中,那種窒悶的感覺使他眉頭深深打了個結,因為他知道她可能說對了這件事。
在過去那段時間,原以為他已經從趙容身上發現那種溫柔的感情,現在想想那只是恐懼下自然產生的屈服,而不是她發自內心的真正情感。
「我會讓她愛上我的。」帶著掩飾不住的懊惱,高戡信誓旦旦的說道。
他試著回想自己曾否期待過從女人身上得到愛,而答案是沒有;但趙容不同,他發誓非要她愛上他不可。什麼原因他也不知道,但只要想到她對自己毫無感情存在,他就一肚子火,滿腹苦澀且酸溜溜的。
高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再說。「大娘,孩兒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我先前的建議。天色已晚,我告辭了。」他走上前向趙姮行禮後,轉身邁開腳步往門口移動。
「戡兒,你要上哪兒去找?」趙姮的心不安地跳動著,她可以感覺到高戡身上散發出的莫名氣息,只是不知那代表著什麼意涵,是好抑是壞?
「你已經給了我線索,上淮南王府要人。這段日子她不時遣秋月到王府,現在我可以肯定她不在你這裡,那麼我大膽的假設她應該在王府了。」高戡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再明白不過的告訴她,他十分確定且毋庸置疑。
自從離開將軍府,趙容將容字一拆為二,化名「谷綿」,賣身到淮南王府伺候。掌理王府的大總管見她識字,雖是荊釵步裙、姿色平平,但仍不掩她天生高貴雅逸的氣質,故安排她在書房工作。
這天,她一如往常在趙煜用晚膳時,欲前往書房整理。由於淮南王不喜歡在他使用書房時有人在裡頭進進出出,所以她只能利用一大清早或是晚上的時間整理。
她才走到淵鑒齋,立時感受到有股特別的氣氛,只見院門處擠滿了看熱鬧的婢僕,書房裡頭還隱約傳來吆喝的吵嚷聲響。
「怎麼回事?」趙容好奇地問著前面的人,心裡卻直為此人的大膽捏一把冷汗。
那人回過頭,看是新進的婢女,怕她不瞭解情況,連忙把小嘴湊到趙容耳旁低聲說著:「是鎮國公府的駙馬爺來王府向王爺要公主,你說奇不奇怪?」
「什麼?!」趙容聞言差點跌倒,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膝蓋開始發軟,幾乎快支撐不住了。
「綿兒,你怎麼了?」這個叫雯華的大丫頭因見谷綿溫柔乖巧,而且從不嚼舌根,所以對她甚為照顧,看她有如驚弓之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想不通她何以如此恐慌。
「沒什麼,可能是因為人多擠在一起而感到氣悶。」她的聲音有一絲的輕顫,顯然感受到危險正在逼近,「華姊姊,我先去忙別的事,待會兒再過來整理。」
話完,她隨即勉力欲從人群裡掙脫出去。她的反應讓雯華感到意外,那恐懼不僅在她的聲音中顯露,也出現在她眼底。雖然高戡的聲音聽來十分凶狠,但她們王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雯華不曉得她這個小丫頭到底在害怕什麼?
正當趙容神思不屬間,忽地一陣喝罵聲響起,「喂!你沒有長眼睛是不是?幹嘛一直擠過來?」
接著是一聲慘叫,趙容砰然倒地並試著爬起來,拚命想離開此地,雯華一看,趕緊自人群裡衝出來攙扶她。
「該死了!外面在吵什麼鬼東西?」聽見這番騷動的趙煜忿忿的打開大門,一雙虎目瞪向眾人,然後才將視線移到雯華處。
「雯華,你是怎麼管理丫頭的,讓她們站在門外偷聽主人的談話?看來我對你們太過寬容了是嗎?」他發出的嚇人聲音立時將眾人震出院落,一哄而散。
雯華困窘地漲紅了瞼,小心翼翼的回答:「因為已到用膳時間,奴婢見王爺還未至大廳,所以才一直遣人過來請示。」
趙煜冷哼出聲,算是勉強接受她的解釋,隨後眼光一掃,睇了下她身旁站著的嬌小身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是誰?怎麼還杵在這裡?」
「她叫谷綿,是大總管撥在我這裡專門整理書房的新進丫頭。」見他劍眉緊皺,雯華有點結巴地解釋著。
「是嗎?讓她進來吧!」趙煜只瞥了一眼隱身在黑暗中的人影,隨即不耐地轉身返回書房。「你不是說要走了嗎?」看見仍一動也未動坐在官帽椅上的高戡,他的怒氣又猛竄而上。
高戡先不回答他,一雙灼灼的目光緊緊鎖住那緩緩移動的身子,那對驚慌失措的明媚秀眸,他這輩子永遠也無法忘記。這時,他感覺這些日子以來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我改變主意,除非你交出人,否則我就賴在王府不走了。」他為自己妻子的易容改裝大為震驚,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麼做,但顯然已被她挑起一股好奇,想陪她一起玩這個遊戲。
「該死了!我要說幾次你才會相信?容兒不在我這裡;即使在我這裡,你想我會再把她交給一個殘酷冷血的丈夫嗎?」這話對已火冒三丈的趙煜而言,更有如火上加油,他滿臉怒氣地吼叫出聲。
高戡不理會他的指責,若有所思地凝視那顫抖著躲進雯華背後的身影,「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旁人怎麼想我毫不在乎,我只知道一個事實,她既然已經嫁給我,就是我的人。」他注意到這句話讓那顫抖的嬌軀明顯更加厲害地震動著。
「我不是旁人,是她大哥。可惡!」趙煜被他無理的行為搞得怒氣衝天,幾乎要失去自製而殺人了,但在他氣得頭昏腦脹之際,忽地靈機一動,或許可藉由他來箝制那批大膽進出王府的奸佞之徒。
「雯華,帶他到聽松館,撥幾個婢女伺候他,只要他別再來煩我就行。」他低聲地詛咒後,冷冷的下達命令。
「不用了,我只要她服侍我就行。」高戡的眼底現出一抹興味,伸手指向雯華背後的嬌小身影。
「隨便你!」對一個新進的丫頭,趙煜根本不會去注意,他相信大總管趙卓的看人眼光。話落,他隨即轉身離開書房。
趙煜對於趙容的失蹤也是憂心忡忡,先時他有意將兄妹兩人的關係降至冰點,以免有起事來無辜連累到她。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必須先高戡一步找到人的意念凌駕其上,她既然離開將軍府,就代表她是他的責任了。
趙容呆若木雞地看著熟悉的背影逐漸遠離視線,簡直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短暫平和的生活終告結束,她的腦筋一片空白,只不停地出現一個憂慮——老天爺!她能再度自地獄中倖存下來嗎?
高戡從進到別館就一直看著他的妻子,老實說,他不知道該如何跟她相處。他最大的憂慮來自於她對他的深沉恐懼,這原本令他深以為傲的事情,現在成了他最在意的事了;因為他意會到自己如果不做些什麼,以消弭她心中的懼意,這輩子他只怕將永遠失去這個女人。
他都還沒開口,她就一副快要嚇暈的表情,那反應讓他開始感到不安,「你叫綿兒是嗎?」高戡決定用閒話家常的方式逐漸破除她的戒心。
對這句話,趙容的反應是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輕咬著下唇點點頭。她沒有辦法回答,恐懼正狠狽地攫住她,現在她強烈地考慮著是否該一鼓作氣衝出大門向她大哥求救,再不理調不調查的事。
她這個舉動看在高戡的眼裡,終於明白她已經緊張害怕到無法清晰思考,更遑論開口說話。
「你為什麼一直在發抖?我有這麼可怕嗎?」他決定直截了當地把話挑明,否則再這麼問下去,到明天早上他還是得不到一個結果。
她又對他怯怯地點頭,並很快地後退一步。
高戡看見她眼底的哀傷,那令他畏縮,天啊!她的勇氣不會在脫逃時用盡了吧?自己真的已經抹殺了她的精神了嗎?
「來王府多久了?」他希望自己溫和的聲音能稍微化解她的恐懼,因為他畢竟能證明自己也是個可以溫柔的丈夫,然而她仍是一副要暈倒的模樣,而且好像隨時準備要轉身逃跑。
當趙容想要伸出五指回答他的話時,高戡已先她一步開口,「我知道你不是啞巴,所以不准你再比手劃腳的。」
她的反應是驚懼地抬起頭望了他一眼,發現他眼中閃著笑意時,不覺鬆了一口氣,但這也使得她深感困惑和不解。
眼前巨大的身影仍令她害怕,趙容深呼吸好教自己戰慄的心平靜下來,然後輕聲說道:「回爺的話,奴婢到王府才四、五天。」
她不想說謊,因為這種事一問就會穿幫,反而讓他起了疑心,那就大大不妙,未見其利倒先見其害。
「你的嗓音很特別,是京城人氏?」高戡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他天真的妻子以為將聲音改變就能瞞天過海,這情況讓他感覺愈來愈好玩,他保持耐性等著看她還有什麼招數?
「是的,奴婢確實是京城人氏。這次來南京依親,不想卻遍尋不著,只好賣身為婢。」趙容無法馬上想到一個合宜的解釋,只好將事實略做更改敷衍著。
「也許是你不得其法,要不要告訴我你親人的名字,好助你一臂之力?」他眼中閃著惡作劇的光芒,想看她如何再接招、拆招。
「噢!不用。」這話讓趙容驚愕地再次抬頭望住他,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很荒謬,哪有人會拒絕這種尋得親人的機會?「我是說不敢耽誤爺的寶貴時間,我已自有打算。」話落,她轉而看向地板,避開高戡那似乎能洞悉人心的眼睛。
沉默似有一世紀那麼漫長,高戡緊瞅著她,然後決定他已浪費太多時間在這討論上,是該讓她知道他已發現真相的時候了。
「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他長身一站而起,信步往衣架前走去,「忙碌一整天,我也累了,來吧!」
趙容仍不知道自己掉入陷阱,習慣成了她最大的致命傷;人很奇怪,可以改變外貌、聲音、身世或背景,但唯一很難改變的就是——習慣。
當她依循往日的慣性走到他面前為他解衣時,趙容沒看見他嘴角那抹得意的微笑,高戡忽地握住那雙小手,只見她驚訝地抬起頭,眼底儘是警戒的神色。
「小綿兒,你知道嗎?這世上就只有一個女人懂得我這個指示,你要不要猜猜她是誰?」高戡好整以暇地逗著她,努力控制自己別笑出來,他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這種感覺,那類似夫妻間打情罵俏的親暱感令他心神俱醉。
但這番話對趙容來說,無異是青天霹靂,「我不知道爺在說什麼。」她鼓起勇氣面對他的質疑,並提醒自己他沒有證據證明,切勿自亂陣腳掉入他的陷阱之中。「爺,請你尊重我,不要為難我這個苦命的小丫頭。」
她微微掙脫著不敢太過用力,以免招惹起他的壞脾氣,現在她只能依靠這個一向標榜扶弱鋤強的男人能夠放她一馬。
高戡笑了起來,朝天翻翻白眼,為自己聰慧的妻子想用言語激他而開心,感謝老天!她沒有變成個懦弱的女人,還保有一絲的勇氣。
「你是在控訴我調戲你嗎?」高戡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直直望進她露出明顯指責的眼底。
「是的!爺,我是這個意思。」趙容的口氣透著困惑和懊惱的意味。
她不懂,從他進到這個房間後的反應,幾乎是變了一個人,跟她之前所認識的男人簡直相差千里,而這讓她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防衛自己?
「但是小綿羊或者是小白兔,我認為自己是在和妻子打情罵俏哩!」他十分滿意看到她瞠大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噢!是的!我已經知道你就是我『膽大包天』的妻子,證據呢……就是你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和……」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話,高戡的大手移向她的右乳罩住它。
「這裡有一顆黑痣,就在你如玫瑰般的嬌蕊上,要不要我解開衣襟證實它呢?」他湊到她耳邊,曖昧的吐出輕聲細語,然後他的手感應到她酥胸開始急促躍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