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夜的搜查,幾乎將蘇州翻了過來,龍翊在三天後緊隨著宋毓秀的腳步抵達揚州。
然而他還是來遲了一步,在得知她兩天前已登上單家船隊離開的消息後,他幾日來的愁容更深了。
「幫主,至少夫人的安全無慮,你可以暫時放下心來。」盧俊從沒看過他這副意志消沉毫無生氣的樣子,連忙好言安慰著。
聽他這一說龍翊全身一震,驟然清醒過來。是啊,他怎能任由一直殘忍對待他的命運之神捉弄,垂頭喪氣而不奮力反擊呢?
想到這裡,他湧起強大的鬥志,發誓要找回心愛的女人,再也不分開。
「她們雖然走了兩天,但商隊沿途停停走走,或許快馬加鞭日夜趕路,我們可以在徐州碼頭截住他們。」龍翊詳細分析目前的情況,「從現在開始,我們棄舟策馬直接北上。」
收拾起神傷魂斷的悲愴心情,以絕強的意志驅策「痛苦」的身心,龍翊再次踏上尋妻之路。
半個月後,他們終於抵達緊扼水陸交通要衝的徐州,進入城內即接獲碼頭幫丁的報告,單家船隊尚在鎮江停留,還要一日過後才會到達此地。
龍翊此時已累得不成人形,聽到消息心神立即放鬆下來,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客棧的床上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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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裡兩艘單家大船駛進徐州的主碼頭,龍翊聞報在碼頭上迎接。
船泊碼頭,宋毓秀和單倩吱吱喳喳的說著話,神態非常親熱的來到甲板,準備走下船去。
宋毓秀一眼見到龍翊站立在碼頭,全身大震愣在當場。此刻她最想做的事,是頭也不回的離開甲板,使龍翊永遠不曉得她在這裡。
想走是一回事,她卻無法移腳踏出半步,她忙伸手緊緊拉著單倩的玉臂,想到自己的未來,身子不由得打起哆嗦。
「秀兒!」龍翊得與令他夢縈魂牽的愛妻重逢,心中大喜,臉上充滿生氣和熱烈的期待。
但看到她嚇得躲到一個女子身後的可憐模樣,他不由得一陣心痛,五臟六腑絞作一團幾乎無法呼吸。
這些年來他一直靠堅強的意志力在支撐著過日子,如果心愛的女人視他如洪水猛獸,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就連最冷血無情的人也無法承受,更何況是他歷經滄桑的心。
「不!老天,你不能這樣對待我,太不公平了!」龍翊臉色倏地轉白,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下面頰。
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鄒正見狀,鼻頭一酸,歉疚噬蝕著他的心,驀地他下定決心,一個箭步衝到船身下方處。
「夫人,請你聽我說幾句話!幫主這輩子或許會為了游龍幫而賣命,但他絕對不會因此而出賣自己的感情!他那樣不屈不撓的硬漢性格,天生俠義的江湖英雄,怎麼可能做出如此卑劣的事?」他用盡全身氣力,狂吼出聲,「屬下只求你冷靜想想,千萬要相信自己當初的選擇!」
言裡,他將袖內暗藏的匕首抽出,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船上時,往頸子一抹。
龍翊早看出鄒正神色有異,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就特意留心,這時他衝到他身旁奪去匕首,接著聽到驚心動魄的呼聲,和船上眾人急忙走動呼叫的聲響。
「留著你的命好好報效游龍幫,我不准你讓秀兒懷著歉疚過一輩子!」
他雙目怒瞪,旋即飛身步上船頭,來到因受驚嚇而昏迷在地的妻子身旁。
「滾開!」龍翊神情肅穆,對擋著自己去路的眾人低聲冷喝。
看到他臉寒如冰、殺氣騰騰的模樣,單家的人哪敢攔他,立即退往兩旁。
「秀兒!」龍翊心疼不捨地緊緊摟著她,忍不住熱淚狂湧視線模糊。
一會兒後,他的情緒逐漸平復,眼裡深刻的苦痛和悲傷卻有增無減。
「她的艙房在哪裡?」龍翊抬頭望向一直蹲在宋毓秀身旁的女子,硬著聲音問道。
單倩凝神細看他半晌,接著站起身帶領他往最上層的船艙走去。
「姑娘,船上有大夫嗎?可否請他過來看看秀兒?」龍翊問著在前頭引路的單倩,隨即低頭看著懷裡的嬌妻,臉上掩不住深情和擔憂之色。
單倩回轉過身朝他點頭,暗暗鬆了一口氣,欣然地拾級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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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夫,龍翊坐到床沿,以大掌溫柔地摩挲妻子粉嫩的面頰,雖然她的玉容有點蒼白。卻另有一股楚楚動人的柔弱讓人愛憐。
在這一刻,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還要激動,幸福、滿足和溫馨的感覺把他的心充塞著。
片時,一聲嚶嚀,宋毓秀緩緩醒轉過來。
「怎麼是你?小倩呢?」她睜開美眸一眼看到龍翊就坐在床沿,不禁惶恐驚懼,半晌才記起適才昏迷前發生的事。
「單姑娘去幫你煎藥。」龍翊因她厭惡的神色,肝腸立時像打了個結般難受,他的聲音掩不住苦楚。「秀兒,我……」他聲音哽咽,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龍翊暗恨自己。無法否認開始時他的確是存有機心,想與宋家莊建立深厚的交情,以確保游龍幫未來的生存,只是當初設定的對象不是她,這是他無從解釋的真正原因,他……他確實心裡有愧。
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後來會娶宋日陽的女兒,使得整件事看起來像是他把愛情當作生存和向上爬的手段,以致讓她受到如此大的傷害,他很愧疚。
龍翊這一落淚,把宋毓秀嚇得呆了片刻,想到往日的恩愛,她不由得暗暗感慨,旋又記起他「卑鄙」的手段,猛狠下心腸,她實在不想再跟他有感情上的糾纏和負擔。
「小倩在熬什麼藥?我生病了嗎?」宋毓秀心中不禁大感奇怪。單倩應該比誰都清楚,她現在最不願意的事就是和龍翊獨處,怎麼這丫頭放著她不管呢?
「你沒有生病。」龍翊用衣袖抹去淚水,露出陽光般的燦爛笑容,「八個月後,我們就要有第一個孩子了。」他興奮不已的說。
「什麼?」
聞言,宋毓秀呆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猛歎一口氣。有了孩子想不再與他糾纏怕都不行了!
「小倩怎麼去那麼久還不回來?」她冷淡的說,語氣裡有下逐客令的意味。
龍翊聽出她語氣中的漠然,愣了好一陣子,只覺整個背涼涼的,心中湧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復。
「你……你不喜歡我們有孩子嗎?」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和北方的冬天一樣冰冷,天啊!她真的打算徹底離開他的生命,不想要他、不愛他,甚至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只是這一切計劃都讓「懷孕」的事實束縛住了。
「無所謂,反正他已經來到這人世,我又能如何?」她以無奈的口吻說道。
痛苦地吸了一口氣,龍翊忿忿地閉上眼睛很想仰天大叫,宣洩出心頭對老天爺的怨恨。
他當然不可以這樣做,還要比以前任何一刻更冷靜、更沉著。他用全部的生命愛她,深切且熱情地愛著她,無論老天爺要如何殘忍地對待自己,他誓言不顧一切也要重新喚回那個曾經愛他、惜他,勝於一切的深情妻子。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她從他的生命溜走,絕不!
叩門聲把他從深沉的悲哀中震醒過來。
「我可以進來嗎?」單倩銀鈴般清脆的聲響從艙房外傳來。
龍翊忙把門拉開,請她進了艙房。
「夫人。」單倩嘴角含笑,腳步輕盈的走到床沿坐下,「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把藥喝了再休息一晚,明天就應該沒事了。」說完,她的小嘴不停對手上的一碗藥湯吹氣。
「這是什麼藥?」宋毓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感覺自己只是倦了點,也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剛才受到驚嚇不小心動了胎氣,這是單大叔幫你診脈後開的安胎藥。」單倩捧著藥要餵她。
「放著吧。」宋毓秀微轉過臉,探手輕輕推開,「等它涼一點我再喝。」語調間充滿無力感,有種聽天由命的意味。
單倩愕然,看她的神情想來對龍翊仍是不諒解,不禁心裡大為納悶。
連她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他的深情厚愛,難道毓秀看不明白嗎?
不過,這是他們夫妻的事,她這個外人實在不宜插手。
「好吧,等一下讓幫主餵你喝也好。」單倩站起身,順手將藥湯交給龍翊後,移步往艙門口走去。
「等一下!小情,你不留下陪我過夜嗎?」睜著一雙透著希冀、哀求的美眸,宋毓秀急切地呼喚。
單倩裝作不懂的呆了一呆,隨即乾咳一聲,「夫人,小別勝新婚,我知道什麼時候別人嫌礙眼,識相的走人的。」語裡,她不顧宋毓秀的呼喚,出門去了。
龍翊看著手裡的藥湯全身一顫,他讓宋毓秀剛剛的舉動嚇得臉白。
不會的!秀兒不會狠心傷害孩子的,她不是那種殘忍毒辣的女人,他拒絕相信自己錯看了她。他終於明白之前他犯下最嚴重的錯誤。
毓秀先前因為深愛他,所以信任他、接受他,無論他用什麼手段「控制」她都無怨無悔。
但因他對她極度的保護欲而產生的「不信任」,讓這場風波變得更加嚴重,迫使她強烈質疑自己「操控」她的動機,再印證趙屏的話,他確實無話可說。
龍翊深刻體驗到經過這一次的誤解,他們兩人的關係必須從頭開始,除了重新建立更深厚的感情之外,最重要的是對彼此的信任。
他沉吟半晌後作出決定,自己的態度必須和先前一致,否則以她愛亂想的腦袋瓜子,又會把他的溫柔體貼曲解成心虛。
下定決心他輕鬆了起來,走到床沿坐在她身旁,繼續餵她吃藥。
「秀兒,乖一點把藥喝了,否則等它涼了更苦喔!」龍翊眼中湧起無盡的柔情蜜意,溫言軟語地哄著。忽地他心念一動,「你不會讓自己肚子裡的寶貝餓肚子,甚至受到傷害的,對不對?」
龍翊故意拿她之前的「往事」來刺激她、試探她。
果然,宋毓秀的母性本能立時顯露出來,此刻像只為保護幼子的雌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我才不像你那麼冷血而又殘忍!」
她伸手將苦藥接過,皺著眉頭一口喝下,接著牽被蓋身,不理他的側過身,過一會兒,她忽然聽到衣衫悉卒的聲響,龍翊吹熄油燈光著身子上床,把她摟進自己的懷裡。
「放開我!你要幹什麼?」宋毓秀讓他把自己擁緊,只象徵性地掙了一下,赫然發覺自己的身子完全興不起反抗的心,還隱隱渴望著更靠近他、貼緊他。
這讓她大吃一驚忙收起心神,奮力抵抗那股自然生出的強烈反應,暗忖自己絕對不能讓他「色誘」得逞,以為可以用這個方法重新得到她的心。
「放心,除非你願意讓我愛你,否則現在我只想摟著『好久不見』的身子好好睡上一大覺。」龍翊回復到之前輕鬆的心情,愛憐地在她臉蛋吻上一記,「秀兒,我愛你!」
他深情款款地說著每晚臨睡前她永遠不會嫌多的情話,大手輕撫著她的粉背入眠。
龍翊立即感受到宋毓秀身子明顯一僵,半晌後她終於抵不住疲憊和睏倦慢慢軟化,臉埋入他懷裡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讓聲聲的啜泣驚醒,天尚未全亮,只見懷裡的愛妻淚流滿面,不住地說著囈語。
「為什麼騙我……」
龍翊愕然,為兩人的關係弄至這般田地而神傷,隨後憂傷地為她吻去淚珠,似有千斤重擔緊壓著他胸口,這時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抱著她悶聲痛哭起來。
就這樣哭到腦際昏昏沉沉,意識逐漸模模糊糊,他終於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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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中宋毓秀醒來,只覺耳邊一片濕濕的,她疑惑地睜開眼睛看向沉睡的龍翊,頓時讓這「觸目驚心」的情景嚇得完全清醒。
為什麼?她在心裡納悶地問著。
他幾乎已經達到目的,而且再次地「控制」她,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如此傷心?
一股強烈的刺痛猛地攫住了她,宋毓秀髮現自己的小手竟然不自覺地在他臉上溫柔撫摸時。十分震驚的縮回了手。
不行!她如果再懦弱地臣服在他的虛情假意下,她會輸得連最後一點自尊都沒有。
在還沒有找到更理想的解決辦法前,她必須好好收藏起自己破碎不堪的心,免得落到屍骨無存。體無完膚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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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二十幾日後,他們終於抵達德州。這一路上宋毓秀都在害喜,懷孕初期身體上的不適使得她精神委靡、食慾不振,整個人消瘦不少。這情形看在龍翊眼裡像梗著一根刺,痛得一顆心都擰了起來。
不過真正使他意志消沉的是宋毓秀始終和他保持距離,以一種可怕的「禮貌」態度對待他,就好像他是一位「客人」。
不!正確的說應該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更讓他分外受不得的是她美眸中的冰冷輕蔑,以後大概也不會改變了。
這不但使他內心一片混亂、茫然,精神更是疲憊不堪,他的意志終於崩潰,逐漸接受失去她的傷心事實,這個念頭讓他悲痛欲絕,只想從人世間遁逃不再回來。
即使是在十五年前那麼凶險惡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想過要以「死」來解脫,但這一次命運之神終於把他打敗了,他敗在當初極力避免涉入的情關,慘遭滅頂。
碼頭上忽地傳來打鬥和怒吼嘶叫的聲響,驚醒了在甲板正等著下船的龍翊。
盧、鄒兩人來到他身旁,定睛一瞧倏地變了臉色。
「是鎮遠鏢局的主事,圖師父。」盧俊低著聲音說。
「什麼?」龍翊大吃一驚。
看來和山海關大富豪「北聯社」的合作得罪了鎮遠鏢局。不過,如果不利用此機會把這事攤開來徹底解決,以後大家在江湖上碰到,還是會惹出一大堆麻煩。想到這裡,他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
這世上只要利益分配不均,朋友兄弟轉眼也會變成敵人,對鎮遠鏢局他實在深感抱歉,為了游龍幫自己的生存搶了人家的大主顧,難怪他們會如此憤恨不平。
「你們留在船上,我下去看看再說。」接著他使了個眼色,要盧、鄒兩人好好照顧宋毓秀,隨即衝下船,往事發處飛奔而去。
「鄒正,我看幫主有點心神不寧,你暗中跟著過去以防萬一。」盧俊雙眼直盯著龍翊的背影,心中忽然生起強烈不安的感覺。
「唔!」簡單地應了一聲,鄒正憂心忡忡的也緊隨其後,跟著飛身下船。
一直站在旁邊,留心聽著他兩人對話的宋毓秀,不禁露出關懷的神色。
「盧俊,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微微皺起眉頭問著。
深深歎一口氣後,盧俊無奈的把游龍幫與鎮遠鏢局因這次改革,而反目成仇的事娓娓道出。
聽畢,宋毓秀暗道:那還不容易解決,彼此攜手合作不就得了?
水路向來是游龍幫的勢力,但說起陸路上的老大就屬山西鎮遠鏢局,如此水幫魚、魚幫水,兩全其美有什麼不好?
唉!爭權奪利、打打殺殺的有什麼樂趣?都是這些男人好此不疲,還把她們這些無辜女人牽連其中。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他心裡又偷笑她異想天開。她在心裡苦澀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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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到碼頭,龍翊看到一名身材雄偉神態軒昂,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少的男子,正和德州堂主田穆不知為了什麼事情,兩方爭辯得臉紅耳赤。
這時田穆忽地看見龍翊,一臉不敢置信愣在當場,目瞪口呆。
「幫主?」
聽到田穆的話,圖成立即打量起龍翊來,覺得此人頂天立地、正義凜然的英雄氣概實在令人傾倒,難怪可名震江湖得到天下人的尊崇。
不過他此時的神情異常落寞,帶著某一種難以形容的滄桑感,顯然他心中有著不可告人的傷心事。
龍翊向田穆頷首打招呼,隨即轉過身,移步上前,抱拳恭敬施禮。
「圖師父!」
圖成拱手回禮,雙目炯炯有神,「圖成早聞龍幫主大名,今日有幸得以一見。幫主得自甯散人真傳的絕藝天下聞名,不知可否讓在下領教一番?」他一生難得遇上這樣的好對手,今日當然要極力爭取比試機會。
眾人一聽大感驚愕,雙方在這種形勢利害衝突的場合,只求握手言和,哪有想過以武力來解決,他這項提議豈不是在火上加油?
龍翊也不禁愣住。圖成這樣公開向他挑戰,如果斷然拒絕不但很不給他們面子,同時擺明認為圖成不是他的對手,自己不屑一戰。在這種雙方關係緊繃的氣氛下,只會加深彼此的誤解,他是無從拒絕。
「既是如此,圖師父請賜教。」他心中已經作了決定,此戰寧可讓對方佔上風,也不願因比試再結下樑子。
此話一出,圖成雙眼立時精芒大盛,好像變了另一個人,渾身鬥志昂揚。
做的一聲他拔出佩劍,「動手吧!」話落,他直往龍翊而去。
看他劍道威猛,龍翊知道退縮不得,運聚手勁只以刀鞘斜斜削往疾刺而來的劍。
剎那間劍鋒交錯聲使人聽得心驚膽戰,兩人越打越快,眾人眼花撩亂,連連歎服。
圖成這時越打越心驚,自己由於是主攻的關係本來就佔有優勢,但無論他的劍法如何凌厲,仍未能把對方迫退半分。
他驚駭之餘破綻處處露出可供對方反擊,豈知龍翊根本沒有乘隙取敵的意向,練武多年他心知自己已輸了這一仗。
圖成本打算棄劍認輸,但龍翊心不在焉、不把得失榮辱看在眼裡的態度卻惹毛了他,這等於是當眾摑了他一巴掌,嚴重侮辱了他的自尊。
先前的比試只是切磋較量,點到為止,但這時他揮散殺氣,全神貫注在龍翊身上,手中劍光閃閃,教人心生冷意。
「糟糕!」盧俊看他改變攻勢,完全是以命想逼龍翊認真,立即大驚失色。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龍翊此時頹喪的心情,對鎮遠鏢局他深覺有愧,所以無論對方如何相逼他也不會出手。
再加上因宋毓秀冷漠絕情的態度致使他意志消沉,根本是有意無意間在撩撥圖成的情緒,最好是一怒之下把他殺死,徹底解決「生不如死」的痛苦。
「盧俊,他為什麼都不還手?」在遠處觀看的宋毓秀也察覺有異,臉色變得蒼白如紙,忽地感覺強烈的不安。
盧俊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他飽受情感上的打擊折磨,早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如果挨一劍可以換取兩方的合解,他是絕對不會還手的。」
接著他乘機即將龍翊的身世敘述了一遍,讓宋毓秀明白龍翊對她超強的控制欲實在是情有可原,絕非是如趙屏所說的那麼卑鄙不堪。盧俊在說話的同時,一直留心細審宋毓秀的神情,此刻不禁他暗自心喜,事情或許有了重大的轉機。
「什麼!」聽完事發經過,她淚水已經掛滿臉頰,露出異常悲憤的神色,想到他失蹤的妹妹及悲慘的身世,眼中射出凌厲和仇恨的光芒。
「這個查旭真是卑鄙無恥,罪該萬死!」她低聲恨恨地咒罵。
而龍翊居然瞞著身世不告訴她,難道他仍把親密的妻子視做外人,抑或是本來就信不過她呢?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她心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而熟悉的痛楚,凝著幽怨的眸光望向正在對峙的龍翊。
當!一聲激響,雙劍交擊,龍翊無心戀戰下給圖成的力道推得倒退兩步。
宋毓秀看得花容失色直打哆嗦,她的心像給利刃狠狠割了一刀,痛得滴出血來。
天啊!他可不要有個萬一,否則她也活不下去……
是的!她是被傷得太重也太生氣了,最令她心痛的是他欺騙了她的感情,但不論他娶她的理由為何,她再也不計較、不在意……當然,也包括他將天大的秘密藏在心底的事。
可是,為什麼她心裡還是隱隱有抹揮之不去的陰影呢?
不!只要他好好活著愛自己,她可以什麼都無所謂……
「幫主有難!」
盧俊的話聲才落下,果然,圖成把握時機,長劍迴旋而出,欲由龍翔右側刺他脅下露出的破綻。
「不!」宋毓秀嚇得魂飛魄散,一聲驚呼劃破虛空,震撼全場。
龍翊倏地變招拔劍擋開,閃過他凌厲的一擊,飛退數步後猛然轉身望向船上。
「翊哥哥……」宋毓秀不理船上其他人的勸阻,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不顧自己懷著身孕急撲下船,朝他奔去。
龍翊一看之下,心中一驚全身大震,虎軀立時以詭奇的速度往她疾衝而去,頃刻間將她摟抱在懷。
「秀兒,你身子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他的聲音掩不住恐懼和不安,蒼白如紙的嘴唇微微顫動。
宋毓秀緊貼在他懷裡痛哭失聲,輕輕搖著頭。
「翊哥哥……不要再嚇我……嗚嗚……」
仰起梨花帶雨的俏臉,她探手撫著龍翊的臉龐,「我不能沒有你……」她猛地雙手緊纏上他粗壯的脖子,深怕他會忽然從人間蒸發。
「秀兒……」
龍翊撫著她強烈顫動的香肩和背脊,深切感受到她又回復先前對他濃濃的愛戀,不禁歡喜欲狂熱血上湧,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後,他才從極度亢奮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所有因誤
解而來的悲涼苦楚,在此刻終於煙消雲散。
「別哭了。」
他放柔聲音像哄慰嬰孩般愛撫她,接著抬起她的下頷伸出衣袖,溫柔地為她拭去粉臉上猶掛著的淚珠。
「你心裡真的不再怨我、怪我?」他的心仍因帶著疑懼而惶惶不安。
宋毓秀美眸蘊涵無盡的深情,凝視他的臉上,「有什麼辦法?誰教我愛你愛得那麼深,沒有你一天都不願活下去。」她雙手緊緊把他摟個結實。
她這番心底話,讓龍翊感動得將所有的愁思憂慮都拋到九霄雲外,登時湧起甜似蜜糖的感覺,像回到昔日與她恩愛纏綿的快樂時光,不禁心中火熱。
想起這些日子來,本打算利用男女之欲的滋潤挑起她的春情,或可解開他們之間的隔閡,怎知毓秀好像對他的「計謀」瞭如指掌,每天晚上裹得像顆粽子,靠貼著艙牆還不准他抱她、摟她,使得他只好忍痛放棄一親芳澤的機會。
這時,他苦苦壓抑的深情如熔岩爆發開來,恨不得現在就趕回艙房裡,將心頭火熱的情慾移到她美麗的胴體上。
「圖師父,今日一戰可否暫時停歇?如果圖兄還有興趣,請說出時間地點,本人絕對樂意奉陪。」龍翊勉強壓下心中的激情和熱火,肅容道歉。
圖成尚未有機會說話,宋毓秀甜美嬌柔的聲音搶白。
「大個子,你不要再跟翊哥哥打了,我有辦法讓你們雙方盡如人意的。」她從龍翊懷裡抬起頭,眼中帶著哀求的神色看向圖成。
看著他們夫妻對身旁眾人視若無睹,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圖成哪還不明白剛才龍翊反常的行為是和閨房口角爭執有關,非是瞧不起他而表現出意興闌珊。
他也是知情識趣的人,聞言,忙上前施禮,「嫂子剛剛叫停叫得非常合時,否則說不定我要當場出醜,自討苦吃!」他語帶笑謔的說,想緩和兩方尷尬的氣氛。
「龍翊,適才多有所得罪,請見諒。」
接著,他向龍翊心悅誠服地拱手致歉,「既然嫂子有妙計,那麼過兩日我再上門找龍翊吧。」明快的作出決定後,他忽地變得無比輕鬆,如果真有辦法解決和游龍幫利益糾葛的問題,他當然不願多事。
龍翊懷疑地細審妻子充滿信心的神色,旋即放開心懷信任地朝她微微一笑,心中湧起一股再也沒有任何隔閡的滿足感。
他突然意識到,其實她腦袋瓜子想出來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有創意,至於她想出什麼應對良方,他是一點也不擔心,而且他有十分的把握,這一定又是「驚人之舉」。
「那麼後天申時,我在堂口等候圖兄的大駕。」他望向圖成欣喜的點頭。
龍翊鬆了一口氣,在這一刻他知道因改革導致利害衝突而破壞的友誼,又因轉變巧妙地重新建立起來。
宋毓秀得意地綻出燦爛的笑容,龍翊看著懷裡嬌艷欲滴的妻子,心中一熱,剛剛費力才能勉強壓下的衝動,此時再也無法克制。
不理眾人曖昧的眼光,他隨即將宋毓秀攔腰抱起,朝單家商船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