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冷的風吹拂而過,樂正剩麒將血紅的外掛脫下折了折,披掛上右肩,再用金麻繩充當腰帶固定住它,讓這原本相當駭人的血染披風成了一件不起眼的外衣裝飾。
總是如此,因為他瞭解這件紅衣一旦讓別人看到,那些根本沒動手殺過人的老百姓一定會怕他。
那是說得好聽一點的話,其實樂正剩麒只是單純的怕那群愛胡思亂想的百姓不肯賣他東西吃、讓他住旅店罷了,雖然他臉上的半邊鐵面就足夠讓人感到不安。
月狼叫了聲,感覺就好像在叫他別擔心似的望著樂正剩麒。
此時冷風又吹起,樂正剩麒握緊腰間的劍,而後又放開。
「在這裡,應該用不到銀嵐。」
像是回應著樂正剩麒,月狼也叫了幾聲。
「是嗎?你也這麼想啊!」輕拍月狼的頭,樂正剩麒又淡淡一笑,「那我們就快進城吧!」
有沒有搞錯?他樂正剩麒可是個堂堂的男子漢呢!怎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會……
「拜託,請你嫁給我吧!」
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個浪蕩子的傢伙居然屈膝半跪在他身前,緊握著他的手,還用噁心的語氣向他……求婚!?
難道這個人不知道他是男的嗎?還是他長得太像女人?好笑,他樂正剩麒可從沒被人誤認為是女人過,這個男人到底想幹嘛?
向他求婚?荒唐,真是荒唐!這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遇到的荒唐事。
冷眼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通常普通人接收到他的眼神,定會嚇得退避三舍,怎麼眼前這個男人居然還像沒事一樣?
「亦麟,你在做什麼?」一旁瞧見氣氛已不太妙的朋之白和雲超立刻想將游亦麟架開,誰知他卻一把推開他們。
「喂,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是不是想死啊?」
頓時,整個空氣凍結住,在游亦麟尚未反應過來時,金黃色的銀嵐已架在游亦麟的脖子上,僅差一寸,就可以劃下一道血痕。
他樂正剩麒是走什麼靈運,不過是進這間酒樓想打發時間罷了,怎麼會碰到這等怪事?
這厚臉皮的傢伙還真是找死!
才想將眼前的傢伙痛扁一頓,卻被月狼的叫聲制止。
樂正剩麒望了下月狼,只瞧見它竟反常的靠近游亦麟的腿邊取暖。
「怎麼?你喜歡他?」樂正剩麒一臉懷疑的瞪了月狼一眼,這引起月狼的叫聲。略頓了下,樂正剩麒移開劍冷冷的道:「隨你!」
在結束了眾人不解的對話後,樂正剩麒將銀嵐入鞘,向店小二要了盅暖酒,便步離酒樓,連看也沒看游亦麟一眼。
「喂!你是瘋了不成?前一刻你還說你不會去向一個男人求婚,瞧你現下干了啥好事?你沒瘋吧?」
雲超用手推了下還愣在一邊的游亦麟,試圖將他的注意力喚回。
「那男人的狗還在這裡耶!」朋之白指了下月狼,卻險些被咬。
「這是狼啦!」游亦麟笑了笑,「真是太好了。」
「什麼太好了?」游亦麟的話又讓他們臉上浮上一堆疑問。
「他留下他的狼一定是對我有好感,這真是太好了,難道不是嗎?」游亦麟的表情讓他們兩人頓時張大了口卻啞口無言。
「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被那個人徹底厭惡嗎?」朋之白湊近雲超耳邊低語。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兩個人一同重重的歎了口氣,不禁感歎著眼前這位花心大蘿蔔的臉皮,竟如老豬皮一般厚。
寒冷的風又一陣陣吹來,樂正剩麒無言的坐在一個大石頭上,仰望著新月的夜空,輕啜著手中的暖酒。
在冷風的吹拂下,原本熱好的酒已不復當初剛取出的時候那般溫暖,但還是能多少祛些冷寒。
「該死!」
只要一想到原本只聽他的話的月狼竟會倒戈到那個陌生男人那邊,就讓他有莫名的火氣。
那好像是被背叛的感覺。
突然感到背部一陣溫暖,樂正剩麒下意識的揮掉快要貼近背部的東西。
應聲而落的是一件相當華貴的外褂。
「嚇了我一跳。」游亦麟的兩手還放在原處,但身子卻不能移動半分,因為樂正剩麒手中的短劍。
「嗯,那個……能麻煩你移開你手中的兵器嗎?」游亦麟陪笑道,但這種笑容卻引不起樂正剩麒的興趣。
「你想幹什麼?」
冷冷的,樂正剩麒不想給他什麼好臉色看,雖然沒有人看過他的臉色有好看的時刻。
「做什麼?當然是看你好像很冷的樣子,所以……」
「所以特別幫我披上一件衣服?」樂正剩麒依然不帶任何感情的將短劍稍微往前一頂。
「聽好,我不需要。」他將短劍往外一劃,輕而易舉的劃斷束著游亦麟頭髮的髮帶,又冷酷的瞪了他一眼,「把你的好心用到別人身上去,少來煩我。」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咱們可是上天注定的一對呢!」
「誰跟你是一對啊!」樂正剩麒緊握住手中的短劍,要不是他腳邊還有月狼在看著,他早就不知捕他多少刀了。
什麼一對?兩個大男人能作啥?居然還用這兩個令人覺得噁心的字。
可是眼前的男人好似無視於他那可殺人的目光,依舊沉浸在他自己創造出來的噁心浪漫之中。
「難道你沒有感覺嗎?在你不小心撞到我的時候,呵……」
他那副好像要流出口水般的噁心模樣,不禁讓樂正剩麒冷透背脊。
很奇妙的感覺,這是樂正剩麒自成年以來首次感到背脊發冷。
「夠了,別說了!」
樂正剩麒撫撫自己已突出的雞皮疙瘩,覺得眼前這變態所說的話比這寒冷的天氣還要冷得多,冷到令他受不了。
「你那時也有感覺到吧?那種酥麻的感覺。」沒瞧見樂正剩麒眼中的嫌惡,游亦麟仍自顧自的快樂的說著:「呵!那種感覺還是我有生以來首次嘗到的感觸……」
突然,他腳邊的月狼也叫了幾聲。
「是吧?瞧,連月狼也這麼說。」
原本想不理他們直接走開的樂正剩麒,聽到游亦麟的話而猛然回頭。
「你怎麼知道它的名字?」他訝異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沒在他們面前叫過月狼的名字。
「誰?」游亦麟仍然裝傻,但他倒很高興眼前的心上人總算肯正視他。
那只露出單邊的眼竟美得宛若冷冬的夜空……
才想更仔細欣賞樂正剩麒的眼,脖子間卻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細瞧,原來是他的心上人又露出兵器了。
「別這樣,動不動就要刀子玩的人,當心沒人要——」
「我就算沒人要也不用你操心,回答我的問題。」樂正剩麒再次打斷游亦麟的話,並狠狠的將金色的劍刃貼近游亦麟的脖子。
很稀奇的,此時月狼並未阻止他。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可是你未來的夫婿呢!」
「你……」
忍不住自心底直竄而上的憤怒火焰,樂正剩麒將貼近游亦麟的銀嵐高舉。
正想一劍劈死他時,月狼卻快了他一步的將游亦麟撲倒,讓他免於被樂正剩麒的劍砍到。
「月狼!」緊握著銀嵐,樂正剩麒臉佈滿憤怒的不滿。他不解,也不明白月狼的所作所為,頭一次,他不懂月狼的思緒。
異樣的挫折和屈辱同時湧上心頭,樂正剩麒快速的將右肩上的紅披風扯出套上,無言的飛快躍離他們。
月狼見狀,也隨後跟上,在不遠處還停步回望了下游亦麟,而後又快速跟上那抹血紅的身影。
跌坐在地上的游亦麟搔搔頭,他雖不明白樂正剩麒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但在酒樓時那令人震撼的戰慄感還殘存在他的記憶之中。
不知道那是什麼原因,只因為一個小小的碰撞竟產生如被雷擊中的震撼,卻是他首次嘗到。
不過是隔著衣物稍微碰到罷了,感覺就如此強烈,倘若能觸及到他的手指及臉龐的話,那不知是何種滋味?
未知的事物總是相當吸引人,更何況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身體。
「唉!忘了問他的名字了。」游亦麟重槌了一下手掌。可惜,他又不會任何武功,要不他一定得跟上那個人的步伐,逼問出他的名字。
突然,他眼尖的瞧見落在地上的金色物體。
那是一條在黑暗中也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麻繩,尾端還繫著一隻刻有麒麟圖騰的玉珮。
游亦麟將它拾起,在腦海中搜尋著有關它的記憶。印象中,他好像見過這條特殊的金麻繩……
「啊!」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游亦麟緊握著那條閃著金光的麻繩,「這是那個人腰上的飾品。」
游亦麟好像珍藏著什麼寶物般的將它捧住,突然又不自覺的笑了下,那副帶點詭異的笑容若讓人瞧見,定會想也不想的快速遠離他。
「呵呵……這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良緣。」愛憐的在那金色的麻繩上獻上一吻,游亦麟的表情竟變得相當溫柔。
那是連他的親生父母和九位美人妻子所見不到,也絕對想不到的表情。
竟是那樣的無盡柔情。
「我一定要你當我的第十位妻子。不!你一定是我真正的伴侶,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
充滿強者氣息的臉上有些許的歡愉,游亦麟緊握著金麻繩,又獻上一吻。
他感覺得出,今後他一定還會再遇見那個人。
那個讓他首次嘗到如此深刻感觸的男人。
夜,還很漫長。
一聲狼嗥響遍天際,卻被一個男子的聲音打斷。
「住嘴,月狼!」樂正剩麒將手中的酒瓶毫不留情的扔向月狼,但卻被月狼輕鬆的閃躲過。
「你不是很喜歡那個臭小子嗎?還跑回我身邊做什麼?滾啊!我有求你留下來陪我嗎?」手刀狠快的又砍斷一瓶酒的酒頸,樂正剩麒仰頭灌下一口,而後又將酒瓶扔向月狼。
原以為月狼能躲得掉,可那瓶酒卻不偏不倚的丟中月狼,使得它哀號了聲,這也讓樂正剩麒稍微酒醒。
「啊,月狼!」他擔憂的撐起月狼半癱軟的身子,撫掉殘留在它身上的酒漬,霎時,他覺得月狼的身子抱起來竟是那樣溫暖。
「月狼,我不懂為什麼你要護著那個男人。」樂正剩麒輕撫著月狼柔軟的毛皮,為它沾濕的部位取暖。
月狼像是相當舒服的抬頭舔了下樂正剩麒的臉龐,好像在道歉一般。
突然,一陣騷動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
數枝飛箭破空而至,月狼和樂正剩麒卻以更快的速度閃躲開來。
「哈哈哈!真沒想到武林四大高手之一的樂正剩麒也會有人性啊!」
數道黑影一躍而下,團團圍住樂正剩麒。
「誰?報上名來!」樂正剩麒緊握著銀嵐,因那一觸即發的殺意而警戒著。
果然,來者不理會他的問話,二話不說便展開猛攻,樂正剩麒見狀連忙將銀嵐拔出。
「月狼,離遠點!」
語句剛落,樂正剩麒一個旋身,便將其中一人自腰間斬裂為二,再一旋身,便用劍鞘擋住身後的突襲,屈身一刺,毫不留情的再傷一人。
轉眼間,先攻的兩人已全部陣亡。
「好身手。」遠方的男子笑道:「但不知再來的幾位高手,你是否能撐得住。上!」
他一聲令下,隨即從黑暗中竄出幾名武功看似相當高強的人,自樂正剩麒頭頂上躍下。
鏘鏘幾聲,樂正剩麒勉強擋開他們四、五人的壓頂攻擊,但畢竟同時對付這群高手,仍嫌相當辛苦困難。
現下的樂正剩麒只能假裝逃竄,將他們引至最佳的地點好施展他那以一敵眾的武功。
說巧不巧,此時從河堤邊散步回家的游亦麟正好路過。
游亦麟因為以為在今晚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對象,再加上沾了些酒氣,所以心情大好的哼著小調漫步著。
突然,聽到自河岸旁傳出好似打鬥的聲音。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游亦麟小心翼翼的趴上河堤觀看。
「嘖!天色太暗,看不清楚。」
游亦麟小聲喃語,但還是專注的想看清楚那些人的長相。忽然,耳邊傳來陣陣溫濕的熱氣。
「唉,滾遠點,少妨礙本大爺看戲。」
游亦麟擰眉朝耳邊揮了下手,卻碰觸到濕熱的軟東西,這讓游亦麟略帶尷尬的回過頭……
入眼的竟是一匹銀白色的狼!
「哇啊!別嚇我呀!月狼!」
游亦麟是看見它額上的金色月印才認出它是他那心上人的心愛寵物——月狼。
他拍了下月狼的鼻尖,問道:「怎麼只剩下你?你的主人咧?」游亦麟四處張望,期待著能看到他那末來的第十任老婆的身影。
無奈遍尋不著,暈黃的月色下,除了河水流動的聲音外,就只有在河邊開打的人群所發出的聲音了。
突然,自河邊打鬥的人群中傳出一絲細微的悶哼,耳尖的月狼一聽,便連忙擔憂的抬起頭來。
本想向游亦麟提醒,它的主人就在那群人之中,誰知身旁除了被壓平的草之外,那個男人卻不見了蹤影。
一陣冷風吹過,月狼輕叫了幾聲,四周依舊是一片荒冷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