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過後,唐雨兒與南宮冷形同陌路,她不再被允許進入「寒水園」中,自然也難
以見到他。
唯一令她欣慰的只有成為平瑩的婢女一事,她努力不去回想那夜她被多少男人看遍
了身子,不去回想南宮冷打算將她當成禮物送人……她不懂,為何他不瞭解她的愛戀,
反而懷疑她和平林不清不白?
「因為你沒同表哥說出心意呀!他很笨的,別奢望他會發覺。」嗑著瓜子,平瑩涼
涼地回答她。
「是嗎?」她抑鬱的一笑,手上刺繡的動作緩了下來。
事已至此,說不說有何分別呢?她只不過是南宮冷買來的,還是在她久纏之下低頭
,根本沒理由喜歡她。
「你總是不笑,又不哭。雨兒,我頂好奇的,你生來就這樣嗎?」丟了一顆花生米
進嘴裡,平瑩很認真的提出疑問。啞口無言地望著她,雨兒眨著眼怔住。
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不覺反駁道:「我當然會笑!也曾哭過啊!」
「我指的是真心的放聲大笑和痛哭。」白她一眼,平瑩歎口氣,一副孺子不可教的
神情。
凝神想了想,雨兒緩緩搖頭。「這樣不好嗎?」
「很好嗎?」搖搖頭,平瑩倏!地站起身。「來!咱們騎馬去!」
二話不說,平瑩便拖著搞不清狀況的雨兒,來到了馬房裡。
「牧場上放養的馬兒性子都還很野,不適合騎乘。」指著在草地上盡情馳騁的馬匹
,平瑩隨意地為雨兒介紹。
「沒馴服嗎?為什麼?」雨兒語帶興奮地仔細詢問,不知為何她的心情驀然開朗起
來。
「要賣人呀!!「冷風堡」賣的馬一向是要買主親自馴服的,那一來馬兒與人的感
情才會深厚。」
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雨兒有些不安地對平瑩道:「我不會騎馬呢!怎麼去馴服一匹
馬?」
一怔之後,平瑩笑得直打跌,上氣不接下氣道:「甭擔心!「冷風堡」中多的是馴
養的馬。再說馴服一匹馬也不難,我教你吧!」
便帶雨兒進了馬房,挑了一匹小牝馬,上好了馬鞍。
「來,我先扶你上馬,別怕唷!」
遲疑了好半晌,雨兒同馬兒對望了好久,才終於鼓起勇氣起上前,在平瑩的幫助下
跨上馬背……「身子坐挺,別彎哪!」不住口的交代,平瑩卻只能無奈地望著雨兒整個
人平貼在馬背上,嚇得臉色蒼白。
耗了一個時辰,雨兒總算敢挺直地坐在馬背上,不再發抖。
「好啦!接下來,我教你馴馬。」說著,平瑩便往外走,完全不理會還坐在馬背上
的雨兒。
「瑩兒!我……」
「自己下來。」丟來一句,鵝黃身影已消失在雨兒眼界中,她不由得呆住。
下去?老天!她連「上」都不會,便得學「下」了嗎?她真怕自己會跌斷頸子。
深吸了好幾口氣,她努力叫自己別怕,便一咬牙跳下馬背……狼狽地跌落在草堆上
……「……」小牝馬長嘶起來,緊接著其餘的馬匹也跟著嘶叫,似乎在嘲笑她。
呆了片刻,雨兒也忍俊不住地揚聲大笑,愉悅暢快的笑聲直達天聽……「再試。」
較晚趕來的雨兒此時突然出聲,推開眾人走到馬身側跪下。
「不可能了。」沒有人願再試,全搖頭歎氣地勸她打消念頭。
咬著下唇,她語氣堅定道:「那我自己來,諸位先去休息吧!」
眾人相望一聳肩,便緩緩散去。累了一整天,他們並不想再為一匹「沒救」的母馬
費心費力,明日一早雨兒便會知道,許多事只能聽天由命。
結果卻令眾人不可置信,第二天清晨大夥兒驚訝的發現雨兒睡倒在馬房裡,而那匹
母馬正自哺育它的小馬……經此事件,大伙對她的喜愛更深一層,幾乎是在一日內,她
成了「冷風堡」內的傳奇。
窩在窗邊喝茶,平瑩喃喃輕語道:「這種結果倒也不差……」
「瑩兒,你在說什麼?」推門而人,雨兒好奇地問道。
她一身勁裝,結成長辮的秀髮上沾了不少草屑,白玉面頰上染著兩朵紅暈。
「你知道七日後,要辦秋狩獵宴嗎?」不答反問,成功地看到雨兒的粉頰褪色為雪
白。
頷首以應,她有點兒失魂落魄道:「我先去梳洗一番,咱們再談好嗎?」
「當然。」一聳肩不加阻止,平瑩牢盯著雨兒走到屏風後頭,唇角勾起笑花。
秋狩獵宴?雨兒解開髮辮梳著,她不由得在腦中描會出一張男性面孔墨黑深邃的眸
、俊美的五官帶點邪氣、黝黑的膚色是長年風霜的證明……「唉——」歎口長氣,雨兒
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意,一個月了,她好想、好想南宮冷……浸人浴盆中,因溫熱的水波
而發出舒服的喟歎,卻也想起了她和他的第一次,便是在浴盆中發生的……「哦!老天 !」輕呼聲,她羞得潛進水中,想以此忘卻此事,背脊上卻傳過一股戰慄的麻癢。
忘不了,真的忘不了與他相處的每一刻,她還當這一個月的改變,已足夠令她遺忘
他……不成吧!她太愛他了,早已將思念他化為血骨,除非化為塵土,否則她絕對無法
遺忘!
但,他最後的那席話與那夜的作為,是她心中永遠的傷口,她好怕見到他,好怕他
又提起那夜……卻更怕他永遠不知道她的心意!
「好!這次,我會說的!」一握拳,她堅定地對自己立誓,今日的她已非吳下阿蒙
了!絕對可以對他坦誠心意,她相信! ???秋風微涼,空氣很是乾爽宜人,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來到狩獵地,無分男
女,大伙騎著各自的駿馬,只等南宮冷一聲令下,便要開始秋狩。
「諸位弟兄們,咱們就不多廢話,開始狩獵吧!」南宮冷豪氣萬千地大喝道,一馬
當先地衝了出去。
場面霎時熱鬧起來。
打個阿欠,平瑩無趣地策馬緩緩而行,她身上既無弓箭,也無刀槍,半點兒沒參加
獵宴的感覺。
在她身旁的雨兒也相同,騎著終於馴服的「寒星」,悠閒地漫步著。
「你不去追表哥?」曖昧地笑問,平瑩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去礙手礙腳嗎?再說,他身邊有水姑娘伴著,何需我這不相關的人?」話雖如此
說,雨兒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遙望南宮冷,隨著他忽左忽右。
一聳肩,平瑩也不點破,默默跟著雨兒追隨南宮冷的步伐,到處逛來逛去。
「颯!」的一聲,南宮冷放箭射中一頭鹿,耳中聽得水灩的歡呼,他不自覺回首望
向雨兒。
打一開始他便注意到她了,一個月來零零星星耳聞她的豐功偉業,心底莫名有些不
暢快。
懶得去理清自己的心意,強迫自己遺忘她,卻老是辦不到。
今日一見,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是怒,他忘不了那日見到她與平林那般親密樣兒,
雖然平林之後已向他解釋,但他從未相信。
「冷哥哥,你怎麼啦!」察覺他的失神,水灩不安地叫喚道。
「沒。」簡單地回以一字,他策馬又跑。
該死的他是中了什麼邪,竟為了唐雨兒而失神?
女人的心思一向細膩,水灩立即朝南宮冷適才望著的方向看去,這下不得了,一陣
肝火直湧上來——是唐雨兒!
她以為唐雨兒已不構成威脅,看來她錯了!南宮冷仍是在意著雨兒!
沒發覺水灩怨慰的眼神,雨兒一徑追隨在南宮冷身後,為他的佳績而快樂。
狩獵時間到了尾聲,女人們開始擺設宴會的酒菜、桌案,火堆上烤著獵回來的野味
,香氣瀰漫,誘人食指大動。
「咱們也過去吧!」平瑩勒馬往回走。
沒有異議,雨兒也調轉馬頭……卻在此時,她瞥見一抹詭異的閃光對準南宮冷背心
,他卻無所覺。
不加思索,她策馬向他狂奔了過去,同時一枝利箭也閃著寒光急迅的射向南宮冷…
…「小心!」驚呼一聲,她不顧一切地以身擋箭。
尖銳的痛覺在她右胸兇猛地湧現,傳達到四肢百骸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身子墜
下馬去……驀地!她感到身子一輕,似乎被擁入一堵溫暖中,她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
南宮……公……子……」映人眼簾的是南宮冷面無表情的俊顏,墨黑眸中似有些許焦急 。
是在做夢吧!雨兒帶著淺笑閉上眼,心中很是滿足。
他看來毫髮無傷,真是太好了……陷人黑暗前,她隱約聽見南宮冷的聲音,堅決地
在她耳邊低語:「我不會讓你死的!
絕不!」 ???一切是發生得那麼令人摔不及防,當利箭穿進雨兒單薄的胸口時,南宮冷只
覺心似乎被針刺了下,有些疼但沒有特別的感受。
直到接住她差點墜下馬背的身子,沾染了滿手溫熱的鮮血,心上那輕微的疼痛擴大
了,但尚可忽視。
坐在書房中,他翻看那枝自她身上取下的利箭,箭上有倒鉤、箭頭是精鋼所鑄,是
特別用來暗殺人的,在「冷風堡」中,此類武器不在少數。
然,「冷風堡」中怎會出現叛徒?
「表哥,你在想事情嗎?」端著茶走入,平瑩小心翼翼地詢問。
「嗯……雨兒好嗎?」一想到雨兒纖細的弱體被如此陰狠的武器所傷,南宮冷莫名
有股怒火燃燒。
心疼在心頭越演越烈,尤其在憶起雨兒是為了救他而中箭,一股殺人的衝動便在心
上成形。
「要去看她嗎?」悄聲問道,他的心緒不寧,平瑩心下瞭然。
直覺搖頭,他啜了口茶默然不語。
「啊!灩姐姐!」招呼聲喚來南宮冷的注意。
水灩提著食盒走了進來,溫柔地道:「來,用點心好嗎?冷哥哥。」
冷然望了她一眼,南宮冷隨意點了下頭,便對平瑩道:「你要閒著,就去看看雨兒 。」
「為什麼要?」一扁嘴,她嫌麻煩似的埋怨。
「她是你的丫環,身為主子不該多關照?」劍眉一蹙,對於她的回答他深覺不悅。
「我會派人去看她的。」隨意應道,平瑩立刻轉身離去,似怕他又加派麻煩下來。
「冷哥哥,你似乎對唐雨兒……很關心……」將點心排放在桌上,水灩強壓心底的
濃烈妒意,故作平靜地詢問。
「是又如何?你未免管得太多。」冷哼聲,他出口的話未留情面。
「不,我只是……只是怕你被別的野女人搶走!」水灩顫著聲對南宮冷吼出心意。
「你老是一副不在意任何女人的模樣,我知道你是真不在意,過去也就放心看著那
些妓女在你身邊來來去去!但,唐雨兒不同!你擔心她,介意她,憑良心說,你何時那
般濃情蜜意地抱過我!」
「濃情蜜意?你以為我很愛被沾了一身血嗎?或者,找一日,你替我擋一箭,說不
准我願意抱你。」一撇唇冷笑,他極其嘲諷地道。
聞言,水灩慘白了一張臉,作聲不得。
過了半晌,她忍不住尖嚷:「我是你的未婚妻啊!南宮冷,你竟然這樣對我!」
十來年的人生,她要風得風、要雨得兩,有哪個男人不將她捧在掌心上疼惜?又那
有人膽敢杵逆她的意思、對她說一句重話?只有南宮冷!他從不把她放在眼底,總是用
不耐與諷刺、冷漠對她,真該殺千刀的!她恨死了!
「要當我的妻子,就把你的大小姐脾氣丟開!在「冷風堡」中,只有我是主子,你
只是「我的夫人」!其餘什麼也不是!你若非得在「冷風堡」當「大小姐」,那我也有
我的做法!」耐性盡失,南宮冷凶狠地望著她,把一切坦明瞭講。
在他的世界中,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是連羊馬也及不上的。他可以忍受「做事」
的女人,卻對水灩這一類不事生產的女人感到煩厭。
那樣的女人除了暖床以外,沒有分毫實質作用。
震驚地退開數步,水灩捂著口、瞠大眼,身形搖搖欲墜的晃著。
「你不能不娶我!」她突然嘶吼出聲,接著繼續吼叫道:「我絕不允許你娶唐雨兒
那賤人!她不過替你擋了一箭,我也可以替你擋啊!你難道忘了她和平林有荀且之事嗎 ?
你甘願綠雲罩頂啊?」
「我會娶你,唐雨兒從來不是我妻子的人選。」冷冷地睨視她,墨黑的眼眸深處有
一簇狂猛的怒火。
心下不由得畏懼,她又退了數步,臉蛋益發慘白,卻又嚥不下那口氣,就這麼僵在
原處。
「滾,你只要在我面前再撒一次潑,別怪我不客氣!」一拍桌,堅實的桃木桌竟支
離破碎地委在地上,筆硯書冊散落一地,精緻點心也無辜地陳屍一地。
猛抽一口氣,水灩狼狽地轉身逃開,淚水一連串地在臉上滑落。
她好恨!好恨!
「唐雨兒!我不會放過你的!」忿恨地低叫,她坐在石板地上淚流不止……見她跑
遠,南宮冷不禁輕哼道:「娶唐雨兒?」
冷笑著搖頭,他是喜歡雨兒的纖美荏弱,但對他而言,那比不上和「水氏牧場」聯
姻的利益來得吸引人。
或許,他可以暫時遺忘她和平林的曖昧,將她留在身邊直到他厭倦了她的身子為止 。
「畢竟,你是我買回來的「侍妾」啊!」喃喃低語,他的薄唇邊揚起一抹難以捉摸
的複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