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下了場大雷雨,申浞巧立個名目,留待家中陪妻兒,偷得浮生半日閒——只要不速之客沒突然蹦出來。
手中摟著五個來月,頭頸初硬的兒子,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面前,一臉困惑的妹子。
"九姐,喝茶。"申書苗笑意盈盈地端上一杯清茶。
抬眼望了下她,申漓苦澀一笑,又垂下頭。
許久,她才又仰起頭,漠然道:"我是不是忘了什麼?"兄長和樂融融的家庭,已喚起她的部分記憶。
只是,仍抱希望呀!
"你以為呢?"不正面回答,申浞若有所指。
"我和小鐵哥該離京月餘了。"喃喃低語,不知是對誰說話,自己或兄長?
申浞抿抿薄唇,將兒子交人妻子手中。"苗兒,你帶孩子迴避一下。"帶些歉意。
明瞭地頷首,申書苗抱過孩子進了內堂。
目光溫柔地守護妻子隱入別室,他才回首望申漓。"何小鐵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晴天霹靂!申漓渾身猛烈一震,澄淨靈活的眸忽如一片死水,混濁且失去焦點。
也不緊張,申浞端茶啜了幾口,全不將她的震愕放眼底。
實則,他心下正琢磨著,是否把真像說出來呢?
"是呀!他死十年了……"如怨如訴的低歎,切斷他的思緒。
望向她,先前的天真不再,冰冷如面具的神情恢復,連同那朵完美得使人不快的笑花。
"醒了?"一語雙關。
不答,她優雅地啜飲茶水。"十四和孩子好嗎?"
"托福。"淺笑對答,並不在意她的敷衍。
"在南方遇了慶王爺?怎麼,十四不回來了嗎?"
"南方?"挑起劍眉,他可感到奇怪了。
之前,他只有過一次離京,到申書苗之前出家的尼姑庵訪視老尼,雖是近南方,可未曾到南方。
那時,是遇著了婁宇衡……"婁兄老愛撿簡單的方式說話,我是在京外遇見他,可沒到南方。"
"那不重要,大哥為何說了那麼些話?"擱下磁杯,她略有不耐地將垂著頰側的發撩向頸後。
"不該嗎?"三個字,堵得申漓作聲不得。
氣悶地垂首,她低低柔柔道:"全憑大哥作主,阿九無能置喙什麼。"
低笑聲,申浞甚不在意地道:"為何回來?"
"一時解釋不了,但和小鐵哥……脫不去關係。"她平靜恬雅的柔語中,隱藏挑釁。
"還忘不了他?"頗不以為然,他蹙了眉。
冷望他,申漓扯出一抹絕冷的笑。"可不,總忘不了。"
"沈三采已死,仇已報,你還有啥好惦念?"
忿忿咬咬牙,冰冷黑眸如今似要噴出火似,她巧妙地以修長睫毛遮掩。
"你仍恨我,是嗎?"雖見不著她的眸,申浞也明白她的激動。
"不敢。"拱拱身,她好卑微地軟聲應道。
嗤笑聲,他直截了當戳破她假面具。"阿漓,咱兄妹廿來年,你心底想的我沒理由不知。"
既然面具破了,申漓也不再虛應,怨恨地迎視他無情黑眸。"為何要拆散我們?"她一直想問,如今終於實現。
沉吟了會兒,申浞難得認真地道:"我說了,你願信嗎?"
"你沒騙過我。"絕對信任的答案讓他苦笑。
他們兄妹倆是很矛盾的,既相互鬥心機、耍權謀,卻又極端信任彼此。
啜口茶潤喉,申浞一字字緩道:"你想同何小鐵私奔的事兒,是他親自來同我告的密。"
"說謊!"她失吼聲,不可責信。
她當然不相信,提出私奔的人正是何小鐵。
當時她並沒有立即答應,甚至一個月避不見面。因為她明白自己的身上有義務未盡,不可能放下一切逃離申府——
而,何小鐵並未因此而死心,每日不畏風雨地守在她的繡樓外,用盡各種方式傳達訊息給她。
那樣真誠的心意怎會假呢?她就是因此才決定不顧一切地同他走。
在約好的夜裡,她在橋頭站了一晚,卻遲遲未等到他,天色初明時,申府派出的人找著了她,將她帶了回去。
因受了一夜風寒,加之何小鐵失約的打擊,她大病一場,直到次月才痊癒,也同時得知了何小鐵去世一事……
更令她承受不了的,是這一切竟是她的親大哥一手策劃,何小鐵正是申浞送給沈三采的"禮物"!
"你以為何小鐵約你私奔之事,我會不知道?阿漓,府中的事,沒一件瞞得了我。若我願意阻止,那一個月何小鐵壓根兒沒機會守在你繡樓外。"申浞平緩地、無情地冷聲宣告一個事實,將申漓喚回現實。
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思緒與恨意,她質問道:"那你又為何要將小鐵哥送與沈三采,你明知會如何的!"
與沈三采夫妻只不過兩年,她已目睹不下百次,他是如何虐玩少年的。那不是個"人"該有的行為。
"知又如何?我是存心。"啜口清茶潤喉,申浞少見起伏的黑眸如今有絲紅浮現。"何小鐵竟脅迫我,若不每月供應他百兩銀子,就帶走你好生虐待……"氣極,磁杯在他掌中化為碎片,茶水灑了一地。
"阿漓,你是我親妹子,娘以生命換來的,我不能放任人傷害你。"喘口氣,他好溫柔地輕語。
申漓渾身一震,淚水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你為何不說?告訴我呀!早該告訴我的!"心底最寶貴的部分崩落了,她懷疑自己是否會就此死去。
十年的心,一直牢牢繫在何小鐵身,思念……永無止境地思念,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痛苦地閉上眼,想阻止不斷落下的淚,反而讓淚水滾落得更快。
"阿漓,我不願你傷心。"
猛地站起身,她指著兄長吼道:"我恨你!我恨你!"轉身,她衝了出去。
"阿漓!"申浞忙要追上去,便瞧見申漓身子一斜,跌倒在地。
誰能瞭解她心中的愁與苦?十年來她所念念不忘的情與恨,到底算什麼?
一股氣瞬時提不上來,鬱悶地哽在胸口,壓得她好難受,好想——一走了之……
趴倒在石子路,張口想盡情慟哭,卻只有幾聲細不可聞的泣聲,寂寥地被空氣吞噬。
她抱住頭,欲尖叫來宣洩內心滿塞的痛苦悲傷,仍只有靜默……
倏地!她全身挺直如緊繃的弓弦,往上仰視蒼鬱藍天,下一刻,整個人竟毫無預警的軟倒,像只被丟棄的破布娃娃,淒涼地躺在地上。
意識是在一瞬間被抽離身體的?她落入無盡的深沉黑暗……
知道申漓回娘家一事,是在接到申浞送來的信箋之後。
展開信件,他跳起身,顧不得桌上堆放如山的文件,一言不發牽了馬便走。
"爹爹?"星河對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喊,喚不回他的回視。
"海姐姐……"她只好回頭看站在一邊,不知正看些什麼的姐姐。
星海捉著婁宇衡丟下的信箋,臉色忽青忽白,最後漲得通紅。
"海姐姐?"拍拍她緊繃的肩頭,星河一臉擔心。
"我不要!爹!"星海突地喊起來,洩憤似將手中的紙撕成碎片,往空中一丟,提起裙擺追了出去。
搞不清狀況的星河先是呆了下,隨即拉住姐姐。"等等,咱們找向管家去。"
"對!找向管家!"大夢初醒般,星河回頭迅速跑得不見蹤影。
"等我呀!"星河不願被拋下,也追了上去。
卻叫眼前的碎紙吸了去,反停了腳步,蹲下身去將之一張不漏的拾起。
小心捧著紙片走回房去,她無比耐性地將它們拚回樣,這下她也急了。
信是這麼寫的:
"婁兄敬效:
舍妹日前回府,大病昏迷數日未醒,請速至。
申浞"
"怪不得海姐姐與……"她急得直搓手,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語起來。
"真糟呀!萬一後娘又死了,咱姐妹是不是又要再多'娘'了?那海姐姐每回都要趕人走嗎?應該不會的,後娘看來不像個短命鬼……呸!我少烏鴉嘴了……"不自覺,她叨叨絮絮的話脫離了正題。
最後她噤聲,望著信箋發起呆來。
同時刻,婁宇衡已到達申府,連通報也沒就衝了進去,卻在大廳被申浞阻止。
迎面飛來一張紙,他反射性捉下。"阿漓在哪兒?"
"她閨房內。"合上書卷,申浞淡然回應。
"閨房?"他蹙眉,深以為刺耳。"她是我的王妃。"強硬語氣不容置喙。
"就快不是了。寫下休書吧!"優美下巴一掃,指向廳內一張擺放文房四寶的桌子。
望去,婁宇衡的火氣爆發開來,一拳打穿那張桌,物品跌落一地,墨汁更染黑了光可鑒人的地面。
"申浞,你別欺人太甚!"
"然後放任你傷我妹子?"劍眉輕撇,申浞低垂的眸遮去所有表情。
一時無語,婁宇衡只能憤怒地死瞪一臉冷漠的友人。
"阿漓昏迷了這些天,常夢囈些你的事,婁兄,她是個值得你疼愛的姑娘,可不是任你欺的小媳婦兒。"黑亮的眸帶上暗紅,直直盯住他的眸。
"她是我的妻,我自會珍惜。"不閃不避,口上相互鬥爭的同時,也以目光較勁。
"忘了趙芸娘?"
"不可能!"婁宇衡幾是反射性地拒絕。
接著一團雪白人影捲入,激動地接道:"不許忘!不許忘了娘!"是星海。
她早哭腫了眼,一臉淚痕交錯的狼狽。
"那好,寫休書。"一彈指,申浞懶得多說。
"寫就寫!你以為我爹很喜歡後娘嗎?她沒娘美麗、沒娘能幹,又是個壞心眼的人!最惹人厭了!"吼完,星海又哭得淅瀝嘩啦。
"住口!"婁宇衡煩躁地對女兒怒叫,嚇住她流個不停的淚。
"我要阿漓,你不能阻止。"堅定地說完,他跨開大步往屋內走去。
申浞也不阻撓,默然端坐椅上,任隨他擅闖。
一番眼神的較勁,他確信婁宇衡愛上了申漓,只是仍不願認真面對。
這就夠了,往後的事他沒資格插手,只求亡母能在天好生保佑這一對了。
"大哥,他找得著九姐的屋子嗎?"申書苗抱著兒子,好擔憂地直望婁宇衡去的方向。
"吃點苦頭也是應該,我會派人適時地領他進'籬院'。"將妻子抱上腿上,眸中閃著促狹。
"你這壞蛋!耍我爹!"星海發指地驚叫。
看都不看她,申浞冷哼道:"小女娃,你滾回去吧,申府中的事還沒你開口的餘地。你爹害了我妹子,小耍一下還嫌不夠呢!"
"誰叫她是別人的破鞋……"咕噥,她不想承認自己已心軟。
申浞看似不以為意一笑,招來奴僕。"送郡主回府。"
"!我還是不要爹忘了娘。"明白他要將自己"送"回府(其實是掃地出門),星海仍放大膽聲明。
"我也不希望他忘。"語焉不詳地回了話,他揮手要她滾。
識相地由僕人領出申府送上車,星海對這棟大宅子扮了個鬼臉,才下令起身。
算了,她有點認命,如果爹真喜歡上後娘,她成全就是了。但前提是,爹絕不能忘了娘,否則她絕不依!
其實申漓並不想自昏迷中醒來,她正在作個夢……或者那其實並非一場夢……
灰黑色的石磚砌出巍峨聳立的城牆,城門邊是一戶戶比鄰而建的民房,或為土黃泥磚木板屋頂;或為木板茅草搭蓋起的小屋。
漸往城內行去,佔地廣闊的富豪貴族官員宅邸,櫛比鱗次、雕樑畫棟,令人目不遐給。
日光初乍,市集中已熱絡起來,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來鳳客棧"是市城中屬一屬二的大客棧,多少小販靠著它的余澤而生意興隆。
其中一攤賣蓮子羹的小販,看生意的是個年約十六、七的少年,唇紅齒白的俊俏樣兒不知迷倒多少姑娘,甚至大嬸伯母。
她初嘗戀愛滋味的對象——何小鐵。
淡如清水、甜似蜜糖的戀情,兩人很少說話,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心靈相通。
身為官家小姐,她是不能隨意出府的,但為解相思苦,她大膽地扮成男裝出府。
知道何小鐵識不了多少大字,每每有訊息互通時,她總費盡心思繪以丹青。
……很美的夢-悸動了她的芳心。帶絲酸澀也有些掙扎,但更多更多說不盡的甜——
不願醒來,十二萬分不願意,可說不上為什麼?她睜開眼。
長而密的睫毛如小扇,日光照射後在眼下暈出一圈陰影。
不加思索側頭,熟悉俊顏寫滿憂鬱與疲倦,映入她眼底……
或是多日來的疲勞終於令婁宇衡支持不了,現下的他一手支頰,炯炯有神的眸緊閉著。
伸手摸了下他生了青髭的性格下顎,難得的並未驚醒他,反倒發出語意不明的咕噥聲,伏倒上了床沿。
輕笑聲,她目光溫柔地望著他。
就算是睡夢中,婁宇衡的神情仍未放鬆分毫,濃眉在中央結成難解的結,豐唇拉著剛直的線條。
是因擔心她嗎?何苦?或者又是一場設計好的陰謀?
灰暗的記憶被喚醒,她情絲牢系十來年的戀人,竟是個不值得的人。
這令她懷疑,自己十年來汲汲營營於復仇的生命,是不是白費的。
更可悲的是,儘管現實如此不堪,令她悲痛,她仍未能恨何小鐵,仍深戀著他。
幽幽歎口長氣,她怔怔垂下淚……
驀然,一雙溫厚大掌撫上她面頰,拭去她珠淚。"醒了?為何哭?"
"你守著我多久了?"不知為何,開口的一瞬間,她決定繼續扮演"十六歲的阿漓"。
"六日而已。"輕描淡寫講來,卻是他最深的情意。
頷首,申漓突兀道:"你有一雙女兒了。"
"是,為何問?"他不解。
"你不需要我替你生孩子了,所以……"莫名噤了聲,她以眸光示意。
俊顏因痛苦及許多理不清的情緒而皺起,他粗嘎道:"放你去找何小鐵,是嗎?"
以沉默為答,她睜著靈靈大眼直視他。
眸光深處隱藏著一抹連她自己也末發覺的愛意。
別開首躲去她的凝視,婁宇衡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活起來的心,又死了。
此次不只是被刻劃上永不抹滅的傷,而是被扯個粉碎,不知落往了河處。
本以為申漓再一次昏迷醒來後,會恢復記憶變回那個不甘情願,卻會永遠留在他身邊的聰敏女子。
看來他是癡心妄想了,是上天在懲罰他不坦白面對自己的真心,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不成嗎?"說不上期待或不安的心情包圍住她。
苦澀地勾動唇角,他靜靜開了口:"我不會逼你的。"停了停,他深吸口氣續道:"你身子弱,要多自珍重,我不陪了。"
語畢,他轉身走,不再留戀。
申漓合上眼,又是一串珠淚隱忍不住地滾落。
怎麼能說,她有些妒忌趙芸娘,能替心愛的人生下孩子,而終其一生,她已沒那個福分。
二年前,她受沈三采的虐打,幾乎被打得體無完膚,但為了復仇她忍下,承受肉體無盡的苦。
誰知,那段時日下來,她傷了身子,大夫診視的結果一生難以生育。
被婁宇衡擁抱的記憶忽如潮水湧至,令她紅了臉。
並不討厭的感覺,甚至有些喜歡他的親近。
是否,她已有點兒喜歡上他?
不自覺?申漓陷入長長的思索中——
送走一看來就失神喪志的婁宇衡,申浞二話不說闖入"籬院"。
無巧不巧,申漓正自更衣,上身一片赤裸。
她羞紅了臉直接躲入被窩。"大哥,你懂不懂禮節。"一面努力著好衣服。
薄唇輕撇,他絲毫不以為意。"你瘦伶伶的,只有婁宇衡才會看上你。"一話雙關。
可讓申漓變了臉色,沉默不語。
"他說你記憶未復?"自顧自往椅上一坐,他咄口逼人地問。
瞥他眼,她不卑不亢道:"我不想讓他知道。"
"他是真心待你好。"
靜默了會兒,她如歎氣似道:"我還能信誰……"
這回,申浞也不多言語了。
明白她的心結,但為人兄長更怕她因這個心結而白白推去垂手可得的幸福。
然而冷淡天性,讓申浞沒開口勸妹妹的打算。
他只形式上問道:"你打算如何?"
"別再要我嫁人。"她不願再披一次嫁服,她沒有那麼強韌到能受住更多的打擊。
生命走至如此境地,她感到疲累,真想以死來換得輕鬆。
"成,因你還是慶王妃。"他沒有異議。
她可嚇著了。"什麼意思!"
"婁宇衡沒休你。"
頭搖得像波浪鼓,她不可置信地喃語:"這不可能……不可能……"
"事實上,婁宇衡說相信你總有一日會'恢復'。"他笑得很愉快。
"他何苦?"心底有一股暖甜,動搖她的冷心。
然而——"隨他去吧!我不會再是'慶王妃'了。"爬下床理好身上衣物,決定不再開啟心扉。
"真放得了?"
肯定地一點頭,便欲繞過兄長出房去。
沒叫住她的腳步,申浞悠閒地展開折扇。"你知道嗎?向總是朝廷一直在追捕的犯人。"
"為什麼?"申漓的步子不受控制地停下。
"他擅使毒,又滑溜得緊,儘管知曉他做了不少大案件,卻無證據。"
細眉輕攏,她不樂地問:"你為何說這些?"誰在意向總是怎樣的人!她早覺得他是壞人。
"他似乎很恨婁宇衡。"說完這句話,申浞瀟灑走人,留下一室凝重給妹子。
申漓佇立在門邊許久,眉心結成麻花卷。
不能否認,她在憂心婁宇衡的安危,連心都揪痛了。
好想立刻回到他身邊,守著他不被惡人所害。她明白他其實對向總是很過意不去、很沒防備的……
可是,不成的。她黯然垂下眼,她已沒有更多的毅力去接受住後的考驗,也沒信心能掙脫出趙芸娘的陰影,更沒勇氣去面對,他或許會有的欺瞞、背叛。
算了,一切隨緣去吧!
她將一切摒除心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