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妳騎車拿兩罐蜂蜜去給心蔓阿姨。」蘇思桃拿著一個裝有蜂蜜罐的塑料袋遞給她。「我要帶名洋去看醫生,不順路,妳替我跑一趟。」
「我沒去過,不認識路啊。」汪孟涵關掉電視,神情頗為苦惱。
「我畫地圖給妳。」蘇思桃拉長了臉。「她常做衣服給妳們姊妹,妳不在家就算了,在家也不下樓跟人家問好,別人會說閒話的,知不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要跟她講什麼。」汪孟涵說出顧慮,「而且去她家,我就會看到莫允謙,他很討厭我。」
自那晚冷戰到現在,他們沒有再聯繫過。
「你們鬧不合也不是這兩天的事,東西送到就好,我又沒教妳跟他聯絡感情。哪,記得拿去啊,早去早回。」蘇思桃交代完後便牽著小兒子出門了。
媽媽說的話她不敢不聽,只好帶著複雜的心情充當快遞送貨去。
按圖索驥尋著一幢佔地寬廣、依山傍水、歐風設計的住宅,她這才知道莫家財力之雄厚。
遠遠看見佟心蔓在花圃前忙碌著,她沿著小坡走上去。
坡道兩邊也栽種了各色的奇花異卉,讓她看得目不轉睛。
「阿姨,大門沒……有關,我自己進來了。」
佟心蔓澆水澆到一半,聽見嬌細的嗓音,她大喜過望地拉著汪孟涵瞧。
「妳是孟涵對不對?聲音沒什麼變呢!哇,妳都長這麼大了,要見上妳一面好困難喔,只能透過電視看妳。」之前到汪家拜訪時,她不是去上課,就是在睡覺,一直無法見到面。
「我媽……媽要我拿蜂蜜給妳,她說喝蜂蜜水可以清……清腸胃。」汪孟涵雙手遞上蜂蜜,結結巴巴地說。話已帶到,她轉身要走。
「等一下,孟涵。到屋裡坐坐嘛,福嬸差不多準備好點心,我們一塊兒喝下午茶?」
「我六點要打工。」汪孟涵羞怯地搖搖頭。
「還那麼久,不會花多少時間的。來來來,別當阿姨是外人。」佟心蔓改用自動灑水裝置澆花後,挽著她的手臂進屋。
汪孟涵如坐針氈地吃著茶點,佟心蔓又從房裡拿出數件成套的粉色繫上衣和裙子,笑著道:「年輕女孩最適合這樣的顏色了,妳統統帶回去吧!」
「不用啦!」汪孟涵趕緊推拒。其實她一直捨不得穿阿姨做的衣眼,家裡的那些至今都還是新的。
佟心蔓哪會理她,逕自把衣服裝進紙袋,放在她身邊。
「我不喜歡妳的髮型,蓋頭蓋臉的,很沒精神呢,把一張清雅的臉蛋都遮住了。」說著,一刻不得閒的佟心蔓把汪孟涵拉進裁縫室。
裁縫室裡有一整面牆的穿衣鏡,坐在鏡前,汪孟涵見佟心蔓拿出一堆剪刀,立即惶恐地抱著頭。
「不要啦……」她已經習慣披頭散髮,並不覺得哪裡不妥啊。
「別害怕,我頭髮都自己剪的,只是修一點點而已,要相信我的技術。」佟心蔓安撫道。
汪孟涵的臉小歸小,但略嫌窄長:雖有一雙鳳眼,卻配上兩條突兀的垂眉,所以需要修整一下髮型和眉型。
佟心蔓先幫她剪了個劉海,然後咻咻咻,腦勺上厚重的頭髮馬上呈現出層次感,接著再修了下眉毛,總共花了快一小時。劉海斜在額頭上,兩旁的頭髮塞在耳後,只要她保持笑容,就可以拉寬臉型。
「笑一個。」佟心蔓毫不吝惜的給予讚美,「我就說吧,看我們孟涵多漂亮啊,稍微改頭換面就美得不得了,好像小仙女!」
汪孟涵愣了五秒鐘,手指伸進耳朵挖一挖,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自小加諸在她身上的形容詞,不外乎瓜類、稞類的戲弄,何曾出現過這樣的稱呼?
嘿嘿,小仙女耶!她也可以享有這個美譽啊?聽起來好高貴的感覺喔!活了二十多年,終於有否極泰來的一天。
「阿姨,我可以告訴妳一件事嗎?妳不要覺得我奇怪喔。」某件事藏在汪孟涵心中很久了,感到冉冉熱氣在瞼上直冒,當然也看見鏡子裡宛若上了腮紅的雙頰。
「嗯,說啊,我好期待孟涵要跟我說什麼呢,看妳這麼謹慎,對妳面言一定很重要喔?」佟心蔓淘氣地眨眨眼。
一股暖流注入汪孟涵的心中。
阿姨真的好溫柔呀!
即使明白一切的事端都是她庸人自擾和閉塞的性情所引起,沒什麼資格抱怨,可是,阿姨總是鼓勵她,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不是多餘的。
「阿姨,我小時候就覺得妳人很好,今天第二次見面,妳依然親切……很少人會找我說話,我比較內向,所以沒什麼朋友。」阿姨會不會覺得她說這些話很無聊呢?可是她很想讓阿姨知道,她好喜歡阿姨喔。
「那是他們沒眼光呀!我獨具慧眼,孟涵乖巧可人,很有我的緣呢。」佟心蔓欣慰地笑著。「妳也別顧慮太多就是了,妳自己也說啦,妳是羞於拓展社交圈,我想一定有人想要認識妳的,只是妳退縮了,他們才誤會妳排斥他們吧?這種事強求不來,刻意交的朋友,不比因緣際會而相輔相成的同伴來得可貴。」
「我知道了。」汪孟涵釋懷地綻放笑意。「對了,阿姨,妳可以幫我拿個東西給允謙嗎?」
「什麼東西?」這倒引起佟心蔓的好奇。小時候兩人吵翻天,他們何時合好啦?但這不失為好現象。
「普通的小禮物而已。」汪孟涵的臉又紅了。
佟心蔓也不追問,眉開眼笑地道:「好是好啦,可是妳還是自己拿去比較有誠意,他人在房間裡。」
「我不敢耶,他應該不想看見我吧?」
「才不會呢!謙謙……喔,這麼叫他會不高興,嫌稚氣。」佟心蔓兩手擱在她肩上。「我替妳加油,不要怕羞,勇敢的去吧,三樓轉角最裡面那一間就是了。他的腳受了傷,妳順道慰問他一下。」
「啥?為什麼會受傷?」汪孟涵愕然。很久以前是臉,上次是手,這次是腳,他真是災禍不斷。
「妳去問他不就曉得了?」
於是,汪孟涵帶著微乎其微的勇氣上樓,敲了他的房門。
「進來。」
汪孟涵走進房間,見他頭也不回,逕自伏在書桌前忙著,她忐忑地來到他身旁,脫口問道:「你在畫畫呀?」
「妳來幹嘛?」莫允謙一聽到這聲音,抬眼看去,卻茫然地彷彿看到陌生人。「妳是誰啊……咦,汪孟涵?沒錯,是妳啊!妳的八字眉和米粉頭呢?」
「在你家的垃圾桶裡。」她從口袋裡拿出項鏈放在桌上。「那次要送你的項鏈,忘了拿給你。」
「嗯。」他應道,繼續塗鴉。
「我走了。」她早已預見他會多麼冷淡。
莫允謙眼角餘光瞄見她轉身要離去的背影,便開口道:「如果妳很閒,找張椅子坐吧。」
「坐椅子幹嘛?」汪孟涵不解地問。
「看我畫畫。」他輕聲道。
「我看不懂耶。」她爬了爬頭髮,老實地說。他筆觸抽像,看不出要表達的意思。
「那請便。」他也不勉強,聲音清清冷冷,但眉宇間的陰鬱洩漏了他的口是心非。臉皮厚一點,留下來,留下來,不要走……
汪孟涵猶豫了會兒,拉來一張單人沙發坐著。哇,好柔軟喔,彈性也適中……她急忙掩住嘴,克制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明顯,省得他取笑她鄉巴佬。
「你為什麼會受傷?你常常受傷呢,流年不利喔?我知道有間廟很靈,改天帶你去拜拜。」
嘻,她沒走!莫允謙抿緊的唇悄悄往上彎。
「我不想說。我信基督教。」
「說啦,我們可以一起討論破除災厄的方法。」她哀求著。做人不必那麼「獨立」,分工合作也很好,團結力量大嘛!
「出車禍。」他簡短地道。
「嗯,你要當心一點。」她囑咐著。
莫允謙瞬間無言。還說要一起討論!原本就不指望她能想出什麼法子,看吧?果真是沒實質幫助的廢話。
「整個事件發生的關鍵是?」見他嘲弄地勾起嘴角,她亡羊補牢地表達關心。
「不回答。」這次他不會上當了。
「說啦、說啦!」她使用老方法套話,「如果你不說,我就不問了,反正也不會是多麼不得了的事跡。」
「妳一定會洩漏出去,大嘴巴。」他好想說喔!莫允謙真氣自己怎麼那麼容易動搖。
「不會!」汪孟涵揚掌保證道。「我的嘴巴長度三點五公分,已經滿小的了。」
「我信不過妳。」他下意識地覷著她的櫻唇。
「我真的不會講出去!」她拿出背包裡的筆記本,撕下兩張紙,寫了幾行子。「這樣好了,為了證明我是守口如瓶的善良少女,我出五個題目,我們依次填上答案,再互相交換保管,當作把柄。」
最遺憾的事情:
最開心的一天:
最反感的行為:
最討厭的對象:
最喜歡的某人:
莫允謙看完題目,立即丟還給她。
「我不想填,很無聊。」
「哪會呀?這是我們共同的記憶,我覺得很有珍藏的價值。」這個主意真的是太好了,她揚揚眉,迫不及待地開始思考作答:心中的欣喜藉由這俏皮的動作傳達,小巧的瓜子臉因而染上桃霞般的光澤。
莫允謙看著看著竟然癡了,他驚異一個細微的表情為何會造成這麼大的變化?她變得很不一樣,好像……好像一株蘭花,儘管沒有嬌嬈的外表,可是含苞待放,幽香清遠,靜靜地引誘他的注視。
他改變主意,把紙拿過來,龍飛鳳舞,很快就寫完了。
「你寫得好快喔,我們開始交換囉?」當紙張沿著並行線交錯滑過時,汪孟涵突地反悔,拿回來緊握在手心。「先自行保管,五年後再看。」
「為什麼要五年後?妳真是龜毛得讓我想扁人!」他立刻舒展起筋骨,嚇得她以為他真的準備揍她。
「因為十年太久了。」她打哈哈道,小心謹慎地折著紙,放進掛在頸上的墜子中。
「隨便妳。」他隨手拉開抽屜就把那張紙丟進去。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出車禍了嗎?」她整肅臉色,一副很關心他的模樣。
「妳是好奇,還是八卦?」莫允謙反問。
「以上皆非,是秘密啦!」她堅定地說:「我想替你分擔秘密:心裡堆積很多事情會胸悶的。」
這個理由既正當又充分,他心情大好。
「為了救躺在路上的一隻貓,後面來車沒注意到我們,如此而已。」他能預想人們尤其是女生聽到後的誇張反應,他真的覺得那種表情很白癡。
「哇,你好有愛心喔!」汪孟涵雙手合十,眼神中充滿欽佩之意。「看不出來耶,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會虐待動物的渾球,沒想到你會拯救小動物,太令我驚訝了!天呀,我突然好欣賞你……」
「白癡。」果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莫允謙白她一眼,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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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巧莉奪命連環Call,將汪孟涵約出來。
「孟涵,孟涵!」她激烈地搖晃著老友。「告訴妳一個天大地大的好消息,妳聽了不要昏倒喔!我四處去發送妳的資料,因為妳的洗面奶廣告夠搶眼,結果香港有家電影公司對妳很有興趣耶!」
「但是我沒興趣。」汪孟涵敬謝不敏。
「說那是什麼傻話?」顏巧莉睨著她。兩人都合作這麼久了,她還這麼說!「妳知道鄭友潛吧?他指定要妳演出,連試鏡都不必,很幸運吧?因為妳的外型非常符合角色的設定。」
「我哪會拍電影呀?」當臨時演員已是汪孟涵的極限,當作打零工而已,可是拍電影?她想都不敢想。
「妳都那麼有經驗了,還敢說不會拍!自然的演就好啦。他們要來台灣討論劇本等相關事宜,我約了人家後天見面。」
「後天……後天?我不要!巧莉,我什麼都不會啊,妳放過我吧!」汪孟涵登時腿軟。
「不能毀約的!」顏巧莉可憐兮兮地說:「這幾天我已經跟他們派來台灣選角的人簽約,也拿了片酬頭款,我拿去付卡債了……我保證領完餘款後一定會和妳平分。」
「妳怎麼可以自作主張?我、我不會演、我也不想……」有了演出經驗後,汪孟涵明白一山還有一山高,演戲不是像關在家裡扭扭身子、亂掰台詞那麼簡單。
「不演的話,我們會被告的,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妳就咬牙硬撐吧!」顏巧莉不放棄地勸說著。
「是告妳還是告我?約不是我簽的呀!」汪孟涵怨慰地看著她。「巧莉,妳真是太糊塗了。」
「我們是生命共同體,不需要分彼此,對不對嘛,好姊妹?」顏巧莉低聲下氣地誘哄著搖錢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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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孟涵坐在貴賓包廂中,環視著餐廳大器的裝潢。
「我聽到了風聲。」尤金叉了一塊牛小排送進嘴裡。
她還沉浸在受寵若驚的情緒裡,不敢相信在國際間小有名氣的新銳導演會請她吃高級料理。
不過,他態度轉變得真驚人啊。
她原本不想赴約的,因為他曾極盡所能的羞辱她,她心頭之恨還沒消呢,可是巧莉說這樣的應酬是不成文規定,要及時把握,便強橫地把她拖來。
「汪小姐,妳在想什麼?」尤金俊朗的臉龐盈滿了笑意。
有天進辦公室,一如往常,桌上的履歷文件堆積如山,他正想把它們踹開,蹺起二郎腿時,看到置放在「山頂」的資料正是她的,便立即觀看起她的檔案和影片。
他瞇眼審視著影音檔,反覆了數次,才在各個片段中發現她演過強屍、罪犯、奴婢、豆腐商、路人甲……僅有數十秒或幾分鐘的鏡頭,要讓人注意很不容易。
「呃,抱歉。」汪孟涵窘紅了臉。「啊!」
她不小心打翻了飲料,慌慌張張地趕緊用餐巾擦拭桌面和地板。唉,好糗喔!他幹嘛突然冒出聲音啊?害她緊張得出糗。
「Waiter。」尤金舉起手喚著。
「沒關係,我擦擦就好了。」
「Waiter。」他執意叫來服務生。 .
待服務生整理完畢,汪孟涵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不敢抬起頭來。
「妳別介意,他們多收百分之十的服務費,也不是白拿的。我擅自替妳點了A套餐,沒關係吧?黃金排骨是這家餐廳的招牌餐點,妳嘗嘗看。」他伸出手拿起湯匙舀了醬汁淋在排骨上。
「我真的可以吃嗎?」醬汁獨特的香氣與排骨立即產生化學效應,令她食指大動。
「當然。」他的牛排已解決一半了,她卻一口都還沒吃。
「小張呢?怎麼只有我們兩個?」汪孟涵不安地斂著眉。連巧莉帶她過來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非得有第三人在場?」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笑意更明顯了。
顏巧莉四處打電話推銷旗下唯一的藝人,他順水推舟訂下這場飯局,到了餐廳門口,他向顏巧莉表示希望跟汪孟涵獨處,便光明正大地支開她。
「我以為是產品賣得不錯,你要請工作人員吃飯。」她呆呆地說。
「我不清楚顏小姐是怎麼跟妳說的。」銷售量又不關他的事。尤金避重就輕道:「反正來都來了,吃飯皇帝大,先吃再說:我不喜歡在餐桌上談公事。」
「是。」為避免自討沒趣,汪孟涵乖乖地吃飯。
「聽說妳拒絕參與一部電影的演出,跟片商鬧得不愉快,為什麼?」尤金不疾不徐地啜了口紅酒。
咦,他有健忘症嗎?說不想談公事的是誰啊?
「嗯。」汪孟涵沒有多說,咬了片生菜吃著。
「這部片由中、港、台合資,是明年的賀歲大片,雖然只是配角,不過要捧紅妳也不是難事。」他有意接下導演筒,前提是她肯答應演出。「妳若不爭取,即將損失一個揚名萬立的機會。」
「我我我……」她口吃的毛病忽然發作。
他好像很關心那部片,難道他也有投資?可是,她既沒傾國傾城的姿色,也沒有高水平的演技,哪有可能大紅大紫?
「不要緊,慢慢說。」尤金的笑容很溫和。
「是……」他今天怎麼那麼和藹?好不習慣喔。
「嗯,我在聽。」他的目光異常溫柔。
汪孟涵的心融化了。她不奢求他能幫她解決問題,但他表現得有如最佳的傾聽者,激出她抒發的渴望,只是不知分寸該如何拿捏,該說實話,還是點到為止?
「我不想紅。」她從沒想過要當明星,她不是那塊料,在很多人面前,她會害怕、緊張,手心冒汗,聲音也發不出來,這麼容易怯場,如何做稱職的演員?
「妳是怕……成名後帶來的無限困擾?」尤金不禁失笑。她認真的表情好有趣!
「我小時候常演戲給姊姊看,很、很好玩。」汪孟涵低著頭說:「可是,現在就不這麼覺得了。」
「怎麼說?」尤金攻破她的防線,繼續道:「既然是興趣,不是應該往這條略發展嗎?」
「一旦染上商業色彩,只剩沉重兩個字。呃,我不是那種意思啦!」她把演藝圈說得好像很市儈。汪孟涵捂唇內疚地看著他。
「妳說得並沒錯。」他同意她的說法。「市場利益的確很重要,這攸關演藝生態的走向。」
「說到我姊姊,她是公認的美女喔,絕對有資格當明星的,可惜她不方便拋頭露面……」她苦澀地抿了抿唇。「我的經紀人把簽約金花掉了,她說我不演不行,對方會告我們。」
這正是癥結所在啊,否則她也不必這麼憂愁。
「嗯哼。」尤金欣賞起她煩惱的神態,腦中突然想到一鍋熱騰騰的菠蘿苦瓜雞。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了。」汪孟涵大口咬著肉質鮮嫩的排骨。
「妳相信一見鍾情嗎?」他匆地轉移話題。
「不信。」她沒遇過這種事。
「我的情形也許還不算。」尤金的眼眸癡醉地鎖住她。「第一次見面,我明白這個人是我要的女主角,但僅止於此,沒其它的感覺了,可是接下來,我的視線無法再離開她。難以想像吧?幾個小時而已,我精準地透視了蘊藏在這塊噗玉中的美麗。」
「是喔?」她突然口乾舌燥起來,抖顫著手,抓起桌上的檸檬水灌入口中。
「後天我就要出發到維也納取景,很久一段時間必須待在國外。」他硬是掩飾心中的激動,盡可能放柔聲音,「由於相隔兩地,妳……願意跟我一起前往嗎?」
「啊?」汪孟涵震顫地望著他。
「是這樣的,也許妳可以走幕後製作……」只要她能留在他身邊都好。尤金誠摯地道:「妳恬淡的個性和純淨的特質,很令我心動。」
汪孟涵震撼得不知該如何表示,情急之下故意打翻水,慢慢地擦乾,緩和他帶來的壓迫感。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擦著,睇見他的眼神從熾烈、失望到空洞,始終複雜地看著她。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不會離開這個熟悉的地方。」她緩緩地道,聲如蚊鳴,不敢看他的眼睛,拒絕的方式委婉又明顯。
「我失戀了。」尤金挑眉笑了笑,叉走一塊排骨吃著。「這是我點的,還給我。」
看見他跟自己眨眼,汪孟涵臉微紅,但不知怎地:心情不再緊繃。
「是因為這裡……有妳的男朋友嗎?」尤金的笑容帶著一絲苦澀.
腦中浮現一張橫眉豎目的俊秀面孔,她驚愕地拚命搖頭。啊,那張臉還在,而且凶狠的表情更變本加厲!她又瘋狂地搖著頭。
「為什麼我會覺得妳是因為否認而否認?」唉,那就是了。尤金惋惜地吐了一口長氣。
汪孟涵很想出聲否認,可是朦朧的情愫像亟欲出籠的困獸,強烈撼動著她的理智,這種感覺逐漸清澈透明。
完了、完了!
「喜歡」的定義不止一種,她怎麼會選擇走向絕境,縱容它變質?喔,完蛋了,她沒救了……
「官司的問題,我來解決。」尤金把責任攬在身上.
「不行!我們自己出的錯,要自己承擔,只是……按照合約寫的,要賠簽約金十倍的錢。」她的臉垮了下來。那會是怎樣的天文數字?
「這對我並不困難,我認識信得過的律師,他能把判賠金額殺到不超過一百元。」他像是開玩笑,又說得很正經。
「真的假的?」汪孟涵不得不質疑。
「和解的方法有很多,大不了我免費執導當作交換條件,我的知名度應該還夠格。」他的雙眼寫滿柔情,低聲道:「總之我會圓滿解決,這是我……要送給妳的禮物。」
「好貴重啊,我承擔不起。」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呢?汪孟涵趕忙閃躲他的凝視。
「如果想獲得自由,妳就勉強接受,嗯?我能為妳做的,也只有這樣而已。」因為她的出現,他冰封許久的心再次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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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負責Html的部分,色彩和字體的形式要協調,圖片放在正中央,跑馬燈的方向是從右到左。反正網頁弄得漂亮一點,這樣才能吸引顧客的目光。」莫允謙靈活運用著鼠標,口手並用地示範一遍。
「喔。」汪孟涵咕噥著應允:心裡不甚舒坦。「既然你那麼行,幹嘛大費周章教我製作網頁,要我幫你完成呢?我對這個不是很有興趣,而且你拍賣賺的錢也不會分我,我想回家了,可以嗎?」
「少囉唆。」莫允謙悠哉的爬上床。「多學一技之長不會少塊肉,加油囉,妳一定可以的,我先睡個午覺。」
汪孟涵漫不經心地盯著屏幕,指尖按著鼠標。
「妳在做什麼?」望著她有些詭異的背影,他下床弄個明白。「喂,正事不做,居然給我玩踩地雷?等一下,不是那個,是這一個,我已經說這個了,妳偏要那個,很遜耶,笨死了……看吧,爆炸了啦!」
「失戀是什麼感覺,你經歷過嗎?」關掉屏幕,汪孟涵隨即自問自答,「應該沒有吧,你是很多女孩愛慕的對象,只有你甩人的份。」
「幹嘛問這個?」莫允謙坐在床沿,愣愣看著她。
「有個人跟我說他失戀了,可是我們不是戀人啊,他為什麼會失戀呢?不是雙方的認知相同,才能這麼說嗎?這問題我想了好久,好奇怪……」汪孟涵眉心出現皺折。
「那個人是誰?」莫允謙的心跳漏了一拍。
「拍廣告認識的導演。他向我告白耶,好內斂又好直接喔,我一聽就懂了,卻不會有困擾的感覺,相反的,覺得很感動,因為他讓我覺得受重視,受肯定……嗯,我決定了,為了感謝他對我的愛護,我要把他當作我的初戀對象。」
莫允謙開始心律不整,呼吸紊亂。
汪孟涵輕輕笑了起來。
「原來我在別人心中也是有質感的,這對自卑的我來說是個大突破,有鼓舞的作用,就好像長期處在幽暗中,終於盼到一絲曙光。」她越笑越開心,歪倒在椅子上。
「妳乾脆以身相許好了!」他嘲諷地冷笑。「透過他人的話語才能肯定自己的價值,說到底妳還是一樣沒自信。」
「會嗎?」她不認同地提出另一番見解,「我是缺乏自信沒錯,所以需要別人給予信心啊,起碼我現在的心情是快樂的。」
莫允謙有種說不出的悶,就像站在最佳位置,卻因為在原地踏步,裹足不前,被人捷足先登一樣。
「我有。」他眼底有著憂傷,下顎壓抑地繃緊,挫敗感在體內蔓延。「妳不知道吧?在感情上我也有潔癖。」
「有什麼?是失戀嗎?哇,什麼時候發生的?」她興奮地叫著,迫不及待要他與她分享。「感情潔癖是什麼情形?聽起來很深奧。」
「現在……」他虛弱的心隱隱刺痛。
「現在?」汪孟涵瞪大雙眼,似乎察覺弦外之音,可是粗大的神經讓她分辨不清。
莫允謙沉默無語,定定凝視她詫異且茫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