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小就在燈光、攝影機前長大,那些仰慕它的人,因為她賺進許多錢的人都成天說著動聽的好話。可是,有時候她卻會偷偷看著普通女孩子逛街、談天的身影,偷偷地羨慕那種沒有強烈光芒的簡單生活。”
年輕的女孩橫濱五月是個天生的巨星,也是個一出生就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女。
她從一出生就在電視廣告上嶄露頭角,童星時代的身價就已然超越出色的成人明星。
她的一生充滿了閃耀的水銀燈光,星途始終順暢無比。
少女時代的橫濱五月避開了童星成長後光芒黯淡的窘境,出落得更是如水蔥般的美麗清新。
十七歲那年,美少女巨星橫濱五月以一個稱之為“流沙之星”的音樂專輯,一部描繪初戀的青春電影正式將她推上一級巨星的地位。
如今,在這個廣大世界裡,只要有媒體的地方就沒有人不知道匿稱“紗琪”的日出之國超級巨星橫濱五月。
然而,此刻美少女巨星橫濱五月卻在黑暗夜裡的污濁海水中載沉載福初落水的時候橫濱五月喝了好幾口苦鹹的海水,混著搖晃的惡心之感讓她頭腦昏沉。
仰望天空,中夜的星辰在天鵝絨般的空中閃耀。
原本這些星星應該是她的…
不知道為什麼,年輕的橫濱五月這時突地在心中浮現起交待經紀人把星星全數摘下給她的荒謬想法。
橫濱五月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亮光禮服已經全數殘破,和裡住她上身的一大面魚網糾纏不清,但是,也是因魚網上的浮標才救了美少女巨星的一條小命。
這幾天的天氣尚稱溫暖,橫濱五月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海水中泡了多久。
她在昏沉的狀態中回想,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接了那個東印度樂手的煙才引起的。
回想的影像此時在橫濱五月的腦海中逐步清晰,回到不久前豪華渡輪“五月丸”的慶功宴上。
當時,宴會中有來自各國的演藝界人士,其中,來自中央之國的“梨花園”影業集團打出天文數字的合約請她拍片。
會場中的燈光、目光全數集中在橫濱五月的身上。
經紀人毛洪與在事前使刻意將這個宴會營造成嘉年華會的狂歡氣氛,於是,在橫濱五月簽下合約的那一瞬間,船頂冒出燦爛萬分的煙火,渡輪上的歡樂氣氛到達最高點。
橫濱五月在吵雜的各國樂聲中像個小女孩般大聲叫鬧,和來自世界各地的樂手、歌者喝酒狂歡。
在渡輪第二層的一個陰暗船艙中,一個長發的東印第安樂手騎在一個裸身的女子身上,在布滿汗味、檀香的晦暗房間裡遞給橫濱五月一根皺皺的煙,以挑戰性的神情看她。
橫濱五月一甩頭,毫不猶豫就深吸了一口帶甜味的煙。
一室的衣衫不整男女怪叫歡呼。
可是,一走上甲板,橫濱五月就後悔了。
清涼的海風下,她覺得天旋地轉,惡心欲嘔。
也許那根煙裡有東印人的頹廢麻藥成分。
混沌之中,彷彿有人在背後叫她。
“紗琪”橫濱五月勉強走到甲板上的欄桿抓緊,緩緩回頭,連眼前的景像都變得十分模糊。
突然間,迷蒙的視野中,她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人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後,就發現自己飄流在黑夜的大海上。
放眼四望,一片無可救藥的漆黑,不用說是五萬噸級的“五月丸”了,連最起碼的小船也沒看見。
天上的星辰在它的視野中逐漸模糊。
原先全部屬於美少女巨星橫濱五月的滿天星斗這時逐漸黯淡,溶入黑暗。
在搖晃的海水聲中,她再度失去知覺。
橫濱五月再次醒來的時候,以為是在一個充滿自己新專輯歌聲的綠色夢境之中。
睜開眼睛,卻只看得見一片漆黑,四下寂靜沒有聲息。
只有細細的木頭碰撞聲隨著空間的搖晃傳來。
是晚上,而且,身處的空間應該是一艘船。
從船艙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見遙遠的漆黑山坡上,巨型的電視牆在夜空閃閃發亮,正播放著橫濱五月的專輯新歌——“青綠”的MTV。
原來,剛剛夢中她聽到的歌聲就是從那兒傳來的。
“紗琪”橫濱五月的目光隨著室外的電視牆逐漸挪移,回到陰暗的船艙,這時候,她才發覺到,在她的身邊不遠處靜靜地生了一個人。
紗琪嚇了一跳,連忙躲進被窩不敢動彈。
兩人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她發現這個人除了悶聲不響外,還可能有點精神上的毛玻因為每隔一會兒,紗琪就聽見他低低地說話,也像是悄悄地在叫著什麼人。
有幾回他的聲音大了些,紗琪聽出來他一直重覆著兩個字。
他說的是“牛頓”。
過了良久,紗琪覺得自己已經忍受不了這種氣氛,決定開口說話。
“非常對不住,我是”紗琪“橫濱五月,”她說道:“請送我回去好嗎?”
那個人依舊不吭聲。
“對不住,”紗琪有點失去耐性了。
“我說,我是橫濱五月。請安排送我回去。”
曾經有一個知名的記者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是長了耳朵、生了眼睛的人就應該知道“紗琪”橫濱五月。
更何況這個城市是她的家鄉,不知道她的人簡直不可能存在。
然而,眼前這個人顯然就是個不應該存在的人,因為,在陰暗的空間裡他搖搖頭,一臉茫然。
“你不認識我?”紗琪驚訝地說道。
看見那人點點頭,她的表情更為驚訝。
“你是誰?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
那人抬起眼來,那眼神有種在黑暗中也會發光的錯覺。
“叫做葛雷新。”
此時的雷葛所正面臨著一個重大的變故。
在時空轉移的最後沖擊中,因為那種沖擊感太過強烈,葛雷新曾經失去知覺一陣子。
醒來後發現身處於這樣的一艘小漁船中,身分應該是個廿五歲上下的漁夫,而且,牛頓從轉移到這個世界來以後,一直沒有任何聲息。
從白天到黑夜,葛雷新不停地叫著牛頓,可是,牛頓依然沒有消息。
隨著牛頓的消失,那幅夕陽下,短發女子在長堤憑欄而立的景象也不再出現了。
葛雷新記得牛頓提過核酸變異作用的事,也曾經暗示時空轉移有時會激發變異。
入夜的時候,他在偶然機會下將漂流在大海上的橫濱五月救起,縱使她在這個世界多麼有名,對葛雷新來說,絲毫不具任何意義。
兩個人在狹小的船艙裡腦海中各自翻攪不同的心事。
葛雷新不再理會紗琪,自顧自地試圖想在腦海中的無盡知識裡想出把牛頓找回來的方法。
紗琪究竟是個年經的女孩,大半夜的海上浮沉幾乎耗盡了她的體力,於是過了一會,也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是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紗琪被早晨斜照的陽光曬醒,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換上了粗布的寬松衣褲。
身處的小小空間有著細微的搖晃之感,偶爾傳來一陣濃厚的魚腥味,她回想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才想起來現在應該是在一艘漁船之中。
紗琪將漁船的艙門推開,走上甲板。
的確,這是一個非常明亮的晴朗早晨,日出之國的第一大港朵酒灣海面一片湛藍,遠方的海天之際有著幾點白帆,在岸上,現代化的朵酒市大樓高聳在天空底下,號稱亞細亞最大的電影牆架設在小山的山坡之上,正播映著晨間的新聞報告。
而昨天那個怪人葛雷新就坐在碼頭的一根矮柱上,癡癡地望著遠方山坡上的電視牆,彷彿勾起了什麼回憶似的。
這時候紗琪才第一次有機會仔細打量這個奇怪的男人。
一身曬得黑亮的古銅色肌膚,頭發剪得極短,長相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可是,那雙眼睛卻閃爍著和外貌不相襯的奇異光芒。
而此刻,那個自稱葛雷新的男人就用這樣的眼睛回頭看她。
葛雷新從矮柱上翻身下來,輕盈地跑跳兩步,就上了船上的甲板。
紗琪想,如果影迷歌迷看見她這時候的模樣一定會目瞪口呆,脂粉未施,還戴了頂麻制遮陽帽。
身上的漁人裝束有點太短,遮不住她的長手長腳。
在葛雷新的眼中,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像是個扭扭捏捏的漁家少年。
“我要出海了。”
他簡短地說,因為他的體內有“海上霸王”的核酸,對傳說中的海有著無比的向往。
廿四世紀的大海已成幅射污染的水域,根本沒有活物可以進得去。
此刻這片仍純淨的大海充滿了未知的魅力,雖然牛頓失蹤的事仍令他煩心,但他還是想親自到海上看看。
“你要走的話,就走吧!”
而此刻紗琪卻對這麼一個怪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我跟你出去。”她說道。
葛雷新在“海上霸王”這劑核酸上學到了極微豐富的海洋知識。他熟練地駕船劃進朵酒灣,經過電視牆的時候,紗琪拉低帽緣,不讓人看到她的臉。
電視新聞此刻正在播放緊急快報,快報上說,昨晚超級巨星橫濱五月搭乘的“五月丸”號與一艘快艇有小小擦撞,而橫濱五月小姐在擦撞後即不見蹤影,“疑似”失足落海。
螢幕上,全市媒體及紗琪的所屬公司已經人仰馬翻,尤其是經紀人毛洪典,幾乎都快放聲大哭了。
紗琪惡作劇地笑笑。
坐在漁船上漸行漸遠,電視牆上經紀人的哭喪表情在許久以後仍讓她忍俊不祝船到外海之後,葛雷新撒網下海,紗琪也在一旁嘻嘻哈哈的幫忙。
她柔嫩的手指因為拉網割出了一道道的傷口,如果美膚保養師茉莉小姐見到一定當場暈倒。
近中午的時候,紗琪覺得又熱又渴,翻遍船艙,才發現兩人都忘了帶水出海。
葛雷新微微一笑,取出小刀。
在捕獲的魚中間挑了只最肥大的,劃下一大塊魚肉,切成小塊,遞了一塊過來。
“嚼。”他簡潔地說道。
紗琪嫌惡地搖搖頭,卻還是把魚塊接過,看著葛雷新將魚肉放進口中咀嚼,仍然覺得難以置信。
葛雷新嚼完了一塊,又把另一塊丟入口中,他一邊咀嚼,一邊示意紗琪也照做。
那一片魚肉放進嘴裡時的腥味差點令人作三日嘔,而且那種生肉的嚼感也十分惡心,可是,嚼了一陣之後,居然有種鮮甜涼爽的滋味,而且彷彿能夠止渴。
紗琪再一次想,如果影迷此刻看見美少女歌星蹲在小漁船上,嘴角淌著魚血大嚼生魚的話,也一定會有人昏倒吧?
“海水魚的體汁有種奇異的特性,”葛雷新說道:“將鹽水轉淡的能力沒有任何機械比得上。”
紗琪發現,這個怪人葛雷新的知識和大海一樣無窮無荊比方說,他指著一條下巴突出,狀似怪獸的怪魚說,這種魚叫做鮭魚,生在淡水,卻生活在海水,每到產卵季便會旅行數百哩,從大海溯游回到出生地的淡水,產卵,然後死去。
而在產卵季時,公魚會一路陪伴母魚,而且公魚會變異成猙獰的怪獸長相,以嚇退沿路上的天敵。
近黃昏的時候,外海的水天相連處揚起了幾根水柱。
“那是灰鯨。”葛雷新說。
“鼻腔長在背部,每當從水底升起時,急速的呼吸會形成龍卷風般的水性。”
小漁船在暮色低垂的時候,回到了朵酒灣。
大電視牆在暮色中更顯得明亮。
葛雷新看著電視牆上五彩繽紛的畫面,忍不住又想起了廿四世紀的“蒼穹”電視網。
漁船在潮水中緩緩飄蕩。
葛雷新慵懶地忱著頭,躺在甲板上。
大電視牆越來越近,突然間,奏出了悠揚的快節奏音樂,整個畫面呈現令人舒暢的綠色系圖案。
一個膚色白晰,身材高挑的美麗女孩穿著一身鮮綠撥開綠葉走出來,開始曼聲唱歌。
歌聲中,紗琪坐在葛雷新的身邊,船隨著潮水前進,在一個巧妙的角度裡,她的側影擋在葛雷新和電視牆的中間,跳動的光影在她身後投射出奇幻的圖案,襯托出她清麗的輪廓。
她回頭俯看著躺在甲板上的葛雷新,突地脫下遮陽帽,一頭秀發舒適地披到肩上,眼神溫柔。
而葛雷新此刻仍然沒能看出,這個落水的女孩和電視牆上的女歌星是同一個人。
夜,在溫暖醉人的日出之國朵酒灣潮水上緩緩擺蕩。
葛雷新仰望天上的星辰,突然想起自己只剩下孤單一個人了,廿四世紀的錫洛央人工太陽夜景已成遙不可及的回憶,現在連牛頓都失去了蹤影,和自己出生世界的唯一聯系也從此斷去,更奇特的是,此刻心中又浮現那幅因為核酸變異產生的奇異影象,“長堤,落日,短發女子憑欄而立,天空如火焰般紅艷……”那一霎那間,他突地有股很強的念頭,很希望那些核酸警察就在這一刻出現,就此了斷這場讓他成為時空浪人的荒謬旅程。
緩緩蕩回碼頭的小漁船上,兩個身分奇特的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一夜無語。
此後的幾天裡,葛雷新一到天明就出海作業,除了下網捕魚外,自己也開始使用船上的潛水器材潛至海底觀察生態,和體內的“海上霸王”核酸對照,得到極大的樂趣。
為了某種微妙的原因,紗琪一直沒有離去,像一個勤奮的漁家少年一般,清晨起床和雷葛新一起出海,晚上則和漁人聚在碼頭邊,點燃鐵桶中的熊熊火焰,當天捕的魚一條一條在火上燒灸,滴落的魚油漫出濃香。
粗壯的打漁人家在海碗中倒滿烈酒,在夜空下爽朗地高聲歡唱。
紗琪在歡唱的歌聲中偶一回頭,卻總是看見葛雷新靜靜坐在高處,身邊一壺酒,遠望蒼茫的水天交界之處,癡癡地出神。
幾天來朵酒灣的天氣都非常的晴朗,夜空下海平面平滑如鏡,從港灣緩緩駛出一艘燈火通明的巨輪,在海面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水紋。
葛雷新深吸一口氣,這幾天在海上的經歷與胸中的海洋知識印證之下,失落感頓時減低不少。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不遠處的漁人們仍然歡暢地高聲唱著歌,空氣中飄散著烈酒和烤魚的香味。
是個很和善的世界,但是並沒有什麼太值得留戀的地方。
他凝神細思,考慮著要不要再次脫離,前進到下一個時空。
一雙溫暖的手臂親匿地環繞著他的頸項,飄過來女孩特有的芳香。
紗琪悄悄登上葛雷新所在的小山坡,溫柔地樓著他。
“想些什麼事?”她說道:“為什麼不下來和我們唱歌?”
葛雷新微笑不語。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奇怪,好像心思不在這個世界上似的,”紗琪在葛雷新身旁坐下,遞過去一塊烤魚。
“你收留了我這麼多天,難道就沒有一丁丁疑問,想知道我是誰嗎?”
“那…你是誰?”葛雷新反問。
“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紗琪撒著謊道。
“在海邊散步的時候,不小心跌到水裡面去,被你救了上來。那你呢?除了知道你叫做葛雷新,我對你也一無所知啊!你又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
“你不會想知道的,”葛雷新靜靜地說道:“而且,說來話長,還是算了。”
風中幽幽傳來一陣輕柔的歌聲,遠方朵酒灣市的大電視牆又開始播放“紗琪”橫濱五月的新歌MTV“青綠”。
葛雷新被歌聲吸引,目不轉睛地看著螢幕中一身鮮綠的紗琪載歌載舞。
廿四世紀的歌唱界中也有這樣的美女巨星,不過都是虛擬出來的影像,虛擬巨星的容貌總是完美無瑕,聲音、歌藝也一定無懈可擊,像葛雷新自己在廿四世紀時就很喜歡一位個頭嬌小的美女明星紫紅詩玲。
“唱歌的這些人,應該都是真人,對不對?”葛雷新喃喃地問道。
“啊?”
紗琪疑惑地看他,並不十分瞭解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好光亮,好耀眼,”
葛雷新回想廿四世紀虛擬明星同樣光芒萬丈的出現場面,他記得在一個記載中讀過,在古廿世紀之前的年代的確存在過真人擔任的超級影視巨星。
“人真的可以一直過這樣光彩耀眼的生活嗎?”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紗琪低聲說道:“那些光采、掌聲,常常都只是假像。”
“啊?”
葛雷新以同樣的疑惑神情看她。
“我的意思是說,”紗琪有點不自在地說道。
“我有一個朋友,剛好是這一個行業的人,所以約略聽過裡面的事。”
她環著雙膝,也看著遠方的天邊。
“攝影機前面拍出來的,永遠是最美的一面,可是沒拍到的地方,其實就和我們的日常生活一樣,有時甚至還要更差勁。像這樣的場景……”遠方大電視牆上這時映出另一名少女歌星的廣告片頭。
水波蕩漾的湖邊,開滿了一地的野花,少女頭戴花冠,牽著高駿的白馬涉水而行。
“其實這是刻意在棚內造出的假象。導演花了大錢造了個大池,灌了冷水,卻因為省錢的關系,沒被攝影機帶到的地方就看得到破損的表皮,露出光溜溜的木架子。少女明星也不好過,馬的身上臭得很,在攝影棚內的冷氣又強,渾身其實冷得發抖。”
葛雷新很有興趣地聽著紗琪忘情地描述著。
“那些掌聲和喝采也是。我的朋友從小就在燈光、攝影機前長大,那些仰慕她的人,因為她賺進許多錢的人都成天說著動聽的好話。可是,有時候我的朋友卻會偷偷看著普通女孩子逛街、談天的身影,偷偷地羨慕那種沒有強烈光芒的簡單生活。”
“但是你的朋友一定會說,只是我還有理想還沒完成,真正要她去過平淡的生活也不見得會受得了,對不對?”葛雷新笑笑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紗琪喃喃自語。
“你認識過這樣的人嗎?”
“嗯!”
葛雷新低低地應了一聲。
心中不禁浮現出遙遠的時空之外,在他懷中去世的閻靜敏生前那付崛強又冷艷的微笑。
紗琪怔怔地看他,突地萌生一個奇特的念頭。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葛雷新也不去阻止她,任紗琪拉著他的手,走下小坡,在夜裡將小漁船開出朵酒灣,順著城市的五光十色夜景滑向郊區。
上了岸,紗琪彷彿對四周的景物非常熟悉,在黑暗中就著月光進了一座小樹林,左一拐,右一繞,來到一個偌大的廣場之前。
月光下,遼闊的廣場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四周響出清脆的足音。
廣場的四周圍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碩大無比的棚狀建築。
走到廣場的盡頭有一長排的鐵柵欄,門口燈火通明,站著幾名身材高大的警衛,紗琪走過去,和其中一名警衛交談幾句,警衛張大嘴巴,驚訝地看著她,忙不迭地點頭。
紗琪敞著一臉的笑,回過身拉著葛雷新走進鐵柵欄正中央的大門,沒去理會一旁警衛們的驚訝眼神。
“這是朵酒市最大的電影片廠游樂園,”紗琪調皮地說:“我剛好認識這裡的警衛,就帶你來看看了。”
“噗”的一聲,整個片場游樂園的燈火全數通明起來,映照出一座座色彩鮮艷的游樂場境。
“每一個場境,都曾經是著名的賣座電影。”
紗琪帶葛雷新走過一個一個的夢幻游樂場地,微笑說道。
葛雷新仔細觀察每一個場所,有些頗有似曾相識之感。
在以往,每到一個新的時空牛頓便會游離四方,仔細搜集並分析當地的時空狀況。
這一回因為牛頓已經在轉移過程中消失,葛雷新沒有很認真地去推測這個世界的特征。
但是從方才的星辰位置看來,這應該是個時間軸在公元一九八O年代的世界,文明、生活方式甚至歷史應該和葛雷新的世界相距不遠。
比方說,他們現在走過的場境應該就是遠古希臘史詩中的“特洛伊之戰”。
一匹碩大無朋的木馬橫陳在城池之前,古希臘聯軍勇士躲在木馬腹中,城池上站的是傾國傾城的美女海倫。
紗琪牽著葛雷新的手,走進一個古中國格調的場境。
私墊學生在三月陽光下吟哦詩詞,走過小橋流水,女扮男裝的美麗女孩正試圖用十八種暗示打動男孩的心。
未了,一座古中國文明特有的古墓在煙塵下裂開,翩翩舞出兩只粉蝶。
“這是中央之國的神話故事,”紗琪說道,望著那兩只形影不離的粉蝶幽幽地說道:“我們叫它做‘無緣故事’。”
葛雷新皺皺眉。
原來即使文明模式接近,細節還是會有點不同,古中國最有名的“梁祝”故事在這兒就變成了“無緣故事”。
走過一座古歐羅巴洲式建築,一個女孩在陽台上偷偷地和緣繩而上的男孩相會。
而在紗琪的世界中,“羅密歐與茱莉葉”的故事則有截然不同的結局,兩人的家族因為這一雙戀人結合宣告合解,幾年後卻因為兩人婚姻決裂而在一場大戰役中同歸於荊紗琪和葛雷新在巨大的游樂場中走過一個個的夢境,穿過每一個神話。
最後,他們來到一個湖面彌漫輕煙的翠綠山谷場境,湖邊靜靜停泊一艘小船。
“上去吧!我們在這兒坐坐。”
紗琪笑笑。
“很浪漫的地方。遇到情人節,這裡還會敬煙火呢!”
湖面上籠罩著薄薄的輕煙,葛雷新緩緩劃槳,船身劃過水面,發出叮鈴的美麗水聲。
湖心開滿了翠綠的睡蓮,連上有幾只青蛙,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人劃船而過。
紗琪將手伸入水中,任它在水中劃出一道道波紋,一邊在口中漫聲而歌。
小船劃至一座假山的山壁,紗琪向山壁中一個洞口一指,示意葛雷新往那方向劃去。
葛雷新將船劃近洞口,卻看見紗琪一臉的調皮神色,正在屈指默數。
三、二、一、……
突然之間,一陣淙淙水聲從頭頂傳來,來自山壁頂端的人工瀑布傾瀉而下,清涼的水花將兩人淋個濕透。
紗琪撫掌大笑,葛雷新楞了一會,也哈哈大笑起來。
越過瀑布卻到了一個明亮的綠色空間。
洞口內掛滿了青翠垂柳,光源從上方透入,將所有景物映成一種很美麗的淡湖綠色彩。
葛雷新忘情地看著四周,一轉眼卻看見紗琪渾身濕透,晶亮的黑發後攏,露出光潔的額頭,此刻她正凝視著葛雷新的側驗,眼神迷蒙。
“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她輕輕地說道:“在電視牆上看到的女明星,就是我。
我叫橫濱五月,‘紗琪’只是我的小名。”
“你……”葛雷新遲疑說道。
紗琪搖搖頭,閉上眼睛,然後睜開,柔柔地擁住葛雷新,將溫暖的紅唇印上葛雷新的嘴唇。
葛雷新僵硬地承受著紗琪的親吻,略一遲疑,也迎著紗琪清涼靈活的舌尖,驚喜地經歷他生平第一次的親吻。
如果此刻牛頓在身旁,一定會呱噪地破壞氣氛,要他“詳細做出接觸的各種動作”。
但是現在身旁沒有牛頓,只有紗琪柔軟的身軀。
她輕輕地帶著葛雷新的手,敞開衣襟,讓他探進自己光裸的胸前。
觸及女孩胸前肌膚那一霎那,葛雷新忍不裝氨地驚叫出聲。
美妙的夜晚時光逐漸流逝。
葛雷新和紗琪劃出小山洞時,天際已經露出了魚肚白。
紗琪靠在葛雷新的肩上,臉上的潮紅久久不退。
船行至湖邊,卻看見岸上滿滿地站了一地的黑衣男人。
紗琪面露愧色,離開葛雷新的肩頭。
這時候,船身突地起了一種奇特的震蕩。
紗琪拍拍葛雷新的肩膀,卻發現他額上冒出冷汗,正盯著湖面的水紋出神。
“沒事的,我來解決。”紗琪說道。
不待小船靠岸,便縱身跳了上去,黑衣人群中閃出紗琪的經紀人毛洪典。
毛洪典苦笑道:“紗琪,你到底怎麼了?知道我們大家有多著急嗎?”
突然之間,天空陡地響起一陣炸雷,讓眾人都嚇了一跳。
“我沒事,過一陣子我會回去,”紗琪冷冷說道:“我和他一起……”紗琪隨手指往葛雷新,眾人不自覺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卻看見了生平從未見過的奇特景像。
一陣波紋在湖面上形成漩渦,將葛雷新所在的小船高高拱起,小船上燃起熊熊烈火,交雜著亮灼的閃電。
“啊呀!”
黑衣人中有人高呼出聲,好幾個乖覺的就地伏倒,唯有紗琪只能楞楞地盯著小船在風、雷、水、火中翻攪。
“葛雷新!”
她高聲尖叫,涉入湖中,向小船的方向奔過去,經紀人毛洪典追上她,攔腰抱祝微風淡去,雷聲漸止,火光乍滅,水幕已隱。
空中隱約出現四名男女,占住四個方位,將小船托在半空。
面容丑陋的“風”隊隊長冷血面露凶光,狠狠俯看著紗琪,“水”隊長看了看葛雷新,向冷血搖搖頭。冷艷的“火”隊隊長丹波朱紅喃喃地咒罵幾句,瞪了身旁的“雷”隊隊長桑德博寧一眼。
然後冷血微一頷首,四個人同時消失,葛雷新所在的小船失去支撐,陡地從半空中跌入水裡,濺起莫大的水花。
此時,也許是機件故障的緣故吧!
人工湖畔的煙火突然全部點燃,陡地綻放在微露晨曦的天空。
葛雷新的身軀在水中載沉載浮,幾名黑衣人七手八腳將他撈了起來,卻發現他已經軟軟沒有了呼吸。
火花璀璨的天空下,紗琪撫著葛雷新冰冷的臉,終於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