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夢,繁星似錦。
浴在柔美的月光裡,姚笙清麗的身影悄立在山崖之上,白衣飄飄,背對著狄孟魂,彷彿在望著遠方的海面出神。
月色醉人,星光燦爛。
狄孟魂彷彿是怕驚擾了這個絕美畫面似地,悄然停留在島附近的空中,一時不敢接近。
良久,姚笙才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回頭凝望。
「你回來了?」她輕輕地說道:「為什麼還不過來?」
狄孟魂有點訕訕地飛到她的身前不遠處,姚笙所在之處有座光幕,不曉得有著什麼奇特的原因,她無法走出這道光幕,等於是被禁錮在此處。
此刻,那光幕泛出淡淡的光澤,看起來絲毫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但是狄孟魂卻知道,只要姚笙一超越光幕的範圍,便會轉移到另一個完全未知的空間。
換言之,這道光幕便是姚笙永遠無法走出的囚牢。
姚笙看見他出神的模樣,只是淡然地笑笑,便又將眼光望向遠方的星空。
良久,才像是夢囈似地說話。
「是春天了……」
一時之間,狄孟魂沒聽清楚她說的話。
「啊?」他的表情透著明顯的疑惑。
姚笙仍然凝望著遠方的天際,在那兒,有著無數的繁星閃爍。
比起後世的天空來,這一片神話般的天空有著純淨的特質,空氣乾淨清新,連最細微的小星星都看得相當清楚。
「春天了,」姚笙再一次說道:「我們來這裡有多久了?」
這倒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雖然在龍族的時空中,狄孟魂、陽風、姚笙三人同時進入時光脈衝,但是抵達的時間卻不一樣。
而那些生化警隊的大神們的時間更是錯縱複雜,有的人甚至已經來了千百年之久。
「我不曉得,」狄孟魂由衷地說道:「從我醒過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但是之前我並沒有醒著,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在龍族那兒,離我們的二十四世紀有多久?」
狄孟魂想了想,在心中計算殷商時期的真正時代。
「東周時代,殷商末年,大概是西元前不到一千年的時期,所以算起來,離我們大概有三千年左右。」
「三千年……」姚笙喃喃地說道:「又是三千年……」
狄孟魂默然,不曉得她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我來得比你久,經過了秋天、渡過了冬天、也來到了春天,」姚笙轉頭,凝望著狄孟魂這樣說道:「春天已經到了,你知道嗎?」
狄孟魂搖搖頭,因為他的確不曾注意過週遭的季節與天氣。
「那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在什麼時代?」
「正確的時間,我想是個永遠的謎了,」狄孟魂說道:「你看看這個時代的人,我想他們的知識和水準都不高,連文字都沒有,除了知道是比東周時代更早的時期之外,我想我們大概找不出正確的時間了,只能說是比三千年前更早的時候。」
姚笙以有趣的神情看他。
「如果你這樣想,那你就錯了,因為正確的時間還是推算得出來的。」
「哦?」狄孟魂很好奇地問道:「怎麼推算出來?」
「從春天就可以推算出來。」
姚笙露出淡淡的微笑,眼睛裡卻有著喜悅的光芒。也直到這個時候,她才些微露出自己在二十四世紀時特有的驕傲與自信。
「春天?」狄孟魂奇道,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不懂。」
「這是一種從天文學的星座位置推算時間的方法,」姚笙笑道:「而且是在考古學上也會用到的年代推測法。」
狄孟魂點點頭,但還是對她所說的方法一無所知。天文學並不是他專長的科目,事實上,在唸書的時候,這門學問還是他常常嗤之以鼻的取笑對象。
「研究那些幾萬光年外的東西有什麼意義暱?」他常常這樣取笑天文學的研究生們。
「你看到的星星,只不過是幾萬年前的樣子,它現在變成什麼模樣你根本一無所知,也絕對無從知道。有那麼多閒工夫的話,倒不如去和影子打架還有意義一點……」
不過,現在他當然不能這麼說,只是擺擺手,示意姚笙說下去。
「星辰在某種角度來說,是一種永桓的東西,人會死,文明會毀滅,再怎麼偉大的帝國,最終也只不過是一把塵埃,對吧?」
「嗯!」狄孟魂還是愣愣地點著頭。
「隨著地球和星體問的互動,不同時代的星辰,有時會有著不同的位置,這點,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姚笙轉過身,遙指著遠方的海平線。
「在那兒,是每天太陽出來的地方。」
「當然,因為那兒是東方。」
「不只是如此,那兒還是春分點,意思就是說,那個方位是今年春分的時候,太陽升起的位置。」
「春分?」狄孟魂好奇地問道:「所以你才會說,現在是春天?」
「事實上,真正的春分是明天,但是基本上春分點的位置是不會錯的。」
「那麼,這個春分點又和我們所處的時代有什麼關係?」
姚笙點點頭,環視了一下四方的星空。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十二星座?」
「十二星座?」
「這是從天文學中分支出來的星象學說,本來是專業的學問,後來卻被套上神秘的外衣,變成了古二十世紀最受歡迎的算命學問。」
「哦!你是說這個,」狄孟魂恍然大悟。「不是太熟,但是知道一點,」他想了一下,掐著手指算道:「一年十二個月,每個星座管一個月的時間,十二星座分為摩羯、水瓶、雙魚、白羊、金牛、巨蟹、雙子、獅子、處女、天秤、天蠍、射手……」說著說著,不自覺又流露出書獃子那酸溜溜的格調。「騙小女生的玩藝。」
姚笙瞪了他一眼,想起當日在特戰隊討論霸王恐龍時,他也是這樣的德性。
「事實上,這門學問的深度廣度,要遠比小女生的算命學問高深許多,」她靜靜地說道:「其實十二個星座的分佈位置是很巧妙的,如果將整個天空畫分為十二等分,每一個等分就恰好分到一個星座。這點,你知道不知道?」
「說老實話,不是很清楚。」
「而更巧妙的是,這些星座的位置是會改變的,它們會像是轉盤一樣轉動,改變星座的位置。星象學家發現,在春分點太陽升起部位的星座,就是影響那個時代最深的星座,大致上來說,每個星座影響我們世界的週期是兩千年左右。那也就是說,每兩千年,所有星座會移動一格,白羊變成雙魚、雙魚轉為水瓶……」
狄孟魂有點驚訝地聽著姚笙解釋這種奇妙的理論,心中逐漸收起輕視的感覺。
而他當然不會知道,這個理論,葛雷新早在十二星圖時光隧道時空中便已經說過。並且,還曾經和某個來自二十世紀的人進去過這種分別涵蓋兩千年歲月的奇妙星座時空。
「我們的二十四世紀,在春分點上照耀的星座是水瓶座,而從西元元年到西元兩千年,則是雙魚世代。」
「這應該只是個人為制定的理論而已吧?」狄孟魂仍然有點固執地說道:「只不過是諸多玄學理論中的一種。」
「事實上,沒有那麼簡單,」姚笙搖搖頭:「事實上,在特定星座光芒涵蓋下的文明常常出現和星座有關的蛛絲馬跡。」
「蛛絲馬跡?那是什麼意思?」
「那也就是說,如果是雙魚座的世代,就有著雙魚的特質,甚至在歷史、宗教、神話上也時時出現雙魚。」
「如果是我們的二十四世紀,所謂的水瓶世代,就有水瓶星座的特質?」
「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
「有什麼具體的證據嗎?」狄孟魂疑惑地間道。
「當然有,」姚笙肯定地說道:「有很多文明研究專家早就發現了這個特點。比方說,西元元年到兩千年,是個雙魚世代,這兩千年內就出現過許多和雙魚有關的特質。」
狄孟魂笑了笑,直覺想說這無非是空穴來風的說法,但是突然之間,腦海中閃過一項傳說。
兩千多年前的西元元年,最重大的一項歷史往事,便是古代基督教救世主耶穌的降生。
而自西元之後,基督教的象徵符號便是魚!
尤有甚者,在基督教經典「聖經」之中,還有過一個「五餅二角」的神話,說的是耶穌在曠野中,只用了五塊餅和兩條小魚,就讓五千教眾吃飽的神奇傳說。
一念及此,狄孟魂不禁目瞪口呆。
「五餅……」他喃喃地念著:「二魚……」
姚笙讚許地點點頭。
「連這個你也知道。但是在傳說和神話中,不只是這件事和星座暗合,其它還有很多例子,」她流暢地說道:「比方說,茌西元之前的兩千年,春分點上是白羊座,那時代就有很多和羊有關的傳說。」
狄孟魂點點頭,知道她說的沒錯。同樣的,那個時代便是「聖經」中的舊約時代,羔羊本來就是當時宗教上最虔誠的獻祭物。
「不過,這些例子都只是基督教中的吧?」狄孟魂固執地說道:「難道還有其它的例子嗎?」
「有,」姚笙肯定地點點頭:「比方說,古埃及文化留下的人面獅身像「司芬克斯」。」
「人面獅身像?」
「古代埃及留下的文物中,最有名的是金字塔和人面獅身像,而人面獅身像建造的真正年代,始終是一個謎,不是嗎?」
「嗯!」狄孟魂點點頭。這一段的古代歷史他曾經讀過,也知道這座有名的巨大雕像建造年代,曾經是考古學上爭辯不休的話題。
「但是,答案卻非常的明顯,因為光從它的樣子,就可以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產品。」
狄孟魂詫異地看著她。
「你是說……獅子座?」
「沒錯,後來經過許多的考證之後,才知道原來是一萬多年前,獅子座照耀的年代的文明產物,在那個時代,古代的神話中,也有很多關於母獅、獅神的傳說。」
聽到這裡,狄孟魂終於有點瞭解方才姚笙所說,「春天到了」的真正用意。
因為只要看春分點上是什麼星座,就大概可以知道是什麼時代。
想到此處,狄孟魂忍不住順著姚笙的眼神看著天邊,想看看太陽升起的地方,有什麼星座在那兒照耀。
雖然他對天文學的研究並不深,但是在星空中看了一會,也逐漸認出在春分點上的是什麼星座。
眼前見到的,是金牛座和雙子座兩個星座的星群。
奇特的是,此刻春分點卻落在兩個星座的中間。
「認出來了吧?」姚笙說道:「我們現在正處於金牛世代和雙子世代的交界點,那也就是說,是西元前四千年的時代,距離我們的時代超過六千年。」
「六千年前?」狄孟魂低呼一聲。雖然在經歷過這麼多時空世界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一聽見「六千」這個數字,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世代交替的關鍵點中,總是最紛亂的,」姚笙輕輕地說道:「所以,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也是充滿了紛亂及倒錯,而我們才會因為時空的錯亂來到這兒。」
「真的最紛亂嗎?」狄孟魂懷疑道:「白羊交替雙魚時也就罷了,像二十世紀末,從雙魚要交替水瓶時,也不見得有什麼紛亂呀?」
「誰說沒有?」姚笙搖搖頭:「二十世紀末年是個非常紛亂的年代,許多數千年來的價值體系崩垮毀壞,再加上替換的又是有中性特徵的水瓶世代,所以那時候有許多的怪事,少欺老、弱凌強、白為黑,男變女、女變男的事件層出不窮,而且人類也在那個時代具備了毀滅世界的能力,那個時代才亂呢!」
狄孟魂想了想二十世紀末的一些歷史,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極有道理。
而且,幾項在日後造成大災難的科技,都是在二十世紀末成型的。
果然,姚笙接下來也說出了同樣的看法。
「核能、電腦、生化科技、太空飛行都是在那個交替時期成型的,愛滋病、臭氧層破洞、河川污染也都出現在那個時代,」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這樣還不叫亂的話,那我想就沒有什麼真正紛亂的時代了。」
狄孟魂茫然地想了一會,才問道:「那我們現在這個時空,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姚笙很難得地嫣然一笑。
「如果我會像古代中國人一樣。夜觀星象,或是像吉普賽女郎一樣會算命,我就可以告訴你了,」她搖搖頭:「可是這些我通通不是,所以我也不知道。」
「會不會是雙子世代加上金牛世代的特徵?」狄孟魂不死心地問道。
「如果是這樣就不太妙了,」姚笙笑道:「雙子世代是個詭譎多變、表裡不一的亂世,再加上金牛的橫衝直撞,說不定會非常亂呢!」
聽過姚笙這一套有點天馬行空,卻又彷彿字字成理的說法,狄孟魂覺得非常有趣好奇,再想起這幾天來的奇異經歷,簡直像是掉進了一個奇妙的童話國度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眼前發生的這麼多事,精彩詭異的程度,也許連最刺激的童話故事也要望塵莫及。
看著他出神的模樣,姚笙也不去打斷他,只是靜靜地遙望遠方天空的眾星閃耀。
「你今天不是去了天庭了嗎?看到了什麼?」
狄孟魂從天馬行空的聯想中如夢初醒,才想起來還沒有告訴姚笙今天在天庭看見的奇特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