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徐定疆,他靠著那身怪異的紅霧功夫,整個人飛得老高,加上全身散出紅霧,根本沒人看得出來。果然,陳康在劉禮退卻下,主動走出了帳幕,徐定疆一咬牙,運足了全力往下直沖,一面凝聚全身體外氣脈,匯聚出一股強烈的能量,從頂門上向著陳康沖了下來。
正面相對陳康都頗難抵擋了,何況徐定疆這是百分之百的偷襲,再加上又選了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方位?不只如此,徐定疆為了怕功敗垂成,橫定了心加速下沖,也就是說,不只是任身體自然掉落,這麼一來,速度之快可比電閃雷轟,連破空聲都還沒傳到,徐定疆的拳頭已經光臨陳康的腦門。
這麼一轟,不只陳康無法承受,勁力大半轉到陳康身上的徐定疆,他身上的護體氣勁,也幾乎被這下巨震震散。徐定疆無法克制沖力,這才頭下腳上的倒插入泥土中,而兩手臂首當其沖,更是劇痛難當,還好泥土畢竟不是十分堅硬,不然非骨折不可。
這種攻擊人的方法,徐定疆還是第一次用,說老實話,他自己都有些駭然,當身體勁力激散時,他簡直以為自己會就這麼與陳康同歸於盡……還好他畢竟沒飛得太高,不然同歸於盡的機會確實不小。
徐定疆正頭昏腦脹時,忽然感到自己右腳被人大力的推了一下,卻是上方的官兵湧來時,見這個埋入土中的半截身體一動也不動,他們也不急著砍殺,反倒圍著研究起來,也不知是誰先這麼推了一把。
這麼一來,徐定疆吃了一驚,從迷惘中驚醒,經過這片刻停歇,他的體內勁力又源源湧入,徐定疆全身紅光一爆,塵砂飛揚間,徐定疆從土堆中炸出,整個人彈了出來,圍觀的官兵自然是倒大霉,被蘊含勁力的泥沙打得哇哇亂叫。
真是差點悶死。
徐定疆深吸一口氣,正想看清楚陳康是不是死透了,卻見南面半空中一片錐狀光華迎頭轟來,正是十分熟悉的裂地刀。
劉禮趕到了?徐定疆微微一驚,自己內息補充的速度雖然不慢,但剛剛卻是幾近耗盡,這麼一時半刻,彈出土來容易,想對敵可有些不妥,徐定疆全身勁力急運,驀然往北面一彈,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去。
問題是徐定疆雖然還能動,但內力不足的情況下,速度難免慢了些許,連體外經脈都無法重凝,裂地刀勁劈下的同時,徐定疆背後的護體氣勁被破得支離破碎,身後被餘勁掃到,背心火辣辣一陣刺痛,看來是掛了彩。
徐定疆暗叫倒楣,點地間心念往上延伸,正要向上方逃竄時,又一股無聲無息的刀氣泛體而來,卻是徐苞也注意到徐定疆有飛天的功夫,刻意向著徐定疆的去路攻擊。
這不是追風刀勁還有什麼?徐定疆心裡一驚,連忙轉向斜射,向著一群士兵硬撞了過去。
徐定疆一撞入人堆,自然是把士兵們的撞得唉唉亂叫、刀劍亂飛,但相對的,徐定疆的氣勁又弱了兩成。
這樣下去可要糟糕,徐定疆正想不出好主意時,裂地刀又從上方轟來。
難道自己就這麼死在這裡?這可不行,徐定疆驀然急收氣勁,卷縮起身子在人群中疾翻,又挨了三、五下官兵們的刀劍,但相對的,劉禮的刀勁不得不一緩,不然數公尺寬的刀勁砍下,受傷的可不只徐定疆。
但這麼一來,徐定疆已經變成一個血人,他齜牙裂嘴的控制著內息,一面閃避著士兵們的急攻,一面東張西望著看哪裡有生路。
但這麼一來,何威凡等人都已經趕到,何威凡也不發話,認准了徐定疆的腦袋,一招「磐石掌」就轟了出去。
徐定疆這時體外氣勁也不是完全收起,不然別說抵抗,連移動身形都有所不能,他只能盡量收束氣勁,一面以甩動手臂的方式揮動氣勁擊打對方士兵,遠遠看來還有些像在跳舞。
但徐定疆畢竟沒有經過詳盡的鑽研,對付一般士兵還好,在旁觀者何威凡的眼中,卻是破綻處處。何威凡的勁力倏忽間穿過人群縫隙,砰的一下把徐定疆擊飛了五、六公尺。
徐定疆一往上飛,裂地刀、追風刀兩股凌厲無匹的刀勁又攔頭砍了下來,徐定疆一面吐血,一面勉力運勁閃躲,還好劉禮與徐苞為了避免徐定疆向上飛逃,准頭都高了些,徐定疆總還閃得開,但又跌入了人堆中。
「部隊散開!」劉禮喝了一聲,這群官兵圍著,兩把神刃的威力無法發揮,反而給了徐定疆一線生機,若部隊散開,自己與徐苞都能近身攻擊,以徐定疆現在的狀態,支持不了三招。
但說歸說,士兵散的可沒這麼快,徐定疆一面十分辛苦的躲避,心裡一面暗暗歎息,若是剛剛轟倒陳康的那招,自己有先試練幾次或運勁再小一些,也許不會陷入土中,逃命也快一些。但這時他連自怨自艾的時間也不多,見人堆四散,徐定疆連忙亦勁向著人堆追去,若是離了人群,兩把神刃轟過來,自己可沒有生機。
但徐定疆沖到一半,空中驀然一道電光迅疾無匹的轟擊下來,徐定疆被電光硬生生的從上方轟下,整片紅霧爆散開來,全身衣褸焦散,面色烏黑,全身僵直的往旁急倒。總算知覺還沒喪失,他全身雖然疼痛,但依然向著側面急滾,這招他見識過,當時大尊者在都玉山南麓就曾以這招轟過周廣,只不過徐定疆的功力可不比周廣,何況又是在這種狀態,這麼一轟下去,徐定疆全身發麻還是小事,體內外勁力全被轟得支離破碎,連不斷由頭頂湧入的勁力也頓了頓,似乎遇到了阻礙。
徐定疆雖然內力幾近耗竭,但他的身體本就十分壯健,總還熬得了這一下,但若是其他尊者接二連三的以奇招攻來,自己可是死定了。賭一睹吧,徐定疆一咬牙,驀然整個人凝立不動,不再試圖逃竄,同一瞬間,三束角度刁鑽,勁力各有不同的指力迅疾的從南面激射而來。
他奶奶的「川靈指」?若是不閃,可就得死在當場,徐定疆勉強挪動身軀閃過一束,卻被另兩束射中方肩與右腿,兩處立即各爆出一蓬血花,徐定疆的全身力道終於散盡,整個人無力的軟倒在地。
剛倒下,三柄長短不同的棍狀兵刃立即搠了下來,徐定疆連眼前都是一片血紅,只懵然見唐贛與關勝男舉著成名兵刀,惡狠狠的向著自己要害捅來,徐定疆噓了一口氣,散去全身勁力,等著對方的最後一擊。
「住手!」劉禮大喝一聲,唐贛一怔,硬生生的止住了玄槍,關勝男卻是止不住勢,只能將兩把碧戈一轉方向,擦過徐定疆的右肩與右腰,若不是劉禮這麼一喝,她約兩柄短戈眼看就要穿入徐定疆前胸與中腹。
眼看著徐定疆已經氣若游絲,劉禮收起了裂地刀,落到了徐定疆身側,劉禮望著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你也算是奇才了。」
「奇才……」徐定疆口中吐著血沫,依然笑著說:「就不會……這麼難看了。」
「康公如何了?」劉禮回過頭問。
剛剛亂成一團,誰有空注意陳康到底如何?見劉禮詢問,自然有人去細查,不久後,消息傳回來,徐苞沉著臉,走到劉禮身旁低聲說:「康公……肢離骨散,血肉四散,已經死了好片刻了。」
連陳康都抵不過徐定疆那一擊?劉禮轉回頭,望著徐定疆,心中有些拿捏不定,對徐定疆,劉禮實在十分希望能納為己用,但徐定疆這麼動手殺了陳康,若是讓徐定疆活命,對鐵仇等人如何交代?
就算先不管鐵仇等左府的人馬,單就擒拿徐定疆這件事來說,也是一大麻煩,若將徐定疆以制穴之法封住真氣,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只怕立即斃命,但若不制住他,等他恢復了力氣,怎麼還制得住他?
劉禮望著徐定疆發怔,徐定疆卻是強忍著痛苦運功,他的身體創傷十分嚴重,若非內息已經由後天轉先天,能源湧入對於體內的療傷十分有幫助,一般人受了這樣的傷,死七、八次都不嫌多,而對於已修至先天真氣的人,除非當場死亡,再嚴重的傷,也都不容易送命。
也所以剛剛劉禮對於陳康的生命還抱有一份希望,相對的,陳康既然已死,代表徐定疆剛剛那一擊,真的是讓陳康毫無掙扎的餘地。
徐定疆稍歇片刻,湧入體內的氣勁不斷的重構身體組織,過不多久,混亂的內髒逐漸歸位,傷口的血液他漸漸不再外淌,但徐定疆依然裝出一副垂死的模樣說:
「衛國使……你到底……為什麼……要反叛?」
劉禮沒想到徐定疆居然問出這句話,他歎了一口氣說:「你問這做什麼?」
「總要問問清楚……」徐定疆喘了兩口氣說:「我們徐家父子……為什麼而死,若是……弄不清楚,豈不是死的冤枉?」
劉禮正沉吟間,一旁的徐苞卻發現不對,他驀然由懷中取出幾枚短針說:「啟稟二皇子,我先封了他的大穴。」
這死老頭!徐定疆心裡暗罵,但卻依然不敢動彈,只在嘴中斷斷續續的說:
「你……你乾脆……直接殺了我。」
但劉禮卻也已察覺不對,以他們的級數來說,只要注意一點,便能發現徐定疆的體內真氣正逐漸凝聚,劉禮苦笑的搖頭說:「好小子,差點又給你騙了……封了他的穴道。」
「是。」徐苞把徐定疆翻了個身,一閃間五支針分別插入了徐定疆的背心,徐定疆內息立即四散,身體的創痛也立即復發,徐定疆只好強忍著痛,話是不敢再說了。
劉禮轉過頭,望著斷崖上方,驀然大聲說:「唐靈、孟啟,你們兩個出來!」
上方的人早知道徐定疆已經被擒,現在正亂成一團,過沒多久,唐靈和孟啟一臉憂色的出現在崖巔。
劉禮接著說:「你們的首領徐小王爺已經被擒,你們可願投降?」
兩人對望一眼,都沒開口。驀然一個身影沖到崖前,大聲嚷著說:「小王爺呢?」
「在這兒。」劉禮往下一指說:「他身負重傷,但一時還死不掉。」
「小王爺!」那人喊了一聲,但徐定疆這時連呼吸都有些辛苦,哪有力氣回話?
那人見徐定疆沒回話,哇哇叫說:「你們這些叛賊殺了小王爺?我們決不投降!」
這個老粗……徐定疆不用看,光聽聲音就知道是鍾名古,難得他這麼有骨氣,但似乎有些不用頭腦,徐定疆心裡暗暗歎氣,卻也沒法可想。
「限你們明日天明前投降,我既往不咎。」劉禮不理會鍾名古在崖上跳腳,他頓了頓,向著四面說:「明日清晨,全軍攻擊!」
「是。」四面眾官兵同時大聲應和,數萬人一起喊出來,聲勢煞是驚人。
劉禮也不等上方的反應,身子一掠,往帳幕飄了回去,一面飄下話:「將徐小王爺送到帳中,由我親自看守。」
這麼大禮數?徐定疆眼看著四面圍上來的官兵,每個臉上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徐定疆心裡暗歎,剛剛殺了這麼多人,看來再挨個幾下是跑不掉了。
牧固圖紀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二十二日白玫沒想到,徐定疆一臉有把握的模樣溜出去,卻落了個受傷被擒的下場?劉禮撂下話,要部隊天明前投降,那些管帶自然又聚在一起商議,這時徐定疆不在,白玟以嫌疑之身,自然不好在內旁聽,她也不等人趕,自動離開了木屋,在屋外的廣場跺步。
現在該怎麼辦?若部隊真的投降,自己可以說是死定了,但就算部隊不降,到了清晨,劉禮部隊往上沖殺,只要幾個高手率先沖上,山崖非露空檔不可,白玫苦苦思索,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看月星轉移,距清晨剩下不到三個小時,那群管帶還在木屋中吵個不休,似乎還商量不出一個結果,白玟驀然心一橫,轉過身走進了木屋。
見白玫突然走了進來,裡面的管帶們不禁楞了一楞,白玫也不等人問,張開口說:「我要下去救定疆。」
眾人大吃一驚,這豈不是送死?但也有人不是這個想法,孟啟就嘿嘿一聲說:
「白玟姑娘這一去,不知道回不回來?」
也許原來沒幾個人懷疑白玟,但孟啟這麼一說,四面投來的目光卻都變成懷疑的神色,白玟也不在乎,冷笑一聲說:「若是救不出定疆,反正大夥兒終究是死,難不成還計較哪一種死法?」
白玟把話鋒轉成下崖的風險,孟啟一楞,正不知該如何接話時,白玫接著又說:
「反正諸位也不用擔心我會洩漏什麼,我只是來向諸位打聲招呼。」話說完,白玫轉身就要往外走。
「白姑娘且慢!」杜給站了起來。
白玟止步回身,沉著臉說:「除了定疆之外,我誰的話也不用聽,你們忘了定疆怎麼說的嗎?除非你們決定投降,不然也得把我當成小王爺夫人。」
杜給一怔,想起徐定疆曾說的話,他表情緩了下來,吸了一口氣說:「白姑娘莫誤會,末將只是認為……營救小王爺十分危險,還需從長計議。」
「計議個什麼!」鍾名古跳了起來說:「白玫姑娘,我陪你去!」
「不用了。」白玟踏步出門說:「我一個人去方便。」話說完,白玫已經展開身法,向著崖巔掠去。
剛奔出去,白玫便察覺身後有人追來,白玫眉頭一皺,回過頭發現是唐靈,白玟心裡一沉,唐靈莫非這時候忽然想算老帳?她曾與唐靈交手,自忖並沒有絕對的勝算,但總不能就這麼被攔住吧?
白玟悶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唐靈緩緩的說:「白姑娘莫誤會,末將送你下山。」
白玟心一松,點頭說:「多謝。」
有唐靈陪伴,自然無人阻攔,走到崖巔,白玟與唐靈望著下方,唐靈說:「白姑娘要直接下去嗎?」
白玟點點頭說:「反正是瞞不住的,偷偷摸摸反而不好。」
「一切珍重。」唐靈不再多說,轉身掠回木屋。
白玟轉回頭,沿著傾斜的山坡往下直淌,過沒片刻,已經到了崖下,這時下方駐守的部隊自然已經發現,一群人大驚小怪的往前圍了過來,白玫媚目一瞪,凶巴巴的說:「看什麼?我來向二皇子回話。」倒把這些官兵嚇得一楞一楞的。
這時領著這群官兵的是「川靈龍將」風紫婷,她聞聲飄過來說:「不得無禮!
白玫姑娘,請隨我來。」
「多謝!」白玫目光轉過去,只見風紫婷雖年歲已長,但仍是十分有風韻,只不過沒聽說過她有夫婿,卻不知這又是為了什麼?
風紫婷自然不知白玫在想什麼,她領著白玫到了劉禮的大帳之前,向內發聲說:
「啟稟二皇子,白玫姑娘下山覆命。」
裡面沉寂了片刻,才傳出劉禮有些詫異的聲音:「小玫姑娘?請進。」
白玫正要掀帳而入,卻見風紫婷深深的望了自己一眼,目光中似乎蘊有一絲關注,白玟楞了楞,只見風紫婷微微一笑,轉身往回飛掠,白玫才疑惑的踏入了房中。
「小玫姑娘。」劉禮哈哈一笑說:「沒想到你居然會下來?」
白玫還沒來得及答話,轉眼已經看到全身狼狽躺在帳角的徐定疆,白玟心裡一驚,沒想到劉禮居然親自看守徐定疆,她原來的計劃全盤失效,必須重新計算才成。
白玫心裡一面急轉,一面回答說:「二皇子英明,果然擒得徐定疆。」
劉禮的臉上卻看不出多少喜色,搖搖頭說:「一時惜才啊……若是當時不喝止唐龍將,也少了這層麻煩。」
「怎麼說?」白玫笑問。
「放自然不行,留卻也不是。」劉禮歎息說:「小王爺一拳轟死了康公,若任他投降,如何服人?」
「那就殺了嘛。」白玫笑靨如花的說:「何必煩惱?」這話說的看似輕松,白玫的心卻不爭氣的跳了起來。
「就是捨不得啊。」劉禮望著徐定疆說:「小王爺,你既如此聰明,可有兩全之計?」
徐定疆望望白玟,沒好氣的說:「就像她說的,殺了我吧。」臉上倒是一副不在乎的神色。
劉禮搖搖頭,頓了頓才說:「此事壓後再議……小玟姑娘,你可有什麼事要報告的?」
白玫焦急起來,劉禮這話有幾分逐客的味道了,若是一出帳外,只怕再也救不得徐定疆……但就算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白玫暗暗咬了咬牙,臉上卻甜笑說:
「他們正為了該不該投降吵個不停,小玟也不知該怎麼報告。」
劉禮莞爾一笑,揮手說:「那你就去休息吧,炰旭公他們一定很記掛你。」
「是。」白玟望也不望徐定疆,轉頭就邁出了帳幕,但心裡卻不自禁的感到一種椎心刺骨的疼痛,現在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踏出了帳棚,白玫感到一陣茫然,自己該去白家軍的地方嗎?他們會原諒自己嗎?劉禮現在一副毫不懷疑的模樣,難保他會不會事後算帳,又會不會牽連到白家人?
白玫心裡一面思索,卻一面向著白家的帳幕區越來越近,突然間,白玫注意到一個人影正閃閃躲躲的竄出一座帳幕,同時小心謹慎的四面張望了片刻,驀然一閃掠出五公尺,伏到了另一個帳幕之後。
這是哪方派來的人?白玫一怔,跟著閃身追去,那人的速度卻也極快,白玫想無聲無息的追蹤還頗感吃力,這麼一來,白玫自然更不敢拉近距離。追過了兩三個帳幕,忽然間,那人的蹤影突然消失不見,白玫一怔,站直了身子四面張望,正一頭霧水的時候,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原來是小玫?」
白玫一驚,轉過頭來,她先松了一口氣,跟著苦笑說:「壘哥,你干什麼偷偷摸摸的?害我嚇一跳。」
「躲小敏啊。」白壘聳聳肩說:「這幾日浪大哥身子不便,那小子老是纏著我。」
「對了。」白玫心念一動,臉上露出喜色說:「壘哥,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白壘皺皺眉頭,幫白玟忙,意味著自己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總有些不甘願。
「幫我救徐小王爺。」白玫咬咬牙,低聲說。
「什麼?」白壘瞪大眼睛說:「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真的投到那一方去了?」
「事情沒這麼單純。」白玫有些焦急的說:「現在沒時間解釋了,幫我這個忙嘛。」
白壘猛搖頭說:「那要先問過大伯。」
「大伯一定不肯的。」白玫拉著白壘,半撒嬌半討情的說:「壘哥,我也沒求過你什麼,就幫我這一次嘛。」
「不問大伯也行。」白壘面色凝重的說:「但這對劉禮的統一大業可是個大阻礙,你若是說不出一個好理由,我決不能幫。」
白玫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壘哥,劉禮統一,對白家有什麼好處?」
白壘微微一楞說:「你的意思是……」
白玫迅速的說:「南角城一城之力足以與半壁江山對峙,若放走徐定疆,未來人族戰亂必定不會很快結束;對白家來說,一來尚有利用價值,絕對會被重用,二來在亂世、戰爭中,白家才能逐漸的增加兵力,慢慢強大,你想想,我這麼做錯了嗎?」
白壘楞了片刻才說:「為什麼不跟大伯說?」
「告訴大伯,等於告訴彤哥。」白玫搖頭說:「彤哥現在對劉禮十分忠心,這個風險不能冒。」
「嗯……彤哥今天看你在上面,確實氣得要命……」白壘本在點頭,忽然又搖頭說:「不過只要請大伯別告訴彤哥,那不就好了?」
「壘哥啊……」白玫搖頭說:「你探來探去,卻沒探到大伯的心裡,大伯對彤哥確實最嚴厲,但他也是最疼彤哥的,你看不出來嗎?」
「不曾吧?」白壘確實是膛目結舌。
「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白玫說:「你沒看這次彤哥立了大功,大伯嘴裡不說,其實心裡十分高興的。」
白壘遲疑了一下才說:「就算如此,二皇子守著徐小王爺,怎麼救?」當時在東極城窺探劉禮,差點送了一條小命,白壘可是餘悸猶存。
白玫見終於說動了白壘,她臉上綻出笑容說:「跟我來就是了……」說完,她帶著白壘轉回頭,向著劉禮的帳幕又了回去。
過了片刻,到了劉禮的帳幕附近,兩人又分了開來,白玟走到帳外,在侍衛通報之下,再度進入了帳中。
白玟一進帳,向劉禮施禮畢,開口就說:「啟稟二皇子,小女子有一事忘了向二皇子報告。」
「哦?」劉禮正在詫異白玫怎麼去而復返,見白玟這麼說,劉禮才釋然的說:
「原來如此,小玟姑娘請說。」
「今日上峰,小女子注意到一件事情。」白玫說:「他們守著峭壁的有兩人,一位是唐靈管帶,另一位則是孟啟管帶。」
「我也看到了。」劉禮點頭說。
「他們兩人本是輪番率隊看守,每四個小時換一次班。」白玟說:「算算時間,現在正該由孟啟看守。」
一直窩在帳腳的徐定疆聽到這句話,他的目光轉了過來,詫異的望著白玫。同一時間,劉禮也在注意著徐定疆的表情。
白玟不管兩人心裡想什麼,接著說:「以小玟估計,孟啟貪生怕死,好逸惡勞,投入我方的機會相當的大。」
「確實聽說那人頗善逢迎。」劉禮微笑說:「我本也知道,但卻苦無機會說服那人。」
「小女子有辦法。」白玫一面笑,一面向著徐定疆橫了一眼。
徐定疆臉色大變,吼了一聲說:「白玟!」
白玫臉上微現尷尬的說:「二皇子……小玫有一不情之請。」
劉禮呵呵一笑說:「可要封住小王爺的嘴?」
白玫柔柔的搖了搖頭說:「我與小王爺畢竟有一段交情,看他如此心裡也是難過,能否請二皇子移玉,讓小玫在帳外稟告,順便還可向二皇子說明一下山崖上的局勢。」
劉禮遲疑了一下,望了一下徐定疆,徐定疆卻閉上眼睛,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劉禮轉回頭說:「小玟姑娘,徐小王爺似乎也不在意,你就在這兒說吧?」
白玫望著徐定疆說:「小王爺現在恨透了小玟,但小玫也是別無選擇……」白玟轉回頭說:「既然二皇子堅持,那小玫只好強忍尷尬,在這兒向二皇子報告……」
「算了、算了。」劉禮哈哈一笑說:「我們便出帳說話,省得你倆觸景傷情。」
總算成功了。白玟微微躬身說:「二皇子請。」
劉禮瀟灑的起身,向著帳外走去,畢竟他也只待在帳外,帳幕四周有士兵戒備,徐定疆又身中五針定穴之法,諒他也逃不出去,只不過他卻沒想到,還有一個無孔不入的白壘正隱身在一旁,正算計著帳中的徐定疆。
一出帳外,白玫心安了片刻,她知道,她能拖得越久,白壘成功的機會越大,而若是失敗,只怕連整個白家都牽扯了進來,這次的賭注不能說不大。
劉禮望望天色說:「還有兩個多小時,你說他們會不會投降?」
「他們現在正亂成一團。」白玟笑著說:「八成早就吵了起來。」
劉禮開懷的一笑說:「我也希望他們投降,畢竟上方的戰力也有萬餘,若能加入我軍,比耗費軍力滅了他們好多了。」
「二皇子英明。」白玫說:「正因如此,若能與孟管帶取得連系,從內部破壞,更加有效。」
劉禮欣賞的點頭,跟著半開玩笑說:「小玫姑娘如有妙計,劉禮洗耳恭聽。」
「二皇子折煞小女子了。」白玟一扭纖腰,不依的說:「怎麼向小玟開起玩笑了?」
「呵呵……」劉禮心情頗佳,拍了拍白玟的肩說:「你就說吧,別吊我胃口了。」
白玫妙目一轉說:「讓小玟先報告一下崖上整個地形……」跟著白玟也不容劉禮插口,一連串的將上方的地形地物細訴了一遍。
劉禮一開始還頗有耐心,經過了五分鍾已經現出了些不耐,到了十分鍾左右,劉禮終於忍不住硬生生插口說:「小玟姑娘,若我們無須攻擊,倒是不需說的這麼詳盡。」
「啊……」白玫一臉驚慌的說:「小玫一時得意忘形,請二皇子責罰。」
「無妨。」劉禮揮揮手說:「你就快說孟啟的事吧。」
「以敵我之勢比較,其實孟啟十分想投降。」白玟不能再拖,緩緩的說:「但他缺乏一個理由。」
「理由?」劉禮怔了怔,不明白白玟是什麼意思,他等了片刻,見白玟只是笑著望向自己,他有些不解的說:「小玟姑娘請說。」
白玟自然是故意拖時間,她微微一笑,風情萬種的向著劉禮緩緩說:「他既然已經與我軍成敵,若是為了我軍勢大而投降,未免太沒骨氣,但若這時才說什麼順天應人的話,卻又為時已晚、太過牽強,所以他需要一個好理由,以能說服他人、說服部隊。」
劉禮看白玟的笑靨雖然看的頗賞心悅目,但他並不是個好色之徒,見白玫依然沒說出重點,索性直接切入說:「有何理由可說服孟啟?」
白玟見拖不下去,她只好說:「孟啟以往在東極城,二皇子可知道他的上屬是誰?」
劉禮見白玫今晚說話特別不爽快,心裡正慢慢的開始有些懷疑,但聽到這一句,劉禮驀然一喜,大聲說:「莫非正是倪惕?」
白玫心裡一驚,暗暗訝異劉禮見事的速度,但她表面上依然只能笑著點頭說:
「二皇子神機妙算。」
「這種事,他們居然忘了告訴我?」劉禮一擊掌說。
「只要放出倪惕已向二皇子投降的假消息,豈非孟啟最好的一個理由?」白玫把徐定疆警告孟啟的那段話搬來運用。
「這倒不用。」劉禮哈哈一笑,見白玟驚訝的表情,劉禮含笑點頭說:「倪惕的降書,下午已經送達,這倒是不用裝假。」
這麼說來,徐定疆早就算准了?而倪惕那家伙果然沒骨氣,白玫心裡激盪,臉上卻只能喜孜孜的恭賀劉禮說:「恭祝二皇子早成大業。」
劉禮聽到大業兩字,臉上的笑容一弛,轉頭說:「這事就交給河王辦……來人啊,請河王來。」
一旁的侍衛應命而去,劉禮則回過頭,望著白玫說:「小玟姑娘立此大功,不知有何期望?」
白玫知道這兩句一說完,劉禮就會入帳,她做出努力思索的模樣片刻才說:
「二皇子恕罪,小玫實在是想不出來,就任憑二皇子賞賜。」
「好。」劉禮點頭說:「我會記在心裡,去吧。」
「是。」白玫一轉身,一面邁步,心裡一面打鼓,果然沒過兩秒,劉禮驀然大聲說:「白玫,站住。」
白玫知道生死系於一線,她一臉詫異的轉過頭來說:「二皇子……?」轉過來她才嚇了一跳,劉禮居然已經立在自己身側,右掌微舉,欲動非動,看來自己只要說錯一句話,便得落個命喪九泉。
「你……」劉禮目光瞪視著白玫,見白玫總是一臉無辜,劉禮眉頭抽動了一下,驀然向四面大聲說:「發下號令,全軍戒備出帳,搜尋奸細。」
命令一下,部隊霎時亂了起來,白玟心裡暗暗擔心,白壘莫要逃的不遠才好,但白玟知道這時該接什麼話,她先深吸了一口氣,才有些顫抖的吐出聲音說:「二皇子……徐……他逃了?」
劉禮霍然轉頭,目光凝住著白玟,驀然聲音沉重的說:「誰是你的內應?」
畢竟還是瞞不過他。白玫心裡一寒,但仍無辜的說:「二皇子錯怪小玟了。」
「把她關起來,嚴加看管,清查白家人數。」劉禮沒空追問,一面下了捉拿白玫的號令,一面展開身法,往四面搜尋,他實在想不通,怎麼有人能潛入帳中,把徐定疆偷走?
徐定疆這時被白壘背著,倆人已經潛到了北面的營區,這裡算是隊伍的後隊,防守較為松懈,往這個方向,也是徐定疆的主意,這時他的背後針刺早已被白壘拔除,內息正一點一滴的凝聚,對於已轉換先天的人,內息凝聚可不用像白浪這麼辛苦。
但也在這時,全軍起了騷動,看來事情已經敗露,白壘心裡暗罵,在這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情況下,帶著徐定疆想逃出去,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白壘正徬徨的時候,徐定疆低聲說:「我可以自己走了,放我下來吧。」白壘一怔,但聽徐定疆中氣頗足,白壘聽話的放下徐定疆,一面低聲說:「我得快趕回去。」
「來不及了。」徐定疆搖頭說:「劉禮第一件事必是清查白家,你現在闖不進去。」
沒這麼倒楣吧?白壘搖頭說:「我一定要試試看,不然小玟就糟了。」
徐定疆何嘗不知?自己失蹤,小玫裡應外合的嫌疑最大,若白家也有人失蹤,白玟不被拷打才怪,雖然徐定疆心裡有數,白壘此時趕回必定來不及,但徐定疆仍說:「好吧,你試試。但若已有人四面防備,你千萬不可再入。白壘兄弟……」白壘轉過頭來,只聽徐定疆接著說:「若真如此,你想辦法上崖,我保你平安。」
「那小玫呢?」白壘急急問。
徐定疆說:「總會救出她的,這事我責無旁貸。」
畢竟時間緊迫,白壘一揮手,轉身便去了,徐定疆卻不再往外,四面望了望,見到一塊圈馬區,徐定疆心念一轉,向著那群龍馬便鑽了過去,直躲到了最深處。
圈馬區,那是部隊停歇時,安置龍馬的地方,其實十分簡單,只要把龍馬疆繩放長,約莫二十只龍馬同時綁在一枝短木樁上,龍馬自然會在木樁處縮在一處,彷佛一團大肉山,徐定疆估計這麼鑽了進去,總可以藏個片刻,只不過得忍受一下龍馬的腥臊氣味了,至於能不能藏妥、能不能在攻擊前恢復體力、孟啟會不會陣前倒戈,只能等到時候再說了。
徐定疆藏在龍馬當中,等了好片刻,只聽外面來來去去的一陣混亂,徐定疆自忖現在自己已經可以移動,若能再等片刻,應該可以重新騰起,直接飛回崖上,到時問題就不大了。
但至於白玟……徐定疆歎了一口氣,兩人的未來會如何……徐定疆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歎息,自己若不會想這麼多,那該多好?
徐定疆正思索間,忽然間,四面的聲息沉寂下來,徐定疆一驚仰頭上望,從龍馬群的縫隙中,見天色已近日出,徐定疆心裡一震,暗歎時不我予,自己功力尚未恢復,但總不能就這麼窩在這裡。
徐定疆心裡暗暗計算,若是劉禮部隊開始全面攻擊,無論自己恢復到什麼程度,總非露面不可,雖然能逃回山崖的機會很小,但總要一試,畢竟自己若不在,只怕是守不住,總不能任他們被屠戮吧?
忽而,號令聲一連串的響起,四面又開始騷動,徐定疆心裡暗歎,看樣子到了自己往外沖的時刻了,徐定疆猛然往外一沖,向著北面便逃。
但一出龍馬群,徐定疆可傻眼了,怎麼大群部隊的移動方向都是往北?而且幾乎所有營帳也都在收拾,看來像是立即將有遠行。
徐定疆只有空呆上一呆,轉眼之間,數百兵馬揮舞著刀劍向他沖殺而來,徐定疆展開身法,向著北面急逃,只希望自己出現的消息不要這麼快傳到劉禮耳中,這樣也許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