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七、八個監牢,徐定疆可是啥也沒看到,這裡面的設計似乎十分的人性化,裡面還有個小小個隔間,也許是方便之所,看來像房間還多於像牢獄,從整個屋子的設計來看,應該也不是為了劉冥等人的需要而建,想來這是當年前朝某個關人的地方,只不知道裡面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跡。
徐定疆想到此處,試著推了推門,還敲了幾下,但這個地底監獄似是專為囚禁高手所設計的,不只上下四方通體都是十分厚實的金屬板,敲擊時傳出的聲響又是十分沉悶,似乎裡面還夾雜著棉絮之類吸收衝擊力的東西,若想以功力硬生生被開,恐怕不大可能。
反正若是找到騔獚,也不用試著打開,只要把退蛇軟骨混在食物中扔進去就是了,徐定疆也不嘗試破開監牢,只一間一間的看過去,找到騔獚便算完事,騔獚總不會都躲在那個小隔間裡吧?
正想間,徐定疆打開從頭算起的第十間門上的小窗口,正要關上時,徐定疆忽然微微一楞,剛剛眼中似乎閃過了什麼東西?
徐定疆手一頓,目光打量了一下牢中的狀態,卻又什麼東西都沒有,正狐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時候,徐定疆忽然目光一凝,注意起來,詫異的輕聲自語說:
「這麼乾淨?」
確實沒錯,這間牢房與前面九間比起來,地面的塵埃、四面牆壁的粉塵都意外的少,雖然也還不到所謂的乾淨,但確實有些異常,徐定疆話一說完,屋角的遮蔽處忽然探出一張臉,詫異的向外看。
徐定疆這時是一個蒙著頭臉的怪人,那人看到不禁嚇了一跳,瞪著徐定疆說:
「你……你是誰?」
徐定疆一怔,忙將臉上的頭罩掀開,那人驚呼一聲,往前就衝了過來,口中顫動著,一時居然是說不出話來。
徐定疆卻也是傻在當場,兩人在窗內外對視半晌,還是徐定疆先開口說了一句:
「皇上居然這麼對你?……芳華……」
在牢中,有些狼狼但仍不失整潔的劉芳華本還沒完全從震驚中復原,聽到徐定疆的這句話,劉芳華的淚霎時一滴滴掉落了下來,在抽咽之間,也不用說話了。
「別哭……」徐定疆看到女人哭已經十分不自在,何況是向少掉淚的劉芳華?
他靈光的腦袋霎時蠢笨了起來,一向靈活的口才也訥訥的不如何言語。
還好劉芳華也不是個愛哭的女子,哭了沒多久,她自動的煞住眼淚,深吸兩口氣,有些疑惑的說:「定疆,供奉爺爺怎麼會讓你進來的?」
「我溜進來的。」徐定疆有些沉痛的說:「你到底犯了什麼事,怎麼會被關在這種地方?」
溜進來?劉芳華詫異的瞪大眼睛,過了片刻才說:「其實也是我咎由自取……」
說到一半,劉芳華似是心百顧忌,又停了下來。
徐定疆可有些訝異,能讓倔強的劉芳華說出「咎由自取」這四個字,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徐定疆思忖了片刻,依然沒想出劉芳華會犯了什麼事,他怔了怔,想起劉芳華與白浪同時失蹤數日的往事,當時兩人是在劉冥的秘閣殿中被發現,眾人都以為兩人是被劉冥所擒,莫非還有他情?
想到這裡,徐定疆直接問:「那幾日,你與白浪到底在哪裡?」
徐定疆這一問直指核心,劉芳華一怔,臉上泛起一抹羞紅,微微轉過身去,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對徐定疆說出實情,不過徐定疆何等機靈,劉芳華的神態有異他怎會不覺?徐定疆心裡微微一沉,想問又不敢問,兩人就這麼頓在那裡。
劉芳華思忖良久,忽然一抬頭,卻見徐定疆臉色灰敗,神色間十分索然,劉芳華心中微微一痛,驀的咬牙說:「反正不關你的事,你就別管了。」
徐定疆沒想到居然聽到這句話,這下他的心情當真是沉到了谷底。徐定疆心中激烈的翻絞著,頗想就此轉身,但不知為何卻又動彈不得……
掙扎了片刻,只見劉芳華已經低頭坐到了壁角,似乎是不打算再與自己說話,徐定疆用力閉緊雙眼片刻,這才睜開眼,平靜的說:「芳華,你是不打算出來了嗎?」
劉芳華怎麼會不想出來?不說別的,難道從此不見白浪?劉芳華愕然抬頭,有些遲疑的說:「出……出去?」
「若皇上震怒,你日後不知何時才能重出天日。」徐定疆緩緩說:「我們總要想個辦法,以後就算是躲到南角城,日子總地快活一些。」
劉芳華頓了頓,忽然張口說:「白浪呢?他們還好嗎?」
徐定疆驀然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若不是白浪等人,哪有這麼多事?但他自己心裡也知道,把這些事怪罪到白浪頭上並不公平,可他就是抑制不住的對白家眾人大起反感,若說還有個例外,可能只有白玫了。
劉芳華見徐定疆忽然鐵青臉孔、一聲不吭,若是平常的劉芳華,必然看的出徐定疆在生悶氣,但這時關心則亂,劉芳華想岔了,以為白浪等人出了意外,她連忙一個彈身躍到了徐定疆面前,隔著那扇小窗急急的說:「白浪出了什麼事?」
「沒事。」徐定疆怎忍劉芳華擔無謂的心?他忍著氣說:「我昨日才去看過,鐵總教頭也不讓我探視。」
「哦?」劉芳華有些意外,但隨即也明白了徐定疆剛剛表情下的心情,她怔了怔,有些心軟的說:「定疆……我……」
就在這一剎那,徐定疆驀然大笑兩聲說:「怎麼了,這麼溫柔婉約可不像我認識的劉芳華。」
若是以往,劉芳華只會瞪徐定疆一眼,索性轉以他語,但這時的她,已經明瞭了徐定疆的心意,她終於發覺,徐定疆一向以來,在自己面前掩飾的有多辛苦……
劉芳華歎了一口氣說:「定疆,你何必如此?」
是被看出來了嗎?徐定疆一楞,他反而十分不習慣,以往的劉芳華這方面的神經十分粗線,根本沒啥感覺,今日的改變,莫非又是因為白浪?徐定疆驀然苦笑了起來,聲音中卻透出了三分無奈、兩分淒苦,還有更多的自嘲。
「定疆……」不知不覺間,劉芳華的眼睛又再度的紅了起來,劉芳華半哀求的說:「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
徐定疆收住了笑聲,渾身有一絲極難察覺的輕震,只見他緩緩的說:「好……
為什麼不好?只要你希望,我難道做不到?」
劉芳華驀然渾身一陣寒顫,她終於想通,難道徐定疆當初一直不表態,莫非是因為自己在有意無意間表現出對情愛無意?他在自己面前的所作所為,難道都是為了配合自己的心情?那這麼多年來,徐定疆有多辛苦?若早知道……若早知道……
可是自己已經有了白浪,他的這份感情,自己怎能回報?
霎時之間,劉芳華真的不大想出去了,自己乾脆就這麼死在這裡,什麼其他的事都不要管了。
劉芳華與徐定疆兩人各懷心事,相對默然許久。徐定疆才忽然打破僵局的笑說:
「真是莫名其妙,怎麼忽然怪怪的,若告訴白浪和小玫,他們一定會覺得好笑。」
眼看徐定疆忽然間又是一副輕鬆的神態,劉芳華心裡一陣迷糊,自己剛剛莫非都想錯了?她怔怔的看著徐定疆,卻見徐定疆微微一笑說:「芳華,若我們合力,說不定有機會讓你脫困,怎麼樣,想試試看嗎?」
劉芳華依然沒有作聲,她望著臉上帶著笑容的徐定疆,一股莫名的怒意湧上心頭,他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若剛剛的情感都是作偽,自己豈不是無端端的升起一場感觸?
徐定疆見劉芳華不答話,聳聳肩輕笑一聲說:「看來你十分喜歡這兒,那就不管你了……喂,有沒有聽到過猛獸的叫聲?」
劉芳華終於忍不住一瞪眼說:「你敢不管我?……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麼?」
徐定疆露出神秘兮兮的表情說:「我來找一種怪物,你猜猜是什麼。」
怪物?劉芳華的注意力轉到這兩個字上面,她腦海轉了轉,露出一絲詫異的笑容說:「騔獚?」
「答對了!」徐定疆拍手而笑說:「連你都被關了進來,騔獚八成也在這兒。」
這倒是十分有可能,劉芳華對騔獚也起了興趣,連連點頭說:「對,快去看看。」
徐定疆白了劉芳華一眼說:「急什麼,我找到了你也看不到。」
這時劉芳華卻又想離開了,她跺跺腳說:「你打不打的開?」
徐定疆望了望門口纏繞數圈的絞鍊,似乎也隱隱閃動著寶光,看來不像是凡鐵所製,除了皇族至寶之外,八成沒什麼東西削的動,說不定還是被牆而入快些,只不過若是失敗,門口的痕跡一定會被兩位供奉爺爺發覺,若沒有把握,可不能隨便撞撞看。
徐定疆遲疑了一下說:「可能不行。」
這下劉芳華可真的是死心了,連徐定疆都說不行,這個牢獄還真是不簡單,劉芳華火上心頭,驀然一掌向著牆面拍去,轟的一聲,整個地下層霎時充滿了劉芳華掌擊鐵板的撞擊聲。
這下可惹的徐定疆掩住耳朵大叫:「吵死人了,喂、喂!節制一下好吧?」
「快把人家弄出來啦。」劉芳華撒潑之後接著撒嬌,嘟著嘴說:「好幾天沒洗澡了。」她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自己怎麼這麼倒楣?從密室出困沒幾天,又被關了起來。
「當真幾天沒洗?」徐定疆大驚小怪的掩鼻後退說:「這下可是生人勿近。」
「徐定疆!」劉芳華叫了起來,真的有些生氣了。
「開開玩笑啦。」徐定疆哈哈一笑說:「讓我想想辦法……欸,芳華,你的功力好像變高了?」
劉芳華再遲鈍,現在也感受到了自己體內的變異,她點點頭說:「應該是吧。」
「我們當初說過不准藏私的。」徐定疆皺皺鼻子說:「你是偷練了什麼東西?」
劉芳華知道,當初徐定疆、陳東立與自己確實曾約定過,雖然個人的功夫有各自的秘密,但一有進境,可不能假裝沒事,徐定疆此言由來有自,不過她也是關到這裡才真正的有時間細思,除尾隨白浪被關入「軍管所」那次之外,之前她哪有心情練功?
劉芳華正想解釋,忽然瞪了徐定疆一眼說:「你還說,你的功力沒有增加嗎?
不然怎麼混的進來?」
這倒也是實話,徐定疆乾笑一聲說:「我是沒機會說,你看看,我到都城後,我們只見過幾次面?」
劉芳華也不是真的怪罪,反正兩人都無意怪對方,她頓了頓說:「你找騔獚幹嘛?」
「有個東西想讓騔獚試試。」徐定疆眨眼說:「老媽精心調製的新品大補丸。」
「又胡說八道了。」劉芳華好笑著說:「什麼新品大補丸?到底什麼怪藥?」
「你記不記得地底下那條怪蛇?」徐定疆笑說:「那叫退蛇,老媽鑒定之後,認為那怪蛇的椎間軟骨有問題,只好找強悍的動物試試了。」
劉芳華怎麼會忘記?她圓睜雙眼說:「就是那條水底怪蛇?你真的去抓了?」
她還不知道此事。
「沒錯。」徐定疆微笑說:「怪蛇的血雖然頗有功效,但被我抓出來之後,已經流的快乾了,剩下的我就送老媽當生日禮物,沒想到卻是軟骨有用?」
天下間只有徐定疆這對母子會拿一條蛇屍當禮物,劉芳華忍笑說:「所以伯母要你找騔獚試。」
「嗯。」徐定疆不再打哈哈,言歸正題的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關騔獚?」
「你覺得呢?」劉芳華瞪了徐定疆一眼說:「我從進來之後就沒出去過,怎麼知道有沒有揭獲?」
就是說沒聽到奇怪的聲音了。
徐定疆有些失望,若是這裡關著些猛獸,必然會聽到猛獸們的叫嘯聲,算算劉芳華也進來了好幾天,若是都沒聽到,應該就是不在此處了。想到這裡,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我全部去巡一巡,若真的沒有,我回去取『紫鱷劍』來試試能不能幫你脫困。」
若是取「紫鱷劍」來,應該是大有希望,劉芳華高興了一剎那,忽然又沉默下來,有些猶疑的低聲說:「我該去哪裡?」
當然只有南角城能保的住她,但徐定疆已說過不只一次,自然知道劉芳華不願意,其中最大的因素只怕就是為了白浪。徐定疆笑容微微一僵,隨即避過這個問題說:「我還是先四面看看,晚些兒再來……你有什麼需要的?」
能讓徐定疆帶衣服讓自己更換嗎?到時候如何向兩位供奉解釋?劉芳華微微搖了搖頭,離開了門口,徐定疆心裡也有數,他望著劉芳華片刻,終於關上門板上的拉門,繼續一間間的巡視過去。
過沒有多久,徐定疆已經巡完了地牢中一共三十五間房,這些牢房間間不小,幾乎也布遍了整個「幻萃閣」主殿的地底,應該沒有別的空間了,徐定疆不想回頭再與劉芳華敘一次話,但想想又轉回身形,向著來時路走去。
回到了那個破開的洞口,徐定疆可就有些頭痛了,進來出去都不困難,但怎麼遮掩這個大洞倒是頗費思量,若是被發現了,想再來可就不容易了。徐定疆正沉吟間,忽聽到身後那一大群囚牢中似乎傳來了嘶咬搔抓聲,徐定疆一楞,回過頭呆了呆,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徐定疆剛轉回頭,心念突然一動,自己絕不會聽錯,莫非是劉芳華有事?徐定疆身形移動,認準了劉芳華的囚室掠去。
沒多久,徐定疆又奔到了劉芳華的囚室前,正想打開小窗時,徐定疆又頓了頓,還是輕輕敲了一下門,隨著兩聲鬱悶的砰砰聲中,徐定疆試探的叫:「芳華?」一面拉開了一縫。
「嗯?」劉芳華詫異的聲音傳來,徐定疆立即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他露出輕鬆的表情,拉開小窗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什麼?」劉芳華怔了怔說:「就聽到你叫而已。」
莫非自己當真聽錯了?徐定疆正要解釋,忽見劉芳華囚牢頂上有數個圓形的小孔,徐定疆一怔,詫異的說:「那是通氣孔?」
「當然啦。」劉芳華沒好氣的瞪了徐定疆一眼說:「這小窗子這麼緊,不開氣孔豈不是悶死人?」
徐定疆眼中一亮,目光一轉說:「我剛剛敲了一聲,你有沒有聽到?」
劉芳華臉上露出茫然,不用回話就知道她根本沒聽到,徐定疆這才想起,這囚牢做的如此結實,隔音的效果想必也不差,當門窗緊閉時,想聽到其他囚牢的聲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這麼說來,說不定這裡還是有騔獚,只不過躲了起來而已……
想到這裡,徐定疆不禁有些後悔,剛剛自己認為已經沒希望,只粗略的看了看,卻沒想到這一層。
徐定疆正想向劉芳華說明,準備接著重找一次騔獚,就在這時,上方忽然發出「呀」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十分沉重的門戶被開啟,兩人同時一驚,劉芳華連話都不敢說,連忙揮手示意徐定疆離開。
徐定疆正要推上窗門,卻見劉芳華搖了搖手,徐定疆倏然醒悟,如此一來,聲音一傳出,自己可來不及溜,劉芳華這兒距入口可不遠。徐定疆點點頭,一面彈身飄開,一面重新蒙上了頭巾。
徐定疆剛掠過轉角,劉芳華便見到身著藍袍的大供奉劉尉達拖著一個蓋著黑布的東西往內慢慢的是來,劉芳華見來不及關上窗,索性睜著眼直望著劉尉達。
劉尉達遠遠望見劉芳華的窗門,他楞了楞,加快兩步走道劉芳華門前,有些懷疑的望著劉芳華說:「幹什麼?」
「大爺爺。」劉芳華擠著笑說:「我只是透透氣……您帶著什麼?」她能拖得劉尉達一刻,徐定疆就越安全,只好勉強擠出笑容。
劉尉達倒有些意外,打量了劉芳華兩眼說:「今天轉了性了?」
劉芳華本來也不是多有耐性的人,她笑容收起,沒好氣的說:「您不愛說就算了。」她也不關窗,自顧自的又到了一旁坐下。
劉尉達沒空與劉芳華鬥氣,他把窗合了起來,又往內深入了兩條巷道,這才取出鎖匙打開一座牢房,一面如臨大敵的把黑布掀開,只見裡面卻是一個以金剛柱所造的帶輪小籠,裡面仆伏著一隻色作鐵灰的昏迷野獸,劉尉達端詳了一下,確定小獸仍在昏睡中,他才小心翼翼的打了牢門,將那只動物送進了囚籠內,一面自言自語的說:「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地方,正好關騔獚。」
那就是騔獚?轉角探出一個頭來,正是躲起來的徐定疆,他溜到一半,忽然覺得有異,剛才見兩老離開,怎麼這麼快就又來了?莫是要對劉芳華不利。想到這裡,徐定疆顧不得溜,先留下來探探風聲。
還好囚籠滾地有聲,徐定疆隔的遠遠的,依然能聽出劉尉達的動作,直到劉尉達停步,徐定疆忍不住好奇心,探頭過來,沒想到恰好聽到劉尉達的自言自語。
這麼一來,徐定疆的目光自然集中在聞名已久的騔獚身上,不過徐定疆卻有些訝異,騔獚原來只有這麼大小?還是這是一隻幼獸?看來全長也不過一公尺半而已吧?有傳說中這麼厲害嗎?
徐定疆正狐疑間,劉尉達已經把騔獚送入了牢中,一面迅速的關上了囚牢,跟著似乎鬆了一口氣,頗有些滿頭大汗的味道。
一旁偷窺的徐定疆不禁有些狐疑,看劉尉達緊張的模樣,該是頗厲害的,只不過他既然有辦法弄昏騔獚,何必一隻隻送來呢?
徐定疆糊塗不了多久,便見劉尉達轉個方向,自言自語的說:「為了芳華丫頭,兩、三天沒看它們了,該沒事吧?」一面將對門的囚室窗口拉開。
那裡面必定也關了一隻騔獚!徐定疆雙眼圓睜,更是不捨得離開了。
「老是躲的不見蹤影。」劉尉達皺著眉頭,輕呼一聲說:「大黃。」
什麼怪名字?它們又不是黃色的,徐定疆掩嘴偷笑,接下來呢?二黃?三黃?
正笑間,卻聽劉尉達十分詫異的又叫了聲:「大黃,是我啊,快出來。」
難道這些畜生還聽得懂人話?徐定疆更好笑了。
卻聽得劉尉達更大聲的叫:「大黃,你沒事吧?我只說躲著別人,沒要你躲著我啊?」
聽到這裡,徐定疆收起了笑容,若不是劉尉達老糊塗了,便是那異獸真的聽得懂人話,這可有些稀奇。
劉尉達又叫了數聲,卻一直沒有大黃的聲音,劉尉達慌急之下,卻仍不打開牢門,只焦急的轉來轉去,過了片刻,劉尉達又打開了不相鄰的三間房的小窗,口中呼喚的果然是二黃、三黃、四黃,看來剛剛那只該算是五黃了?不過徐定疆這時沒空笑,而是感到訝異,若劉尉達這麼焦急,必然是出了事情,只不知道是出了啥事?
劉尉達在四間囚室前轉了轉,低聲自語說:「沒理由的,這裡密閉隔音,它們不可能聯合了耍我,莫非……真出了事了?」
果然是密閉隔音,探頭探腦的徐定疆越看越有興趣,不過前方可是人族兩大頂尖高手之一的劉尉達,也是徐定疆以往的師父,徐定疆卻是藏的更穩妥了。
劉尉達忍了一陣子,終於忍不住打開了取出鎖匙打開一扇囚門,一面探頭叫:
「四黃?」
卻不知是不是以體積來看?那麼四黃該比五黃大上一些?徐定疆正胡思亂想間,忽然全身一緊,一股莫名的壓力無端端觸動了他的每根神經,徐定疆整個人的精氣神同時集中起來,渾身處於一種極度緊張的狀態,同時心裡也十分的驚詫,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怎麼忽然有這樣的感覺?
徐定疆被逼的不得不提起了全身的功力,一股紅霧向外逐漸瀰漫開去,但這時他也忽然發現,壓力的來源竟是劉尉達?他驚異之下,目光自然凝住在不遠處的劉尉達身上。
這時劉尉達正緩緩的拉了囚門,看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但不知不覺間,似乎有股莫名的壓力由他的身軀散發出來,徐定疆能夠感覺到,這股力道針對的是室內,不是自己,想到這裡,徐定疆不禁有些心悸,若劉尉達的對象是自己,自己受不受得了?沒想到人族兩大頂尖高手的功夫居然是到了這種程度?
當時面對蒙面的「右督國王」劉方廷,徐定疆也曾有難以力敵的感受,也曾被一股莫名的壓力所迫,但都沒這次嚴重,這次不是正面相對,壓力竟似是比那次還強大。徐定疆這才知道,兩位供奉的功力不只是比諸王還高,看來已經超越到了某個層次,功力高到此處,幾可不戰而屈人之兵,眼前便算是千軍萬馬,只怕也大多會被這種氣勢所震懾……
徐定疆心裡一震,莫非自己估計的不對,劉禮遲遲不攻城,其實與兩老在都城有關?那許多的推論只怕都有問題了;徐定疆心驚之下,終於忍不住緩緩的後退,想避開這股壓力,也避免被劉尉達發現。
這時徐定疆也想通一事,騔獚再怎麼厲害,該也沒有劉尉達厲害,劉尉達催出這樣的壓迫力,是想以氣勢壓服對方。所以徐定疆估計騔獚確實不弱,劉尉達雖然有把握制服,但恐怕會傷了騔獚,只好以此方式迫使騔獚投降。
還好劉尉達這時的注意力是集中在囚牢中,沒注意三十餘公尺外的徐定疆提起了渾身的勁力往遠處溜,過了片刻,徐定疆終於覺得壓力一輕,他連忙迅速的收起了渾身的氣勁,不然豈不是自找麻煩?正狐疑間,卻聽得劉尉達一聲驚噫說:「四黃!四黃!你怎麼了?」
真的有狀況了?徐定疆這時可不敢再接近,看是看不到了,只好用聽的,卻聽劉尉達驚呼說:「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死了?」
死了?徐定疆又吃一驚,若騔獚都死光了,自己找什麼動物試驗?不過還有個該叫「五黃」的剛剛送來,也許還有機會,徐定疆思索的同時,劉尉達已經迅速的打開了其他三間,卻沒聽到劉尉達繼續說話。
這也說明了一件事,另外三隻騔獚八成也是凶多吉少,不過徐定疆卻有些懷疑,剛剛自己不是還隱隱約約聽到搔抓聲嗎?怎麼這時就死光了?
且不管剛剛是不是聽錯,聽說劉尉達當初只抓了五隻,若是當真死了四隻,那可真是只剩一隻,徐定疆可有些擔心,自己若是劉尉達,必然不敢再把五黃留在此處,那麼五黃豈不是又會被帶走?
「大黃……你還活著……」劉尉達的聲音中透出了幾分驚異與悲哀,徐定疆這時也聽到了一聲衰弱的騔獚嘶吼聲,看來剛剛聽到的搔抓聲可能就來自這只騔獚。
正想間,另一面卻是傳出了一聲懶洋洋的嘶吼,徐定疆一怔,終於忍不住又踏前了數步,想到轉角偷窺。
躡手躡足的徐定疆還沒走到轉角,卻聽得劉尉達十分悲痛的說:「五黃……你醒了?」
剛剛送來的醒了?徐定疆探出頭,卻見劉尉達悲痛的望著那扇囚室窗口,老淚縱橫的說:「五黃,除了大黃,它們……它們……」
他話沒說完,因室中已經傳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嘯,在這麼密閉的地底,徐定疆被震得耳膜發疼,有些不大好受。
「怎麼會這樣?」騔獚似乎真的聽的懂人言,只聽劉尉達接著說:「明明不該如此的?」
悲嘯聲又再度傳出,剛著便是砰的一聲沉悶的重響,似乎是名為五黃的騔獚正撲擊著囚門,劉尉達退了半步,顫聲說:「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劉尉達不像是怕它們……也許真是歉意,徐定疆有些黯然的心想,劉尉達飼養這群動物數十年,只怕是除了二供奉之外最親的了,這時忽然死了三隻,他當然十分難過。
不過這時劉尉達卻沒再度打開口牢,只咬咬牙說:「你怪我也罷……既然如此……」
劉尉達倏然衝入了另三個囚牢中,將看似斷氣的二黃、三黃、四黃,以及還有一口氣的大黃托了出來,一面轉過頭說:「五黃,我先把大黃它們帶出去……」
話聲未停,五黃已經叫囂起來,劉尉達一怔,還沒說話,遠遠地樓的入口處忽地呀然一聲,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大哥,你又與那幾隻畜生攪在一起?」
劉尉達一皺眉,五黃的嘶吼聲卻是更響了,劉尉達有些不高興的說:「二弟?
你來做什麼?它們不喜歡你。」看來便是因此,劉尉達才不願在劉尉莽在的時候探視騔獚。
徐定疆又縮了回去,兩個老人家都在,若被發現了可連逃都沒機會了,卻聽劉尉莽哼了一聲說:「皇上又要送人進來。你絕猜不到是誰。」兩人雖然依然沒見到面,不過這一小段距離自然不礙於談話。
劉尉達這時哪有心情管劉尉莽送進什麼人?不過會送到自己兩兄弟處的必不是一般的人物,劉尉達哼了一聲說:「難道又是什麼國使?不會是定疆那鬼靈精吧?」
「鬼靈精」是徐定疆少年時,兩老對他的膩稱,徐定疆許久沒聽見,驀然聽見,實在有些感慨。
「差一些。」劉尉莽難得的笑了起來,哼了兩聲說:「當年名震天下,一個人便把咱們北軍功勞都蓋過的人物。」
這是說誰?徐定疆已經冒出了冷汗,卻聽劉尉莽詫異的說出他最怕的兩個字:
「徐靖?」
「答對了。」身著灰袍的二供奉劉尉莽,帶著一個面色清朗的中年人緩步走到劉尉達所在的甬道,一面說:「鎖匙在你那,選一間吧。」
「我只帶了騔獚牢門的鎖匙。」劉尉達神色又轉為黯淡,有些無奈的說:「不過沒關係,隨便選一間給他住就是了。」
徐定疆忍不住又極慢極慢的探出頭來,看見那面色怡然、全身毫無束縛的中年人──不正是自己老爸?
徐定疆總算還沉的住氣,極慢極慢的吸了深深的一口長氣,再極慢極慢的呼出,但心裡的激盪依然無法平靜,老爸怎麼會被關進來的?他與皇上的交情不是不錯嗎?
算是老天幫忙,劉尉達心裡也有一樣的問題,他一面隨手指了一下已經打開的牢門,一面問:「徐王爺怎麼得罪了皇上?」
徐靖臉上十分平靜,但仍看得出來有一絲絲的感慨,他緩緩說:「多蒙大供奉關心,徐靖遭皇上誤會,相信不日便可昭雪。」一面緩步走入了囚牢中。
「要他兒子出現了才成。」一旁的劉尉莽補充說:「皇上也說了,相信王爺並未涉案,不過若不關了他,那個鬼靈精未必肯出現。」
這下可輪徐定疆一頭霧水了,自己犯了什麼事?可惜這次劉尉達卻沒這麼有興趣,沒替徐定疆發問,只哼了一聲說:「我就知道那個鬼靈精早晚會出事,這下惹了皇上,看他還有什麼把戲可變。」一面把門砰的關上,再取出鎖匙鎖住了大門。
劉尉達在忙的時候,劉尉莽拉開小窗說:「徐王爺,上面的氣孔會定時掉下食水,裡面除了不便洗澡之外,衛生設備什麼的倒都還不錯,你若在食物上有什麼特殊的需求,跟老夫說一聲,老夫會替你留意。」
「多蒙二供奉關懷。」徐靖的聲音傳出:「得充飢渴即可。」
這時劉尉莽才轉過頭,望著那四隻倒在地上的異獸說:「大哥,你的寶貝們怎麼這付德性?」
這下提起了劉尉達的傷心事,劉尉達長歎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它們四隻在幾天前我輪流運來,後來因為芳華丫頭的事,才把五黃緩了兩天,沒想到竟……
多虧了芳華,不然五黃……」
「死光就算了!」劉尉莽似乎對騔獚並沒好感,他哼了一聲說:「這樣也好。」
「我要把它們帶回去。」劉尉達轉過頭說:「今日沒帶『定魂煙』,我下次再把五黃帶出去。」看來劉尉達不願運送清醒的騔獚。
「我幫你一把。」劉尉莽正要將手伸向地上的騔獚,忽然那只騔獚腦袋一翻,向著劉尉莽的手便咬了過去。
這一下雖然勢若電閃,仍沒能咬到劉尉莽,不過他確實嚇了一跳,閃出五公尺瞪眼說:「大哥!」
「啊,我忘了。」劉尉達帶著歉意說:「大黃還有一口氣……不過看來……」
「宰了它算了!」劉尉莽哼了一聲,手臂驀然一閃,一股氣勁發出銳嘯,無端端的向著大黃直削了過去。大黃猛然一聲低嘶,但仍無法挪動身體,眼看無法閃避時,劉尉莽已經攔在大黃的身前,他也沒動手,只聽噗的一聲,那股氣勁就這麼消散無形,劉尉達聲中微帶怒意的說:「二弟,你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哼。」劉尉莽說:「不管就是了,你到底要不要走?」
「這不就走了嗎?」劉尉達也不大愉快,托起了已死的三隻騔獚,正想帶大黃時,卻見大黃的雙目中露出怒色,憤憤的望著自己,劉尉達心裡一沉,看來大黃也恨透了自己,劉尉達心想,若讓還有一口氣的大黃與自己二弟一路走,搞不好大黃活活氣死那可不划算,反正看來它也無處可逃,自己手中既然托著三隻騔獚,也不方便再帶一隻活著的,還是待會兒再來……想到這兒,劉尉達重重的一頓腳,將大黃棄之不顧,隨著劉尉莽的身影緩緩而去。
都走光了?徐定疆聽到地牢門戶又傳出關門的聲響後,又呆了好片刻,這才掀起蒙面頭罩,探出頭來抹了抹頭上的汗珠,他遠遠繞過不知還有沒有戰鬥力的大黃,走到關著徐靖的門前,緩緩拉開鐵窗,有些尷尬的低聲喚:「老爸?」
牢中的徐靖這時可真是大吃一驚,他轉過頭來,望著窗口的徐定疆,楞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苦笑說:「原來你混到這兒來了?東立看到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