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蛇人惡狠狠的急攻下,徐定疆這時有兩個選擇,一是轉回原先運功的方式,那雖然不怎麼能應付敵人,但卻能以先天真氣的方式迅速吸納內息,也許能撐到禁衛軍到達。
第二種方式便是內力運行方式不變,以殘餘的內息往外衝,這樣雖然可能會力竭,但卻大有希望逃出蛇人的追擊。
眼看蛇人即將合圍,幾條長尾、尖爪蓄足了勁力向著自己攻來,徐定疆沒時間細想,這時還是逃命要緊,他全身內息往外急鼓,心念控制著能量移動,迅疾而飄蕩的向著圈外衝出。
蛇人自然不肯放過徐定疆,徐定疆飄動的過程也不免被轟了兩下,還好這種奇怪的功夫移位十分快速,又具有自保的能力,徐定疆的身體倒是沒什麼大礙,只不過一飄出圈外,他就真的沒什麼力道自保了。
還好這時禁衛軍已經衝來,他們雖然大多不是蛇人的對手,可是人數眾多,一時間也抵住了蛇人的攻擊,蛇人看已宰不了徐定疆,一個個氣的暴跳如雷,轉而大殺人族士兵出氣。
徐定疆這時已經軟倒在地,被幾名士兵迅速的扶開,眼看自己體內內息空空如也,徐定疆不僅有些好笑,現在自己應該由週身毛孔吸入能量以恢復之前的狀況,還是有什麼別的辦法?若這樣下去,自己豈不成為廢人?
徐定疆正搖頭歎息的時候,忽覺背後經脈隱隱一股能量順著尾脊而下,繞過會陰向著丹田流去,跟著慢慢地在丹田中旋轉了起來。
這兒還有些剩下的?徐定疆又好氣又好笑,這些能量大概往外突出習慣了,就要等到丹田空空如也的時候才肯回流?之前本來也是這麼旋轉,不過這麼旋轉似乎沒什麼好處,愛轉就隨你去吧。
徐定疆心裡其實十分無奈,他本有滿腔抱負,但這時功力全然無用,自己八成連作個小兵都沒資格,遑惶論繼續率領大軍?若非他本性豁達,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可是今日面對八、九個普通蛇人自己都沒有能力應對,徐定疆不得不面對這惱人的現實,心裡思索之間,一時也沒空去管內息流過來還是流過去的事了。
慢慢的,徐定疆恢復了一點力氣,抬起頭來望著前方混戰的庭院,人族士兵雖然損傷慘重,不過蛇人也快死光了,隨著人族中級將領的逐漸增加,蛇人也逐漸的無力掙扎,一個個慘死在人族的圍攻下。
這時有數名管帶或領軍的將領走到徐定疆身前,見徐定疆依然望著前方,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徐定疆在發什麼呆?
一個將領開口說:「小王爺?」
這時徐定疆忽然面色一變,他察覺到自己內息忽然之間迅速由頂門補入,循著剛剛那絲內息的途徑引入丹田,隨著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引力也越來越大,磅礡能量不斷湧入自己身軀,而且不是由毛孔引入,這是怎麼回事?身體怎麼忽然正常了起來?
徐定疆訝異之下,沒空回答這些將領的話,他這時也不敢運功,只敢保持平靜,任內息自然而然的流竄全身,莫要一運功內息又從腦門逆奔出去。
緩緩的,丹田急旋的內息除了不斷湧入之外,也開始向著週身百脈散去。慢慢的,徐定疆全身充滿了精力,竟似是正常先天真氣運行狀態。徐定疆大喜,這時不再顧忌,猛一吸氣,加速內息的運作。
果然一運之下,內息有如狂濤般的湧入,體內的內息很快的已經補充不少,徐定疆莫名其妙之際,忽然發現現在丹田有個最根本的不同,就是內息旋轉的方式與之前不大一樣,似乎是逆向而旋。想到這裡,徐定疆豁然而悟,當初為了解毒開闢了毛孔驅毒,結果引入先天真氣時卻跟著將內息由毛孔中引入,丹田中自然而然產生了順應此方向而轉的內息。
現在功力告竭,只有頂門至尾脊的經脈中還有些流存,這股內息自然而然的回流到丹田時,也順勢的產生了正常的轉向,全身內息的運作方式自然也變了個方向。
他奶奶的總算正常了!徐定疆猛然蹦了起來,張開嘴想要仰天大笑。可是張著嘴卻又笑不出來。不對,內息現在雖然乖乖聽話的由頂門引入,運至週身,但卻不受阻滯的往外直衝,順著毛孔一絲絲的散出去,這樣還是不能依著以前的方法運功,怎麼辦?
徐定疆腦海一陣混亂,忽然想起玳香、玳糖兩人,他心裡一驚,不再思索內息的事情,睜著眼睛四面尋找兩人的蹤跡。
一打量間,徐定疆看見玳糖哭哭啼啼的站在自己身旁,週身還有一圈官兵愕然的望著自己,徐定疆自知剛剛失神了一陣子,這時沒空解釋,他連忙問玳糖說:「甜甜,香兒呢?」
玳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哽咽的說:「香姐姐……香姐姐……」
「到底怎麼了?」徐定疆浮起了不祥的預感,在蛇人一爪攔腰掃過下,玳香受創必然不輕。
「啟稟小王爺。」一個安賜滿所屬的管帶見玳糖哭個沒完,在一旁代答說:「玳香姑娘腰腹部被蛇族一爪抓裂,現在正在緊急救治中。」
「嚴重嗎?」徐定疆焦急的問:「傷的怎麼樣了?」
「腸胃破裂……」那名管帶緩緩的說:「機會……機會不大。」
「我去看看。」徐定疆認得此人姓呂,忙間:「呂管帶,香兒送到哪兒去了?」
呂管帶說了玳香的去處,一面疑惑的問:「小王爺,您沒事吧?」
「我沒事。」徐定疆轉頭焦急的說:「甜甜,你快去請娘來幫忙。」跟著向前院急急走去,玳香純是為了自己受傷,可千萬不能這樣去了。
牧固圖紀元 一二零一年十三月十四日
東極城南南東方外海,炎熱的艷陽灑在整片海域上,海洋顏色一層層的向外海變化,遠遠的望去,有一群群不知名的大魚躍出海面,落水時濺起的海水轉眼又消融於大海中。若不是不斷的有魚相繼躍出,一時之間,是不是真的有魚躍出也彷彿似幻似真,讓人弄不大清楚。
三日前大戰之後,蛇人殘餘官兵退守至城東的西鳴坊,東極城大部分區域都回到人族的手裡,東極軍民歡欣鼓舞自是不在話下,而蛇人損失慘重,西鳴坊區域又不大,在人族重重圍困之下,蛇人人數就算損失不多,也不易突出重重箭雨,重新殺出西鳴坊。
眾人盤算之後,一致同意蛇人必然不敢再度殺出,既然城西一面臨海,無法可守,蛇人一定會從城西出海逃生,為了擴大戰果、以絕後患,在東極外海以船隊佈陣是必然的事情。只不過劉然會這麼快決定,倒是頗令人意外,但他既然決定,也沒什麼人多說。
這時十餘艘戰船便遠遠的躲在東極城南南東方近百公里外的海域,每艘戰船上有近兩千名官兵,東極舊部的所有軍官在皇儲劉然、劉芳華、白浪、倪惕的領軍下,晚間連夜乘船出海,並在東極外海稍作休憩,看看蛇人什麼時候忍不住逃生。
這次離城,白浪心中最覺惋惜的便是沒來的及與白壘會合。在白氏諸小中,白靈現在在白家前輩的教導下,一時見不到還不覺什麼,但白壘當初為了引開蛇人的注意力,犯險重投東極城,會不會出了變故誰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來,白浪慢慢察覺白壘的重要性,實在不願意失去這個臂助。
而這場戰役中,白氏一族自然也有死傷,還好幾個重要人物的傷勢都不重,只有白漢的左臂創傷較嚴重,似乎還有點化膿發炎發燒的症狀,所以白漢這幾日都在艙底休息,沒怎麼與白浪碰面。
白浪與白炰旭等人適才正與劉然敘話,在白炰旭曲意奉承,白廣、白玟妙語如珠之下,自然是相談甚歡,但是不大說話的白浪卻頗覺氣悶,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溜出船艙,一個人登上瞭望台遠觀。
遠遠望著遼闊的大海,白浪才覺得心神舒暢了些,想起這些日子出生入死,白浪不禁微生感慨,若自己不是白氏一族的後人,是不是不用參與這些殺戮慘重的戰役?就算要,只怕也單純了許多,就像徐定疆,他們父子一心為劉氏皇朝效命,心裡一定十分踏實;可是若有天皇上翻臉,他們又該如何?
白浪想到這裡不禁莞爾,就算白家的人不是一心復國,討好未來的皇上也是人之常情吧?自己的個性是不大合適了,也許大家公平競爭的話,白廣遠比自己晉陞的快些呢。
「白浪!」劉芳華的聲音忽然由下方傳來,白浪低下頭,只見劉芳華一手遮著刺眼的陽光,面帶微笑的叫:「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白浪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看到劉芳華,放鬆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又凝重起來。
「歡迎我上去嗎?」劉芳華俏麗的一笑,也不等白浪回答,連著兩個騰躍,已經躍上了瞭望台,白浪也不用表示歡迎了。
見白浪不說話,劉芳華奇怪的望著白浪,過了片刻忽然笑說:「你不是說要去養養氣嗎?怎麼溜到這兒來了?」
養氣自然是白浪的借口,白浪尷尬的笑了笑說:「出了艙,想法就變了。」
「嗯……」劉芳華望著大海深吸一口氣,舒服的說:「還是你聰明,大家擠在船艙中好氣悶。」
白浪不知自己應該如何接話,笑了笑沒再開口,兩人沉默片刻,劉芳華遙望著南方,驀然冒出一句話:「我忽然好想定疆。」
白浪莫名其妙的心裡一緊,腦海中浮起徐定疆豪氣萬丈、縱橫沙場的模樣,不禁有些微微的自愧不如,不由得更是閉緊了雙唇,只不過目光也自然而然的往南望去,卻不知徐定疆現在在作些什麼?
「不知道定疆現在在作什麼……」劉芳華輕聲的說。
白浪一楞,劉芳華居然與自己想著同樣的事情?白浪轉過頭來,忽然迸出一句話:「皇儲以為我在替徐兄照顧你。」
這下輪到劉芳華一楞,她臉上飛紅起兩片,輕輕一跺腳說:「爹在胡說什麼?」
白浪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見劉芳華的模樣,白浪沉吟著說:「所以……」
「你別管爹說的。」劉芳華搶著說:「你是這樣嗎?」
「應該不是吧。」白浪驀然有些自暴自棄,苦笑著說:「可是我對你爹說是。」目光卻再也不敢望向劉芳華。
話聲一落,兩人間是好一陣子難堪的沉默。白浪心裡忽然企盼劉芳華就此火大,再也不睬自己,又希望劉芳華說些什麼,好讓自己解釋,這般錯綜複雜的情緒糾葛,讓白浪的腦袋越來越痛。
「我和定疆不是這樣的。」劉芳華忽然柔聲說:「你們都誤會了,我以前也誤會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白浪的心不爭氣的砰砰急跳了起來,目光轉過去,只見劉芳華仍遙望著南方,一字字清楚而柔和的從她兩片紅唇中吐出:「我和定疆的感情確實很好,可是中間總覺得多了點什麼,又像是少了點什麼,這麼多年來,我想定疆早就知道了,我卻是這些日子才想通的……」
多了什麼?少了什麼?為什麼這些日子才想通?白浪心裡大亂,劉芳華想通此事不會和自己有關係吧?
眼見劉芳華似乎沒打算接著說,白浪終於忍不住開口:「想通什麼?」
劉芳華轉回頭來,目光直視著白浪說:「你不覺得我和定疆……像兄妹多於像情侶嗎?」
白浪第一次氣憤自己的口才不佳,只知道支支吾吾的說:「你……你說……這個……」
「嗯。」劉芳華輕點一下螓首說:「所以我才會毫不在意的說自己想念他,若是有這個大哥在身邊,許多的事情都不用我操心了。」
白浪好不容易找到一句話:「你說定疆早就知道了?」
「應該是的。」劉芳華淺笑說:「不然他機會多的是,他又不像某人,好似個呆木頭般。」
某人是誰?白浪大感心虛,可是他終究不敢問,只忍不住搔了搔頭說:「可是……可是我覺得徐兄對你並不同。」
「找他知道……」劉芳華輕歎了一口氣,轉過頭卻是沒再說話了。
白浪可迷糊了,劉芳華這麼回答是什麼意思?這可不是自己企盼的回答。
白浪腦袋急轉片刻,正想說話時,卻見下方以劉然為首,白炰旭、倪惕、白彤、白廣、白攻、白敏等人正依序而出。白玟抬頭望著瞭望台上的兩人,帶笑低聲向著劉然說了幾句話,劉然跟著向上望,目光卻交雜著一些疑惑與訝異。白浪忙說:「皇儲出來了。」
劉芳華轉回頭,望了望白浪忽然說:「你若是覺得該澄清,就要自己去說。」話一說完,劉芳華一個翻身下落,身體輕靈的翻轉,雙手側張斜掠,在空中盤旋著落下,一面叫:「爹,您也出來了?」
這話更是沒頭沒尾,自己該向誰說什麼?可是白浪這時沒空細思,只能跟著躍下向劉然行禮:「參見皇儲。」
「嗯。」劉然臉色有些不豫,望望白浪後,目光轉過劉芳華說:「你們怎麼也上來了?」
「我們剛好在這兒碰到。」劉芳華十分自然地微笑說:「以前沒什麼機會看海,沒想到海上的風景也不錯呢。」
劉然不再追究,微笑轉向白炰旭說:「包老,皇上前些日子曾向本王聊起,打算在皇城中另組一個專修武技、培育皇族的組織,不知您可有興趣?」
這倒沒聽說過,白炰旭有些意外的說:「現在部分的皇族少年不是已經聚合於都城統一訓練了嗎?」
「正是。」劉然說:「但現在的訓練乃由左督國王、右督國王、以及兩位身為朝奉的叔父代行,左、右督國王畢竟政事繁重,專人專責才是正確的做法,而且一些『城王』或『國使』若年長後無意軍伍,這也是個好去處。」
原來是打算成立個打入冷宮的單位?白炰旭心中冷笑,神色如常的說:「不知皇上將取何名?」
「這本是本王與父皇閒聊時想到的方案。」劉然得意的說:「當時便取了名字,可稱『幻萃閣』。」
「幻萃閣?真是個好名字。」白炰旭奉承的笑說:「不過暫時老朽還無此意,何況這本是為皇族而設,包某一介貴族,豈敢僭越?多謝皇儲的厚愛。」
「無妨。」劉愁點頭笑說:「包老訓練貴族確有一手,諸位高徒的功力都不下於皇族,想來必定自有修煉之道,本王便是想請包老代訓有資質的貴族少年。」
這更是不能答應,白炰旭哪裡有什麼特殊的辦法,忙說:「這是皇儲錯愛,老朽的徒弟們並不特殊,只不過較為敢拚敢殺而已,何況自古皇族貴族本有所分際,皇儲若是冒然混同,只怕會有後患。」
劉然似乎沒想到這層,聽了也覺頗有道理,點點頭不再追問,只忽然轉向白浪說:「白龍將,昨日城破之際,可有陳壘的消息?」
白浪答覆:「啟稟皇儲,因出城倉促,屬下並沒能與阿壘會合。」
「希望他沒事。」劉然臉色也凝重起來:「還有那個地底的白族餘孽,不知何龍將他們找到了沒有?陳靈小姑娘為了本王自願留下,也一定要救出她來。」陳靈、陳壘,指的正是白靈與白壘兩人。
「多謝皇儲的厚愛。」這是白浪標準的回答方式。
「五天前本王出困的事情傳回都城,算算時間,現在都城也該有消息回來了。」劉然往西北方遠眺,奇怪的說:「怎麼東極城那兒還沒送來消息?」
白玫與白廣對望一眼,心底都暗暗擔心,若是劉禮率領的習回河城援軍心存不軌,消息哪裡還會傳到東極舊部這裡?這兩日他們怎麼暗示,劉然都是一副不懂的模樣,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行人會不會押錯寶了?
流落在東極城內的白壘自城破之後,他便尋找東極舊部的軍隊,打算與白浪等人會合,但他不久後便發覺,為防止蛇人脫逃,整批東極舊部已經由皇儲帶領出海佈防,白壘無處可去,暗探的性格發作,休息兩天後又混到了習回河援軍中,想打探更多的情報。
事實上,想混入一群自己並不熟識的軍伍中並不容易,白壘雖然有張不易熟記的面孔,依然有許多事必須小心。他這時正在「玄槍部」、「磐石部」的交界處緩緩向前前進,這裡距離西鳴坊還有一段路,戒備並不森嚴,白壘左顧右盼,見許多東極城居民正被官兵往外請,要他們離開西鳴坊遠些,白壘自然不管這些事,自顧自的往前走。
白壘走了片刻,不得要領,忽見兩名士族士兵從身旁走過,白壘心念一動,靠過去微笑打招呼說:「你們也是『玄槍部』的?」
兩人一楞站住,見白壘雖身為上族,卻穿著普通士兵的服飾,兩人都有些意外,一個瘦瘦小小的小伙子笑著說:「你也是?哪一隊的?」
「不……我是『磐石部』的。」白壘笑笑說:「不過我爹來自習回河城,他十分懷念那裡的名產……叫……叫什麼來著?」
另一個較壯碩的士兵笑說:「是三鼓溝玉魚嗎?」
「還是綠鑽果鳳?」瘦小子接著說。
「對、對,我老是記不住,實在弄不清那東西有多好吃?老頭總是念念不忘……」白壘聳聳肩和善的笑說:「你們在忙什麼?」
「也沒什麼。」壯碩的士兵回頭向著遠遠的一間房舍指了指說:「剛剛天鷹急報又來了,龍將們聚集起來,我們就散出來了。」跟著兩手一攤,作出個無奈的表情。
白壘知道,龍將們在東極城內的臨時戰務指揮中心商議時,會要求周圍的士兵散到四面巡防,說巡防並不十分真確,主要其實是避免隔牆有耳,畢竟將領商議事情時並不喜歡有小兵在一旁細聽。
白壘點點頭,示意自己能夠體會,跟著微笑說:「那你們忙吧。」
「你呢?」瘦小子皺起眉頭說:「怎麼會沒事逛來這兒?」
「我那隊幾乎部死光了。」白壘作出一個不大誠懇的惋惜表情說:「一時也沒人告訴我該做什麼,我就偷閒偷閒了。」
兩人笑了起來,壯碩的漢子搖頭苦笑說:「真不知該恭喜你還是安慰你?」
三人同時哈哈大笑,互相揮了揮手,分頭走開。
白壘見兩人轉過街角,他神色轉為凝重,閃身掠入街旁一戶較高的民宅,見空無一人,立即騰身向著上方閣樓躍去。
過了片刻,白壘攀高躍低、小心地接近那個暫充指揮中心的房舍。
這房舍是附近最高的建築,白壘遠遠的望見何威凡、易嵐、陳揚等三人正由指揮中心離開,白壘心中暗歎一聲,自己似乎是來晚了。
白壘又等了片刻,沒見到其他人出門,正考慮離開時,忽見唐贛走出門外,向著幾名散於周圍的士兵招手,士兵奔過去後,唐贛囑咐了幾句話,隨即揮手讓他們散開,跟著轉身走回屋中。
士兵受了唐贛的囑咐後,迅速的動作起來,很快的,二十來名士兵散佈在房宅的四周,嚴整的巡邏起來,白壘注意到,剛剛見到的那兩名士族士兵也在其中。
這可有趣了,裡面要聊些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白壘仔細觀察片刻,決定了接近的步驟。他先奔向屋後的陽台,騰身越到另一戶房舍,攀上屋頂蹲身快步輕移,很快的,白壘逐漸接近了緊鄰指揮中心的一戶房舍。
白壘知道屋中這時應有劉禮、唐贛、關勝男三人,他們可都是高手,尤其劉禮更是無人敢輕忽,白壘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潛入側屋隨即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屋內的聲音。
過了片刻,白壘隱隱聽見二樓傳來三人的對話聲,總起來似乎隔了兩、三層木板牆。白壘心裡有數,這麼近的距離反而不會有哨兵,只要能不被察覺,自然能順利的接近到足以聽清楚的地方。
白壘也不縱躍,只提氣輕身,輕輕的攀上窗欞,隨即整個身子伸長,手攀屋樑輕巧的翻上去,停留片刻,見四面毫無異狀,將手上仰,輕扶著頂上的木板,暗暗以內力測度固定木板的方式。
很快的,白壘就知道這木板只是以普通的鐵釘固定,白壘手伸到鐵釘固定處,以極慢的速度集中內力擠壓鐵釘,讓木板脫離頂上的橫棍,這才能無聲無息的上得二樓。
過了約莫十分鐘,白壘順利的溜上二樓,也將木板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這時,白壘距離唐贛等人只隔著薄薄一層木板牆,白壘先小心地隱於暗處,隨即渾身靜止下來,許久許久,才輕輕的吸入一絲絲氣息。
白壘聽的清楚,房中這時果然是劉禮、唐贛、關勝男三人,三人似乎為了某事已經爭論了一陣子,只聽唐贛正苦口婆心的說:「衛國使。此事萬萬不可!」
「正是。」關勝男也焦急的說:「此事若傳出,皇儲必定有備。」關勝男雖身為女子,遇到事情時似乎比她老公還有魄力。
「你們在胡說什麼?」劉禮生氣的說:「有什麼陰謀不能讓大哥知道?」
「我們明白說吧。」關勝男站起身來,凝視著劉禮說:「劉然雖然個性溫文,但心念多變、毫無決斷力,左、右督國王本與習回河城及衛國使不睦,若任劉然登基,日後我們大禍不遠。」這時她也不稱劉然為皇儲了。
劉禮目光橫過去,聲音略顯嚴厲的說:「關龍將,你可否想過這樣說的後果?」
「現在不說日後也來不及了。」關勝男毫不怯儒,目光直視著劉禮說:「衛國使,勝男是為了大家想,就算不談我們與左、右督國王的恩怨,這樣性格的人當上帝皇,對人族豈有好處?」
「你越說越過份了!」劉禮霍然站起,轉過身說:「大哥便算是耳根子軟了些,但一直十分相信我……何況左、右督國王與我們不睦也是二十餘年前的事情了,現在事過境遷,他們也未必記恨。」
「衛國使該是明白人。」關勝男冷笑一聲說:「看看這封天鷹急報,皇上十三月八日駕崩,轉眼已經過了六日,若左、右督國王對我們沒有疑念,這個消息豈會今日才到?」
天定皇死了?白壘心中一震,這可是超級大消息,白壘雖然鎮定,也不禁冒出了一頭冷汗。
「勝男說的對。」安靜許久的唐贛也附和的說:「六日前恰好是劉然出困的日子,我們將訊息傳到都城,都城才肯傳來此信,他們一定以為這封信是劉然收的,沒想到會落在我們的手上。」
關勝男繼續說:「這正是天祐吾皇,皇上,劉然一除,天下除您之外,誰能當此重任?又有誰有資格?」關勝男乾脆直接稱劉禮為皇了。
「皇上……」唐贛也嘿嘿笑說:「現在劉然懵然不知,我們只要不與蛇人硬碰,盡量逼迫蛇人逃脫,蛇人現存至少五千人,東極舊部必定大敗,就算劉然運氣好……到時只要我們在港口一睹,他們必死無疑,若皇上不忍心,我們也能先捉住他……」
「你胡說什麼?」關勝男打斷自己老公的話,生氣的說:「是誰教你斬草不除根的?不只劉然,連劉芳華、白浪、倪惕,所有東極舊部都必須殺的乾乾淨淨!」關勝男頓了頓接著說:「到時只要一面傳訊都城說劉然重傷需我等護送,一面傳訊習回河城十萬大軍南援,等他們發現時大勢已去,皇上自然能順利登基,就算走漏了風聲,他們唯一的選擇便是扶持劉然的大兒子劉縯,那小子胎毛未退,豈能與我等相抗?」
「你們忘了都城的兩萬多名援軍嗎?」劉禮冷冷的說。
「皇上放心。」唐贛不在乎剛被老婆罵,越顯得意的說:「都城龍將中也有我們的人,到時一定有辦法支開他們。」
白壘這時不只額上冒汗,他整個上身都濕透了。這麼一來,白家精銳豈不也被他們一網打盡?怎麼會這麼倒霉?剛展開復國大業就遇到這檔子事?
劉禮似是十分難以決斷,他沉吟片刻之後,這才說:「你們讓我想一想……」
「皇上……」關勝男還要說。
「住口!」劉禮忽然發怒,唬的關勝男一愣住口,劉禮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的說:「我還沒決定之前,不准再這麼稱呼我。」
「衛國使息怒。」唐贛見風轉舵的說:「您沒有時間思索了,若再拖幾個小時沒傳訊出海,劉然等人必定心起疑念,我們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我們應先讓他們知道都城已傳來回音,只隱瞞住先皇駕崩的事情,不然劉然一知,必定立即回航,我們難操必勝之算。」
這麼一來就無法轉圜了,但若要作此決定,確實不能再拖。其實三日前破城時,三人便針對此事迅速的討論了片刻,劉禮也暗暗思索過這個問題,但當時只限於猜測,並沒有真憑實據,現在證據就在眼前,都城確實不放心自己,若是委曲求全,日後日子難過。可是大哥對自己一向十分信任,他日後會不會真的對付自己呢?若是不會,自己這麼一來,豈不是落了個千古罵名?比起來如何支走都城將領等人反倒是小事一件。
劉禮沉默的時候,唐贛夫妻自然十分緊張,不知劉禮會怎麼決定?他可是這場叛變的要角,他若是不玩,誰也沒的玩,習回河城十餘年的準備盡付東流,更別提習回河王會有多失望了。
除兩人外,白壘也是緊張的冒汗,這件事情牽連重大,若是劉禮同意了,自己該怎麼辦?弄船混出海通知嗎?可是當時劉然為了避免殃及池魚,已經下令所有漁船暫時不准出海,日常食糧暫時由軍伍供應,現在想混也混不出去,那該怎麼辦?總不能游過去吧?
焦急的等待、寂靜的煎熬下,白壘的汗逐漸影響了眼睛的視線,白壘緩緩的輕抹開眼眉上的汗水,再緩緩的將手放下,就在這時,白壘指端的汗水凝聚成滴,驀然脫離指端落下,「答」的一聲,落在地面汗水造成的一小灘水澤中。
在這一剎那,白壘的神經緊繃了起來,不管劉禮發現了沒有,白壘立即往一旁緩緩移動。
驀然間,一支長劍連破過數道木牆,不但穿過白壘身側,還迅疾的直往屋外飛,這時,被開木板的爆響才傳到了白壘的耳中。
白壘心知已被發覺,他不敢再有遲疑,馬上一個彈身雙爪破開屋側,在木板碎裂聲中整個人向著下方摔落,同一瞬間,白壘感到身後的房子似乎被拆了開來,有股極大的力道,向準著自己直射。除了劉禮還有誰有這種能力?白壘無從選擇的硬頂一擊,整個人被轟入另一戶屋頂中。
劉禮等三人這時已經破屋而出,隱約見到一個沒見過的青年被轟入隔壁破屋中,劉禮立即往前追,唐贛夫婦則一分左右,呼喚著自己的部屬圍困此屋。
劉禮撲入雜亂的屋瓦中,只見四面一片雜亂,卻沒見到任何人的蹤影,劉禮心急如焚,雙掌猛然一揮,所有碎瓦向著兩面激飛,霎時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只見地板正中央破了一個大洞,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劉禮毫不遲疑,順著大洞躍下,卻見又是另一個大洞往下,劉禮也不停留,氣息一激,已經轉向穿入另一個洞,剛撲入此處,一股惡臭迎面襲來,卻是不知多久沒人清理的方便之所。
劉禮一看,硬生生的頓了下來,沒想到此人在一瞬間居然決定了逃脫之所,並不懼髒污的逃入排便水道中?大哥身邊有這種人才?
劉禮怔忡的時候,四面安排好官兵的唐贛夫妻也到了劉禮身旁,眼見廁所坑變成了一個足以容身的大洞,惡臭正毫不客氣的向著三人鼻孔直鑽,兩人都都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的望著劉禮。
沉默了好片刻,劉禮終於沉聲說:「派兵嚴守港口,不准任何船隻出海!三面放火焚燒西鳴坊,盡快逼蛇人出海!唐龍將……應付大哥的急報就交給你負責了。」
「是!」兩人同時定下心來,逼到最後,劉禮終於作了決定,倒是多虧了這個窺探的小子;但也不能讓他逃走,尤其是東南沿海一面更是要全力搜尋。
唐贛夫妻兩人立即奔出屋外,向著官兵一連串的發令,不過他們的心裡倒不怎麼慌張。劉然的艦隊現在躲的可遠了,在茫茫大海中,除了受過搜尋訓練的天鷹,絕對沒人有辦法找出劉然的東極艦隊通風報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