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頭,拉開門,走廊上的喧嘩像潮水般湧了進來,隨即又在關門聲中被阻隔在門板後面。窗戶是朝北的,陽光照不進來,燈又關著,進入秋天之後,整間屋子既陰冷又昏暗;曾家耀又倒了下去,一動不動,腦中空蕩蕩的。
過了許久,像是被微涼的秋風驚動了似的,曾家耀這才緩緩挪動著四肢再次坐起來。衣服一直都在他身上,沒有完全脫下來,但襯衫的扣子卻掉了兩顆,褲子也都堆在了腳踝上,他扶著牆壁站了起來,提上褲子,系好襯衫上剩余的鈕扣,忍著下體的疼痛一步一步挪到門口;發抖的手抓了兩次才抓穩門把手,用盡全力往下一扳,門打開了,白晃晃的陽光跟著射了進來,曾家耀覺得眼前一片白色,失去平衡的身體猛晃了一下。
小學放學早,現在大概才三點多鍾。曾家耀往空蕩蕩的走廊兩邊張望了一下,這才走出房間,在樓梯口上遇到了正上樓的教五年級的徐佳惠老師,她奇怪的問:“曾老師?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啊!”
“有點……不舒服……”曾家耀支吾著敷衍過去。
對方也沒在意,從他身邊錯身上樓去了,曾家耀支撐著自己比較“正常”的走回教員室,幸好大多數老師都下班走人,讓他松了口氣:從抽屜裡拿出家門的鑰匙,他好想立刻回家,躺到自己的床上去,哥哥住基地,在那個家裡他不需要這麼辛苦的支撐自己。
學校門口很久都沒有空的出租車經過,不知自己還要撐多久的曾家耀鼻子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他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時,平時搭的公車開了過來,雖然速度比較慢,可強烈想要坐下喘口氣的曾家耀便上了車。車上有很多空座,他就在車門邊上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那個被粗暴對待的地方因碰觸而再次將疼痛帶到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上,曾家耀的額頭瞬間冒出無數冷汗。
買了票,他靠住車窗,閉起眼睛,頭頂的電視正播放著一文件娛樂節目,聲音傳進曾家耀耳朵裡……
“下面,我們請三十七號佳麗林美好小姐出場!”
一聽見熟悉的名字,曾家耀忍不住睜開眼睛抬頭一看,只見屏幕上一個穿著泳裝的高挑女孩,正蹬著高跟鞋款款地走到舞台中央。鏡頭拉近,女孩漂亮的面孔充斥整個螢冪。
“大家好,我是三十七號林美好,今年十八歲……”
曾家耀睜大雙眼盯著電視屏幕上這張他永遠也忘不了臉——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林美好,她參加選美比賽了?
***
“怎麼樣、怎麼樣?做了嗎?”凌銳一回家就把顧小安叫到顧家明聽不到的地方,急切的問。
“嗯……”顧小安點點頭,但是情緒不怎麼好。
“覺得怎麼樣啊?比用手舒服多了吧?”凌銳笑著問。
“嗯……”
“怎麼沒精打采的?”
“是老師……”顧小安擔心著,“老師好象很生氣……”
當然會生氣,他肯定氣瘋了!
凌銳心裡想著,又問:“你有沒有按我教你的做啊?”
“有啊。”
“那老師有沒有射精啊?”
“有,老師射在我的嘴裡了。”
“後來呢?你插入以後呢?”
“我不知道……可是……舅舅……我的小雞雞好象流血了……可是又不會痛……”
“什麼啊?”凌銳皺眉,“你脫下褲子來給我看看。”
“嗯……”顧小安飛快的把褲子解開。
凌銳蹲下身來仔細查看外甥的性器,那上面確實沾著一些血痕,不過沒有傷口。應該是曾家耀的血,不過看上去情況應該不會很嚴重……
凌銳的心裡泛起一絲對曾老師的愧疚,他重新站起來對小安說:“舅舅檢查過了,你沒有受傷,是曾老師流血了。”
“老師受傷了?”顧小安緊張了起來,“痛不痛?”
“我叫你插入之前要做久一點,你有沒有聽話啊?”
“有啊,我做很久的。”
“最開始進去的時候你有沒有慢一點啊?”
“舅舅你沒告訴我要慢。”
凌銳呼了一口氣,真是一點都不能疏忽啊!
“哪,你記得,以後再做的時候,一開始進去的時候要慢一點、輕一點,還要騰出一只手來摸老師的小雞雞,別立刻就猴急的動,會弄痛老師的。”
“那要等多久呢?”
“……”凌銳翻翻白眼,“你可以問老師啊,問他還痛不痛?”
“喔……”
“喂,做完之後老師跟你說了什麼?”凌銳想起了關鍵問題。
“老師讓我快滾。”
“還有嗎?”
“還有,老師說不許把這件事說出去。”
“哦?”凌銳的眼珠轉了轉,拉著顧小安說:“舅舅告訴你,如果下次老師不讓你做了,你就對老師說,‘如果老師不跟我做,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爸爸’,懂了嗎?”
“不懂……老師都說了不可以告訴別人啊,小安不會告訴爸爸的。”
“哎呀,這個我知道,我只是讓你這麼跟老師說就好了,你還想再和老師做吧,只有這樣老師才會同意跟你做。”
“唔,小安懂了,小安還想和老師做。”
“好了,吃飯去吧!”
凌銳拍了拍外甥的腦袋,臉上卻顯出一種復雜的神情,既欣慰又擔憂。
***
曾家耀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著顧小安一副輕松表情的臉。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如果老師不跟我做,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爸爸。”顧小安重復著舅舅教他的話。
曾家耀向後退了一步,仿佛現在才認識少年似的盯著他看。
顧小安在威脅我,他懂得利用別人的弱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跟以往撒嬌的小伎倆不同,跟那種小孩子的鬼心眼也不同,這種成年人慣用的陰險手段,竟然被這個曾家耀一直以為純潔的智障兒拿來脅迫他了。
在曾家耀此時的眼裡,顧小安臉上的笑容是如此的可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少年又向前走了一步,語氣換成了以往的撒嬌,拉著曾家耀的袖子搖啊搖。
“老師和小安一起做吧,小安好想和老師做哦,好不好?好不好?”
再難覺得少年可愛的曾家耀,憤怒的甩開他少年手。
“你給我滾!”
瞬間,少年的臉“唰”的沉了下來,他在為老師的生硬態度生氣。
曾家耀繞開少年要走,卻被他一把拉住,冰冷的聲音再次傳進耳朵裡。
“老師如果不答應,我就去告訴爸爸。”
如果真這樣做的後果迅速反應在曾家耀的大腦裡——教唆智障兒、猥褻學生、心理變態、同性戀……所有這些罪名會將自己的名譽徹底敗壞,說不定之前的事也會被人挖掘出來,自己的職業生涯、自己的人生會就此毀掉,不但自己會受到嘲笑和唾棄,連哥哥和遠在鄉下的父母也難容自己……僅僅是想想,曾家耀都已經恐懼得要崩潰了,他決不能讓這種狀況發生。
“好……我答應你……”曾家耀咬著牙應允了。
“好哦、好哦!老師真好!”
顧小安高興的拍拍手,就在學校的走廊上抱住了曾家耀,於是他忙掙脫開,看看沒人過來,這才穩了穩神。
“現在不行。”
“什麼時候才可以啊?”
“放學以後,你來找我。”
“那要好久哦,小安不想等那麼久……”
智障兒沒有一絲控制自己情欲的自覺,顧小安的直白表露,在曾家耀聽來就像有一只手在自己的心髒上拚命的擰著。
呼吸好困難……心髒要裂開了……
“你……別再逼我了……”曾家耀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幾乎實在是在哀求了。
“老師,什麼叫逼啊?”
“求你了……快走吧……”
“老師,你臉好白哦,生病了嗎?”
“我頭痛……”曾家耀按住自己的腦門,表情痛苦,“我答應你了,你的目的達到了,現在先放過我吧……”
少年忽閃著清澈的大眼睛,忽然將臉靠近過去,在曾家耀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手像摸小動物似的在他頭上撫著。
“不痛、不痛,親親就不痛了哦。”
手是暖的,唇也是暖的,聲音甜軟而溫柔,可曾家耀的心卻是涼的。他輕輕撥開那只手,緩緩朝樓梯口走去,受傷的部位仍然隱隱在疼痛著。
那天回到家,曾家耀倒頭便睡,第二天醒來,腦袋、喉嚨、身體都在痛,掙扎了半天沒爬起來,他只得打電話到學校去請假,沙啞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得了重感冒。
其實,直到那時,他也沒有真的憎恨過顧小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善良的他躺在床上所想的只是自我反省。是自己一步一步越陷越深,而顧小安只是個無法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智力障礙患者,只是個孩子而已。
可是現在,當這個孩子蠻不在乎的開口勒索他,曾家耀心上那道原本已經漸漸愈合的傷口便再次裂了開來。他是個很容易投入感情的人,看悲劇電影都會哭,常被哥哥笑話;經歷了林美好的事情後,他曾發誓不再相信任何人,然而在顧小安身上,他又不知不覺付出了太多感情。
因為這個智障兒的眼睛是那麼的清澈,心靈是那麼的一塵不染……
是他曾家耀看錯了人嗎?他又看錯了人嗎?
曾家耀不禁嘲笑自己,當初的林美好在他眼裡又何嘗不是天使,是他自己的眼光太差。
“老師,你一定要推薦我上T大哦!”
“你這幾次模擬考試的成績不太理想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老師會推薦我的對不對?”
“可是推薦名額規定是要給成績最好的……”
“我不管,我就是要上T大,老師你到底愛不愛我嘛?”
“我當然愛你啊,可是……這樣好不好?我明天開始幫你補習,現在努力的話,考上T大應該沒問題的……”
“老師,如果你不在推薦表格上寫我的名字,會死得很難看哦。”
女孩是笑著說這句話的,曾家耀以為是句玩笑,還熬夜准備了很多補習資料,想幫愛人達成心願,而在推薦名單公布的第二天,女孩的父親就闖進了教員室……
這個下午,曾家耀都呆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攤著一堆作業本,他雖拿著筆,卻一個字也沒批下去。他腦中的回憶和現實在交織著,林美好的話和顧小安的話在反復的回蕩,仿佛兩個魔鬼的狂笑。
課間的鈴聲響了一次又一次,曾家耀都沒聽到,直到另外一位老師在敲他的桌子。
“小曾,你的學生找你呢。”
曾家耀猛然回神,朝門口一看,只見顧小安正背著書包在朝自己咧嘴笑,邊招手邊叫:“老師!老師!”
曾家耀抿起嘴,機械的收拾好桌上的書本,拿上自己的手提包走出教員室。
去哪裡呢?
曾家耀暗笑自己居然要為這種事操心,顧小安卻拉著他的袖子說:“老師,我想到你家去。”
曾家耀張了張嘴,本能的反對話被吞進肚子裡。
是啊,相比起學校,自己家應該是最安全的吧,想不到顧小安這方面想得倒真周全。
“好啊。”
曾家耀點頭,看也不看少年就走,顧小安興高采烈的跟在他後面,嘰哩瓜啦的說著今天在學校的事情。曾家耀在車站停下,顧小安就站在他旁邊說,就算沒有曾家耀的響應,依然沒覺得自己被冷落。
公車很快就來了,曾家耀掏出兩塊錢丟進售票箱裡,自己上車找個位置站著,也沒有回頭看。
車子半天都沒開,就聽見司機在大聲吆喝:“喂,你到底要不要上車啊?”
曾家耀回過頭,看見顧小安正新奇的抱著售票箱左看右看,還試圖把手手伸進投幣孔裡,車上的人都掩口竊笑。於是,曾家耀無奈的走過去,抓住少年的手把他拉上車。
車子晃了晃,終於開動了,顧小安看樣子是很少搭公車,不住的東瞧西看,一會“老師、老師看這個”,一會“老師、老師看那個”,曾家耀不想理,可又被纏得沒辦法,“嗯嗯、啊啊”的敷衍著他。
到了下一站,有人下車了,少年眼尖的瞧見空座,拉著曾家耀沖了過去。
“老師、老師,坐這裡!”
少年坐下來後仍然不閒著,開始對窗外的景物感興趣起來,全車就聽他在那裡一驚一乍,乘客都為他的問話弄得嗤嗤笑,有人和朋友在交頭接耳的說:
“長得真不錯,可惜是個傻子。”
曾家耀聽得很刺耳,他覺得自己很可笑,被利用了,還會為少年會不會受傷害而不安。
顧小安折騰累了,漸漸安靜了下來,把頭靠在曾家耀的肩上,曾家耀往一邊躲了躲,無奈那顆腦袋還是追著了過來。
“跟老師一起坐車……真好……”少年嘴裡念叨著,享受的閉上眼睛。
曾家耀側過頭,眼睛望向窗外,少年的頭發上散發著淡淡的薄荷味。如果不是他今天說出那種話來,曾家耀仍然會覺得他是如此天真而單純,他曾是這麼喜歡這個孩子……
***
“老師就住在這裡嗎?為什麼沒有樓梯?”少年站在客廳裡四下打量著這間小公寓。
你以為人人都住別墅嗎?
曾家耀心裡想著,但是沒有說出來,即將會發生的事讓他沒有任何心情說話,他無聲的站著、等待著,但少年並沒有立刻撲上來,反而把書包一丟,開始各個房間的參觀。其實總共只有曾家耀和哥哥的兩間,加上廚房和浴室,規模跟凌家的別墅沒得比。
很快的,顧小安就回到客廳裡了。
“老師,你住哪裡?”
曾家耀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
“這間哦,怪不得小安會覺得這間最好,果然是老師住的!”
顧小安在房間裡轉著圈,然後往床上一倒,像小貓似的在床單上蹭了蹭,曾家耀默默的看著他;很久,少年都沒有動靜,他疑惑的走到床邊,驚訝的發現少年已經呼吸均勻的睡著了。
曾家耀愣愣的站在那裡,說不出此時的心情是怎樣的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拉起毯子給少年蓋上,轉身走出房間,關上房門。
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曾家耀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隨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漫無目的的轉台、轉台,幾乎所有的台都在報導“選美”的新聞,曾家耀想起前天在公車上看到林美好參選的事,想不理睬,眼睛卻控制不住的在屏幕上尋找。
似乎林美好並不是大熱門人選,鏡頭很少照到她,記者的采訪都都集中在另外幾個女孩身上,偶然問到她,也只是公式性的問題。在曾家耀眼裡,所有參加比賽的女孩子中,林美好仍然是最漂亮的。
為什麼沒有受到關注呢……
一想到這裡,曾家耀不禁苦笑,自己真是操心的命,這個時候還在為欺騙自己的人不平呢。
“選美”的消息之後是更加無聊的國際新聞,曾家耀看著看著,不禁也歪在沙發上睡了過去;他夢見了林美好,夢見和女孩約會的那些日子是那麼的幸福,幸福得令他在夢裡仍不相信一切都是假的。
正夢到和女孩在吃刨冰時,曾家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
“老師!老師!老師!”
回頭看的時候,曾家耀就醒了,發現原來是睡醒的顧小安正在推他。
看見他睜開眼睛,少年哀怨的皺起眉頭。
“老師,我好餓啊……”
曾家耀坐了起來,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到廚房打開冰箱的門拿出一顆西紅柿、一根黃瓜和兩個雞蛋。因為經常和顧小安在外面吃,他的冰箱裡存貨很少,這點東西還是上周末吃剩的。
嘩啦嘩啦炒出兩個菜端上桌,飯沒有了就拿面包代替,顧小安垂涎欲滴的坐在桌邊,可剛往嘴裡放進一塊雞蛋,他立刻就吐到桌上,“難吃!”
曾家耀做菜的手藝確實很爛,他沒自信的嘗了一口。
屬於正常發揮,即不鹹也不淡,還好啊……
“小安要吃‘老師做的西紅柿炒蛋’,不要吃‘舅舅做的西紅柿炒蛋’!”嘴巴刁的很的少年仍然抗議。
曾家耀嘗到當初欺騙智障兒的苦果。
“只有這個,你湊合湊合吧。”
“不要!不要!不要!”少年把筷子一放,開始耍賴,“小安好餓啊!老師不給小安吃飯!”
曾家耀被吵得頭痛,只有投降。
“好好好,你別叫了,我去給你買!”
“小安要吃肉!”
“知道啦!”
曾家耀拿著錢包出門,到附近的超市裡買了一盒冬瓜牛肉,付完款,這才看到旁邊有賣關東煮的攤位。他記得曾和顧小安吃過一次,少年愛吃得不得了。
想著“既然顧小安如此對待自己,為什麼還要買給他吃呢?”曾家耀把錢包放進口袋裡離開超市,可走出十幾公尺後,少年當時的饞相卻始終無法在他腦子裡消失。
唉……歎了口氣,曾家耀一邊罵著自己,一邊走回去買了下來。
一打開家門,屋子裡沒開燈,黑漆漆的,曾家耀在玄關一邊脫鞋一邊喊:
“快點來吃吧!有關……”
話未說完,就被人緊緊的抱住。
“啪!”曾家耀手裡的塑料袋摔在了地上。
已經有點忘了帶少年回家是要做什麼的曾家耀,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吻喚回了記憶,前天可怕的事情又要再來一次的恐懼令他全身發抖。
比起上一次,少年的動作要熟練的多了……
“老師,我覺得好開心哦……能跟老師在一起……小安好開心……”
在少年貧乏的詞匯表白中,曾家耀呆呆的盯著鞋櫃的木腳……
被迫和同性做愛也會高潮的自己,這輩子算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