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洋的酒量很差,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當時球隊的人過生日時,並不兒女情長的互相送什麼禮物,都是壽星佬請客搓飯,席間自然觥籌交錯。鍾洋每次必然拎著酒瓶到處逼人和他對切,然後被人抬回宿舍。時間一長,大家都對他敬畏有加——不是因為喝酒,而是怕抬他回去——一有飯局必然跟地下黨一樣暗地通告,生怕被他知道,可每次他都會準時出現在現場,極為詭異。
喝酒是鍾洋的第二生命,僅次於足球。
他說:「我是聞著味來的,你們就別作無謂的抵抗了。」
***
高一的足球聯賽,鍾洋自然是他們班的主力,勢如破竹,銳不可當。他們球隊的訓練裡有一項是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將對手廢掉,所以根本沒人敢近身。在和我們班的比賽上,只有我勇於和他周旋,當時我不知是怎麼了拼了命的和他搶。當然我也知道他一直在讓著我,以他的技術只需一個轉身就能將我擺脫。比分破天荒地僵持在0:0,我們倆酣鬥正歡,兩個人跟抽了大麻似的亢奮異常。
下半場20分鐘,鍾洋終於耐不住性子了,他朝我邪笑了一下,身子一晃將我甩掉。起腳射門的一剎那,我又不知死活的出現在他面前,於是那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我的臉上,我立即倒地不省人事。
不知我是怎麼被弄到醫院的,反正當我醒來時已經躺在病床上,除了臉部的傷之外身上又莫名奇妙的出現了多處青紫。我睜開眼,首先看到了鼻樑上的紗布,進而推斷大概是鼻骨斷了。接著看到鍾洋坐在床邊,面如泥塑,眼睛直勾勾的盯住蓋在我身上的白色被單。我低頭看看,那裡只有幾個皺褶而已。
「哎,看什麼呢?」我用手在他眼前晃晃,他猛然回過神來,慌忙問我:「你醒啦?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我看他的樣子十分滑稽,於是故作沉痛的說:「鍾洋,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我總要受傷害?」
哪知鍾洋並不能理解我的幽默感,一聽我的話竟然哭了起來。他雙手抱頭,口中不住絮叨:「對不起……席安……對不起……」
我從沒見過這種陣勢,大驚失色:「別、你別當真呀,我和你開玩笑呢。」
我扳起他的肩,讓他看著我的臉:「我沒事,你看。」
我本想笑笑,不料牽動傷處,不禁疼得一個機靈,面部肌肉扭曲,表情亦哭亦笑,不倫不類。
鍾洋盯著我的臉看了3秒,進而指著我的臉捧腹大笑。
後來鍾洋告訴我,當我倒地時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把我給殺死了,立在當場,呆若木雞。直到別人告訴他我還有氣,才意識到得趕緊送我去醫院,他知道自己的腳勁。
據說我被送往醫院的途中胡話連篇,許多人這輩子也沒見我這麼貧過。
***
鍾洋酷愛足球,總能搞到許多免費的球票,一到甲A賽季,就拉著我去工體。
那會兒國安隊還是高峰那幫人,看球的人特多,遇到宿敵幾乎場場爆滿。同現實中北京與上海勢不兩立一樣,每逢申花隊客場北京球迷就異常激動,言語刻薄。
有一次一個申花隊員負傷,被人用擔架抬下場,經過看台的時候有好多球迷指著他說,別送醫院了,送大紅門去。
我問鍾洋大紅門是哪?他告訴我是肉聯廠。
以上是我突然想起來的一段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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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我和鍾洋迷上了「星際爭霸」,每天起早貪黑,苦練戰術。鍾洋使蟲使的神乎其神,與我的人族配合下,在學校裡所向披靡,號稱獨孤求敗,極為猖狂。在網上也小有名氣,被稱為「流氓組合」,因為我倆最大的樂趣就是欺負生人。
有時我會在戰網上叫囂找人1V1,鍾洋則以computer的名字埋伏其中,有個傻B一進來就被我們倆給推了,氣的在戰網上罵街,被網管給封了ID,我們兩人惡名遠播,人人退避三舍。
當時互聯網遠沒現在這麼普及,網吧寥寥無幾,收費高昂,半月下來就已入不敷出,逼上梁山,只好幹起打家劫舍的勾當。這種副業在住校生中十分流行,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劫一些衣著光鮮的初中生。曾經有幾個人從一個小孩身上翻出了三千塊錢,卻因分贓不均而惡語相向,大打出手,最後竟然互相揭發檢舉,結果鬧得處分的處分,開除的開除。
人性的貪婪由此可見一斑。
那天晚上我和鍾洋在路邊抽煙,想去網吧又囊中羞澀,正好一個小孩從旁經過就順手把他給劫了。誰知這個小孩外強中乾,兜裡竟然只有10幾塊錢,於是決定再等等看有沒有肥羊出現。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鍾洋面對我站著,正在說笑之際,他突然表情驟變,一把將我推倒在地,凶神惡煞般的大聲叫嚷:「小子,你沒錢也趕上街?!」
然後向我背後看了幾秒,轉身就跑。
我正坐在地上發愣,不知他吃錯了什麼藥,一個巡警已從我身邊跑過,朝鍾洋追去,口中大喊:「站住!往哪跑!」
當我明白過來,一轉頭看見剛才被我們劫過的那個小孩正張著個嘴,傻呵呵的站在那裡看熱鬧。我惱羞成怒,又把他給打了一頓:「就十塊錢你丫也至於報警?!」
***
法網恢恢,以鍾洋准職業球員的腳力仍然無法逃脫,教導主任被從睡夢中驚醒,連夜去派出所,好說歹說才沒有追究刑事責任。我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他靠在看台頂的圍欄上,垂頭喪氣,左邊嘴角一片烏青。我問他會怎麼處理,他搖搖頭說,不知道,八成要開除了。
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沒有高中畢業證他將不能與任何職業球隊簽約或者作為特長生進入任何一所大學。
他最初在足球與學業之間選擇了前者,而現在這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鍾洋在我面前流淚,為他自己。
他把頭轉向另一側,嘴唇被自己咬的蒼白無色,失神的盯著某一點,一動不動,酸痛了,眼睛只一眨,眼淚就流下來,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如水晶般閃閃發亮,晶瑩剔透。
他像深陷囹圄的天使,痛苦而無助。
我彷彿看見,他顫抖的雙肩後面生出潔白的羽翼可卻不能飛翔。
在那一刻,我似乎比他更加絕望。
不久處理結果公佈,念在我們是初犯,學校從輕發落,一人一個記過處分。我心裡當然明白這完全是瞎掰,鬼才會相信我倆會是初犯。不過是我在教導主任面前據理力爭,我說,哪有慣犯像我們兩個似的犯完案還等在原地被抓?(其實我們倆也確實夠傻B的!)當然最大的功勞還是要歸功於我媽,她與校長促膝長談一夜,終於使其動了惻隱之心。
那晚,透過窗子,我望著她疲憊的身影匆匆消失於夜色之中,淚流滿面,失聲痛哭。
鍾洋在看到佈告之後跑來找我,問我為什麼我也榜上有名。
我語氣平淡,嫌他大驚小怪:「當然是我自己去自首的。」
「為什麼?!」他瞪大眼睛。
「這樣我媽才會發動她的關係網啊,笨蛋!」我朝他翻翻白眼。
「噢……」他恍然大悟,習慣性的用手撓臉頰,卻碰到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我問他以他的笨腦子當時怎麼會靈機一動演那麼一齣戲,他說,他完全是出於本能,覺得那樣人家肯定只來追他。
「你跑得太慢!」他嘲笑我。
「你不是也沒跑掉!」我反唇相譏。
「那是我沒發揮好。」
「可你陷我於不仁不義!」
「咦?原來你那麼想進去挨揍?」他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怎麼不早說,我真該成全你。」
「打得疼嗎?」
「廢話!」他忿忿的說,「最鬱悶的就是他們打你你還不能還手!」
***
我在一開始曾說過,有一陣學校裡曾經流傳了許多不利於我的謠言,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高二第一學期的後半段,每次課間操結束,我的課桌裡總會出現一罐可樂,有時也換成芬達什麼的。我剛開始以為可能是別人放錯了,心想給他個教訓也好,於是就給喝了。可是時間一長,我不禁納悶,難道我的桌子是個異次元空間,另外一頭連著小賣部的冷飲櫃?直到某一天一個女孩在校園裡叫住我,用蚊子一樣的小聲問我可樂好不好喝,我才明白原來我的桌子沒有任何神奇之處。
原來是你的?不好意思我給喝了。
她說,我本來就是買給你喝的,還在罐子底下寫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級,可見你天天喝也不來找我,才鼓起勇氣來找你。
我心想寫在底下我哪看得見呀,又問她,你讓我找你有什麼事?
她吭嘰了半天,突然把一封信塞到我手裡,轉身就跑了,搞得我很奇怪。
難道她不是來找我要水錢的?
我回到鍾洋的宿舍躺在床上把信看完,才知道原來是想找我當男朋友。仔細回想那個女孩的臉,的確有幾分姿色,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何事與她有過往來,以至會招來垂青,看名字也沒有任何印象。
小曼?
等鍾洋訓練回來,我把信給他看,問他有沒有什麼印象?他見了大吃一驚,從褲兜裡也掏出一封揉得皺皺巴巴的信來說這是剛才在操場上一個女孩給他的。我一看署名是小婷,內容大概也是說對鍾洋傾慕已久,萌生愛意什麼的。我倆面面相覷,不明白怎麼突然同時交了桃花運。
我問他打算怎麼辦,他說他對那個女孩沒興趣,又跟我建議說:「我看你就從了吧,人家都這麼下血本了,以後我也可以跟你沾沾光,天天喝可樂。」
我一掌拍過去:「為幾瓶水你就叫兄弟賣身?我哪兒那麼賤呀!」
於是我們倆連夜起草拒絕信。依我的意思乾脆不要理,她如果再來問就直接拒絕就好了,可鍾洋說這樣太傷人家小姑娘的心,於心不忍,信還得寫的婉轉,不能太直。熬到半夜終於攢出一份讓他滿意的來了,一人抄了一份,打算過幾天送去——這也是鍾洋的意思,說要讓人家覺得我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把他仔細端詳了一下,說:「你丫什麼時候這麼女呀,囉哩囉唆!」
他一本正經的說:「我是眾人皆知的天下第一溫柔帥哥,全世界就你不知道我的好。」
「咦?原來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低頭做靦腆狀,撫首弄姿,模仿女人的聲音說,「大王,臣妾好感動哦。」
「快快平身,愛妃不必多禮。」鍾洋作帝王狀,跟我演戲。
此時不知從哪床的被窩裡傳來幾聲悶笑,我倆再也憋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我本想把可樂錢夾在信裡一併還給人家,忽然想到這兩天還要去切網就沒放,反正又不是我讓她買的……
當我們跑到初中部,才驚訝的發現,原來給我們兩個寫信的竟然是同一個人,叫何曼婷,這個姑娘含著淚水,拿著兩封一模一樣的信黯然離去。
回來的路上鍾洋憤憤不平:「為什麼就你有可樂喝?!」
我說,因為我比你帥。
***
當天這件事在學校引起了轟動,我倆才知道,原來何曼婷竟是剛剛當選的初中部校花!
可校花的興趣也真是變態,為什麼會對我們這兩個惡貫滿盈的壞蛋偏愛有加?而且還雙管齊下,難道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萬一我們倆個都答應了該怎麼辦?
我和鍾洋討論未果,一起搖頭感歎女人好奇怪。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平息,幾天以後一種謠言在學校慢慢傳開,說我和鍾洋之所以拒絕校花的表白是因為我們倆一起搞同性戀。
謠言止於智者,我一開始對這種無稽之談不屑一顧,放任它自生自滅,哪知這種重傷癒加色情,竟傳言有人看見我倆在宿舍偷偷擁抱接吻,讓人忍無可忍。
其實這種謠傳的始作俑者是誰我心裡早有輪廓,只消隨便找幾個人「談談」,就使其徹底現形。
一切成竹於胸後,我來到某班門口,笑容可掬的對坐在裡面的焦健說:「有空嗎,我想找你聊聊。」
焦健一看是我不禁做賊心虛,身子下意識的往後躲,而班裡的其他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還有人在底下偷偷笑出聲來。
我態度愈發和藹可親:「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我想跟你解釋解釋,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他見我確實並無惡意,便鼓起勇氣,磨磨蹭蹭的往外走,滿臉堆笑:「咱們倆哪有什麼誤會……」
我不待他走出門口,就掄圓了胳膊將其打回教室,他屁也不敢放,在地上摸索著找眼鏡。這時我才發現,我剛剛明明只打了他的右臉,為什麼他的左臉也腫起來了?
後來有人告訴我,原來鍾洋在15分鐘前剛剛來過。
一切傳言在此事之後戛然而止。
***
高二下學期,會考開始,我倆不得不開始為高中文憑發奮學習。
當年大部分的科目都由學校自己出題,範圍很小,以我們倆的聰明才智不算困難,只有政治參加市裡的統考,幾乎整本書上都畫了重點線,看了就頭痛。鍾洋於是發動所有的關係,將各個學校的名師押的重點題目彙集起來,把範圍壓縮在最小,總結出10道大題,日夜背誦,昏天黑地。
在複習期間,我發現鍾洋的地理超強,全球的地形地貌皆爛熟於心,甚至抬筆就能畫出任一國家的版圖形狀,讓我仰慕不已。於是我們明確分工,由他來輔導我地理,我負責教他語文,數理化全不靈光只能互相切磋,最爽快的是歷史,凡是戰亂年代我倆全部瞭如指掌,太平盛世則一問三不知,好在人類歷史分多合少,及格已不成問題。
最後成績出來,我倆全數通過,鍾洋的地理竟考了滿分,我的語文也高達95,令所有人跌破眼鏡,刮目相看。我倆的高中目標已經達到,從此更加肆無忌憚。
鍾洋交遊廣泛,朋友遍及京師,與我截然相反。我從不參加任何聚會,與以前的同學老死不相往來。
他的朋友中,與我最相熟的一個叫夏炎,住西城區,在離家不遠的一個職高唸書,自號西城區第一帥哥,簡稱「西帥」。此人財迷心竅,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當大款,多年來一直潛心鑽營生財之道。
逢年過節,他都會到「天成」去批發幾千張賀卡,然後將其中的大半塞給我和鍾洋,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財同發,每張給我們提成1毛。上千張賀卡堆在床上險些將我倆活埋,不得不佈置給軟弱的低年級生。通常我們都是讓他們以1元一張的價格全買下來,告訴他們可以隨意漲價二次轉手——當然這對他們來說幾乎不可能,基本上都是賠。我們這種魚肉鄉里的做法使得學生宿舍裡怨聲載道,每到節日人人見到我倆都避之不及,如同楊白勞遇上了黃世仁。
春節過後不久的某一天,此人再次興沖沖的找到我倆,說他目前有一個可以白吃白喝的美差,念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不忍一人獨享。
我倆自然不相信世上果真有此等好事,他神秘兮兮的眨眨眼說,你們隨我來便知。
於是,週末晚上,我和鍾洋如約來到三里屯路口,看見夏炎已和一個陌生人等在那裡了。那人30左右年紀,相貌出眾,舉止文雅,穿一身西裝,好像剛剛下班的樣子。
夏炎老遠就揚手與我們打招呼,並向旁邊那人努努嘴,告訴我們這就是今天的「肥羊」。
「這兩位是鍾洋和席安,我哥們兒,」他給我們互相介紹,「他是阿飛。」
我們倆傻呵呵的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阿飛不愧是社會人士,大方得體,微微一笑說:「找個地方聊聊吧。」
九點以後的酒吧街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各種不同國籍的美女吸引著我們的眼球,目不暇接,口水直流。夏炎說他們都是「雞」。
***
H酒吧位於街巷深處,遠離喧囂,環境優雅。剛一進去我就立即感到了一道道犀利的目光射在身上,一種毫不掩飾的估量的目光,彷彿要將我剝光一般。我看著鍾洋,他也皺著眉,渾身不自在。
落座之後,有侍者送上酒單,阿飛將它地給我們,說:「想點什麼?別客氣。」
單上的價格高的讓我們乍舌,我和鍾洋一人只點了一杯扎啤,生怕萬一結賬的時候阿飛突然改變主意,不做冤大頭,要是那樣的話我們就全都得留下來刷盤子了。夏炎也要了一杯啤酒,之後又咬了咬牙,補點了一盒「三五」。阿飛對這裡輕車熟路,並不看單子,直接對侍者說:「我還是老樣子。」
不久後煙酒送上,阿飛那杯與眾不同,淺淺的杯子裡是淡藍色的液體,上層逐漸透明,像天上的雲,他說它叫「天使之吻」。
我仔細端詳著這杯酒,阿飛見我很有興趣,就遞給我說:「想嘗嘗嗎?」
我小小的喝了一口,口腔裡充滿了苦澀,不禁皺眉:「不好喝。」
阿飛說:「天使無情,所以它吻也冷酷。」
幾口酒下肚,表情也自然起來。阿飛見識廣博,幽默風趣,逐漸將我們引入佳境。即便如此,我仍感到周圍氣氛的詭異,坐立不安。此時鐘洋忽然扯了扯我,示意我向他右邊看。我見他面如死灰,不知出了什麼狀況,眼珠剛轉過去,立刻差點掉出來——一個男人正把他的手從另一個男人的腰移到大腿上!我想我瞬時的臉色也比鍾洋好不到哪兒去,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們倆找了個借口把夏炎架到洗手間,逼迫他說出實情。夏炎見事情敗露了也不再隱瞞,說阿飛其實是個「基佬」。
我倆聽了差點掐死他,說,好你個雜碎,拉皮條拉到老子頭上了!
一陣拳打腳踢,夏炎急忙跪地求饒,口口聲聲道,二位兄台有所不知,他們這些人一般都是你情我願,不會強求,我們吃喝之後腳下抹油,他也不能奈我們何。
我倆斷然質問道,既然如此你獨自享用便好何必扯上我二人?
他此時也不再花言巧語,掃眉搭眼的說,不怕一萬還怕萬一,二位不是武林高手嗎?
從洗手間回來之後,我們一改先前的畏縮,連叫侍者上煙上酒,頗有一種慷慨就義前的超脫之感。
管他是死是活,先撈夠本錢要緊。
阿飛見狀也不覺有異,依然泰然自若,談笑風生。
不知不覺午夜已過,鍾洋不勝酒力爛醉如泥,阿飛起身結賬。
不知花了多少錢,開了兩瓶紅酒還有5、6盒煙,少說也上千了。
走出酒吧,阿飛說他可以開車送我們回去。鍾洋醉的不省人事,根本回不了宿舍,夏炎於是主動說他爸爸出差了,鍾洋可以先住他家。
等我們幫夏炎把鍾洋從車上抬下去,看他們消失在單元門裡,阿飛問我:「你家住哪?」
我說:「你送我到R大的門口就行了。」
在車上,阿飛沉默不語,氣氛尷尬。我掏出剩下的半盒「三五」正要點上,阿飛用一隻手制止了我,指了指車上的儲物箱。我打開一看,是一個精緻纖長的銀色金屬盒,裡面有一排古樸而粗狂獷的古巴雪茄。
他說:「這個更適合你。」
我點燃一支細細品味,濃郁的甜香之氣立刻充滿了整個肺腔,比酒精更有效的使我沉醉又悠悠浮起。
我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便開始對阿飛這個人產生了好奇。
「你為什麼叫阿飛?不是真名吧?」
阿飛並不置可否,他以一種極具蠱惑力的語調緩緩的說:「我能使你快樂到飛起,你信不信?」
我聽出他言語中的曖昧,於是決定向他坦白:「阿飛,我們幾個其實是騙你的。」
他的聲音依舊恬淡而慵懶:「我知道。」
阿飛的車在三環上兜了個圈,掉頭開向國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