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色,一個嬌小的身影背著沉重的書包,一步步地走在巷子邊緣,就希望不會被人發現。
驀地,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白幡、白底黑字的輓聯,還有一片黃色的菊花海、罐頭山。
「她來了!她來了!那個咒人死掉的小惡魔來了!」一個看不清臉孔的大嬸大叫。
「滾!滾開!」
「你滾!你滾!滾開!小惡魔!」
更多憤怒地聲音響起。
小女孩瑟縮了下,眼中閃爍著害怕、畏懼與疑惑的神色,豆大的淚珠也慢慢地從那晶瑩閃亮的圓眸中滾落。
突然間,惡意的言詞轉為實質的攻擊,一顆小石子直飛向她的額際。
眼看那顆石子就要擊中她的額頭,一道白影一閃而過,小石子神奇地拐了個彎,從她耳畔繞過。
「魔鬼!」看到這一幕,大嬸恐懼地大喊。
「季曉諭是個愛哭的魔鬼!」一個小孩也不甘示弱地大吼。
「季曉諭是個愛哭的魔鬼!」另一個聲音也大叫著。
「季曉諭是個愛哭的魔鬼!」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有大人的、有小孩的,越來越多的聲音交織成一張密密麻麻、佈滿細刺的網,教人想逃也逃不開……
☆☆☆www。4yt。net。net☆☆☆www。4yt。net。net☆☆☆
「唉!好無聊呀!」
季曉諭靠在櫃檯上,以手支著下巴,她的眼神飄呀飄的,看著走道上稀稀落落的人群。
她接到命令來這家百貨公司的情趣用品專櫃搜集一個員工的犯罪資料,如今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今天是她最後一天在這裡上班,而她此刻正盡責地扮演著她的角色——當個混水摸魚的售貨員。
就在她覺得無聊到了極點時,兩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情侶手牽手晃了進來。
「哇!」她暗自咋舌,現在的年輕人還真大膽,居然就這麼正大光明地一起走進來買情趣用品。
不過,不管再怎麼說,他們都是客人,所以,季曉諭還是盡責地擺出笑臉迎了上去。
☆☆☆www。4yt。net。net☆☆☆www。4yt。net。net☆☆☆
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裡,打扮得時髦美麗、英俊瀟灑的男女比比皆是。
可是,卻沒有任何人能像戚君睦那樣吸引眾人的目光。
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他穿著一套名貴的亞曼尼西裝,優雅地走向電梯。
突然——
「小弟弟!你在做什麼?」
一個好聽而柔膩的聲音讓戚君睦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的眼角餘光瞥向聲音來源,看到一個長相稍嫌平凡,不過還稱得上可愛的售貨小姐緊抓住一名高中男生。而那名高中生抓緊背包,背包裡還有半露出的情趣用品,身旁還站了一名高中女生,很顯然的,兩人是被人贓俱獲的逮個正著。
這種事情天天都有,因此,戚君睦只是淡淡地瞄了他們一眼,隨即提起腳步又打算往前走。
可是,那位售貨小姐接下來的話卻讓戚君睦聽了差點沒摔倒。
「你們該不會是在偷東西吧?」
這麼明顯的事實還需要問嗎?
戚君陸再度停了下來,那雙深遂的眸子頗感興味地盯著三人。
只見那兩名高中生神色緊張地低下頭,不發一語。
季曉諭細緻的雙眉微皺,水亮動人的跟睛眨呀眨的。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這是不對的,你們知不知道?」季曉諭眨眨眼,水氣凝聚在她的眼中,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快要哭了。
戚君睦眉頭一緊。不會吧?
被抓的小偷都沒有嚇到哭,為什麼她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這售貨小姐的反應讓戚君睦的好奇心更加深了。
「我知道……我……」那名高中女生囁嚅地道。
「可是……我家很窮的,我只是想……這也許還能賣錢,你不要報警好不好?」
☆☆☆www。4yt。net。net☆☆☆www。4yt。net。net☆☆☆
那名高中女生顯然比較會演戲,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身上圍的是BURBERRY的圍巾,腳上還穿著PRADA的娃娃鞋,而那名高中男生也是一樣,腳上穿的是昂貴的名牌運動球鞋。
他們編這種謊言想要騙誰呀?戚君睦等著售貨小姐揭穿他們的謊言。
「原來是這樣呀!你家很窮嗎?唉!可是窮也不能做這種事呀!唉……」
季曉諭覺得眼前的兩名高中生好可憐,她當然知道,他們身上穿的都是昂貴的名牌,但是,她相信他們一定是感受不到家庭跟社會的溫暖,才會做出這種事,甚至為了脫罪而編出這麼愚蠢的謊言。唉!人壞也就算了,還這麼蠢,真的是太可憐了!
她乾脆送佛送上天吧!
「這樣吧!我給你們兩千塊,你們暫時不要偷東西,如果你們真的很想學怎樣偷東西而不會被逮到的話,我這裡有張名片,你們可以去找這個人,記得喲!在沒去找她前,千萬別再偷東西……」
季曉諭邊說邊掏出口袋裡的名片夾,裡面是她們五人小組的名片,她抽出了專門負責少年部門的巫菱兒的名片交給兩人。
那兩名高中生神情驚愕地看著季曉諭,彷彿她是個怪物般。
接著,季曉諭又掏出兩張千元大鈔,想要遞給他們。
可是。鈔票還沒交到他們手中,季曉諭的手卻被平空冒出的一隻大手抓住。
「慢著!」一道冷森低沉地聲音響起。
季曉諭嚇了一大跳,她抬起頭,水亮的明眸直直地望進戚君睦那雙澄澈的冰眸中。
看著他深邃的眸子,季曉諭不自覺地露出比平時更友善溫柔的笑容。
「你好,請問你需要什麼……」
她的話還沒說完,戚君睦便拖著她,同時將那兩名高中生推進櫃檯後方,用他高大的身形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偷了東西想要這樣就算了?」他冷冷地語調和沒有表情的面容令人不寒而慄。
他的話嚇到了兩名高中生,還有季曉諭。
她猛然抽回還在戚君睦的大手掌握中的柔夷,努力吸口氣,試著壯大自己身為人民保母的正義感。
「先生,你……你要做什麼?你怎麼能這樣……
欺負人……」季曉諭努力地用她自認為比較兇惡眼光瞪著眼前的男人。
可是,戚君睦只給了她漠然的一瞥,就輕易地教她收回視線,她根本無力招架他那渾然天成的嚴厲氣勢。
「欺負?我這是在執行司法公義!」他冷冷說。
「這位先生……」她努力挺起胸脯,謊言就這麼脫口而出,「他們是我鄰居的小孩,他們拿的東西,我等一下會付錢。」
戚君睦瞇起眼睛,這笨女人為什麼要替那兩個小鬼講話?他可是好心來幫她抓那兩個小偷的耶!結果她竟然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小姐,這兩個孩子已經大到會分辨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了,他們做錯事,就該自己承擔後果,像你這樣濫好人地放過他們,不過是讓社會上又多兩個敗類而已。」
戚君睦平常才沒有閒工夫插手管這種事,可是,季曉諭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卻讓他破了例。
「我……我不是濫好人!就算他們偷竊好了,那也不過是一時的迷失罷了,就像你所說的,既然他們已經會明辨是非了,當然也會檢討自己的行為,與其花時間來管他們,不如用這些時間去抓那些窮兇惡極的罪犯!」季曉諭那雙水汪汪的雙眸在這一刻散發出明燦動人的光芒。
戚君睦沒想到她會這麼激動,看著她那張白裡透紅的鵝蛋臉,他原本緊抿的嘴角揚起一個迷人、但卻絕對稱不上溫暖的弧度。
「難道你就該為了這兩個小偷而指責我這個抓賊的人?」
他邊說邊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材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勢,讓兩個高中生不自覺地又往後退一步,直到背抵著櫃檯後方的櫃子。
他們緊緊地抓著季曉諭的衣角,彷彿她是他們唯一的救星。
面對他的逼近,季曉諭一時慌了,「我沒有……沒有那個意思……」
戚君睦將她的慌亂看在眼裡,雖然他早已習慣別人對他的恐懼與敬畏,但是,看見她害怕的神情,他心裡竟莫名地感到不悅。
「可是你卻這麼做了,你不會感到良心不安嗎?」
戚君睦那犀利眼神彷彿能看穿她似的,讓她不禁開始反省,她真的……真的對不起這個男人、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道德、對不起司法正義嗎?
「我……難道你為了區區幾個保險套送他們進監獄,毀了他們的一生,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她總算想到了反駁的話,但是,她還來不及為自己的表現喝采,他又開口了——
「看來我該以偷竊共犯的名義,一起把你們三人送進警察局。」
戚君睦看著季曉諭,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想看看她還能怎麼做?
「報警?」他竟然威脅她?
季曉諭倒抽一口氣,要是她真的被當成偷竊共犯送進警察局,那這次的報告一定會寫到她手斷掉,更別提還要承受水月翎那雙冰眸中的責難。
「反正你不打算報警嘛!」戚君睦殘酷地欣賞著她那彷彿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神情。
「我不是偷竊共犯!我是警……」季曉諭滿臉驚慌,差點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絕對不會讓這兩個孩子被抓,更別提三個人一起入獄了!
「先生。」她吞了口口水,決定換種方式來打消他報警的念頭。 「我想,你來這裡應該是有別的目的吧?」
季曉諭朝他眨了眨眼睛,一臉的曖昧。
「你看!」她臉不紅、氣不喘,十分流暢地說出這幾天來所學到的推銷功夫。「我們這裡的情趣用品非常多樣化,不論是花紋、螺旋,還是糖果味的保險套應有盡有,還有各式各樣的充氣娃娃,你一定很想買一個來用……不!我是說,買一套美麗的睡衣送給你的女朋友也不錯呀!這樣吧!反正我快要下班了,我給你打個大折扣好不好?」
「你要為了這兩個小偷賄賂我?」戚君睦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裡真正的想法。
「這不是賄賂,只是……只是……」季曉諭咬著下唇,努力地想找出一個好借口。「只是,我非常希望你的正義感可以發揮在濟弱扶困上,而不是像這樣的小事。當然,也許這兩個孩子偷竊的行為的確是不應該,可是,他們只是一時糊塗,以後他們……他們……」
「他們會找小商店下手,不會再找這種大百貨公司了?」戚君睦嘲諷地說。
「不會的!」一直默默躲在季曉諭身後的高中男生終於敢開口為自己辯解了。
而那名高中女生則是勇敢地站了出來,開口道:「叔叔,你要送我們去警察局就送好了,別再為難這個姊姊了。」
「別這樣說!」季曉諭連忙出聲制止那名高中女生,「你不知道進警察局的嚴重性!這樣吧!我相信這位叔叔其實是很好心的,只要我們跟他道歉,他絕不會這麼殘忍的。」
她話一說完,拉著兩個高中生就要向戚君睦低頭賠罪。
「等等……」
戚君陸赫然退後,沒想到,這麼一分神,竟然讓季曉諭逮到機會叫那兩名高中生快跑。
眼看兩人一左一右的從他的脅下穿過,他本來至少可以逮到一個的,可季曉諭卻突然直直地朝他撞了過來,他一個重心不穩,身軀就這麼往後倒去。
「該死!」
他低咒一聲,修長的腿往後一跨,在穩住自己的同時,也扶住了季曉諭。
沒想到,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衝到他身後,他感到頸後傳來一陣劇痛——
「慘了!」
戚君陸最後聽到的是季曉諭驚慌跟愧疚的聲音,
緊接著,一片黑暗朝他襲來。
老天!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昏迷前,這個問題在戚君陸的腦中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