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奴 第七章
    再過兩天她就要回西艷國等著出嫁,生命有時真是不可思議,在更早之前,她還口口聲聲的說要殺他,如今她卻一心一意只想做永遠被他寵溺的小妻子。

    「愛情真的是可以改變一個女人啊!」低沉的男聲響起,廡月看向出聲處,對上了一雙邪揚暗眸。

    「你是誰?」廡月戒備地看著來人。

    「沉浸在愛情裡的女人真是不一樣,從小就喜歡打架,個性跟男孩沒兩樣的廡月公主,如今竟變得如此有女人味,真不知道無雙見到這樣的你,心裡會怎麼想?」他斜倚在樹幹上,一派輕鬆的說道。

    「你叫大姊無雙……你認識大姊?」大姊從來就沒有提起這一號人物,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可以來到戒備森嚴的宮裡?

    「她一定從來沒有跟你提過我吧!我想她也不敢提起我。」他一臉莫測高深的模樣,讓廡月頭皮發庥。

    「你到底是誰?來這裡找我一定有什麼事吧?」廡月單刀直入地問。

    廡月倔強的眼睛像兩條光束直直地射向他,令他有一剎那失神,時光好似又拉回了那一天,他發現殘酷真相的那一天,當初艷無雙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那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一天,也是最難忘的一天。

    見他不語,只是失神地望著她,廡月十分不解。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夾雜一種難解的幽光,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那種眼神不像會出現在像他這種渾身冷凝的人身上。

    想到了前塵往事,心裡就一陣緊縮,他斂眉,「你真聰明!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的確是有事才來。」

    「你到底是誰?我不跟沒有姓名的人說話。」廡月說道。

    男人嘴邊揚起殘酷的笑容,「南宮天烈!」

    廡月一聽到這個名字,臉色瞬間驟變,「你就是南宮天烈?那一天的殺手就是你派來的……」

    他並不意外她有這種表情,「放心!今天我並不是來殺西楚傲天。」

    「那你想做什麼?」她悄悄握緊了腰際上的匕首。傲天說此人十分的危險,要提防著他。

    「我也不是來殺你的。我若是真想殺你,你光是用那柄小匕首,也是抵抗不了的。」南宮天烈邪笑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這個人十分危險,他的武功一定在她之上,光是他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而她都沒有發覺,就知道若他真對她動手,只怕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想來跟小月提出忠告,說完我就走。」

    小月……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似乎在很久以前,在她很小的時候,有個人曾經這樣叫過她,但……她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

    「用不著費力去想,我並不意外你會忘記。」南宮天烈的話令廡月墜入五里迷霧之中,她一直張大眼看著他,腦子似乎閃過一些畫面,但是卻連不在一起,難道……她認識南宮天烈?

    「你真打算嫁給西楚傲天?」南宮天烈直接切人正題。

    「對!你想怎麼樣?」

    「你真的相信西楚傲天?你真的認識他這個人嗎?」南宮天烈冷笑道。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彼此相知、相愛。」廡月在說出口的同時,也被自己嚇了一大跳,這些話她是第一次說,但竟說得如此自然……南宮天烈搖搖頭,他真是同情她啊!「那就好!看來你真的是很愛他,就算他真的欺騙了你,我想你也無所謂的,那算我多事,我先走了。」

    南宮天烈才剛轉身,廡月馬上大喝,「慢著!你話中有話?」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不會相信我的話,我多說無益。」南宮天烈沒有回頭,依舊往前走。

    廡月來到南宮天烈的面前,瞇著眼睛看他,「你知道些什麼嗎?他隱瞞了我什麼?」

    「你既然執意要問,我就只好說了。西楚傲天十分的喜歡你,對你是勢在必得,但卻不願交出土地。他對西艷國承諾,只要你嫁給他,他就會歸還土地,根本就是假的,先把你弄到手,接著再來個翻臉不認人,到時木已成舟,西艷國想反悔都來不及,本來嘛!誰不想人財兩得呢!」南宮天烈滿意地看著廡月驚愕莫名的臉。

    「不!這不是真的,你想挑撥我們……我不會讓你如願的。」廡月口裡雖這麼說,心裡卻不是這麼想,難道……西楚傲天真的欺騙她!

    「沒錯!在你眼裡,我根本就是一個壞人,我說的話你怎麼會相信?去問問幕天吧!當初這件事還是他們兩兄弟商量出來的,不過……我想你還是把我剛剛說的話當放屁好了,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比較幸福的。」說完,南宮天烈大笑地離開。

    廡月腳一軟,無力地跪倒在地上。西楚傲天是這麼卑鄙的小人嗎?只是想得到她,並沒有意思要歸還土地……為了土地的事已經犧牲了這麼多人,那原本就不屬於西楚國的土地,不歸還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欺騙她,讓她對他心存感激、心存幻想?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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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晚的夜空沒有一絲星光,冷風吹得令人發寒。西楚傲天如往常一樣,忙完了國事,回到了房裡。

    「廡月?」他推開門,迎面而來的是一室的黑暗。

    「怎麼不點上燭火呢?」該不會是睡了……可是還這麼早才剛想到床上找尋她,一坐到床沿,脖子立刻就被一片冰冷的東西抵住,西楚傲天訝異地看著滿臉淚痕的廡月。

    「廡月……」

    「你沒有打算把土地歸還給西艷國,你跟二姊講的都是謊話……是不是?」廡月的手顫抖著。她希望他說不是,她希望是她錯了……「廡月,你別激動,聽我說……」她這個樣子令他好捨不得。

    他的手欲伸向她,卻被她拒絕,「不!我什麼都不要聽,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一開始我跟幕天是這樣決定的,不過……」

    「閉嘴!」廡月大叫,她不想再聽下去了,光是這一句就傷她夠重了。

    「廡月……」

    「別叫我!我早就該殺了你的,這世界上只要沒有你,雲媚就不會死,我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他們就這樣不動如山地對峙著,西楚傲天的脖子被刀子壓出了一片血紅,這種細微的疼痛,有如一把細緻銳利的刀片,往他的心裡不斷割去……直到將他的心割下。

    再也沒有人這樣深入佔據他的心,再也沒有人能讓他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十五歲就在血腥殘酷的宮廷裡生活,他爭到了皇位,卻覺得自己的未來索然無味。

    習慣有她相伴,哪怕她只是恨他,這種恨竟讓他的心湧上一絲莫名的陶醉,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廡月似乎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力量。

    為了把她留下來,他沒有什麼不敢做的,哪怕要他欺騙全世界的人,他也願意。但愈是害怕失去她、愈是想綁緊她,卻把她推得愈遠。

    沒想到日日夜夜的愛恨相纏,最後竟是如此不堪的事實,她竟深深地愛著他,哪怕他把她傷得遍體鱗傷,哪怕他欺騙了她,她終究下不了手殺他。

    「一開始我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你也許認為我很卑劣,但是我只想把你留在我的身邊。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因為你讓我改變了,我決定把土地交還給西艷國,我只要你,其餘的我都不在乎。」

    西楚傲天專注地望著廡月美麗無瑕的臉蛋,上天一定在跟他開什麼玩笑,為什麼他們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識。如果是另一種相識的過程,也許會有全然不同的結局,這是上天對他的天譴、還是報應?

    廡月含著淚,刀子並沒有再更進一步,她止住了動作。

    「我心裡明白,縱使你相信我,心底依舊存在揮之不去的陰影,雲媚雖不是我殺,但卻是被我逼死的,我很清楚你一開始來西楚宮,就是為你的部下復仇,不管時間再久,你都不會忘記這件事,我說的對吧?」

    西楚傲天握著廡月顫抖不休的手,拉開胸前的衣服。「來吧!一命抵一命,她的命,我還你!」

    廡月望著西楚傲天,她的手不停地發著抖,理智要她殺了他,她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正大光明地殺了他。

    但是……但是……他為什麼要笑得那麼安詳?他怎麼可以對一個要置他於死地的女人微笑?

    上天竟要她面對如此殘酷的選擇,殺不了他,又無法面對西艷國的姊妹們,她眼前還有路可以走嗎?

    廡月眼一閉、心一橫,毫不考慮地將指著他脖子的刀推近自己的咽喉,打算就此畫下旬點。

    驀地,一雙大掌替她擋下足以致命的利器,她一張眼,西楚傲天的手掌擋在她的咽喉前,接著一記刺痛的巴掌自她臉上落下。

    「不准!不准你這樣做……」氣急敗壞的西楚傲天用力擁她入懷,身體比她顫抖得還要厲害,抱著她的手是冰冷的。

    眼淚如泉水般不停從廡月的眼裡湧出,她無力地靜靜被他抱著,任憑淚水縱橫滿臉。

    西楚傲天看著她,臉色十足地危險,「你的命是我的……若是再敢尋死,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你再敢有這種行為,我會要整個西艷國陪葬,到時我會殺更多人,會有更多人死在我的手裡。」霸道地說完後,他便用力甩門出去。

    他這一輩子從來就沒有怕過什麼,剛剛的景象令他害怕得快發瘋了,光只是想像廡月受傷,他就無法忍受,更無法容忍她在他的面前自裁。

    不對!今天的廡月十分地反常,難道是幕天說出去的嗎?不對……他早就更改決定了,幕天不會不知道的。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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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天下來,除了下人定時將飯菜送到外,西楚傲天不准廡月見任何人,並將任何可能傷到她的東西全都收起來,甚至又在她的腳上鎖上鐵鏈。

    他派了一大堆宮女監視她,飯菜都是用木碗、木盤盛裝,不讓她有與磁器單獨接觸的機會,就怕她不放棄尋死的念頭。

    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點,她穿著貼身的中衣,頭上連髮飾也沒有。真的連死的權力都沒有嗎?渾沌的黑,丟了月光的夜,增添她心裡滿腹的哀淒。心……彷彿被掏空似的,這一輩子,她注定永遠也掙脫不了他的懷抱……她問著自己,真的愛他嗎?如果她真愛他,為什麼不相信他,為什麼會為了別人的一句話就否定兩人之間的感情?

    夜深人靜,門外微弱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地清晰,然後佇足在她的門前,頓住了許久,似乎在考慮該不該進來。

    廡月索性闔上眼,是誰都無所謂了,對於這一切她只覺得疲累、難堪。在這一刻,她突然好想家,好想大姊、二姊,還有那些姊妹們,她離開家好久了,真想回去,只有那裡才是屬於她的地方……但是一想到她得面對大家的質問,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恐懼……昏沉中,廡月感覺房門似乎被推開,來人的腳步聲竟是知此的熟悉……西楚傲天看著短短幾天就憔悴不堪的廡月,心裡有如刀割。他聽宮女說,她什麼都不肯吃。

    她一定是生氣了,把她這樣關著,他也是情非得已,他絕對沒有辦法忍受她再一次傷害自己。

    抱住了她柔弱無骨沒有一點重量的身體,他粗啞的說:「答應我……別再做傻事了……」

    西楚傲天的溫柔令廡月一陣鼻酸,早已於涸的淚水又重新濕潤眼眶。如果他們不是如此對立的身份,如果他們都只是平凡人,如果她聽大姊的話,一開始別來找他,別讓他有機會佔據她的心,她現在就不會這麼苦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我都已經說了要把土地歸還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西楚傲天用手撫摸著她的臉蛋和秀髮,如愛撫情人一般。

    「傲天,我好想回家,讓我回去好不好?」此刻廡月的心好混亂,待在這裡無法令她的心安定,她需要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重新思考他們兩個人的關係。

    「再過兩天你就要回去了……」

    廡月摀住了他的唇,「我們的婚事……可不可延遲?等我的心平靜下來再說好嗎?」

    西楚傲天看著廡月,「你不想嫁給我了嗎?」

    廡月站起身抱住他,真心誠意的說:「不是的,我只是想靜一靜……」

    「廡月,你聽我說,我們為了過去的一些恩恩怨怨已經浪費了許多寶貴的時間,我們不要再彼此傷害了好不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重新生活,誰也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好不好?」曾經那麼霸氣的西楚傲天,如今竟用如此懇求的語氣說話,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愛她。

    這一席話聽在廡月的耳裡,本該萬分感動,奈何她的心卻起不了一點溫度。「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我自己。光是愛是不夠的,我們之間的愛太薄弱了。這幾天來我想了很清楚,你其實沒有錯,站在你的立場,這樣做並無過錯,我也沒有錯,錯在我們所站的點是不同的。如果我因為別人的一句話就否定了你,我真不敢想像未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西楚傲天捧起廡月的臉溫柔地親吻她,「廡月,你只要相信我是愛你的,我絕不會傷害你……」

    「但是我怕我會傷害你,我們之間還有太多的仇恨、心結解不開,雖說我可以暫時不去想,但是那並不代表沒有發生過,面對你……只會令我痛苦、矛盾。」

    「不……我不管你怎麼想,就算你不相信我也好,會傷害我也好,因為這些都不會比失去你來得令我受傷……你是我的……」西楚傲天激動地說道,他無法接受廡月就要離開他的事實。她不能離開他,不准離開他……他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柔佔據她的身體,她身上的每一寸都是那麼地令他徘徊流連,難以忘懷。今晚他要放縱自己,哪怕她要殺了他也無妨,只要她別離開他就好,就算會變成她身下的骷髏,他也無怨無悔。

    「傲天……」廡月撫著他的濃密頭髮,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吮舔漫遊,任由感覺淹沒自己……

    「我愛你……傲天。」廡月倦極地依在他的懷中說道。廡月支開了宮女,來到御花園,欣賞著園裡綻放的花朵,還有翩翩飛舞的蝴蝶。她摘下一朵玫瑰放在鼻前聞著,真香!

    很奇怪,以前在西艷國時,她從來不覺得花園有什麼好看的,更不會聞花香,如今這一切看在眼裡,她竟覺得好美。

    她真的是變了,變得不太像是她所熟悉的自己。讓她改變的人是西楚傲天,她十分喜歡這樣的改變,她的心好像變敏感、柔軟了。

    如今的她已經不再是以往剽悍的七公主,而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唯一的願望就是跟心愛的人相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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