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週六,照例又是一干蝗蟲來報到的日子。
坐在客廳裡,幾名大男人毫無形象地大吃大喝,誰叫拒絕愛情的他們除了擁有自由外,啥也沒有,家裡冷清不說,連半點食物也沒有。
哪像這裡,有吃有喝又有溫暖,還有免費的傻瓜可以看!
幾名大男人嘴裡忙碌不堪,兩眼也沒閒著,不約而同地盯著沙發另一頭那個兀自傻笑的男人,彼此使了個眼色。
「喂,你怎麼了,臉抽筋啦?」季敬睦用腳踢踢那個傻瓜。
「啊?」方仲飛恍然回神,便發現身旁聚集了好幾雙寫滿疑問的眼,正緊盯著他。
「抽筋?沒有啊!」他摸摸自己的俊臉,一臉莫名其妙。
「不是抽筋的話幹嘛笑得那麼噁心,活像墜入愛河的傻瓜,看了就讓人起雞皮疙瘩。」易桀不滿地瞪著他。嘖,簡直影響他的食慾!
「太厲害了,你怎麼會知道?」孰料,方仲飛一點都不感到惱怒,反倒像是找到知己似的,驚喜地朝他撲了過來。
「你──你幹嘛?」易桀驚恐地瞪著他那臉春風洋溢的笑容。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他迫不及待地宣佈道。
霎時,原本吵雜、充斥著一片鯨吞食物聲音的客廳,陡然被消了音,幾名嘴邊還掛著肉、嘴裡啃著食物的大男人全停下動作,楞楞地看著說話的人──
「你,你們幹嘛?」被他們像是看怪物似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他氣惱地罵道。
「什麼?你、你愛上了一個女人?噗──」
一幹好友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隨即一個個捧著肚子,沒義氣地笑趴在地上。
「喂,你們太過分了吧!」
瞧他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嘴角抽搐的死德性,真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誤交損友。
方仲飛知道自己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花公子,從一而終這四個字從來跟他扯不上邊,但好歹他也是有感情的動物,這些人笑成這樣,好像他有多麻木不仁似的!
「你──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總算,唯一還有點理智的梁珣勉強停住笑,慎重地再度問了一次。
「我說,我愛上了一個女人──」
「噗──哇哈哈──」
話還沒說完,幾人又是一陣爆笑,這次更是誇張地開始捶胸頓足、眼淚直流,就連最有風度的巖日也笑得不像樣。
方仲飛額際爆起青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們幹嘛?中邪啊?」他沒好氣地罵道。
瞧他們平時個個英挺帥氣、瀟灑自信,也都算是優質美男,此刻卻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彷彿已經陷入了半瘋狂狀態。
他就說嘛,不能對他們太好,一旦心軟了,隨之而來的就是這種難堪的下場。
瞧這些平時拍著胸脯道義氣的朋友們,現在一個個面露鄙色,彷彿把他當成蟑螂臭蟲一樣唾棄。
都怪他,怎麼會莫名其妙就讓慕以思那女人征服了自己,現在好了,他愛上人家了,想甩也捨不得甩掉,只好摸摸鼻子任人笑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巖日停住笑,理智地想問個緣由。
「那女人是誰啊?」易桀也好奇得要命,到底是什麼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能夠擄獲方仲飛這個花花公子的浪子心?
「慕以思。」他有點不自在,卻又掩不住提及這個名字時臉上滿溢的幸福。
幾個人再度對望一眼。他們雖沒看過慕以思,不過倒是常聽方仲飛提及。
「為什麼不把她帶來給我們瞧瞧?她不是住在對面而已──」易桀伸長了脖子往窗外探去,希望能窺見佳人的倩影。
「她是個單純文靜的女人,我才不會讓你們的惡形惡狀嚇壞她。」
方仲飛想也不想地冷嗤道,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任何男人盯著她看,就算是這幫至交好友也一樣。
「就只是個女人而已,你何必──」季敬睦一臉納悶,怎麼也想不通。
女人這種生物不就是方仲飛這傢伙生活的必需品,一刻也少不了?可那也只是調劑生活罷了,可從沒看過他何時為一個女人而失去了理智。
「她跟任何一個女人都不一樣。」他微微一笑,堅定地說道。
「你不會是真的愛上她了吧?」幾人異口同聲地驚喊道。
方仲飛沒答腔,只露出一抹義無反顧的笑容。
幾人看著他臉上那抹笑,便深知大勢已去,紛紛惋惜又惆悵地發出歎息。
這個口口聲聲嚷著堅決唾棄愛情、絕不會被女人給綁住的傢伙,卻是最早棄甲投降的,這怎能不讓他們怨歎唏噓!
他們這些絕不向愛情低頭的頑石,最堅固的這一角竟然要崩解了?
「仲飛,我勸你先別昏頭,想想你那些紅粉知己──」梁珣試圖想拉回他的理智。
「除了她,我對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勁來。」
「仲飛,理智些,你跟她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已經過了那種一廂情願的年紀了,你不能假裝你們之間的差異不存在!」
方仲飛個性好動,是那種善於交際、天生就適合成為注目焦點的男人。而若他沒猜錯,慕以思該是那種安靜的女人,不愛出風頭也不喜歡複雜的生活,是適合深居簡出的小女人,光是這一點就足以看出兩人個性間的天差地遠。
「這……」巖日的話讓方仲飛心裡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但他還是刻意去忽略,甚至是逃避去面對。
他愛慕以思,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人有種心動的感覺,到目前為止他們的相處愉快、彼此相愛,這就夠了!
至於以後──他還沒有太多打算,但他相信慕以思也會跟他有同樣的想法!
看著方仲飛十足一副藥石罔效的模樣,一幹好友搖搖頭,誰也沒再多費唇舌去勸他。
對於愛情,他們不抱著任何希望與期待,才活得這麼瀟灑自在,至於方仲飛這個被愛沖昏頭的傻子──
恐怕將很快發現甜美的愛情背後,同樣也夾帶著難以想像的強大殺傷力。
坐在客廳沙發上,慕以思眼睛盯著電視,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頭。
原本方仲飛今晚跟她約好了一起看部片子,她連爆米花、零食都準備好了,但臨時卻因為他的朋友來拜訪而取消。
看得出他有多想留下來,但從他的語氣聽來,那些朋友在他心目中顯然也佔了不小的份量。而他把她留了下來,沒有貿然帶她去見他那群朋友,感覺得出來他的用意是想保護她。
雖然一個人孤伶伶地看了大半個晚上的電視,但她心裡卻還是覺得暖洋洋地。他畢竟是在乎她的,不是嗎?
不久後,寂靜許久的大門外終於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邊,慕以思喜出望外地急忙從沙發上起身。
「你的朋友們回去啦?」
「嗯,早早打發這群蝗蟲,我好落得耳根清淨。」他點點頭,腦子裡想的全是她甜美的唇。
幾個大步來到沙發邊,他飢渴地將正要開口的小嘴牢牢封住,順勢將她壓進柔軟的沙發裡,狂肆地品嚐汲取她口中的甜美,兩人的身軀緊密地貼在一起,幾乎沒有空隙。
好幾次,方仲飛的熱情都差點讓一個單純的吻擦槍走火,尤其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慕以思的堅持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淪陷在方仲飛高超的調情技巧──
「等、等等!」她氣喘吁吁地用力推開身上的熱情身軀,慶幸自己還有最後一絲理智。
「寶貝,妳在怕什麼?」他痛苦地壓抑著身下的亢奮,不解地望進她水濛濛的星眸。
他是個成熟男人,當然不會只談純純的愛,他想要她,想佔有她,教她領略情慾的美好。
「我──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她別過頭,胡亂找了個借口敷衍道。
「這種事不需要準備,就讓它自然而美好地發生,妳會喜歡它的。」方仲飛在她耳邊瘖啞呼著熱氣,撩起她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熱潮。
她喜歡他的吻、他的溫柔愛撫,也喜歡他懷裡暖烘烘的熱度,可是,愛跟喜歡不同,她對他的感情沒有把握,對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也沒有全然的把握。
況且他們的進展實在太快了,快得讓慕以思心裡完全不踏實,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她甚至還沒有全然瞭解這個男人,他的家庭、過往,甚至他的個性喜好──就這樣貿然交付自己,會不會太冒險了?
她想保護自己、也很怕受傷,現在拒絕他讓他失望,總比到頭來讓自己絕望來得好。
「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她柔聲要求道,水汪汪的無辜大眼讓人連想生她的氣都不忍。
挫敗地歎了口氣,方仲飛只好痛苦地壓抑身下的亢奮,扯出一個好脾氣的笑。
「好!妳要多少時間都由妳決定,這總可以了吧?!」
綻出一抹笑,她主動獻上自己的唇,算是對他寬大包容的感謝。
「下個月五號,早上有空嗎?」彌補性地徹底吻夠了她,他氣息不穩地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有啊,你要做什麼?」慕以思好奇地看著他。
「如果妳有空,又願意賞光的話,我想邀妳去看我的畫展。」他有幾分不自在地說道。
生平第一次,他竟緊張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深怕被她拒絕!
什麼?要邀請她去參觀他的展覽?「好啊!」看著他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她從來沒看過他緊張的樣子,原來,這男人還有這麼多她所不知道的一面。
五號──她把這個日子牢牢地記了下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去瞭解他的內心世界與創作領域,也是他們重要的開始。
在他們引頸期待下,約定的這一天總算來臨了。
一早,她特地穿了件優雅、正式的洋裝、還特地畫上了淡妝,只希望自己別丟了他的臉。
當方仲飛來接她出門時,臉上驚艷的表情,更讓她覺得特地起了大早的打點都是值得的。
兩人來到他開的畫廊,裡頭早已經擠滿了前來觀展的人潮,看來他的知名度不但高,作品還頗受歡迎。
「來,我方仲飛最重要的貴賓不用排隊,我帶妳走專用門。」方仲飛頑皮地朝她一眨眼,拉著她就往另一道隱密的側門進入畫廊。
我方仲飛最重要的貴賓不用排隊!
咀嚼著這句話,他一雙溫熱的大掌始終緊握著她的,剎那間,慕以思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好像──她在他心目中是最特別的一個!
像是她一個人專用的導覽員,方仲飛推掉了所有的訪問跟接見貴賓的工作,始終陪在她身邊,帶著她一幅一幅地仔細觀覽。
他的天分與細膩,全在一幅幅的畫作上顯露無遺。
雖然他擅長的是女體素描與油畫,但作品風格卻豐富多變。他畫筆下的女子,像是全被賦予了生命,不同的畫法與意境的呈現,讓每一幅畫作都是一個驚歎號。
帶著驚歎與百分之百的折服,她來到最後一個展覽區。
不同於先前的寬敞明亮,這個展覽區只有小小的幾見方,但裡頭昏黃的燈光,卻讓空氣中瀰漫著一種靜謐的氣息。
她緩步走入這個令人感覺心情寧靜的展覽區,一抬頭,一幅巨大的女子肖像就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
不同於先前的女體作品,這幅畫作裡的模特兒,是個側身和衣沉睡的女子,柔和的燈光照射在畫布上,畫作中的女子臉蛋嫣紅、神情醺醉,好像在這樣恬靜的氣氛中沉睡了。
這麼完美且撼動人心的作品,理應會讓慕以思感動莫名,但她沒有,只是震懾得近乎驚嚇地直盯著那幅畫,原本漾在嘴邊的笑容逐漸隱沒在僵硬的表情後。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竟然拿了她的畫像來展覽?
這下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慎重其事地邀請她來觀展,她感動於他誠懇的邀請,只是,這個男人難道從來不知道要尊重人嗎?
「你什麼時候偷畫了我睡著的樣子?」她遽然轉身,惱怒地質問道。
「妳睡著的時候。」方仲飛笑嘻嘻地答道。
「你要這麼做為什麼沒經過我同意?」他竟還邀請她來看自己笑話?!
「妳生氣了?」方仲飛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我當然生氣,你不尊重我的個人隱私,甚至還邀請我來看自己笑話,你──你簡直可惡透頂!」
一句「簡直可惡透頂」終於惹惱了方仲飛。
「為什麼妳老是這麼古板、愛講求規矩,成為我的筆下人物有這麼糟糕嗎?我邀請妳來,只是希望讓妳知道妳在我心目中的份量,不是什麼讓妳來看自己笑話,這樣妳聽清楚了嗎?」
「我古板、愛講求規矩?這就是你對我的評語?」慕以思氣得不輕。「你要展出我的畫像本來就該事先通知我一聲,這是尊重耶,你到底懂不僅啊?」
其實,慕以思羞惱的感覺更甚於不被尊重,一想到自己那喝醉時的醜態不但全被他看見了,畫廊內的上百名觀眾也全看光了,她就有說不出的──丟臉!
最讓她不能諒解的是,方仲飛那副理直氣壯,絲毫不懂得反省的樣子,好像一切是她在無理取鬧似的。
「我很想『通知』妳,可是當時妳喝得爛醉,而我又不想錯過這難得的畫面,不是什麼不尊重妳,是妳自己太小題大作了。」方仲飛說得振振有詞。
「我小題大作?」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這個人總是那麼自以為是,從來都不懂得尊重人嗎?」他以為能成為他筆下的人物,她該感激涕零,感謝他的恩寵?
「只是一幅畫,我不懂妳的反應何必那麼激烈?」
「只是一幅畫?」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他甚至不必在乎她心裡的羞窘,像是被侵犯的不舒服?!
她還以為他們之間會因為愛情而有所改變,沒想到她還是太盲目了,盲目地看不清他們之間的差異跟距離。
她冷著臉,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畫廊。
回到家,慕以思還是覺得既憤怒又委屈。
她自認一向寬容好說話,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小心眼,會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發脾氣。
但事實證明,凡事只要牽扯到方仲飛,她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如今情緒慢慢沉澱下來,她也冷靜多了,足夠理性地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好好想一遍。
或許方仲飛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單純地想畫她、想給她一個驚喜,想藉此來告訴她,她在他心目中很特別──
但是她卻不分青紅皂白,甚至不聽他解釋就衝著他發了一頓脾氣,想想真是後悔又歉疚。
一想到他那失望而挫敗的眼神,她突然沒來由地感到心痛。
她必須跟他道歉!
毫不猶豫地,慕以思撥打他的手機,卻發現他關了機,像是存心斷絕與她的聯絡似的。
就這樣,她一整天都懷著忐忑不安情緒,焦急地等待他回來。
她從來不知道,等待是如此漫長。好不容易夜幕低垂、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熟悉的引擎聲終於從門外響起。
喜悅的光采霎時燃亮了她的眼,她從沙發跳起身,急忙衝向門外。
「仲飛──」才剛衝出大門,她就驚愕地目睹,他正好跟一名女子準備步入屋內。
她別想太多了,那一定是他的模特兒──慕以思強綻出笑,堅強地這麼告訴自己。
那位女子很漂亮,身材窈窕修長,笑起來帶著陽光般耀眼甜美的味道,相較之下,她簡直是平凡無奇。
「哇──你就住在這裡喔?你完蛋了,今晚不讓你睡了!」女子一邊好奇地左顧右盼,一邊調皮地抱住他的脖子嚷嚷道。
「我的天,妳是打定主意今晚要累壞我?」方仲飛也笑著回應,一手還親暱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幾個小時之前,還那麼溫柔深情的男人,此刻卻抱著另一個女人,殘忍地宣告她已出局──
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只是一個花花公子,多情是他的天性、愛情只是他的追逐遊戲,而她,怎會傻得將這種遊戲當成是愛?
她早就明白,他們之間的差異不只是一條小小的鴻溝,但她卻盲目得不願去正視,天真地以為飄蕩不定的雲,總有一天會為某片天停留──多傻啊!
慕以思失神怔立原地,眼眶灼熱得活像有把火在燒,心也像被踩碎成兩半,整個身體空蕩得好像被抽走了靈魂。
她毫無意識地木然轉身回屋內,卻被對面眼尖的方仲飛瞥見,從她的臉色看來就知道她肯定誤會了什麼!
「妳先進去,我等會兒就來!」
他柔聲對女子交代了句,隨即跨著大步追了過來。
在她關上門之際,他及時用長腿擋住,從小小的門縫裡伸手想去拉她,卻被她迅速躲開了。
「慕思──」
「你走開,我不想再看見你!」她心痛地喊道。
「聽我說,事情不是妳所想的那樣,她是──」
「我不想聽!」她心痛難當地別過頭,不敢相信他怎能那麼殘忍,向舊愛介紹他的新歡。「你有你的自由,不必向我交代什麼。」
「妳不相信我?妳以為我依然是以前那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方仲飛的口氣驀然冷硬起來。
「我又該相信什麼?你虛情假意的謊言,還是你殘忍得讓女人心碎的本事?方仲飛,我累了!過去就當作是我傻,沒把你看清,往後我不會再傻傻地任由你在指掌間玩弄了。」
「慕思,冷靜點,妳總得給我機會澄清──」
「求你放過我,我很識相,絕不會纏著你,你儘管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過你想過的生活,讓我們好聚好散,好嗎?」她絕望地說道。
「妳為什麼不聽我解釋?!」他近乎痛心地問道。
只憑一個畫面就判了他的死罪?他過去為她所做的種種努力跟改變,都就此被全盤抹殺,連一丁點的價值也沒有?
他很疑惑,在這場感情裡,到底誰才是那個殘忍的人?
「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什麼,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就從這一刻起!
「妳就是這麼想的?」對她來說,自己什麼也不是?方仲飛的眼睛驀然瞇了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她以僅存的勇氣,靜靜吐出一句:「是的!」
既然無法接受他的博愛,而他也無法忍受她的小心眼,不如就這樣結束,對彼此都好,起碼他們誰都不必辛苦地去遷就誰、為誰改變。
早已對他絕望到底,但一想到他們之間即將徹底結束,她的一顆心還是狠狠地擰痛了起來。
面色陰鷙地緊盯著慕以思,方仲飛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心痛。
他曾經是那樣矛盾地掙扎拒絕這個女人入侵他的生活,主宰他的喜怒哀樂,直到領悟對她的感情;他是那樣用心地改變自己、調整自己步伐,好讓自己能融入她的生命,但她卻全然看不見他所付出的努力,只憑一個荒謬的誤解,就輕易結束彼此的感情……
原來,愛情就是這樣,禁不起任何打擊考驗,它甚至禁不起一個小小的嫉妒心作祟。
除了承認自己首次動了真感情,卻狠狠跌了一跤外,他只能忍著心痛成全。
「我們之間由妳做決定,如果妳想結束這段關係,儘管轉身離開。」他心痛得近乎麻木。
僵硬地怔立原地,許久她都無法動彈,久得讓方仲飛懷疑,自己會不會在這種像是永無止境的折磨中率先崩潰。
終於,慕以思微微動了下,她朝他投下最後一瞥,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去,慢慢走進大門……
挺起背脊走進屋內,慕以思極力維持僅存的尊嚴,她不會在乎,她早就知道愛上一個花花公子必須付出的代價,她早就知道輕易交付真心換來的會是心碎──
她不會在乎,就當自己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一口,就當她只是作了場不切實際的夢……
只是明明說不在乎,為何她的心還是痛得那麼難受?眼前漫起的水霧,逐漸遮蔽了她的視線。在一片水霧迷濛中,方仲飛曾睡過的沙發、蓋過的毛毯、喝過的茶杯、慢慢糊成一片──
眼前觸目所及的一切都留著他的影子,空氣中也還飄散著屬於他的氣息。她再也壓抑不住,遽然跪坐在地上,痛徹心腑地掩面哭了起來。
他根本不值得她傷心──但為何她的心還會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