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絮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家的?
只知道當她的意識,從一片亂哄哄中逐漸恢復,她正怔然靠在門後,渾身還抖個不停。
略帶紅腫的唇瓣,仍殘留著他帶著淡淡酒味的氣息,也提醒她——她被一個花花公子強吻了!
她衝動的抓起電話就想打給黑匡閻,揭露齊熙斯文有禮的假面具。
可是,就算她打通了又如何?她要怎麼說?
她被一個男人強吻了?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是他最好朋友的寶貝弟弟,也是今晚在眾人面前,精彩的演出一出「癡情記」的齊熙。
黑匡閻或許不但不會替她討回公道,反倒還會以情不自禁等理由,來幫忙說服安撫她,替齊熙脫罪。
最重要的是,被一個男人強吻了,這種事叫她實在難以啟齒。
她維持了二十多年自愛、嚴謹的私生活,如今卻因為惹上一個花花公子,連最起碼的安寧都難保。
唇上那種濕濕熱熱的感覺,硬是讓她渾身冒起一大片的雞皮疙瘩,那種不舒服透頂的感覺,讓她狠狠的刷了好幾次牙,還是消除不去。
她摸著自己殷紅的唇瓣,又想起他方才大膽的舉動。
他——他竟然敢吻她?
安絮茵又氣憤又倉皇,渾身抖得幾乎不成樣。
她發誓,她一定要逃,逃出這個霸道又可惡的男人掌握立刻!
一抹瀟灑的修長身影,懶洋洋的等在閻羅企業的樓下,慵懶的笑容看似漫不經心,惟有一雙犀利的眸子緊盯著大門。
她也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齊熙知道,依照她作息規律的個性,這時一定會準時步出辦公室大門。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可是他縱橫情場的最高指導原則。
他神清氣爽的倚在跑車邊,準備在今晚請她去吃晚餐,給她一個驚喜。
為了今晚,他已經包下整間臨海的法國餐廳,幾乎塞滿整個餐廳的鮮花,浪漫的小提琴演奏,精心安排置的一切,足以將女人捧上雲端。
在等待的同時,昨晚那個出奇甜美的吻,再度悠悠浮上腦海。
他沒預料到,那個拘謹嚴肅的安絮茵,竟會有著雙出奇溫熱柔軟,還甜美得讓人欲罷不能的唇瓣。
他幾乎再度沉醉在昨晚那個甜美的吻難以自拔,直到口袋裡的手機驀然響起,驚醒回味不已的他。
「這回案子辦得很漂亮,委託客戶很滿意,酬勞也付得很爽快,我決定替你加薪一成,順便請你吃頓飯,地方任你選!」
電話那頭傳來齊壅的聲音,興奮的程度僅次於跟季彤結婚那天。
「再說吧!」冰山美人在前,他哪有心思去管其他事?!
電話那頭的齊壅怔望著電話許久,一時之間還回不過神來。
啥?他沒聽錯吧?這個向來視錢如命的小子,竟然對加薪沒反應?
「你沒事吧?」齊壅不放心的問道。
「我當然沒事!」齊熙啼笑皆非的回了句。「我只是正準備帶安絮茵去晚餐,沒心情談這些。」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齊壅的語氣有些怪異。
認真?自從他離開美國後,就不曾再想過這兩個字了。
「老哥,你想大多了!」齊熙嗤之以鼻。
「好吧!」齊壅終於悻悻然說了句。「那明天等你上班我們再談。」
等收了線,齊熙一抬表,發現已經過了她平時的下班時間,他按捺不住,攔住一個剛步出大門的女職員。
「安小姐?」王純純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發現他是前陣子,來過秘書室的男子。「她出國了喔!」
「出國?出差嗎?」頓時,齊熙臉上瀟灑的笑容,頓時褪去一大半。
「不是,她今天一早,匆忙的請了三個月長假,到美國去了。」
「謝謝!」
一直到女職員走遠了,齊熙還遲遲無法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她竟然臨陣脫逃,而且一逃就是三個月?
活了近三十年,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迫不及待的從他身邊逃開,讓他栽了這麼大的跟頭,她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更讓他的臉上無光。
不過,這也讓他突然領悟到——她跟他以往所認識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一樣,慣用的征服手段,對她不管用,他得換個戰略才行!
這回,他是真的跟她卯上了!
你不會有機會贏的——齊熙在心底堅決的宣示道。
在男性尊嚴微微受損,以及鬥志更加高昂的同時,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不知不覺中,他竟對這揚愛情賭注認真起來。
這輩子,安絮茵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當她提著一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李箱,隨著飛機在美國最大的城市紐約落地,她的心情仍是一團亂糟糟。
在一天之內,她匆匆忙忙的到公司請假,辦理簽證、訂機票,匆忙得簡直像是逃難,匆忙之中,她甚至連住處也沒時間打點。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她虔誠信奉上帝、認真勤奮工作,也從來不做虧心事,如今卻落得這種下場,安絮茵實在越想越不甘心。
一大清早,偌大的機場裡仍是冷冷清清,她拎著行李站在機場入境大廳,不知何去何從。
她實在太衝動了!
一時倉皇,什麼也沒多想就來了,如今經過將近三十個小時的飛行、轉機,她又累又餓,卻不知現在能到哪兒去!
突然間,她想起了大學同學黎冰,她一畢業後就出國念研究所,現在已經是一家知名嬰兒服飾公司的副經理。
趕緊買了一張美國境內的短程機票,一個鐘頭後,她已來到費城,站在黎冰的公寓門口。
一看到她,黎冰開始的表情是錯愕,繼而萬分驚喜的抱住她。「茵茵?你怎麼會突然來這裡?」她抱著安絮茵又跳又叫,開心得不得了。
「唉,說來話長……」
「沒關係!有話咱們進去慢慢說。」黎冰接過她手上的行李,將她領進公寓。
一個多鐘頭後,黎冰總算弄懂了,她突然來美的來龍去脈。
「你的遭遇怎麼那麼曲折?」黎冰用力喘了口氣,活像聽了部歷險記。
「所以,我是想……可不可以借住在這裡幾個月?」安絮茵終於還是厚著臉皮要求道。
「這……」頓時,黎冰的臉上出現一絲為難。
「我會負擔一半的房租費用的!」安絮茵趕緊說道。
「不是錢的問題……」黎冰欲言又止的搖搖頭。
「那是什麼問題?」
「因為她現在跟我一起住,恐怕有點不方便!」
猝不及防的,一個男人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安絮茵轉頭一看,一名英挺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門口。
「黎冰,他是……」
「他是我男朋友。」黎冰紅著臉,小聲說了句。
安絮茵錯愕的來回看著兩人,突然間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不可能的!
她不能、也不敢相信——
大學時文靜、害羞得像朵幽谷百合的黎冰,竟然——跟男人同居?
天!她想她快昏倒了!
安絮茵臉色發白、腦中一片嗡嗡作響。
這是怎麼回事?她簡直難以置信,是這個世界變了?還是她有問題?
冷不防一個人影從兩人背後突然出現,更將方寸大亂的她,嚇得幾乎掉了魂。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安絮茵指著他,震驚的表情活像撞了鬼。
不,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巧合!
這一定是上帝跟她開的一個大玩笑,她極力逃離的惡魔齊熙,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喔,我大概忘了告訴你,白允穆是我哈佛研究所的同學。」
齊熙兩手插在口袋裡,一派輕鬆的倚在門邊。
她大概不知道,從她當晚在台灣一上飛機,他就盯上她了,更巧的是,他一路跟著她來到這裡,還意外發現,這裡是他念研究所時的同學白允穆的公寓。
他早就說過了,美國可是他的地盤,她此舉簡直是自投羅網!
「很抱歉!安小姐,雖然你遠來是客、又是小冰的同學,沒有理由不幫忙,但我們實在不方便。」「沒關係……」安絮茵木然搖搖頭,已經有種近乎虛脫的感覺。
「對了!熙在離這裡不到一小時車程的紐澤西,有棟不錯的房子,你不妨到他那去借住!」
白允穆說完,暗自跟齊熙交換一個,頗有默契的眼神。
「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呢!」黎冰也跟著驚喜的喊了聲。「反正齊熙是允穆的同學、住的又不遠,這樣我們還可以常保持聯繫啊!」
她到那惡魔家借住,好讓他隨時隨地的騷擾她?
不,她才不!
「熙為人熱心,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白允穆補充道。
是啊!最好如他的願,把她照顧到床上去!
不,她才不要中了他的詭計。
而且黎冰一點也不瞭解,她口中那個宛如惡魔的男人,就是齊熙,黎冰還一派熱心的要將她往地獄推。
「不用了,我自己會想辦法!」
僵硬的吐出一句話,安絮茵提起自己的行李,跌跌撞撞的轉身想逃出這裡。
孰料,才一走出大門,她的眼前卻突然罩下一片黑,還來不及反應,她整個人已經軟綿綿的往地下倒。
當安絮茵渾身像是打了一場仗似的,疲累不堪的悠悠醒來,躍入眼簾的不是自己熟悉舒適的公寓,而是一團模糊的陌生房間。
她睜開了眼睛,發覺一個類似男人的高大身影,自眼前晃過。
「這是哪裡?你又是誰?」
她有些倉皇的爬起來,眼前毫無焦距的模糊讓她更慌。
突然問,一隻清晰的手出現眼前,手裡還拿著她的眼鏡。
安絮茵惱紅了臉,不客氣的搶回眼鏡戴回臉上,齊熙那張笑得極端可惡的臉,頓時無比清晰。
「你昏倒了,允穆跟黎冰又不能收留你,我怎能見死不救?否則,你的上帝肯定不會原諒我。」齊熙看著她胸前的十字架項鏈,一臉無辜的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安絮茵警戒的盯著他,發現這個男人深藏不露,絕對遠比她所想像的,還要危險百倍。
「猜的!」他打哈哈似的敷衍一笑。
「所以你就不惜大費周章的,一路跟蹤我?」
「別忘了!是你違反遊戲規則,私自出局。」齊熙繼而大方一笑。「不過……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謝謝齊大公子的寬宏大量,不過現在請你讓開,我要離開這裡!」
她憤憤的爬下床,迅速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著,順便謹慎的檢查,他有沒有乘機吃豆腐。
「外面天色不早了,再說,這裡物價不便宜,想租房子恐怕得花費不少,我可以友情提供一個房間給你,而且不收分文!」
安絮茵不領情的回頭瞪著他。她願意花一百萬,遠離這個花花公子!
「用不著你費心,我自有打算!」
「你在怕什麼?」齊熙勾著抹慵懶的笑瞅她。「怕自己把持不住愛上我?」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安絮茵恨恨的罵道。「我對一個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沒興趣!」
「喔,是嗎?可是你急急忙忙拎著行李逃出國,如今又一副老鼠見了貓似的戒慎恐懼模樣,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只是剛好要出國度假罷了,你少自抬身價!」
被他一眼輕易看穿自己的企圖,安絮茵羞惱得,臉龐頓時漲紅起來。
「好吧!就算你只是要出國度假,何必選在我們之間的關係,有重大突破的隔天?」他曖昧的表情,實在可恨透頂。
什麼重大突破?那根本就是他預謀的詭計!
「好吧!我是怕你,那又怎麼樣?」她氣呼呼的從鏡片下瞪著他。
「我建議你,你可以乾脆認輸,坦白承認算了!」齊熙噙著抹慵懶的笑瞅她。
向來理性冷靜、很能控制情緒的安絮茵,當下被他臉上那抹得意洋洋的笑容,給氣得差點腦充血。
她千萬不能上當——她警告自己。
「承認什麼?」她推了下眼鏡,強自鎮定的冷冷盯著他。
「怕自己難以抵擋我的魅力!」
她哪是害怕他什麼見鬼的魅力,而是不想跟他糾纏。
「你休想!」安絮茵的尊嚴跟骨氣,不容許她認輸。「這場賭注會一直持續到你心甘情願認輸為止!」
「很好!」齊熙技巧的迅速轉身,掩飾臉上的得意笑容。
突然間,他好像有點弄懂了這個女人。
「休息一下,恢復一點體力吧!畢竟——三個月的時間還很長。」
他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從容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