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徹放下電話,臉色宛如罩上重重的烏雲。
他以為臨時缺席會是避開她,同時也讓她死心的最好方法!
但他顯然是料錯了,這個頑固的小妮子,她像是非要把他逼到無路可走不可。
他知道可璦雖然平時看似溫和,事實上卻有一身不折不扣的倔脾氣,他知道她肯定是說真的,絕不只是恐嚇。
他焦躁的倏然起身,來到大片透明玻璃窗前,遙望著遠方的天際暗自思索。
或許他該找個人把她從山上帶回來——不,不妥!那丫頭不是那麼好說服的!
他又將手插進長褲口袋裡,踱向能看到外頭秘書室的百葉窗前,或許他該找幾個平時跟她要好的同事去勸勸她——不!也不妥!那丫頭拗起來跟條牛一樣,誰的情面也不賣,就算用八人大轎去扛,恐怕也請不動她。
閻徹知道這將是讓她死心的最好機會,但他就是狠不下心,況且他的坐立不安與焦躁也騙不了自己。
他愛上了她!
雖然他發過誓一輩子再也不碰觸感情,可是她闖入他心底的方式,實在讓人難以防備,等到他發現自己已深陷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這小妮子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
硬是要將他逼得無處可逃,甚至非得要他面對心底最真實的情感不可。
他焦躁的再度踱回辦公桌後,擔憂不安的情緒宛如毒瘤,在他的身體裡迅速蔓延孳生。
他雙手捧著頭,心底陷入劇烈的交戰。
有誰來告訴他——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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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熱鬧的草地上,人全走光了。
天際火紅的落日,宛若她絕望的心,一吋吋的往下沉。
向晚的冷風一陣陣的掀起她的裙襬,也刮得她的心陣陣發涼。
他真的不來了嗎?
可璦坐在草地上這麼問著自己。
眼看落日已漸漸隱落天際,她卻還抱著最後一絲殘餘的冀望,希望能看到他匆忙焦急趕來的身影。
她雙眼緊盯著小路的盡頭,就怕錯過他。
她甚至還傻得希望太陽不要下山,讓她再等閻徹一下下,或許,他很快就會趕來,說不定他只是正好忙著,也或許路上塞車——
但,她在騙誰?
一天了,她就這麼從早上一直等到日落,就算他再忙、車陣塞得再長,若他真想來,他也早該來了!
最後一絲光芒消失在天際,天邊只剩下最後幾片寂寥的晚霞,終於,她緩緩站了起來。
不用他說,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如你所願——我會徹底走出你的生命!」她心酸的對著冷涼的夜風低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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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徹衝出閻氏集團大樓,高級的黑色奔馳轎車,已經準時在大門口等著。
「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開就可以了!」
不顧司機老楊錯愕的目光,他急忙跳上駕駛座就往陽明山頂一路奔馳而去。
他抬手看了下腕表,時間已經是中午了。
他得趕快才行!
他心急的再度踩緊油門,往山路急駛而去。
隨著離陽明山越近,腦中那張甜美慧黠的笑臉就越清晰。
閻徹從沒有這麼迫不及待遇,他想看到她,相將她攬進懷裡盡情吻著她,告訴她,他愛她!。
多虧了康薇雅——他不得不承認,這回她是真的幫了他一個大忙!
要不是她突然出現,懇求著他的重新接納,還信誓旦旦的哭訴著對他的感情,閻徹還沒發現過去他有多盲目、多愚蠢。
竟然會因為一段錯誤的過去、一個不值得投注感情的女人,在該與不該間掙扎著。
而他也終於認清可璦是他這一輩子都不想錯過的女人!
這一刻,他打從心底感謝康薇雅的出現,才讓他恍然頓悟了一切。
但幸好,一切都還不算太晚!
隨著腦中紛亂的思緒與興奮的情緒,他俐落的轉進一條羊腸小徑,往上回跟傳播公司前來勘查地點時的路線走。
他知道再過兩分鐘,他將會看到那張思念的臉孔,驚喜而又意外的迎接他的到來。 一想到率直的可璦一看到他的出現,可能會開心得又哭又笑,他的唇邊就不覺浮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然而過於沉浸在興奮情緒中的閻徹,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野狗從草叢裡衝了出來,他下意識的轉動方向盤閃躲。
孰料,車子失速的衝進草叢後,就一路衝向草叢盡頭,而在車子前頭等著的,赫然是一片陡峭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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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焦的等待有如一輩子那樣長!
但是就在她幾乎絕望之際,終於在小路的盡頭,看到他倉皇趕來的挺拔身影,她緩緩綻出了一朵絕美的笑!
「我就知道你會來!」看著他逐漸走近的身影,她輕輕的笑了。
「妳以為妳這是在做什麼?妳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我嗎?」閻徹一見到站在草地上的可璦,忍不住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是氣她,卻更擔心她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
「你擔心我!」可璦含笑平靜的看著他。
「我沒有!」閻徹別過身去嘴硬的否認道。「妳搞砸了我的廣告,我是來找妳算帳的。」
「可是你眼中寫著擔心。」可璦緩緩走到他跟前,仰頭直視著他。
「妳會錯意了!我只是擔心形象廣告無法如期播映。」
「你說謊!」可璦笑了,眼中有著甜蜜的滿足。
「是的!我是愛妳,從很早已前就愛妳愛得不可自拔,這樣妳可高興了?」他又急又惱的遽然將她緊緊攬進懷裡,憤憤的吼道:「妳這個磨人的小東西!妳究竟還想怎麼折磨我妳才肯罷休?!」
他的雙手緊緊抱住她,緊得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似的。
盈滿心扉的滿足與幸福多得讓她幾乎無法負荷,更讓她快樂得忍不住想哭——
可璦是在淚濕的枕巾中醒來。
幾天了,每天晚上她一直反覆做著這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夢。 她只想逃——遠遠的逃開他、逃開讓她傷透心的台北。
於是,為了遺忘一切,她躲了起來,將自己遠遠的放逐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
她沒有向閻氏集團辭職,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帶了件簡單的行李,就獨自一個人來到中部的山區。她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地方,向人租了間小屋,一切都安定後,只打了通電話回家,簡單報告說是要在外頭散散心一陣子。
這回,可璦的心真的碎了,她甚至不想向任何人做任何解釋,只希望能安安靜靜、不受打擾的過日子。
在山裡的日子很簡單,她每天除了在小屋子附近的林子裡散散步,要不就是在窗台邊吹風看書,偶爾什麼也不想、不做,只是仰望著天空發呆。
雖然才早上不到八點,但可璦卻已了無睡意。她起身走進簡陋的浴室,洗去臉上殘餘的淚痕,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到附近林子裡散步邊摘些野花,走了一圈出來,就看到房東太太自她屋前走過。
「房東太太!」可璦忙叫住她。
「甄小姐,妳起得真早!」圓潤的房東太大親切的朝她打招呼,舉手投足儘是鄉下人慣有的爽朗與樸實。
「房東太太,我那浴室的熱水不熱,可不可以麻煩妳請人修一下。」可璦客氣的說道。
「不好意思喔,老房子了,總是東壤西壤的。」房東太太羞赧的搔搔頭道。
「別這麼說,您願意騰出房子租給我,我才要說不好意思哪!」可璦偏著頭笑了,清新甜美的臉蛋令人屏息。
「那種老房子我是不好意思租人的啦,還不是我那兒子喜歡妳,硬是要我把它租給妳,否則——」
「媽!」
正欲開口,遠處的工寮裡突然採出一張早已漲紅的憨厚臉孔,氣急敗壞的吼住她。
「好啦,不說、不說!」房東太太尷尬的朝兒子擺擺手。看著兩人逗趣的表情,可璦不禁笑了。
房東太太一轉頭看見可璦摀著嘴笑,也跟著笑開了。
「我這兒子就是這樣,土裡土氣沒見過什麼世西,臉皮薄的很。」
「不會啦!阿忠是個很樸實的男孩子,這樣很好。」可璦真誠的說道。
「哪裡!是甄小姐不嫌棄。」房東太太斂起笑正色說道:「不過,甄小姐,說真的!妳別怪我多管閒事,像妳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怎麼會一個人到這種偏僻的山上來?」
「也沒什麼,城市住久了總是覺得煩心,所以才到這山上來散散心。」可璦避重就輕的說道。
「這樣啊!」房東太太雖然嘴裡這麼說,眼裡卻仍有幾分懷疑。
「媽,有人說要找甄小姐!」阿忠匆匆丟下一句話,又急忙跑進工寮裡。
可璦好奇的隨著阿忠的話聲望去,只見一個她連在夢中都會出現的身影,就站在幾步外。
「你——」倏的,可璦手上的花滑落到地,全世界枋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她恍惚的擠出聲音來。但她更想問的是——他怎麼會來?他不是早已表明一切了嗎?
「王太太告訴我的。」
可璦震驚的目光望向房東太太。
「我是看報紙的啦!」房東太太自臉上綻出一抹不安的笑。「妳別生氣,我是看妳老是悶悶不樂,又看到報紙上刊登的尋人啟示,所以才私自跟閻先生聯絡,妳人這麼親切好相處,若有需要我怎能不幫忙?!」
「我不怪妳!」可璦感歎的搖搖頭。
這是天意嗎?難道上天嫌給她的折磨還不夠?!
「你們慢慢談,我先去忙了。」房東大大眼見氣氛不對,擺擺手就急忙離去。
「妳在躲我?」一直到現在,閻徹才知道這種被人躲避的感覺有多令人難受。
「我只是如你所願,不再打擾你。」可璦低著頭,語氣淡漠的說道。
「我去了!」見她站在原地不動,閻徹只好緩步移向她身邊。
「什麼意思?」可璦依舊故意不看他。 「我被一點事絆住了,等我趕去的時候,妳已經走了。」
「若你真有心來,一天的時間足夠了!」她嘲諷的一笑。
「我受傷了!」他語氣平淡的說道。
經閻徹這麼一說,可璦這才終於抬頭正眼看他,這一看,卻讓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不只是臉上佈滿大小的擦傷,就連額頭、下巴也貼著紗布,原本俊逸好看的臉孔傷得慘不忍睹。
「在往山上的路上,我的車子失速衝下山壁,我當時被撞暈過去,一直到幾個鐘頭後才醒過來。」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已經離開?」車子當時該壞了吧?!
「我急著想趕到那裡,等不及叫司機來接我,就只好用走的,發現妳離開後,我隨後急忙趕到妳家,妳爸媽卻說已經找不到妳的人了。」
幾個星期來,他找遍大街小巷,甚至刊登尋人啟事,急得幾乎快瘋了。
「既然你不要我,找我做什麼?」她賭氣的背過身去。
「我想親口告訴妳一句話。」
「什麼?」她頭也不回的哼了聲。
「我愛妳!」他深情的說道。
可璦震驚的遽然轉過身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溫柔的語氣、深情的眼神,全是夢中才有過的情節,如今卻毫無預兆的在她眼前發生。
原本打算從今以後不再為他掉淚的可璦,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我以為……以為你根本不要我……」可璦哽著聲音說道。
「我只是陷入掙扎,但一旦面臨抉擇,我卻很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失去妳!」閻徹輕柔的將她擁進懷裡。
「你好壞!你為什麼要折磨我後才又給我希望?」她淚眼婆娑的憤憤推開他,遠遠的跳開他幾步之遙。
「對不起。」他歉疚的急步走向她。他把她折磨得那麼慘,卻只說一句對不起就想彌補一切?但是,在淚眼中看著他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可璦卻震驚得忘了哭泣,雙眼緊盯著他一跛一跛的腳,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你的腳?」
「除了臉上看得到的,我把腳也給摔傷了。」
「車禍當時,你就這麼一路走到約定地點?」她無法想像,當時的他得忍受多大的痛楚。
「奇怪的是,當時了心想找到妳,反倒不覺得疼。」閻徹不以為意的一笑。
「對不起!我太任性了!」
可璦又抱歉又心疼,忍不住衝進他懷裡哭了起來。
她不敢想像,若他再傷得重一點而沒有醒過來,那該怎麼辦?
「沒關係!這不是妳的錯!」
在某些時候,上天總會給人一些試煉,過程中也總會受一些傷,但,一切終究會痊癒、會過去的不是嗎?!就像他心底受創的傷一樣。
「不過,若妳真有心彌補的話,就嫁給我吧!要不然,我這個殘廢還有誰肯要我?」閻徹一臉黯然的歎了口氣。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愛你,更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可璦急忙擦乾眼淚,堅定的宣示道。
「真的?」閻徹掀開一條眼縫看她。
「真的!」可璦認真的點點頭。
「那我們回家吧!」可璦用力點了下頭,綻開一抹雨過天晴的燦爛笑容。 ——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