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減輕霸占主子寢房的不敬重罪,一整個早上,水靈抓著塊抹布,硬是以前所未有的心甘情願,將甯顛顤書房、寢房裡裡外外全擦了一遍。
此刻早該哀聲連連、抱怨連天的水靈,絲毫不覺辛苦,反倒是一顆心七上八下,怎麼也安定不下來,就深怕那大冰塊會氣得把她剁成八大塊,再丟到府外喂狗……
「這裡是怎麼了?」
不知何時,甯顤竟然進房來。
水靈驚愕的轉身,瞪著一臉平靜的甯顛,慌張的躬身喚道:
「大……不!爺,您回來了?!」
「這兒怎麼活像是剛淹過一場大水似的!」甯顤說著從地上的一灘水漬中抬起腳來。
「奴……奴婢正在打掃爺的寢房。」水靈低著頭,以前所未有的謙遜答道。
「嗯!」甯顛的目光掠過一片濕答答的桌櫃,只是挑了挑眉未置一詞。
「昨兒個夜裡睡得可好?」
看著眼前這個總有驚人之舉的小丫鬟,他似笑非笑的扯開了唇。
原先水靈滿腹的罪惡感與不安,全被他唇邊的那抹嘲諷給趕跑了,她漲紅著小臉,惱羞成怒的吼道:
「你……你若要罰我就盡管罰好了,用不著在這冷嘲熱諷。」
「罰你?為甚麼?」他懶洋洋的挑起眉峰。
「我……我昨兒個夜裡『不小心』睡著了,還霸了你的床,害你得到別處寢房睡,你自然是不會輕饒我的。」
水靈索性招認了罪行。只是至今她還是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時摸進他寢房的?!
「我沒有到其他寢房睡!」
「甚麼?」水靈震驚的抬起頭。
莫……莫非她真睡死了,連他昨晚睡在旁邊都渾然不知?
「你放心!昨晚我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看出她的震驚,他勾起唇淡淡的解釋道。
「這下我是更肯定你是非罰我不可了。」水靈哀號了一聲。
天底下哪有丫頭睡床上,主子睡椅子的道理,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尋常的主子,而是當今的宰相。
「喔?若是我不罰你呢?」
「不罰我?」他的話讓水靈的水眸倏然一亮,然而很快又再度黯淡下來。「我犯了這麼大的錯,你怎麼可能不罰我?」她扁著小嘴,無限哀憐的嘟囔道。
她噘著小嘴,既無辜而又無邪的模樣煞是揪人心腸,尤其是一雙可憐兮兮的漾水瞳眸更讓他於心不忍。
向來對下人堅守信賞必罰原則的他,決然推翻了以往恪遵不違的金科五律。
「念你把這裡打掃得這麼『乾淨』的份上,就暫且饒了你一回吧!下不為例!」
他的話,讓水靈驚喜的狠狠倒抽一口氣。
「你……你是說真的?」
她今兒個是走了甚麼狗屎運?才胡亂抹了幾下桌椅,竟然就幸運逃過一劫!
「我甯顤說話算話!」她錯愕的反應讓他忍不住勾起唇。
「謝謝爺!謝謝爺!」
此刻水靈只差沒跪下來磕頭稱謝,深怕等會兒甯顤又突然改變主意,她拎起濕答答的抹布,就急忙往門外沖。
「還有,水靈兒!」令他自己也驚奇的是,他竟然記住了她的名字。
「甚麼?」
水靈倏然轉身,一雙水盈大眼滿是戒備,深怕他當真是改變了主意。
「你得吃胖些,你抱起來簡直比一冊竹簡還要輕。」
這回,輪到水靈兒錯愕的張著小嘴,目送他遠去。
好不容易夜幕降臨,這天晚上累癱的水靈,一躺上床就沉沉睡去,連一刻鍾也沒有浪費。
只是月落日升,第二天一早醒來,她的惡夢依然還是沒有結束。
一早,向來在司徒府中晚起的水靈,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被溫大娘那殺雞似的叫聲給吵醒,硬是給趕到大冰塊的房裡。
「替我備衣,我要沐浴。」
她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替他理完床榻,卻見他又一派輕松的晃進房來,丟下一句吩咐。
她原本一雙水汪、靈動的美眸,早巳因嚴重缺乏睡眠,布滿了血絲,還兼惺忪得幾乎張不開,一張粉嫩白皙的無瑕瞼蛋,也變得黯淡無光,宛如下堂棄婦。
瞧瞧她多慘,他竟然還狠心虐待她?!
忍著滿肚子氣,她捧來衣服放在浴池外,正想偷空再回去補個眠——
「進來替我擦背!」
他霸氣的命令,再度從身後傳來。
她遽然旋身,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寬闊的背,一股滔天的怒氣沖上她的腦門。
他簡直是可惡至極!她可是個閨女耶,怎能叫她去做這種事?!
水靈義憤填膺的沖進澡堂,朝他吼道:
「我不要!我可是個姑娘家,怎能……怎能……」她的目光不覺瞟向熱氣騰騰的大浴池,臉紅得再也說不下去。
雖說她生性頑皮、專擅惹是生非,但黃花大閨女最起碼的矜持她還是有的呀!
正准備寬衣的甯顤聞言緩緩轉過身,平靜的盯著她被怒火染得緋紅的臉蛋。
「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挑釁似的朝她挑起一道濃眉。
「我……」水靈氣鼓著雙頰,向來倔直的性子怎甘心服輸。「洗……洗就洗嘛!」她才不怕他呢!
水靈當下憤慨的撩起袖子,火速沖了進來。
一股幾乎隱忍不住的笑,在他的胸臆間回蕩開來。
慢慢的,他竟開始有些了解這個率直的小丫鬟了!
看著滿臉不甘、一副嚴陣以待的水靈,甯顛竟忍不住想逗她。
「你還杵在那兒做甚麼?還不先過來替我寬衣。」
他板起臉,沉聲命令道。
甚麼?替這大冰塊洗澡也就罷了,他……他……他竟然還要她替他脫衣服引他的手是用來做啥的?水靈在心裡失控的狂吼著。
忍耐,忍耐!水靈用力吸了幾口氣,硬是把一股亟欲發作的怒氣給壓下去。
「是,爺!」
她咬著牙,憤憤的自嘴裡擠出兩字。
踩著僵硬的腳步朝他走近,水靈忿忿的瞪著一派閒適的他,幾乎要將他好看的俊臉燒穿個洞,而後才粗魯的「扯」下他的腰帶、罩衫,直到他身上只剩下一件雪白的單衣。
「剩下的,你自己有手,該知道怎麼脫!」
水靈又羞又怒的背過身嚷道,擺明了絕不願再替他脫任何一件衣裳。
看著那個怒氣騰騰的小小身影,甯顤再也忍不住唇邊那抹逐漸擴大的笑意。
他知道挑釁小母獅可得要適可而止,否則一不留意,可會被她憤怒的利爪給抓傷。
他突然發現,在她面前,他永遠不需要隱藏情緒,她的率直、她的純真讓他總在不覺中卸下所有心防。
他噙著笑,迅速脫下僅存的衣物,而後不徐不緩的步入浴池中。
他將身子輕靠在池岸邊,滿足的歎了口氣,此刻若還有個逗他開心的小丫鬟該是完美無缺了!
「水靈兒,還不過來替我刷背!」
語畢,一陣氣悶的腳步隨即重重的朝他而來。
「把竹刷給我!」她語氣不善的吼道。
甯顤閉著眼,將竹刷遞給她。
甯顛背靠在池岸邊,一派輕松自適的任她粗魯的又刮又刷,享受著這難得的「殷勤招待」。
「過去一點!」見他一副舒適的樣子,她就有說不出的惱。
甯顤配合的移動了下身子,卻仍不忘丟來一句調侃。
「除去你這丫鬟的身分,你倒是很有主子的派頭。」
回答他的,是耳邊傳來的憤怒噴氣聲。
這個逗趣的小丫鬟讓他不由得輕揚起了嘴角,可她難得一見的安靜,總讓他有說不出的不對勁。
少頃,他存心捉弄的悄悄移動身子,讓已洗得滿頭大汗的水靈,不知不覺得伸長小手、探出大半個身子才能碰得著他寬闊的背。
然而,蹲在濕滑的池岸邊的她,一下小心腳底一滑,整個人就這麼栽進了浴池裡。
「救……救命——」
水靈在水裡拼命揮動手臂胡亂掙扎著,驚惶間,不覺咕嚕咕嚕的喝下好幾大口洗澡水,直到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自水裡撈了起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結實安全的依靠,水靈想也不想的便張開雙臂緊緊抱住,說甚麼也不肯輕易放開。
「咳咳……咳……」
她沒命的狂咳著,邊狼狽的抹去糊了一臉的發絲。
向來姿態驕傲,架子也不小的水靈,此刻早已沒了平時不可一世的囂張,整個人就宛如剛被撈上岸的落水狗,狼狽得不忍卒睹。
她爹替她取的這是甚麼名字?
甚麼水靈?!生性頑皮、鬼靈精怪的她一碰上了水,可就一點兒也不靈光了!
她平素天不怕、地下怕,可就最怕水。
如今差點慘遭滅頂,又見他一臉忍俊不住的表情,水靈扁著小嘴,兩眼也迅速淹起了小水潼。
「天!你可別又哭了。」甯顤驚懼的看著她泛紅的眼眶,登時可真慌了手腳。
他只是想逗逗她,沒想到這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鬟會嚇成這個樣子!
她都差點快淹死了,他還不准她哭!
一想到這,水靈再也難掩滿懷委屈與驚怕,驚天動地的哭了起來。
「水靈兒,你快別哭了!」
甯顤身為位高權重的宰相,向來只有他人巴結他的份,從沒有像這樣的討好、安撫人。
眼見她哭得益加悲切,他的心竟也莫名被擰成了一團。
「好,好!方才全是我不好,你若氣不過,頂多我也讓你淹一回好了,只求你別哭了!」
甯顤笨拙的安慰著她,最後索性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任由她滾燙的淚灑上他的胸口。
她抽泣的小小身子,以及沿著他光裸胸口緩緩流下的熱淚,竟撩起他心底一陣——不捨!
縱情的哭了許久,水靈的哭聲終於漸歇,直至只剩抽氣,當她終於肯抬起梨花帶淚的小臉,卻見他一臉的慌張狼狽,竟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
一見到她晶瑩剔透的小臉上再度綻出笑靨,甯顤可終於松了一口氣,心口卻也傳來一陣莫名的緊抽。
這小丫鬟,想哭就哭,要笑就笑,真實的情緒一點也不掩飾,這讓向來慣於宮廷中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生活的他,受到不小的震撼。
他出神的凝睇著眼前渾身濕透,卻仍美得不可方物的水靈,迷醉的手指就這麼不自覺的追逐著自她臉上滑下的晶瑩水滴,撫上了她粉嫩的臉蛋。
「你這張美麗的臉蛋,怎能有這麼多生動的表情?你這一身無窮的精力,又是打從哪兒來的?」
甯顤以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粉頰,喑啞的低喃道。
在他專注目光的凝視中,水靈的笑逐漸消失在唇邊,忘情的沉迷在他深邃難懂的黑瞳中。
他以往眼中的漠然與疏遠,全然消失無蹤,唯有一抹令人怦然心動的柔情在眼底波動。
柔情?
水靈暗斥自己,她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小丫頭,哪懂得甚麼叫情愛,甚麼是柔情?定是她弄錯了!
水靈猛然驚醒過來,才驚覺自己正處在一個無比尷尬的處境中。
渾身濕透的她,雪白的肌膚、窈窕的曲線在衣衫下若隱若現,從未被男人碰觸過的純潔身子,此刻正緊貼在他光裸的胸前,密合的沒有絲毫空隙,同時兩只纖臂還不害臊的緊抱著他的頸項。
最糟的是,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片遮蔽物,緊貼著她的壯碩胸膛散發著炙人的熱氣,配合他的吐納,呼上她臉龐的溫熱氣息,烘得她渾身是陣陣發燙。
她司徒水靈活了十八個年頭,很少有過這種羞窘尷尬的時刻,而此時,她一想到這眼前的水面下藏著甚麼樣令人臉紅的東西,她就羞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要走了!」
水靈羞紅了臉蛋,飛快的抽回纖臂,轉身就想逃開他的身邊。
「別走!」
一個堅定、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一回首,她的目光驀然對上他的,而後難以自制的與他深沉的眸膠著、糾纏,再也無法栘開。
「你很美!」
他幽深的黑眸染上一層欲望的氤氳。
「你……」這個登徒子!
羞紅了雙頰的水靈想罵,然而她心底比誰都還要清楚明白,他非但不是,還是個受人敬仰的宰相。
甯顤眸中益發深沉的欲望,讓水靈彷如被下咒似的無法移動半分,直到他獨有的男性氣息,隨著氤氳的熱氣朝她逐步籠近。
一個滾燙、帶著些許濕潤的柔軟,輕柔的貼上她的唇,輕輕的貼合,淺淺的摩挲,宛如要撩起她心底初醒的情芽。
這是甚麼?
讓人燥熱、騷動,卻又莫名的撫慰人心,她甚至能在兩片溫熱、柔軟緊密貼合時,嘗出一絲甜味。
水靈純真、茫然的神情,無異是更加激起甯顤心底那股欲望之火。
一個使勁,他攬住她柔軟的身子,讓她更加緊貼著自己渴望柔軟的胸膛,靈活的舌渴切的挑開她美麗的貝齒,進駐她的甜蜜之源,肆情搜括她所有的甜美。
她的甜美鼓噪著他血液中流動的渴望,她的純真無瑕,更是撩起他心底那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欲望。
他的唇舌謹慎的輕舔、細嘗,而後熱烈的撩撥、糾纏,竭盡所能想挖掘她所有的美好,直到他血液中奔騰的強烈欲望幾乎刺穿他。
他氣息不穩的猛然松開唇,看著眼前雙唇殷紅似怒放紅櫻,明眸如秋水迷蒙蕩漾的水靈,才驚覺自己做了甚麼。
他竟然吻了她——一個專供使喚的小小丫鬟!
頓時,他有些無措的放開她。
「你、你怎麼……怎麼可以……」
向來伶牙俐齒的水靈漲紅了臉蛋,半天說不出話來,目光更是不自覺的往方才占領、撩撥她的那雙好看雙唇瞟,憶起這雙唇又是如何的深入她的口中,吸吮、糾纏……
羞死人了!
她羞惱的遽然推開他,正想逃上岸,卻被一雙堅定有力的大掌自腰際牢牢掌握。
「別以為挑起了火就想一走了之,你得留下來!」
背後緊貼的寬闊胸膛,以及自耳際隱約呼來的熱氣,都讓水靈渾身有如癱瘓似的,無比的松軟無力。
「我……我啥都沒做……你可不能硬給我亂安、安罪名……」
在一個氤氳催情的熱水浴池,一個年輕氣盛的男人,水靈明白在這個情況下,她的處境有多危險。
「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
耳際的聲音宛如魔咒似的,蠱惑得她一陣恍惚失神。
明知這是陷阱,最糟糕的是,她竟然像中邪似的,愣愣的任由他的大掌扳過她的身子,而後用一雙幾乎要讓她燃燒的火眸凝視著她。
「你很特別!」他的眼緩緩掃過她若隱若現的豐盈酥胸。
「我……我……」她的牙齒因燥熱而頻打顫。
「我想知道你嘗起來,是否一如看起來甜美。」
他渴切的歎息烙上她露出衣襟的乳溝,而後濕滑的舌競以宛如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掃開她微敞的薄衣,霸住她首次挺立綻放的粉蕾。
這猝不及防的侵入,讓她登時狠抽了口冷氣,而後渾身因而繃緊了起來,卻不是因為他的邪佞、大膽、而是因他堪比熱水還要滾燙上百倍的肆虐唇舌。
她迷亂的仰起螓首,無措的小手不覺攀上了他的頸項,隨著他時輕時重的輕舔慢吮,將他的後頸抓出一片血痕。
「天!你簡直甜美得不可思議……」
隨著一個粗啞深沉的歎息響起,隨之她的身子宛若輕盈的娃娃似的,被舉出了水面,一雙熱唇也隨之貼上她不知何時已裸露的雪白小腹——
乍然襲來的一陣空冷,讓水靈恍惚睜開眸子,當她意識蒙然的一低頭,瞥及下腹那顆黑色的頭顱時,頓時被熱水給薰昏的理智全回來了。
「放……放開我!」
她羞憤不已的掙扎脫身,倉皇拉攏幾乎脫離她身子的衣衫,轉身就狼狽的逃上池岸。
她肯定是被熱水給薰昏了頭,要不,怎會任由一個男人又親又摟,甚至還……還親她的胸……
越想越羞憤的水靈,就在甯顤仍殘欲火余燼與復雜的凝視中,連頭也不敢回的飛快跑出浴池。
望著消失在門邊的纖細身影,甯顤緩緩攤開手掌,彷佛還能感覺殘留在掌中的柔軟觸感與溫度。
那種奇妙而又觸動心弦的感覺讓他怔忡許久,久久無法回神。
他為何要吻她?一個小小的丫鬟!
就因為她出落得絕美、脫俗的容貌?還是她與眾下同的率直、純真?
看著她纖美的身影,心底那股渾沌不明的疑問卻越擴越大。
他只是想安慰她罷了——甯顤如此安撫著胸口那顆日益不平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