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風暖,繁花似錦,長安城裡呈現出一片熱鬧活絡的景況。
大街上人潮熙來攘往,小販的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在這熱鬧市井不遠處的街角,有間古樸雅致的酒樓,名喚「賦雅樓」,素來是文人品詩論文的最佳之所。
兩層樓高的酒肆,文人、食客絡繹不絕,相對於樓下的一片喧嘩、談笑聲,樓上正坐著四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俊美男子的雅座裡,氣氛卻是格外的凝重。
他們俊逸出眾的相貌,與自然散發的尊貴、孤傲之氣也同樣令人側目。
然而號稱「陶亭四君子」的這四人,不見悠閒的品茗論文,反倒是不知為了啥事,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讓誰。
「我說盧睿,你這人好面子卻又偏不認輸,明知方纔的五言詩之賽毫無勝算,卻又偏愛誇口逞能,真應了古人一句:打腫臉充胖子!」
坐在窗邊一名相貌俊挺,神色間卻難掩狂傲之氣的男子,語帶譏諷的說道。
「給你幾分顏色,你倒開起染房來了!我不過是見你自負至極,怕你若輸了面子恐會掛不住,故意略讓你幾分,瞧你還沾沾自喜的自以為了不得。」盧睿可無法容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硬是逞強辯道。
「說起好面子我倒是不敢同你比擬,誰不知這長安城裡最有名的,當屬你惜面如金的盧睿。」崔苑不甘示弱的立即反擊。
「惜面倒也好,至少我在文章上仍略勝你一籌,你還是只有甘拜下風的份。」盧睿得意洋洋的說道。
「這文事全憑主觀論之,既然裁斷之人難保公正不私,又如何能真正論斷出優劣?」崔苑可不承認自己不如他們。
他這句話,逗得一旁兩個相貌英挺、儒雅的男子,不覺低笑了起來。
「你……」
「兩位,罷了,罷了!別再逞口舌之爭,否則可叫他人看了鬧笑話。」
眼見口舌之戰越演越烈,坐在一旁渾身散發出一股尊貴氣勢的男子,只得開口打圓場。
「李緣,你有所不知,這全是因為他!」崔苑與盧睿兩人不約而同的指著對方。
雖然他們是因愛文而結交成摯友,但自視甚高的性格,以及文人天性中的傲氣,讓他們對彼此皆不服氣。
「這樣吧!不如咱們來下個賭約,不就可分出勝負了嗎?」一旁的陸再也看不過去的出口提議道。
此言一出,一旁三人不禁狐疑的面面相覷。
「咦?賭約?」
「是啊!既然我們大伙都認為自己樣樣優越超群,不輸給任何人,我們何不一較高下?!」
「嗯,這倒是個好提議!」四人中最為沉穩內斂的李緣,甩開紙扇,突然悠悠的笑了。
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崔苑與盧睿隨即堅決的點頭接下了挑戰。
「好!我們賭了。」
「既然大伙有志一同,那可好!」陸豪爽的不禁撫掌稱好。
「但,要賭什麼呢?」突然,一旁的崔苑不禁提出了疑問。
這論詩、比文、作賦,樣樣他們全比過了,卻始終分不出個高下來,這下還有甚麼能比的?
「既然大伙皆不肯在文才上認輸,那咱們就來比『真本事!』」陸得意的說道,顯見早有計劃。
「真本事?」一旁三人再度狐疑的面面相覷。
「沒錯!平時你們總認為自己的相貌是天下第一,那我們就來比一比,追求女人的手段。」
追求女人的手段?
「你倒說說看,要怎麼個比法?」李緣挑起俊眉,不慌不忙的開口。
「只要咱們幾人中,有人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讓一名具姿色、氣質出眾的女子愛上他,還肯將一切交給他,任他為所欲為,就算是贏。」
肯將一切交給他們,任他們為所欲為?
這貞操名節可是未出嫁的閨女最重視的,別說是名門的千金小姐、富家閨秀了,就連想近尋常女子的身,都難上加難了,更何況是那些姿色絕艷的女人?
登時三人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都不覺沉了些。
陸滿意的環顧了一下眾人凝重的神色,又繼續說道。
「當然,下了賭約就必定有賭注,只要先行達到要求者,其他三人就得心甘情願的拱手讓出陶亭四君子之首的位置,喚他一聲大哥,這樣你們可同意?」
在場的其他三人皆有半刻鐘的沉默,只是向來恃才傲物、極度自負的三人,又怎會輕易服輸,考慮了半晌後,便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
「我們賭了!」
四人個個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傲然的互相打量著彼此,像是在估量著對方有多少本事,目光中卻不約而同的流露出誓在必得的決心。
「很好!往後大伙就各憑本事了!」
他們面帶微笑的各自舉杯,算是定了這個賭約。
這天,直到崔苑走出了賦雅樓,腦中仍迴盪著方才陸的一番話。
容貌、氣質皆是上上之選的女子?這種女人要上哪找去?
方才一時衝動下了賭約,這下他要如何扳回一城?!
有了!現下的名門閨秀皆時興到廟裡求神拜佛,相信到廟裡頭必定能尋到他致勝的棋子!
憑他出眾的相貌、過人的才氣,要找到才貌出眾的名門閨秀,又有何難?
他崔苑這輩子可從沒輸過!
打定主意,他隨即轉了個身,無比瀟灑的往西城郊走去。
???
清香裊裊的清安寺裡,熙來攘往、人聲鼎沸。
這座百年寺廟據說非常靈驗,因而終年香火鼎盛,吸引了京城裡各家名門千金前來焚香、祈願。
崔苑搖著摺扇,在陣陣涼風的吹拂之下,閒適的一路來到廟外,一見今日廟裡香客熱絡的情況不禁暗自竊喜。
他欲尋覓的絕世美人該就在這些人潮之中吧!
他噙著一抹志得意滿的笑,四處張望著。
只可惜放眼望去皆是中等之姿,這樣的尋常女子還入不了他崔苑的眼裡。
他邊四下尋覓著,邊跟著移動的人潮,往廟裡的祭台走,捻了炷香,他不甚專心的繞了一圈,而後前方一個纖細婉柔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有了!他的美人出現了!
她完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纖細勻稱的姣好身材,以及嬌柔飄逸的背影,看得他是一陣恍惚。
光是背影就如此引人遐思,她的臉蛋肯定宛如沉魚落雁之姿讓人驚歎。
他欣喜的跟隨佳人的腳步來到神壇前,見背對著他的佳人端莊、婉約的斂裙、恭跪,而後垂首恭禱,舉手投足間煞是嬌柔優雅,讓他覺得連眨眼都是種奢侈。
他毫不遲疑的走上前去,趁著佳人雙手合十低垂粉頸之際,悄悄在她身旁跪了下來。
雲時,一股淡淡的幽香朝他鼻端直撲而來,他偷偷斜睨了她一眼,不經意自她滑落的衣袖下,瞥見她纖細、雪白的肌膚,頓時他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這個女子未窺見其貌,一舉手投足卻已勾人心魂,簡直是上天賜給他的奇跡!
一想到他偕同她出現在那票等著看他笑話的「台友」前時,他們錯愕、驚艷的神情,他就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然而就在他兀自冥想之際,佳人卻已起身步出了寺外,在一堆丫環的簇擁下,眼見就要上轎。
「姑娘,請留步!」他連忙起身追上前去,急忙出聲喚道。
轎前的纖柔身影聽聞這一聲低沉好聽的男子嗓音,身子明顯震了下。
「喂!你叫住我家小姐有甚麼事?」
然而未待佳人開口,一旁的小丫環,已擋至她身前,語氣不善的插起腰質問道。
「這——」一時之間,他被這丫環的無禮給駭住了。
「丫兒,休得無禮!」
宛若黃鶯出谷般的嗓音,悠悠自佳人輕啟的菱唇中吐出。
妙哉!這佳人非但身段窈窕、曼妙,一身雪肌玉膚,就連聲音都好聽得幾乎要酥進人的骨子裡,如今就差沒見到她絕美的容顏而已。
「這位公子真是對不住!我這丫環少不更事,還請公子海涵,別怪罪!」
佳人仍背著他,然而她因羞怯而低垂的雪白粉頸,卻更撩得他心癢如麻。
「姑娘千萬別這麼說,在下貿然叨擾姑娘實是我有錯在先,怪不得她!」
「嫣兒在這謝過公子了。」說完,佳人又是優雅的微微一福身。「但不知公子有何事?」
嫣兒?好美的名字崔苑心底忍不住又是一聲驚歎。
人美,就連名字都脫俗得彷彿天外仙人。
瞧他是何等的好運道,第一天就遇見這上天送來的絕世佳人,簡直是上天的眷寵嘛!
崔苑忍住滿腔激昂的興奮與愉悅,緩緩斂起摺扇,微微一躬身,溫文有禮的說道。
「在下乃姓『崔』,單名一字『苑』,今日適巧到這廟宇來上香,卻在無意間看到小姐,小姐美麗的身影、優雅出眾的氣質深深吸引了我,故冒昧的上前厚顏自薦,盼能與小姐結識,若能違願,我崔苑就算是立死也無憾!」
他誇張的一番話,逗得佳人忍不住輕掩小嘴竊竊低笑了起來,那婉柔中不失嬌俏的模樣,說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眼前崔苑已被這百年難得一見的俏佳人迷得暈頭轉向,一心只想將她追到手,他已經等不及要看他那票「台友」,一個個震驚的掉下巴的蠢樣。
就在一陣令人心焦的沉默後,佳人沉吟了半晌,而後終於萬分羞怯的微點了下螓首。
「感謝小姐允肯,這是我崔苑三生有幸!」崔苑喜不自勝的忙揖手道。
「公子客氣了!」
「那崔某有個不情之請,是否能冒昧一見小姐的嬌顏。」
「小姐,這萬萬不可啊!萬一這回又同上次一樣——」
一旁直腸子的小丫環不待佳人答話,便急忙嚷了起來。
同上回一樣?甚麼事一樣?莫非曾有貪圖她美色的登徒子意圖輕薄?崔苑怔立在一旁,對小丫環的話感到納悶不已。
「丫兒,別多嘴!」佳人低聲斥道,而後喜孜孜的再度說著:「既然崔公子如此盛情要求,那我豈有拒絕之理?」話意中仍有著掩不住的欣喜。
不知怎麼的,一陣冷風突然幽然襲來,莫名刮起他身上一片囂張的雞皮疙瘩,也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去、去、去!他崔苑今兒個可要交上好運道了,在這個節骨眼,他在胡思亂想甚麼?過了好半晌,崔苑才如大夢初醒的甩甩頭。
「是啊!多謝小姐成全。」他趕緊一躬身,萬分感激的說道。
在溫煦的春日中,隨風送來一陣陣撩人心神的花香,紫衫裙的佳人終於緩緩轉過身來,那美麗的側影、窈窕的身段,一切美好得簡直不可思議——
只是,當期待一見廬山真面目的佳人,緩緩在他眼前展露笑顏時,崔苑欣喜的笑逐漸凝凍在嘴角,臉色更宛如被揍了一拳般難看。
眼前他所謂妍麗脫俗、人間少有的絕色,正笑咧了大得駭人的血盆大口,露出一口堪比夜叉還恐怖的黃色大板牙,一張比芝麻還讓人眼花撩亂的麻子臉,正綻著一朵羞答答的笑。
老天!她還真的是美美得駭人!
霎時,崔苑一顆顆的雞皮疙瘩全被她那羞怯的笑給勾了起來。
媽呀!她、她真是方纔那個背影纖柔飄逸的美人嗎?怎麼正背面相差有如十萬八千里?!
他簡直不敢相信,有著那樣纖柔婉約、優雅動人背影的女子,竟會有這等「驚人」的相貌!
崔苑此刻真恨不得咬掉自己那多事的舌頭。
向來聰明機靈的他竟然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細,就貿然行動,這下他可真是踢到了鐵板。
在這場錯把東施當西施的烏龍當中,他倒說對了一件事她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姑、姑娘,我、我還有事……先走了一步了。」
他恐慌的一步步往後退,而後倉皇撩起衣擺,連再回頭望上一眼的勇氣也沒有,萬分挫敗而狼狽的匆忙逃離了現場。
「唉、公子,別走啊!咱們還沒好好聊聊、親近親近呢!公子——」
「小姐,我就說吧!這已經是第八個了。」
「你給我閉嘴!公子——」
身後嬌柔、清脆的嗓音緊隨他的腳步而來,只是他連一步也不敢停的拚命往山下跑去,彷彿在後頭追著他的是只嚇人的魍魎、鬼怪。
不消說,他頭一回的出征自然是全盤皆輸而歸。
???
這個前所未有的挫敗,讓崔苑氣悶的窩在崔王府中,足足有幾天都未踏出門一步。
然而一大早,門外的僕役就送來一封信,說是一位「盧公子」所托。
盧公子?是盧睿那傢伙?
這小子莫非是吃飽了撐著,不趕緊去物色個他勉強能匹配的庸脂俗粉,還有這閒情逸致寫信給他,這其中肯定不尋常。
他狐疑的打開一看,竟是一首詩。
崔君才淺目亦拙,錯將東施比西施。
清安寺外徒惹笑,陶亭三君同為羞。
東施窈窕模樣俏,美中不足嫫婦貌。
崔君何如配東施,共做長安同林鳥?
這……可恨的盧睿,究竟哪聽來的消息?竟寫這種詩,暗喻嘲諷他既沒文才、又沒眼光,只配得上那種面容醜陋的女子,簡直令他難堪至極。
「可惡!」
崔苑憤憤的將紙撕了個粉碎,氣得不顧在後頭追趕呼喚的小廝,立即衝出門去找他理論。
「瞧瞧!咱們的大情聖來啦!」
崔苑人方一進「賦雅樓」大門,就聽聞樓上傳來那天殺的盧睿,幸災樂禍的冷嘲聲。
「盧睿!我崔苑自問胸襟不失文人的修養氣度,但是你今日的逾分行止已讓人忍無可忍,我絕不饒過你!」
崔苑赤紅著眼憤怒的衝上樓,一把抓起盧睿的衣襟,惡狠狠的吼道。
「怎麼,老羞成怒啦?!我可沒說錯!憑你也想釣到像樣的女人,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盧睿對他渾身駭人的怒氣絲毫不畏懼,反倒是繼續不客氣地嘲諷起他來。
「你——」崔苑一聽氣得臉色倏然由黑髮青。
「這烏龍事件可是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內外,你自個兒像只烏龜躲在家裡倒好,反叫我們三人蒙了羞,簡直大失我們陶亭四君子的名聲。」盧睿仍緊咬著他不放。
「那你又如何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手段厲害,那你的絕世美人呢?怎麼不見個影兒?」他忍住氣,不甘示弱的冷言諷刺道。
「這……」一時之間,向來嘴上絕不認輸的盧睿竟然也語塞了。「我、我只是看不上那些女人罷了!」他逞強的辯稱道。
「兩位,你們就別再吵了!論詩文可是憑文才,追女人,就得憑本事,你們光在嘴上吵,也爭不出個結果來的。」李緣搖著摺扇,一派悠哉的冷眼旁觀。
「可不是嗎?雖然你們兩個在這場賭注中毫無勝算的機會,但是密友間起了勃,也不是件好事!」陸豪氣的拍了拍兩人的肩頭笑道。崔苑與盧睿聞言對望了一眼,而後終於悻悻然的停了口。
「好!我就不同他爭了,我會讓他親眼看看我的『本事』!」
撂下這句話,崔苑頭也不回的憤然而去。
???
崔苑怒氣沖沖的走在人群中,一思及方纔的事他就不禁嘔得想吐血。
尤其是此刻時值已時,正是街上買物、賣物人潮眾多的時候,他踩著憤怒的步伐走在人群中,還不時得閃躲著朝他擠過來的人,更是讓他有著滿肚子無處宣洩的不滿。
「剛出爐的包子耶!燙啊!」
突然間前頭傳來一聲吆喝,而後擁擠的人潮也起了一陣騷動。
原來前頭一家挺有名氣的「何記包子」,剛蒸好的熱包子出爐了,因此吸引了不少百姓爭先恐後的圍了上去,人人都想搶到幾顆第一籠熱騰騰的包子。
一不小心,不甚注意的他被人一擠,身子傾了下,他修長的腳就這麼將路旁一個小豆腐攤給踢倒了。霎時,一整擔嫩白的豆腐像是灑落的雪,全摔了個稀爛。
一轉頭,只見攤前一名垂著頭、身著藍色布衣的姑娘,震驚得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不耐的轉身就欲離去。
眼見自己辛苦做了一個早上的豆腐被砸爛了,孫沁蘭驚駭得不禁倒抽一口氣。
「你砸爛了我的豆腐!」她又心疼又氣憤的起身指控道。
聞言,崔苑不耐的調過頭,用一隻佈滿陰霾的眼眸直視著她,仍舊面無表情。
他是被人推的,可不是他的錯——他不悅的暗忖道。
「這位公子!我想你該道歉。」
她緊繃著聲音,筆直瞪進他的眸心,一點也不被他冷傲的氣勢給駭住。
乍見眼前這名纖美出塵的女子,崔苑不免驚艷。
她的美十分獨特而少見,非但有著世間少有的脫俗、清妍容貌,孤傲、冷然的氣質也宛如空谷幽蘭,即使身處在這繁亂的市井之中,卻依然乾淨、清新的絲毫不沾染污濁之氣。
雖然此時一雙淡淡的柳眉微微揚起,深邃、漾水的翦水瞳眸正散發著炙人的怒氣,卻更突顯她賽雪肌膚上的嫣紅,以及一雙頗有個性的倔強櫻唇……
這種少見的絕色女子該是他尋找的目標,然而她眼中的怒焰讓他蹙起了眉。
這女子美雖美矣,但她眸中的倔強與氣勢卻讓人打從心裡反感,他崔苑可不准許任何人的氣勢凌駕他之上。
「道歉?你在開玩笑?!」打他崔苑出娘胎以來,字典裡可沒有這個字眼兒。
他倨傲的冷哼一聲,不發一語轉頭就想走。孰料她的動作更快,一轉眼,她已擋至身前。
「公子,道歉!」她冷著臉,毫不讓步。
他瞪著眼前毫不讓步的女人,發誓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倔強的女人!
「這五兩銀子賠給你該綽綽有餘了。」僵持了好半晌,他終於自懷中掏出一堆碎銀。
「我不要你的銀子,我要你道歉!」
她仍板著臉,連瞧也不曾瞧那堆亮晃晃的銀子一眼。
好個大膽、無知的愚婦,她竟敢這麼跟他說話,她可知道他是誰?
「你可知道我是誰?」他昂著下巴,倨傲的斜睨著她。
「我不管你是誰!就算你是當今皇上也得道歉。」
她不得不承認,一身濃厚書卷味、卻巧妙地混合著狂做瀟灑氣息的他,的確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然而他高傲的姿態卻令她異常反感。
「你——」
他憤恨的瞪著眼前這個冷傲固執的小村姑,不敢相信她竟然不買帳,然而很快的,他俊美的臉上綻出了笑。
「孔夫子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如今一見,果然不錯!」
他譏諷的勾起唇,不作正面回應,卻巧妙的拐個彎罵她。
沁蘭聞言不禁倒抽了口氣,而後眼中再度燃起狂肆的怒焰。
「你這人傲慢、無禮,看你的模樣倒還像個讀過幾本聖賢書的人,沒想到為人處事卻像個不受禮教的畜生!」她咬著牙怒罵道。
畜——畜生?
向來養尊處優、不可一世的崔苑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當面指著鼻子這樣罵過,一時之間,滔天的怒焰在他心中熊熊燃燒起來。
「你、你有膽報上名來!」他氣得忍不住青筋暴凸。
「孫、沁、蘭!」她傲然的昂起下巴,毫不畏懼的回道。
「你……」崔苑氣得將緊握的拳頭捏得嘎嘎作響。
看著她眼中毫不妥協的倔傲,以及一旁圍觀議論的人群,他不禁忿忿的低咒一聲。
「好!我記住你了。」他憤然留下一句冷哼,扭頭就走。
孫沁蘭冷眼看著他孤傲的身影沱然而去,絲毫不覺驚怕,只是萬分心疼的回頭收拾那一地恍然已成豆花的稀爛豆腐。
「這些豆腐,別說賣了,怕是連自個兒都吃不得了。」
怔然捧起一地雪白、細嫩的豆腐,她的心狠狠揪了起來。
看來今兒個定是又沒有銀子進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