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藥膳房常一大早送來一盅湯藥,說是衛天雲特地吩咐讓桑心補身用的。
一開始,心裡甜蜜無比的桑心,總是乖巧的將湯藥喝得一滴不剩,深怕辜負了衛天雲的一番苦心。
只是喝了幾回,她開始覺得自己身子既健朗,又沒病沒痛的,似乎沒有必要特別燉湯藥讓她補身。
況且來到衛王府也有一段時日,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身子比從前豐腴不少,她深怕自己再這麼補下去,遲早會變成胖的見不了人的小肥豬。因此硬是軟硬兼施的逼著瘦弱單薄的韻兒,替她將一盅盅的補藥喝掉。
「大少夫人!韻兒已經替您喝下不少湯藥了,這回您就別再辜負大少爺的一番好意,喝了它吧!」
還未晌午,天雲閣裡又傳來幾乎每幾天就會發生一次的哀求聲。
「我的好韻兒!你知道我向來怕苦,況且我的身子骨健朗得不得了,再補下去恐會見不了人,你就行行好,算是幫我個忙嘛!」桑心硬是耍賴的將一盅湯藥往韻兒手裡推。
「大少夫人……」韻兒面有難色地盯著手上的黑色藥汁,不只她的主子怕了,就連她也喝怕了!
「好了!快替我喝掉它,我泡澡去了。」
桑心朝她擺擺手,便一蹦一跳的跑出門去,留下小丫環捧著藥暗自發愁。
她一路哼著小曲兒,獨自來到洛房,三兩下脫光衣裳跳進池裡,一臉滿足的享受溫水洗滌肌膚的舒暢。
原本害怕洗澡的她,被衛夫人逼著淨身幾回後,竟漸漸的愛上泡澡的滋味。
她在偌大的水中來來去去飄遊著,直到一室的氤氳蒸得她的汗水沿著雲鬢緩緩往頸子滑落。
她不經意的用手抹去頸上的香汗,赫然發現自己頸子竟然空空如也。
糟了!頸子上的戒環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她竟糊塗得一直沒有發覺!
她有些心慌的連忙出池,套上衣裳,匆匆往門外跑。
回到天雲閣,已不見韻兒的影子,她慌張的跑上寢房,裡裡外外四處翻尋著,卻始終遍尋不著戒環的影子。
她滿心惶然的下了樓,不經意竟發現嵌設於牆壁裡的長書櫃露出了一條縫,她好奇的碰了下,書櫃竟然應聲而開,呈現眼前的赫然是間密室。
當她遲疑的踏進這個放滿書籍的房間時,不禁震住了。
放眼望去的所有櫃子、桌上全放滿了看似陳舊的薄書,環視一圈,她的目光突然被木櫃裡散發出的一道翠綠光芒給吸引了。
她好奇的驅前一看,發現那竟是一隻戒環,跟她丟掉的那個簡直一模一樣,只是不知為何,原本澄紫的寶石竟然變成了翠綠色!
她又驚又疑的伸手拿起!
「你好大的膽子!是誰准你進來的?」
一聲暴怒的巨吼,將她手上還沒握緊的戒環給嚇掉了地,她倏然轉身,竟是衛天雲盛滿怒氣的臉孔。
「我……我的戒環不見了,剛剛找著找著就不小心走進這裡了……」她結結巴巴的解釋道。
「滾出去!」
他狂暴的吼道,眼中的森冷竟讓她不覺打了個寒顫。
桑心從未見過衛天雲這副窮兇惡極的模樣,一時之間也嚇住了。
她看了眼地上的戒環,吞了一口唾沫,認為自己有必要弄清事實的真相。
「我只想知道這戒環……是不是你拿走的?」她彎身拾起掉落的戒環,鼓起勇氣問道。
衛天雲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好一會,旋身不願回答。
桑心雖然天真,但畢竟不是傻瓜,從他不願回答就可知戒環是他拿走的!
她凝睇距離她只有幾步之遙的頎長身影,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瞭解甚少。
「你若喜歡,該跟我說一聲的。」
這可是她倆相識的紀念物啊!
桑心珍惜這個對她而言意義深重的戒環。
這個戒環值多少她並不知道,但是那份紀念的意義對她而言卻遠勝於一切。
「從你嫁入衛王府,你整個人就是我的了,豈只這小小的戒環,就連你的身子只要我想要就要,何須經過誰的同意?!」他毫不在意地冷冷一笑。
桑心有些錯愕的怔望著他,對他眼神中的淡漠與冰冷的語氣感到陌生,彷彿站在眼前的是個全然陌生的男人,而不是以前那個了心對她體貼、照顧的雲大哥。
「別裝出那副無辜的表情,我受夠了你的天真!」
衛天雲遽然緊緊攫住她細嫩的下巴,執意要逼出她眼中的厭惡與恐懼。
他本就是京城中眾人厭惡的惡大少衛天雲,無情與奸佞就是他的真面目,他又何必在這蠢丫頭面前故做好人?!
「你怎麼了!」她惶惑的怔望著他。「你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我所認識的雲大哥。」
「哼!看來你還是不夠瞭解我,我不是你口中聲聲所說的那個爛好人云大哥,而是一個唯利是圖、冷血無情,一個骨子裡壞透了的男人!」
「不,別那樣說你自己,你不是……」
「我不是?」他突然鬆開手,任由她跌落在地,帶著無情的訕笑看著她狼狽至極的模樣。
「哈哈哈……你看看這滿屋子的武功秘笈全是我搶來的,你可知道江湖上的人怎麼稱呼我?他們叫我『邪面魔剎』,至於這京城裡的人呢,他們則叫我『惡大少』,我親愛的娘子,你比較喜歡哪個稱呼?」他殘酷的欣賞著她臉上錯愕、驚懼的神色,狂放的仰頭大笑。
「騙……騙人!身為衛王府的大少爺,你甚至可以呼風喚雨,又為什麼要去搶那種東西?!」桑心白著臉,難以置信地頻搖頭。
「這就跟我突然想要你的身子一樣,沒什麼道理!」他滿不在乎的佞笑道。
「我的身子?」桑心驀然怔住了,過了許久她才顫聲吐出一句話來。「我以為……你娶我是因為你……喜歡我!」突然間,她對這句話的信心竟比一張紙還薄。
「你真傻!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你只是我利用的棋子嗎?接近你、對你好,只是為了得到你身上的紫翡戒環,而如今東西到手了,你對我來說就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充其量,也只剩你這副身子還能讓我發洩慾望、供我玩樂而已。」
她被利用了?!桑心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這句話。
「不!我不相信,你不是、你不是那樣的人,別再說了!」桑心緊緊的摀住雙耳,拒絕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話。
在她心目中,他是個那麼好的人啊!
在她有困難的時候總是一再出手救他,當她窮得三餐不繼的時候也是他毫不吝嗇地拿出銀子來讓她得以溫飽。
她更不會忘記在那一個月的日子裡,孤單的她有他為伴,日子是多麼的快樂。
當時的她還不懂,那種始終讓她心窩暖洋洋的感覺是什麼,可是如今一回想起來,原來那竟是她當時一直弄不懂的——愛!
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已愛上了他啊!!
???
「嘖,嘖!你那天真、愚蠢的小腦袋,至今還相信全天下都是好人的那一套論調嗎?」他邪佞的揪起她的衣襟,恣意的欣賞她臉上掙扎的痛苦神情。
「求你別再說了!」
她面色慘白,眼中滿是無聲的哀求。
「我衛天雲只為自己而活,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也全是為了好處,就這麼簡單!」他刻意醜化自己。
他的話讓桑心好似挨了一拳,腦中儘是一片空白。
因想起與他相識的經過,突然間,桑心竟有些懂了。
「原來……那天你和那群人交手是為了搶戒環?」
「沒錯!若不是你好管閒事,這件事不必兜那麼大個圈,而你,也或許不必賠上身子。」
他毫不隱諱地一概承認,只是卻不自覺的背過身,不願看她淒楚的臉龐。
「你娶我,就只是為了這個目的?」桑心的淚不爭氣的串串滑落,滾燙的淚水炙得她的心好酸。「說喜歡我、愛我,都只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你要的好處?」
「沒錯!我衛天雲行事一向不擇手段。」
「為了一個小小的戒環,你甚至願意大費周章的娶我這個一文不值的小村姑?」
她的心隨著她所說的一字一句,陣陣的抽痛著。
「這小小的犧牲對我而言,並不算什麼?」他滿不在乎的扯著笑。「反正我已是聲名狼藉,就算在我不光彩的紀錄上再添一筆爛帳也沒有差別!」
「小小的犧牲!」含著淚的桑心發出一聲苦笑。「原來,這場婚姻對你而言竟只是種犧牲。」
他的用心何其深沉,她桑心是徹底輸了!
沒想到她助人行善、管盡天下不平事,卻幫不了自己,也管不了自己如今狼狽不堪的處境。
她是傻!才會始終看不透他對她的好,只是虛情假意。
一下子,她的天真、她的單純全隨著殘酷的事實而死去。
「當初我掉入河中,你早該拿走戒環讓我自生自滅的,何必要救我?」最起碼,能讓她懷有一絲期望,那會讓她死得其所。
「這……」
一時之間衛天雲竟語塞了,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一向冷血無情的他竟會放棄拿取戒環一走了之的大好機會,而冒險下水救她?!
「那是因為我看上了你的身子,若讓你就這麼死了未免可惜,我衛天雲一向不浪費還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原來是她這副身體救了她,但是不知為何,她這個以軀殼交換而來的生命卻只讓她覺得悲哀。
「我要離開這裡!」
她轉過身,心碎的閉上雙眸,多希望這只是場惡夢,醒來後,她所堅信的一切依然如昔。
但是她知道,這將會是一場永遠也無法醒來的惡夢。
「休想!我不會這麼簡單就讓你離開。」不知怎麼的,他並不想放她走。
「你阻止不了我!」她並不欠他任何東西!
「想想你那又老又窮的何伯跟何嬸吧!你若是貿然逃離衛王府,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對他們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相處了這段時日,衛天雲早已牢牢抓住了她的弱點。
「你卑鄙!」滿腹心碎、懊悔的情緒讓她猛然爆發,她發了狂似的衝向他,憤怒的捶打著他的胸膛。「你為什麼找上我?為什麼明明無心卻又要對我好?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卻又無情的打破……」
「我是卑鄙,但我從不會不自量力去管別人的閒事,替自己惹麻煩,說來說去,一切只能怪你自己!」他擒住她的手,冷酷的說道。
她怔怔的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無言的看著他。
是啊!她實在無法理解,以前的她怎會如此天真?她一介孤女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怎麼還會有心思去幫別人,管人閒事?
這一切的確該怪她自己多事,惹上了這個大麻煩!
「衛天雲!你有錢有勢,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你就算是做件好事,放過我吧!」她放下尊嚴,無力的哀求道。
「可惜,眼前我只想要你的身子!」他瞇眼看著她,冷冷的勾起一抹邪笑。「再說,你別忘了,我衛天雲的心是黑的、血是冷的,這輩子絕不可能做好事!」
看著他冷凝的邪俊臉孔,桑心倏然無力的癱坐在地,感覺心真的徹底寒了!
???
桑心一直以為十歲時,父母雙亡的傷痛她都能用樂天的心一路撐過來了,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什麼更讓她傷心痛苦的事了。
沒想到接下來整整數月,她的淚、她的心痛始終無法停止。
以前她身居破廟、吃著別人施捨的東西,身上甚至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時,卻從沒有一天因此而難過,然而現在她卻為了自己一顆飽受背叛、踐踏的心痛不欲生。
她恨衛天雲的欺騙,卻也怨自己的天真!
只是,為什麼是她?
「大少夫人!你到底怎麼了?你再哭下去,韻兒也要哭了啦!」
看著幾天來大少夫人明顯憔悴、傷心的模樣,她早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成天笑容滿面的大少夫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如我去找大少爺來,請他來安慰大少夫人……」韻兒一番喃喃自語後,接著就舉步往門外跑。
「韻兒,不要!」桑心紅腫著雙眸,惶急的叫住了她。「我沒事,只是想家罷了,你別去驚動他!」她不要他看見她這副軟弱的樣子。
「可是……您已經哭了這麼多天了,東西也不吃,我真怕您的身子會受不住。」韻兒是真心擔憂這個待她不薄的主子。
「我吃,我吃!」桑心連忙拭乾淚,坐到桌邊,端起白飯一口口硬往嘴裡塞。
看到桑心終於肯吃東西了,韻兒心裡自然是高興不已。
「韻兒,我想喝碗湯,能不能麻煩你到廚房幫我端來?」才吃了幾口,桑心便向韻兒說道。
「好!請大少夫人等一下,我馬上就去!」韻兒開心的笑著,銜命而去。
待韻兒一走,桑心馬上就將方纔吃的東西全數又吐了出來!她實在吃不下。
為了怕韻兒替她擔心,她將所有的飯菜全都倒進布巾裡藏了起來。
「大少夫人,湯來了!」
不多時,韻兒端著湯,很快又回來了。
「韻兒,謝謝你!」
桑心強忍著反胃的不適,勉強喝下幾口湯。
「大少夫人,看到您終於肯吃點東西,韻兒總算放心多了。」韻兒收拾著空的碗盤,高興不已。
「我……惡……」一股突如其來的噁心,讓她措手不及,方才喝下的湯又全嘔了出來。
「大少夫人!您怎麼了?」
韻兒看著大少夫人痛苦的神色,手腳全慌了。
桑心緊捂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虛弱的搖搖頭。
韻兒連忙將大少夫人扶到床邊,手忙腳亂地找出藥油幫她按摩著兩鬢。
「方纔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吐了……」
「大概是著了涼,我歇息一會就好了,你別擔心!」桑心擠出牽強的笑,安慰她道。
韻兒一邊輕柔的幫她揉著,一邊思及大少夫人近來越形憔悴的模樣,以及明顯食慾不振的情況,心不由得一驚。
「大少夫人,莫非您是有孕了?」
一句話便將桑心從冰冷深淵打入了地獄。
她震驚的抬頭看著韻兒,各種喜怒哀樂的情緒自臉上掠過。
她懷了衛天雲的孩子?
這……怎麼會……不,她怎能懷惡魔的孩子,她只不過是他的禁臠與玩物啊!
「不!我沒有懷孕,我只是受了涼,我躺一下就會好了。」
桑心驚懼的頻搖頭,隨即倉皇的跳上床,雙眼閉得死緊,僵硬的躺在床上,好似這樣就能擺脫這個可怕的事實。
韻兒看著大少夫人奇怪的反應,著實愣了好一會兒,繼而才搔搔頭說服自己,或許是她弄錯了也不定,
「大少夫人,那韻兒去請大夫來……」
「不!我不要大夫,我休息一下就成了,千萬別請大夫。」桑心驚慌的連忙起身拉住了她。
她沒有懷孕!她只是身子不舒服,絕對沒有懷了衛天雲的孩子。
沒有,沒有……
她在心裡反覆的喃喃否認這個可能,惶然的曲身將自己緊緊包進棉被裡,卻始終擺脫不了心底那股滲進四肢百骸的冰冷。
不知何時,一層薄薄的淚霧已模糊了她的雙眸。
???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絕不是出了問題,從翌日起,桑心不再拒吃東西,每次韻兒端進房來的食物,她總會吃得一點不剩。
奇怪的是,自此桑心也不曾再出現過身體不適的現象,這讓她鬆了一口氣,開始相信她只是一時的身體不適,而非懷孕。
經過一番思考,她決心不再軟弱的任衛天雲欺凌、擺佈,她桑心雖然一無所有,但她起碼還有一身絕不輕易屈服的傲骨。
於是她不再消極的將自己關在房中,任由自己披散著頭髮,日慚憔悴。
而是異常熱切的天天要韻兒替她梳妝打扮,將衛夫人送她的珠寶首飾全往身上掛,將自己打扮得一如豪門中的貴婦一般。
每天一早,她刻意頂著一身的金碧輝煌,在府中四處走動、晃蕩著,衛王爺夫婦見狀雖然感到奇怪,倒也沒有說什麼。
府中好不容易多了門媳婦,他們高興歡迎都來不及,哪有時間去嫌棄媳婦兒的不是?!
然而看了幾天她這樣的打扮,衛天雲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當然知道她這麼做,目的是想激怒他、與他作對,然而他卻硬是在將心裡的憤怒壓抑下來,什麼話也沒有多說。
只是府裡頭上上下下的人,誰都看得出來的衛天雲的憤怒是一觸即發。
每個人都是有多遠,就盡量閃多遠,誰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去捻虎鬚,就連衛風跟衛昊陽,也都嗅出了點火藥味,聰明的自動退避三舍,不敢惹他。
然而衛王府中低迷的氣氛,卻絲毫無損桑心存心挑釁的舉動,這天一早,她又穿戴了一身華麗的首飾,從府中的各處廳苑,一路閒逛到大花園裡來。
她找了張石椅,歇了歇走得發酸的腿。
「大少夫人!韻兒給您到廚房端碗冰鎮燕窩解解熱。」侍主向來盡責周到的韻兒,邊拭著桑心額際的薄汗,貼心的說道。
「韻兒,那就麻煩你了!」
桑心感激的抬頭朝她一笑。
「大少夫人您等一會兒!韻兒去去就來。」
隨著韻兒逐漸遠去的腳步,桑心凝望著遠方的天際不覺出神。
不知道何伯跟何嬸現在好不好?日子還過得去嗎?那天她托人帶回去的銀兩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
真奇怪!
以前的她窮困得一無所有,甚至三餐不繼,卻比誰都還要快樂自在,如今她進了衛王府,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每天都有人將她侍候得妥妥當當,她卻有如被關在籠中的鳥,一點也不快樂,一心只想回到從前快樂無憂的日子……
「……喂!我又聽到了哪!」
「什麼?你又聽到了?」
兩個奴僕低聲談話的聲音由遠而近,陡然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天正午我打從『蘭苑』外經過,就聽到咱們大少爺跟他的侍妾芷蘭姑娘的喘息淫叫聲,任誰也知道他們在裡頭做些什麼,還是大白天哪!」
侍妾芷蘭姑娘?
這句話讓桑心的心頭驀然一揪。
到現在她才終於知道,原來侍妾是……陪人上床的!而不是她所想的那種單純的「照顧」。
回想起以前她還傻呼呼的跑到丈夫的侍妾的寢苑去鞠躬道謝,不禁為自己以往的天真感到難堪。
「是啊!我也注意到少爺這兩天走『蘭苑』可走得勤了,可憐大少夫人,她才進門不到幾個月哪!」另一人語氣中有著掩不住的同情。
「唉!大少爺生性向來浪蕩,我真搞不懂,像大少夫人那麼美、又那麼好的女人,怎麼會嫁給咱們大少爺?!」另一個奴僕也跟著歎息道。
「是啊!我看這大概是上輩子欠下的孽緣吧?!」
孽緣?桑心的腦中反覆過因蕩著這句話,不禁百感交集,直到一個熟悉悉的暴怒吼聲遽然響起。
「狗奴才,你好大膽子!你竟然敢把燈油潑到我身上?」
「大……大少爺恕罪!奴才是……是一時失神沒注意到大少爺您……才會不……不小心將燈油全……全潑到您身上去了……」一個萬分隍恐的聲音不住求饒著。
「不小心?!你是瞎了眼,還是瘸了腿?好好一盆燈油會端得潑到本少爺身上來?」衛天雲兇惡的怒罵道:「你即刻將包袱收一收,滾出王府!」
「大少爺饒命!奴才家裡還有老父、老母要養,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奴才這一次,下次……」
「狗奴才,還有下次?」他益加暴怒的吼道。
「大少爺,奴才口拙,奴才……」
「你給我滾!」衛天雲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腳。
「大少爺,奴才知錯了……」被踢倒在地的這名奴僕很快又爬到他的跟前求饒。
「你起來!」
一個輕柔卻堅定的聲音驀然自兩人的身後響起。
兩人不約而同地一轉頭,竟是一臉沉靜的桑心。
「大少夫人,這……」
跪在地上的奴僕,猶豫的抬頭看了眼衛天雲陰鬱的神色,始終不敢起身。
「別怕!我叫你起來,你就起來。」
桑心朝他保證的一笑,絲毫不畏懼身旁那雙冒著熊熊怒火的眼眸。
「桑心!」衛天雲咬著牙,厲聲警告她。
「快起來!跪久了小心腳麻。」她視若無睹憤怒的衛天雲,毫不避諱地伸手扶起了他。
「謝謝大少夫人!謝謝大少夫人!」
這名奴僕一起身,便無比感激的一再朝她鞠躬、道謝。
從他的聲音裡,桑心認出他是方才兩名聊天奴僕的其中一個。
「你叫什麼名字?」桑心溫柔的朝他一笑,和善的問道。
「大……大寶,王大寶!」他結結巴巴的答道。
「大寶,以後做事情可得謹慎些,知道嗎?好了,你下去吧!」
「謝大少夫人!」
王大寶如獲大赦似的,連滾帶爬的往迴廊的另一頭跑去。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舉步正欲離開,卻被他粗暴的反擒住手腕。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她頭也不回,平靜的回道。
「你是什麼身份?用得著這樣幫一個奴才講話?」
她寧可為了一個下人激怒他?
「我沒有幫誰說話,只是試著講道理。」
她冷傲的態度激怒了他。
她以為她是誰?
他才是她的主人,她的哭、笑全都得由他,她竟敢這樣公然的反抗他?
「回房去!」她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我……」
「我叫你回房去!」
一雙冰冷似霜的黑眸朝她掃了過來,讓桑心住了口。
他本就是個眼中沒有公理正義的惡徒,她何必試圖與他講理呢?
桑心憤怒的甩開他的箝制,轉身就想跑開。
「既然你這麼不聽話,就休怪我不客氣。」
被氣瘋了的衛天雲不顧她的掙扎與尖叫,倏然將她扛起,大步走回天雲閣。
這天,衛天雲彷彿要發洩出心中所有的怒氣似的,毫不溫柔的在床上用各種方式,狂猛的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桑心疲累得連聲討饒,他才冷著臉穿上衣衫離開床榻。
只是,讓衛天雲越來越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口中聲聲句句說不在意的桑心,總是能輕易的影響他的情緒?!
他不禁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