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的叛妻 第三章
    羅繼堂這個男人當真是說到做到。

    在強邀夏慕妍吃過飯後,第二天便向夏東平夫婦表示追求她的意願,跟著連續三個月的時間,不斷將鮮花和貴重的禮物往夏家送,除了充分顯示自己追求的誠意和決心外,也給足夏東平面子,緊接著在第四個月便主動向夏家提親。

    一開始夏東平夫婦確實為羅繼堂的決定感到愕然,原以為他會看上活潑亮麗的小女兒,想不到他反而挑中條件相對平凡的大女兒。

    不過夫妻倆並不介意,反正只要能進一步加強和羅繼堂的關係,哪個女兒嫁給他都一樣;洪玉珊甚至私下竊喜,這些年來為了維持家庭和諧,自己多少冷落了親生女兒,此刻眼見她有個這麼好的歸宿,身為親生母親焉能不替她感到高興?

    雖然夏慕妍強烈表示反對,但是夏東平和洪玉珊根本聽不進她的聲音。

    前者自然是為了利益考量,說什麼都不會放棄這個和羅家攀上關係的機會;後者則是認為,像羅繼堂這樣的女婿人選當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放著這種人不嫁還能嫁誰?

    也就是如此,根本沒人在乎夏慕妍本身的意願,夫妻倆天天在她身邊輪流轟炸、軟硬兼施地逼迫她答應。

    更可怕的是,自從羅繼堂宣佈追求她的那一天開始,她的住家以及身邊總會出現兩、三個眼戴墨鏡,看起來凶神惡煞的男人監視租尾隨,她知道那些人都是羅繼堂派來監視她的眼線,好防止她有任何蠢動。雖然她提出過抗議,但是抗議從未被採納,羅繼堂以保護她做借口,就是夏東平也不能說什麼,至於洪玉珊甚至為了他如此在乎自己的女兒而感動萬分。

    所有的一切就如羅繼堂所言,她既不能抗拒,也不能逃跑,就只能順著他的安排,等時間一到乖乖成為他的新娘。

    而明天,就是她成為新娘的日子。

    明晚的她就不會再回到這個待了十多年的房間,正式成為羅太太的她自然得回到羅繼堂的住所,回到兩人的新房。

    瞪著那件他特地在義大利為她訂做的手工婚紗禮服,夏慕妍不覺一陣恍惚。

    她就要結婚了。

    嫁給羅繼堂,那個不愛她的男人。

    這是真的嗎?眼前的一切來得那麼急、那麼快、那麼突然,輕飄飄地沒有半分踏實感,彷彿只是一場夢境,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

    夏慕妍卻明白這不是夢,而是真實到不行的現實,一個她無能抗拒的現實。

    父母的壓力,男人的執著,教她避無可避非得走上這條路。

    死亡,是唯一能夠避開這一切的方法。

    但是她並未做出如此愚蠢衝動的抉擇,完全不打算就這麼死去,她要睜大眼睛看看,看看上天到底安排什麼樣的命運給她,她要好好看著,這輩子自己到底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況且嫁給羅繼堂也並非全無好處,就如他所言,她不但可以在家人面前揚眉吐氣,還有羅太太這個風光體面的頭銜,以及花用不完的金錢。

    想想,好處還真的不少,唯一的缺憾就是彼此間少了真情。

    羅繼堂已經表白得很清楚,婚姻只是交換利益的手段,他既然不在乎妻子是否愛他,那他當然也不會投注感情在另一半身上。

    上天已經安排了一個沒有溫情的家庭給她,現在又安排了一個沒有愛情的婚煙給她,接下來……又將怎麼捉弄她呢?

    夏慕妍還真捨不得死,打心底冷然期待著。

    咚、咚、咚——

    門口驟然傳來幾下猛烈的拍擊聲。

    「夏慕妍,你給我開門……現在就給我開門……」

    聞言,她忍不住蹙眉。

    即使含混不清,她還是分辨得出這是妹妹夏曼婷的聲音。

    這時候她來幹什麼?

    帶著幾分狐疑,夏慕妍還是過去把門打開,跟著便瞧見滿臉醺醉的妹妹斜倚著門框,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一身酒氣的她,手裡還持著尚未暍干的玻璃酒瓶。

    「你……有什麼事嗎?」夏慕妍淡然地問道。

    自從羅繼堂表明追求自己之後,夏曼婷就絕少在她面前出現,經常在外頭瘟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即使不小心碰了面,夏曼婷也是哼地一聲轉身就走,連一句招呼也不打。

    夏慕妍當然明白為什麼,羅繼堂出乎意料的選擇,讓向來被妹妹瞧不起的她在這場二選一的遊戲中勝出,這鐵定讓驕傲又自戀的夏曼婷感到萬分沒面子,因而把氣出在自己身上。

    只不過餘怒末消的她又跑來做什麼?

    難道是想通了,所以打算送上幾句祝福?

    目睹她憤怒的眼神,夏慕妍知道這樣的可能性並不高,看起來這個妹妹比較像來找自己吵架算總帳。

    「夏、慕、妍……你這個女人……」果不其然,夏曼婷衝進房間裡張口就對著她咆哮。

    「你到底有什麼事?」暗暗歎了口氣,夏慕妍不得不面對怒氣騰騰的妹妹。

    「什麼事?」夏曼婷冷笑。「沒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嗎?怎麼?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羅太太就了不起了?連我也不看在眼裡了?」

    是的,她不甘心,憑什麼樣樣比不上自己的夏慕妍竟然能得到羅繼堂的青睞,成為人人艷羨的羅太太?

    可是氣歸氣,選擇權卻是在羅繼堂手上,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今晚藉著幾分酒氣,她忍不住將一肚子的不平發洩出來。

    「我有嗎?」夏慕妍無奈道:「我從來就不想嫁給羅繼堂,但是他定要這麼安排,我也沒有辦法。」

    「你不想嫁給他?」夏曼婷冷笑。「你的意思是羅繼堂逼你嫁嘍?」

    這番解釋更加挑起她的怒火。

    「是啊,你官向軎只無比、美到不行,所以男人看到你都骨酥腿軟,想盡辦法都要將你據為已有,即使你百般不願,羅繼堂還是用盡方法逼你嫁給他……你也不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她尖叫怒罵道:「你以為你有這樣的行情?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不過是個普通到不行的女人,有人要你就已經要偷笑了,還妄想用這種話來抬高自己的身價。」

    她指著夏慕妍的鼻子,食指幾乎要頂到了鼻尖。

    「別告訴我你不想嫁給羅繼堂,這種可笑的謊話沒人相信。」她恨恨道:「像你這種女人,見著羅繼堂便像見著食物的蒼蠅,還有不撲上去的道理?看你一副乾瘦無力、對男人沒什麼辦法的樣子,想不到骨子裡這等妖媚風騷,竟是個擅長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告訴我,你是用什麼媚術蠱惑了羅繼堂?或者是用什麼床上秘技滿足他的需要?來來來,趕快傳授你妹妹兩招,多少讓我學著點……」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本不想和她計較的夏慕妍忍不住出言反擊:「我什麼都不必傲,更不必費心勾引,羅繼堂就是看上我,不像有人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人家還是不放在眼裡。」

    這些話顯然擊中夏曼婷的要害。

    「你——」狂吼一聲,強烈的憤怒讓她不顧一切地將手裡的酒瓶往夏慕妍砸了過去。

    砰!

    閃避不及的夏慕妍,立時被酒瓶打中頭部。

    「啊!」痛呼聲中,她本能地按住傷處。

    所幸酒瓶並未破碎因而沒有造成割裂傷,然而被重物擊中的額角卻立刻紅腫了一大塊。

    「發生什麼事了?」

    「都這麼晚了,你們還吵些什麼?」

    兩人之間激烈的衝突,終於引來夏東平夫妻的關注。

    「啊,小妍,你的額頭怎麼會……」洪玉珊一進門就瞧見女兒的傷處,忍不住驚訝地問道。

    「我……」

    不待夏慕妍解釋,夏曼婷隨即叫囂道:「那是我打的,你們想怎麼樣?」

    氣憤的臉上充滿著挑釁的意味。

    「你幹什麼打姊姊?」夏東平皺起眉頭。「快點跟姊姊道歉。」

    無論如何,出手打人總是不對。

    「我為什麼要道歉?」向來自我中心的她,當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哎呀,額頭腫成這樣,明天婚禮怎麼見人?」洪玉珊傷腦筋地皺著眉。「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從小到大也沒見你們打過架,怎麼現在反而打起來了呢?」

    不待兩人回答,她趕緊跑出房間為大女兒準備冰敷的工具好消腫。

    「你明知道姊姊就要結婚了,為什麼不珍惜她在家的最後時刻?居然還出手把她打傷?真不曉得你這個孩子在想什麼。」夏東平用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指責自己的女兒。「快點跟姊姊道歉,現在!」

    一來夏曼婷確實做得太過分,二來他多少得做個樣子給大女兒看,畢竟以後她成了羅繼堂的太太,自己有什麼需要還得仰仗她幫忙。

    「我才不要!」紅著眼,夏曼婷抵死不從。

    父親從來就沒罵過她,更不用說用這麼凶的口氣吼她。

    「好好奸,你們好……」她氣惱地直跺腳。「反正現在她是羅太太,有利用價值了,你們就都向著她,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對不對?」

    「看看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麼?把姊姊打成這個樣子還死不認錯?」被說中部分心事的夏東乎有些惱羞成怒,跟著直指門口。「回自己的房間去面壁思過,沒有想清楚前不許出來!」

    「嗚……」悲憤交加的夏曼婷哭著跑出房間,正好秘拿著冰袋進門的洪玉珊擦身而過。

    「好了好了,曼婷可能只是喝多了情緒不穩,你就別再怪她了。」做人圓滑的洪玉珊一面打圓場,一面為受傷的大女兒冰敷。

    看著母親為自己忙得團團轉,父親為自己出口責備妹妹,夏慕妍第一次感覺到世界圍著自己打轉。

    然而目睹妹妹憤而離去的身影,她卻完全沒有出一口氣的快感。

    莫名地,只感到現實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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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新娘的額角青腫了一塊,不過並不影響婚禮的進行。

    沒有任何意外,所有的流程全都按照原定計畫按部就班完成,在熱鬧盛大的婚筵結束後,夏慕妍便隨著羅繼堂坐上禮車一起回家。

    回羅繼堂的家。

    夏慕妍不得不這麼想。

    對於那個陌生的地方,她沒有一點認同感,怎麼也無法和自己的家聯想在一起。

    偏偏那就是自己日後遮風避雨、安身立命的所在。

    然而她無暇多想以後的日子,光是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就已敦她不知所措、頭痛萬分。

    雖然在這幾個月裡,她和羅繼堂陸陸續續見過幾次面,但是卻沒有太多的溝通,更不曾深談,彼此間依舊生疏得很。

    可是今天晚上兩個人卻必須待在新房裡成為真正的夫妻。

    她該怎麼辦?

    她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他?

    她的狀況並不比古代的新娘奸到哪裡去,即使已經見過幾次面,可是在沒有感情基礎下要怎麼進行夫妻之間的親密行為,她全然沒有頭緒。

    或許這種事情對男人來說比較容易吧,大家不是都說為了滿足生理上的需要,多數男人可以和自己不愛的女人上床嗎?

    羅繼堂應該也是這樣的男人吧!

    以他的條件,身邊女人應該多如過江之鯽,像他這種情場老手,大概都知道怎麼將女人弄上床才是。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似乎不太需要傷腦筋,只要被動地配合他的要求應該就可以了吧?

    夏慕妍的腦海裡情下自禁閃過羅繼堂動手解開自己衣服的畫面。

    啊!她想到哪裡去了?

    羞紅了臉,她忍不住瞟向身旁的男人。

    偏偏,這個名為她丈夫的男人也正側頭睨著她。

    當視線交會的一霎間,她慌張地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就怕對方因此看穿自己的心事。

    羅繼堂卻不慌不忙地勾起她的下顎,直勾勾地盯著她的小臉。「你的額頭怎麼了?」他皺了皺眉。「什麼時候受的傷?」

    雖然他早已留意到她的傷痕,卻因為婚禮太過忙碌,直到此刻才開口問起。

    「沒什麼?」夏慕妍撒謊道:「昨天不小心撞到櫃子。」

    她才不想說實話,要是讓這個男人知道姊妹倆因他起了衝突,定然會洋洋得意,她半點都不想給他這種炫耀的機會。

    「是嗎?」平淡的語氣讓人聽不出他的情緒,也聽不出他的想法。

    「你冷嗎?」羅繼堂突然轉移話題。

    「嗯……有、有—點……」清涼的禮服外頭,只罩著—件薄如蟬翼的小外套,在車內冷氣的吹拂下,她確實冷得打哆嗦,只好抱緊自己的雙臂取暖。

    「冷為什麼不說?」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將纖細的她整個包住。「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對於他的細心,夏慕妍有些訝異。

    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有如此體貼的一面。

    「好多了,謝謝你。」寬大的外套裡殘存他身體的餘溫和男性的氣息,暖暖地祛除她的寒凍,微微地醺醉她的心。

    「我是你丈夫,跟我用不著這麼客氣吧?」他傾身向前,靠近她露在西裝外的酡紅臉蛋。

    「應、應該的……」瞪著他距離自己不到五公分的俊臉,她不禁抓緊外套向後瑟縮著,對於他的靠近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慌亂。

    「應該?」笑看她的生澀無措,他再次伸手勾起她的下顎。「看來我該教教你,什麼叫作應該……」

    語聲末畢,火熱的雙唇已壓上她的小嘴。

    「唔……」突如其來的熱吻令沒有經驗的她緊張得渾身僵硬,幾乎窒息!

    怎麼辦?

    她該推開他嗎?

    這個吻如果發生在今天以前,那她會毫不猶豫地推開他。

    可是現在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丈夫親吻妻子乃天經地義的事,她似乎沒有立場再拒絕他,不管他如何霸道,不管她如何不願,兩人結婚已是不爭的事實。

    思前想後之際,羅繼堂的舌已探人她的口中瘋狂地探索糾纏,一步一步將她引入恍惚的迷醉裡。

    緊繃的身軀逐漸放鬆,本能地她開始回應,過了許久許久,羅繼堂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明白了嗎?這才叫作應該……」粗糙的指腹來回摩挲嬌顏上動情的嫣紅。「不過剛才那個只是前戲而已……」

    他吮過她的耳垂,惹得她一陣輕顫。「待會兒還有更刺激的……」

    不知是為著他挑逗的話語,還是為著自己方纔的熱情,夏慕妍羞得不能自己,只好垂下頭避開男人灼熱的目光,揪著外套將自己包覆得更緊。

    羅繼堂並末乘勝追擊,只是斜睨著她的羞澀,隱隱感到有些得意。

    他準備回到床上後再好好品嚐這個小女人的甜美,同時讓她在自己身下一次又一次地顫抖呻吟,屆時看她是否還能信誓旦旦地強調不想嫁給他。

    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逃脫他的掌控,這個女人也一樣,他會好好享受馴服她的樂趣,然後讓她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

    天底下沒有他搞不定的女人,更何況是自己的妻子。

    叮叮叮噹——

    突然間,羅繼堂的手機響起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聞聲,他立時收起笑容換上嚴肅的面孔。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要不是有重要事情絕不會打來干擾他,除非是哪個白目撥錯電話。

    他打開手機將電話接通。

    夏慕妍好奇地瞧著,卻見他臉色越來越凝重,已不復方纔的輕鬆愉悅。

    發生什麼事了?光從幾句簡短的對答中,她著實猜不出講話內容,而羅繼堂在掛上電話後不發一語,只是閉眼沉思。

    就這樣,兩人一路保持沉默直到家門口。

    「你先回去休息,我還有事情要處理。」簡單地交代一句,羅繼堂將她留在家門口後,隨即再次上車離去。

    他什麼都沒多說,連去哪裡也沒有交代,更未提及何時歸來,甚至未曾再多看她一眼。

    他就這樣走了。

    他竟然就這樣拋下她,將她這個新婚妻子拋在門口。

    望著車子絕塵而去,夏慕妍不由得有些感傷。

    這個男人果然把婚姻當成交易的工具,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那她又何必難過?

    這樁婚姻的本質她早就明白了,不是嗎?

    暗暗歎了一口氣,她不願再多想,只是木然地尾隨前來迎接的管家走進羅家大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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