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路塵忙了一整天,回到家就累得往沙發靠去,連動都不想動。
紀路塵雖然外表風光,做生意的手腕也是一等一,但他私底下卻是一個完全不懂生活為何物的男人。
論才氣、談腦筋,他都是上上之選,但他卻一點也不會打理自己的生活。
從前他的日常起居都是由奶媽一手打理,可是由於奶媽年紀漸大,時常會忘東忘西,造成兩人間的摩擦,所以現在才改由舞雲來替他打理生活起居。
可是舞雲那個死丫頭竟然一整天都不見人影,害他今天從一大早開始就手忙腳亂,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按下電話答錄機,想聽聽紀舞雲有沒有留言解釋今天失蹤的原因。
(先生,請你把手提袋還給我。)
奇怪!這個女人的聲音他怎麼沒聽過。
(別問我是誰,我相信你是有計劃做這件事的。)
「計劃?什麼計劃?我做了什麼事?」紀路塵聽得一頭露水。
(如果你肯把東西還給我,我絕對不會追究你的行為,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的報警捉你。)
「報警?原來這個女人是在捉賊呀。」紀路塵喃喃自語。「也不對,既然是賊,她怎麼會有賊的電話?」
(你銷贓也沒用,因為一定會馬上就被發現,到時候你還是難逃法網。)
「這個女人的心地還滿善良的,居然還在答錄機裡感化小偷,這種情操倒是挺讓人敬佩的。」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我會再打電話來,希望那時你會想通,區區幾萬元真的不值得讓你冒險觸法。)
「還要打電話來?」
紀路塵心想應該是她按錯電話號碼,三天後大概不會打到這裡來了。
可是舞雲為何沒有在答錄機上留下任何留言?這丫頭究竟跑哪兒去了?
☆ ☆ ☆
雖然弄丟了玻璃鞋,但是胡黎旌的運氣似乎有點好轉,她很快就在一家連鎖咖啡店找到服務生的工作。
雖然這家咖啡店不及茵影高雅,但是薪水還算不錯,店長為人也很謙和,這些都是讓她工作得更賣力的原因。
上班第一天的上午,一切都還算順利,到了下午,店裡進來一個讓她覺得很眼熟的人。
「是他?」
胡黎旌看見前兩天和她對撞的那個男人正悠閒地走進咖啡店裡。
這到底是有緣還是冤家路窄?
胡黎旌正考慮著該不該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不行,萬一他以為她是想要回玻璃鞋,他可能會跑得更快。而且她才留言答應讓他考慮三天,期限明天才到……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那個男人已經看見她而且還嚇得拔腿就跑。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反射動作,一看見他跑,胡黎旌也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追出去……
「不要跑!」胡黎旌大叫著。
不過她喊了也是白喊,因為那個男人不但加足馬力向前跑,還跳上計程車逃之夭夭。
呼——
她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還是沒追到。
「真是背,倒追男人像追喊一樣,追得到才怪!」胡黎旌低咒了一聲就悻悻然地走回咖啡店。
「胡小姐。」
她一走進店裡,為人謙和的店長立刻朝她走來。
「對不起。」胡黎旌低著頭認錯。
這是她的工作原則,上司指責就低頭認錯,絕不頂嘴。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就發生這種事情,這樣真的讓我很為難,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我以後怎麼帶手底下的人?」店長還是一副謙和的模樣。
「我以後不會再犯了。」
這個店長似乎不太好應付。
「我想,我也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店長的態度轉為強硬。
「店長是說……」
「沒錯,你還是另謀高就吧!」店長塞了兩百元在她手裡使轉身離去。
莫非那個男人是她的剋星,要不怎麼每次碰到他就沒好事?
都怪當時她沒問清楚金未來大師——她的另一半是不是也是她的白虎星?
☆ ☆ ☆
(是我!)
才剛倒了一杯紅酒想品嚐的紀路塵差點被嘴裡尚未吞下的紅酒給嗆到。
「怎麼又是這個女人?難道她還不知道自己打錯電話嗎?」
(你這個衰鬼竟然害我丟掉工作!)
「咦?她今天碰到了她要找的人嗎?」紀路塵的好奇心被挑起,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專心聽留言。
(其實你一走進咖啡店我就看見你了,起初我還在猶豫是該上前跟你打招呼,或者假裝沒看見你。)
「咖啡店?原來她在咖啡店上班。」有機會的話,他還真想看看她是何方神聖,怎麼會老是打錯電話呢?
(沒想到你作賊心虛,居然看到我就跑,害我也丟下手邊工作拔腿追去……)
「沒錯啊!這是人之常情,你追我跑似乎是不變的定律。」紀路塵又開始分析她的行為。
(可是你這麼一跑,我這麼一追,工作也跟著丟掉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哽咽,聽起來似乎很傷心,紀路塵心裡升起一股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受。
(對了,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你到底要不要把東西還給我?還是你已經把它賣出去了?)
「說了半天,你想要回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紀路塵納悶地對著電話答錄機問,可惜電話答錄機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唉,賣都已經賣了,現在就算報警也沒用,說不定你還會賴賬,說你根本沒有掉包我的東西,因為就算是街道上的監視器恐怕也無法分辨兩個一模一樣的手提袋。)
「難道她打算不追究?」紀路塵仔細地聆聽著她的話。
(反正我也沒有因為玻璃鞋而改運,我的運氣還是那麼背,否則今天就不會丟了工作。我看事情就這麼算了,謝謝你的答錄機聽我說這麼多話。說真的,因為平常沒有什麼人會聽我說話,以至於讓我變得有點畏縮,可是經過這兩次答錄機的訓練,我覺得我的信心大增,也許從現在開始,我會改變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再見囉!賊先生。)
這種轉變是紀路塵料想不到的。
「她竟然叫我賊先生?」
紀路塵覺得自己十分冤枉。
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東西被拿走了,先是好言相勸、曉以大義!最後乾脆一笑泯恩仇,還謝謝人家的答錄機讓她對人生有另一番體會?
這件事情好像很有趣,只可惜他沒那個時間去和她牽扯,因為舞雲要是再不出現,他的住處就快要被他亂丟的衣物、書籍、報章雜誌給淹沒了。
☆ ☆ ☆
工作丟了,一切又得重新開始。
胡黎旌手裡拿著用紅筆畫滿的報紙,正當她經過愛情大飯店的門口時,一隻巨大的狼犬飛快地衝過來,搶走她手中的報紙叼在嘴裡玩耍,活像是馬戲團裡跑出來表演的動物。
「還給我!」胡黎旌大叫著,不料她怒吼的聲音卻惹火了那隻狼犬。
狼犬挑釁地對她吠了幾聲,接著就把報紙丟在地上,還侮辱似的用腿踩住報紙,再以嘴巴撕裂。
「不——」
胡黎旌氣瘋了,那可是她花了一個早上辛苦挑選的工作機會,現在被這只臭狗這麼一撕,她整個早上的心血不就白費了?
可惡!
沒想到人一倒霉,連狗都想欺負她?
胡黎旌氣得脫下腳上的鞋子,想和這只瞧不起她的狼犬一較高下,就在她想把鞋子丟出去的時候,突然有人朝她大喊一聲。
「別衝動。」
聽到聲音,胡黎旌心想一定是狗主人出現了,正好她有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洩。
可是她才一轉頭,就發現衰神似乎還緊緊地跟著她。
「有本事養狗,就要有本事教,今天還好這隻狗咬的是我手上的報紙,要是它攻擊的是我,你負責得了嗎?」
她就知道,她只要一碰上這個臭男人就準沒好事。
「小姐,這隻狗……」紀路塵覺得自己很冤枉,正想開口解釋,卻又被胡黎旌給打斷。
「你別想推卸責任。」玻璃鞋被他掉包的事情她可以不計較,可是這隻狗實在是太危險。
「你誤會了,我不是……」
這隻狗根本不是他養的。
「喂,你是不是男人啊?怎麼這麼敢做不敢當。」
紀路塵被她搞得一頭霧水,他是哪裡敢做不敢當?
他只不過是想警告她這隻狗是愛情大飯店飼養的警備犬。
誰知道這位小姐的脾氣這麼大!
其實他認得這位小姐,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她應該是這一次玻璃鞋的得主之一。
他之所以會對她有印象除了因為她是飯店抽中的十二個中獎人之一,而且她也被預言會碰到一個申時出生的另一半。
而他剛好是申時出生的,所以當時他的好友也就是愛情大飯店的總經理秦子群還開玩笑說要把他跟胡黎旌送作準。
「小姐,這隻狗不是我養的,而且我覺得你說話顛三倒四、不清不楚,還喜歡胡亂指控別人。」紀路塵總算找到機會解釋。
聞言,胡黎旌的臉頰飛上一片紅雲。
原來狗不是他養的……
真是不好意思!
不過,她的玻璃鞋被他拿走總是事實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胡黎旌決定放棄自己不追究玻璃鞋被掉包的承諾。
「就算狗不是你養的,拿走我的玻璃鞋這件事情你總不能不承認吧?」
紀路塵只覺得莫名其妙。
「請問你為什麼會如此肯定是我拿了你的玻璃鞋?」既然無法替自己提出有力的辯解,紀路塵只好設法弄清楚胡黎旌指控他的原因。
「你還想裝蒜?前幾天黃昏時,你明明在街上故意撞了我一把,然後用一個一模一樣的手提袋把我的玻璃鞋給掉包。」
胡黎旌的指控讓紀路慶有些不悅。
「黃昏?那時的天色應該已經有點暗了,你該不會是沒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你確定是我嗎?」他確定他不曾撞倒過她。
一時之間,紀路塵還沒有將胡黎旌與在電話答錄機裡留言的女人聯想在一起,所以也沒想到這兩件事情的關聯性。
「我確定撞倒我的人就是你。」她輕蔑地打量著他。
「你以為把雜草一般的頭髮梳順,再換掉不男不女的衣服穿上西裝,我就認不出你了嗎?」
雜草般的頭髮、不男不女的衣著?
奇怪!
她描述的人怎麼如此熟悉?
撞倒她的人該不會是……
「你再看仔細,真的是我嗎?」紀路塵不死心地要她再確認一次。
「你化成灰我都認得!」胡黎旌斬釘截鐵的說。
「你真這麼肯定!」雖然不是第一次被認錯,但是被當成賊還是第一次,這讓他覺得有點啼笑皆非。
「我就是肯定。」
「好吧!既然你這麼肯定,那你敢不敢和我回家去拿你的玻璃鞋?」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不惜浪費寶貴的時間。
可是這會兒換成胡黎旌猶豫了。
跟他回家?
門都沒有,她又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品性如何,跟他回家不等於是羊入虎口?搞不好會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否認拿了我的玻璃鞋嗎?怎麼現在又要我跟你回家去拿?」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不敢去是不是?沒關係,那你把你家的住址給我,我親自把東西送去。」紀路塵知道她一定不會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住在哪裡?」胡黎旌知道自己沒機會將玻璃鞋要回來,隨即轉身走開不願再理會紀路塵。
紀路慶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發覺自己很熟悉胡黎旌的說話方式,大概是因為她與舞雲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那他是不是可以拿她來當試驗品,以找出對付舞雲的方法,免得每次都讓舞雲給要得團團轉。
不過這都只是空想,他和胡黎旌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
☆ ☆ ☆
「進來。」
愛情大飯店的總經理秦子群回應著敲門的聲音。
紀路塵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大門。
「活動已經圓滿落幕,你還叫我來幹什麼?領獎金嗎?」紀路塵開玩笑地說。
「一開口就談錢,未免大傷感情了吧!」秦子群拿出一張支票遞給紀路塵。
「給我獎金也不需要這麼多吧!」紀路塵推辭著。
這一次愛情大飯店的活動雖然是由他一手策劃,但這純粹只是生意上的往來,他賣的不過是點子,而且他也不貪心,剛才說要獎金不過是好朋友之間的玩笑話罷了。
「你想得美!我又不是老闆,哪有權力說給獎金就給獎金。」秦子群解釋道:「給你這些錢,當然是另外有事情要拜託你。」
「我們是好朋友,需要我幫什麼忙開口說一聲就行了。」紀路塵堅持不肯收下那張支票。
「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一次的活動非常成功,也引起不少媒體的注意,昨天有一家電視公司來找我,他們希望能專訪這一次活動的主角。」
「那很好呀!有了電視媒體的採訪等於是賺到了免費的宣傳。」少說也可以省下幾百萬的廣告費。
「是不錯,但是誰願意不拿報酬就接受採訪?飯店方面可沒有這一筆預算。」秦子群反問。
「說得也是,現在的人既功利又短視,沒有酬勞的事情可能沒有人願意做。」他是個廣告人,自然對這種事情很清楚。
「所以我只好求助於你。」秦子群的表情變得很嚴肅。
「我?我能幫上什麼忙?」他的腦袋用在廣告上還算可以,在其他地方可派不上什麼用場。
不過這種難以啟齒的缺點,就連最好的朋友他都不敢說。
「你看到什麼?」他的表情擺明就是想陷害他,他還是小心一點好。
「你對胡黎旌似乎挺有興趣的。」秦子群笑著說。
「你又知道了。」他這是倒霉好不好,無緣無故被人誣指為賊,這種事情還是少發生為妙。
「而且你出生的時辰剛好符合金未來大師的預言。」秦子群故意拖延時間想說服紀路塵。
「你真的相信金未來的預言?」
紀路塵有些不敢置信。「全台灣申時出生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胡黎旌的另一半並不見得就是我。」
「就是因為申時出生的男人不少,所以金未來的預言很容易就能成真上如果再加上他的相助,說不定橙色玻璃鞋很快就可以傳出喜訊。
「你該不是要利用我,助金未來一臂之力吧?」這世上果然事事都作假,難怪金未來的知名度會越來越高。
「我的確是這麼想,不過還需要你的友情相助。」秦子群知道紀路塵不容易被說服。
「這是胡黎旌的住址和電話。」
「你這是濫用職權,我不接受。」不是他清高,而是他不願意出賣自己的愛情。
就算他真的對胡黎旌有好感,也要看彼此有沒有緣分,他絕對不會因為要幫助好朋友而去傷害別人的感情。
更何況他和胡黎旌不過是一場誤會,跟感情一點也沾不上邊。
「拜託!你別這麼死腦筋好不好?你明明對她有意思……」秦子群賣力地想說服紀路塵。
「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對她有沒有感覺,你怎麼好像比我還清楚?不管你怎麼說,我絕對不會將我的感情搬上屏光幕。」想要噱頭他不反對,可是別想把腦筋動到他身上。
紀路塵的激烈反應讓秦子群頗為驚訝……
以他和紀路塵相知的程度,他敢斷言紀路塵肯定已經深深地被胡黎旌給吸引住了。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這件事情就算了,希望我們兩個人的感情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有所損傷。」秦子群心中又有了新點子。
「當然不會。」
紀路塵很高興秦子群沒有勉強他。
「你忙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紀路塵走了之後,秦子群隨即拿起電話詢問飯店門口的接待人員,想知道剛剛紀路塵和胡黎旌的對話內容,以展開為橙色玻璃鞋配對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