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心緣 第六章
    世紀婚禮定再東京最著名也最古老伊勢神社。

    沈凝音與黑川十夜的典禮,讓復古風暴徹底席捲了整個東京。大街上隨處可見身穿和服的日本女性。而且,幾乎所有在和他們撞日結婚的新人都選擇了延期。因為,誰也不可能動搖沈凝音最佳新娘的位置。

    日本人有伊勢神宮的信仰,俗稱「伊勢信仰」、「神明信仰」。這也是神明的統稱。取意為「天地神明」。

    伊勢神宮是祭奠皇祖神天照大神的皇大神宮,和祭奠豐宇思殼神的豐受大神宮的統稱。

    古時,伊勢齋宮年年由未婚的皇女仕奉,這也由於這是皇室氏神的緣故。在當時,伊勢神宮是禁止平民祭祀和進入的。祭祀僅限制與皇室成員。平安時代,庶民才允許入神宮參詣。明治維新以後,每年參拜的人數更是可觀。

    在伊勢神宮舉行婚禮,不僅僅是花費的金錢如流水,在禮儀和婚禮的進行式也是對新娘很嚴格的考驗。

    在壯觀宏偉的伊勢神宮內,雲集了各界的名流。他們不約而同的以能在現場觀禮而沾沾自喜。黑川家不惜巨資,專門從日本各地聘請了一百位當地最紅的藝伎,分別請她們接待賓朋好友,和收客人帶來的禮金與禮品。這可謂是獨樹一幟的創舉。

    吉日吉辰

    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的大殿上,賓客在瞬間停止了談話。靜靜的注視著從大殿兩側緩緩而出的神女。數千人的大殿,安靜的只有祈福的聲音。

    黑川十夜和沈凝音分別走在款步而行的兩列神女隊尾。他們身穿著傳統的禮服,黑川十夜的武道服,沈凝音的「十二單」和服。出自名家服飾價錢自然不菲,只此一套和服,就要花費四萬美金,這件和服不僅是價值非凡,新娘就等於一共要穿十二件衣服,就像背了一袋米那麼重。

    神女是神明的侍者,站在主持婚禮的巫女的身後。向新人行祝福禮。在此之間,新人是不能說話的,否則就會讓惡魔纏身,得不到神明的眷顧。

    日本人行禮是十分有講究的。這也就有禮分九品的說法。

    所謂九品禮,包括目首、首禮、指建禮、爪甲禮、折手禮、招手禮、雙手禮、合手禮、合掌禮。

    第一禮,新人先是向神行大禮——屈體禮,這種禮節分力禮與跪拜禮。新人行的是後者,而跪拜禮格外講究三口氣,即是施禮過程以吸、呼吸為適宜。

    第二禮,新人向父母行大禮——折手禮。因情況的不同也可行跪拜禮。新人站在神女事先鋪好的喜席旁一步的距離,然後雙雙跪在席上,屈體至兩手掌平貼兩膝為止。

    第三禮,新人向來賓行禮——立禮。這可不僅僅是簡單的鞠躬,要將身體屈至45度角。如果身體屈至50度,那將視為拓手禮。

    三禮過後,即是行三三九度杯的夫妻禮。

    由盛裝的神女獻上三三九度杯內的神酒。在日本蛾是象徵這繁衍的動物,舉行神前婚禮的時使用的長把酒壺上畫著雄蛾,短把酒壺上畫著雌蛾。

    黑川十夜恭敬的走到神壇的供桌上,左手抓著右手,拿起長把的酒壺往短把的酒壺內注酒,接著由沈凝音拿起短把的酒壺,將酒注入杯中。相顧匆匆,兩人臉上寫滿幸福和緊張。這種種的禮節,彷彿是他們走向未來幸福的信道。他們將此視為一種結合,便沒有任何抱怨。

    神女莊重的臉上沒有什麼笑容。神職人員是不允許有大喜大悲的表情,這視為對神明的敬仰和崇拜。兩神社神女肅穆的交替使用酒杯,為新郎、新娘祝酒,這就是傳統的三三九度杯。神酒必須喝得乾乾淨淨,否則是不吉利的象徵。

    到此為止,神前婚禮酒告一段落。沈凝音也褪下父姓冠上夫姓。在古代,女性的名字後帶「子」是貴族的權利,雖然現在已經廢除了這種禁令,但是加「子」也是取名的習慣。所以,凝音更名為黑川音子。

    神女退出佈置為禮堂的大殿,走進內殿。根據傳統,神的侍者是不允許參加接下來的宴席。

    在不斷的祝福聲中,黑川十夜終於可以和音子講話了。

    「夫人!高興嗎?」十夜故做莊重的低聲詢問。顫抖的聲音是怎麼也無法掩飾他心中澎湃的激動。他簡直想大吼三聲,向全世界宣告,沈凝音變成黑川音子了!在他的一生裡,今天是最幸福的時刻了。這點,凝音亦是相同。她笑靨如花,在賓客祝酒的同時回答:「十夜,不對,應該是夫君,我太高興了,簡直想哭。神明在上,莊嚴洗滌我的靈魂和身軀。」

    「即便是幸福的淚,也只能流給我一個人看。今生今世,你,包括你的淚,統統都是我黑川十夜的私有物。」黑川十夜極其大男子主義的說道。他的出發點不是佔有,而是絕對的寵愛,僅此,凝音就感動的要命了。

    「夫君大人,您的佔有慾可不是普通的旺盛啊!小心……」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前來祝酒的兩個「功臣」打斷了。

    「大嫂,喝我一杯酒,祝你們白頭到老,永結同心。最重要的是,最好在明年給我添一個小侄兒,後年添一個小侄女。」夕舞喜氣洋洋的將杯中的酒灌進凝音嘴裡。她得意的樣子好像是她結婚而不是凝音結婚。

    「你當你大嫂是母豬啊!」籐野秀一差點就要撬開她的頭殼,看看裡面是不是裝滿了糨糊。

    「要你管。」她倔強的瞪了他一眼。

    「十夜,我祝你們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我不像某人那麼貪心,我只要做你們寶寶的乾爹就好。」籐野秀一不經意的瞟了夕舞一眼。彷彿在說,那個某人就是你。

    「喂——你看我做什麼!」夕舞不悅的挑起眉毛。

    天雷引動地火。黑川夫婦很識相的給他們騰出吵架的地方和空間。好讓他倆隨心所欲吵個夠本。十夜凝音相互對視一眼,雙雙笑的很無奈。

    日漸黃昏,夕陽情炙。

    這場可媲美於戴安娜和查爾斯的世紀婚禮,氣氛也已經達到了最高潮。數千來賓共同舉杯,為新人祝福。

    就在這華宴鼎盛之際,在伊勢神宮的宮門口,由兩列勁衣少年開闢出一條路來。

    「讓開。」

    「滾來。」

    賓客紛紛擾擾的與其爭執起來,他們二話不說,皆以利落的身手將阻撓他們開路的人打倒在地。大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十夜與籐野秀一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他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由一個共同的念頭。謎底就要揭開,該來的總會來的。黑暗的神秘的力量現身於光明了!對於他們,事態的發展將是有利還是有弊?誰也無從知曉。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凝音惶恐不安的看著這隊人馬衝撞攪擾了她的婚禮,內心升起一種可怕的幻念。一言不發的看著十夜。能給她安慰的只有他了。

    「放心。」十夜將她摟進懷裡。他的不安只在心中,表面上仍是一貫的冷酷。他又回到「黑面神」的面具下了!這是否也代表著他也在害怕,也在恐懼,更有著深深的不安。因為,他要掩飾這種情緒,才冰封了他的熱情。

    「你們是什麼人。難道沒看見這裡在舉行婚禮?」沈威良沉不住氣的說到。

    「你閉嘴。我家主人參拜神社,誰敢阻攔!」一名穿著與別人不同的男子,或許是頭目的人冷冷的說道。

    「擺明是來鬧場的,太可惡了!」夕舞氣憤衝上去的指著他們叫道。她可不是欺善怕惡的人,生平最愛打抱不平,最恨仗勢欺人。

    籐野秀一拉住火冒三丈的夕舞,低聲道:「別逞一時之氣,看看他們想幹什麼再說。」

    「哼。」夕舞不甘心的白這些人一眼。

    在另一頭的凝音,不禁雙手摀住面孔。這簡直成了一場鬧劇。再不停止,她們明天一定會成為最大的笑柄。她約定三生的婚禮,傾注一腔熱情的婚禮,美滿的因緣盛事,竟會成為笑柄?這太傷害她的感情了。

    「如果想要平靜的未來。音,你要承受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我們一起忍耐吧!」十夜怎麼會不懂她的心呢,此時此刻,唯一能體味她心情的人只有他了。

    「十夜,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他們為什麼要蓄意破壞我們的婚禮?我們做錯了是?他們要這樣折磨我們的……」

    「音。」十夜制止了她越說越激動的話。

    想知道為什麼的人不只有她。他更想知道,這到底是何方神聖。與他作對,勇氣可嘉啊。他冷冷的笑了。

    「喵——」一隻純種的西瑪拉雅貓慵懶的踩著純正的毛步走,在專人開路的空地踱著,那不可一世的得意勁,恐怕盡得主人的真傳。貓聲之後,緊接著有一輛奔馳車停在神宮的門口。車門慢慢打開,車上的人似乎不急於下車,也好像在等什麼。

    接著,一個人居然匍匐在車門前的地面上。這時,車上的竟坦然的踩在那人身上,七寸的高跟鞋晃著最優雅不過的淑女步,一步一步走的毫不馬虎,她又很無聊似的在神宮裡外轉悠。毫不以為這是在破壞別人的幸福。

    她一身銀灰色的披風,在和風的忽閃下偶然露出一雙纖纖玉臂。那貼身的旗袍更顯得無比優雅,從肩膀到裙裾蜿蜒盤旋著一條銀灰色的繡龍。粉頸上帶著令王后也為之遜色的鑽石項鏈,雍容華貴。那雙眼,不必再此形容!依舊是一隻黑,一隻烏紫。像午夜夢寐裡惡魔的邪咒。除此,她的相貌實在難以詳細的描述,因為她以無限幻想的面具,遮蓋了或美或醜的臉。

    就在她走進神殿的一剎那。凝音從心底裡湧起一股熟悉的電流。她幾乎確定,在某天、某時、某刻。這個女人,像幽靈一樣闖如了她的生命,她的生活。這種感覺強烈的驅策著她的心和她的目光。而十夜,他仍然是靜靜如雕塑一般。目光一刻也未曾從來者的身上移開。他有一種很壞的預感。這個人——一個優雅的闖入者。她有著比他更強大的魔力。

    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為這位不速之客而神魂顛倒。有一種人,她即使是不開口說話,不與人交往,也有一種天然的魅力,讓人在不知不覺見為之傾倒。這種巨星也無可比擬的風采,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神。這個女人就屬於這一類的人。

    「這,這……」沈夫人無奈的搖頭。

    那人環遊神殿,那名打倒夕舞的屬下恭手遞上喜錢。

    「既然你已經參拜過了,那就請吧!」籐野秀一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你……」那名屬下正要發作,卻被他主人攔下。

    那人緩緩的轉了個身,掃了籐野一眼,「請神容易送神難。籐野君難道不知道嗎?」

    這個聲音,婉轉低回若出谷黃鶯,一字一頓美妙如仙樂。讓人陶醉於她的聲音,而忘卻了她所說的話。

    「你不要太過分!」籐野秀一有些沉不住氣的道。

    「擺明了是來鬧場的,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黑川家辦喜事,誰敢如此肆無忌憚。把她給我請出去。」黑川夕舞得意的招出四周早已經埋伏好了的阻擊手。

    霎時間,幾名持槍的人將槍口對準前來鬧場的主謀。黑川十夜和籐野秀一暗叫糟糕。這個夕舞也太衝動了。而凝音和沈氏夫婦已經傻眼了!頂多是比較鎮定罷了。全場一片嘩然。

    「哼。」她冷笑一聲。「原來,黑川家的人,真的很蠢啊。」她雙手舉至耳畔「啪、啪」拍了兩掌。只見從下面的人群中衝出兩個人,冷酷不苟言笑。撕開各自的衣衫,他們身上纏滿了炸藥。

    「啊——」凝音差點昏厥過去,戰戰兢兢的退後一步。

    「天!」十夜低呼一聲,扶住搖搖欲墜的凝音,他顯然也受了不小的刺激。而其他人更是亂做一團。

    「呵呵,只要誰敢開槍,我保證大家一起死。砰的一下。誰都跑不了。想試試嗎?」她輕柔無助的訴說,那語氣彷彿在講一個美麗的童話。染著黑與紫糾纏之色的指甲,劃過夕舞的臉頰。

    「你真是個魔鬼。你到底想幹什麼?」十夜試圖抓住她的胳膊,可惜就在一秒之內,那人已在兩步之外冷笑了。

    「沈凝音,哦!對不起。應該是新黑川夫人。我要送一份大禮給兩位賀喜。」那人邊說邊笑,一切盡在其掌握中。

    「我不認識你,也不想要你送什麼禮。如果你是來喝喜酒的,那就請回吧。不要再破壞我們眼前的幸福了。或許你不知道,這對於我來說,是多麼的珍貴。」凝音甩開十夜的胳膊,站在那人面前,鼓起全部的勇氣說道。

    在她的心目中,任何一個女子都是可以體會她現在喜悅的人。她相信,沒有一個女人不渴望一段美滿的婚姻,那麼在走上禮堂的這一刻的激動,也是任何人都可以分享的快樂。將心比心,這個人應該瞭解吧。

    「嘖、嘖、嘖。」那人連連咋舌。半晌說道:「我要讓你從幸福的頂端狠狠的跌向地獄的深淵。為此,我不惜一切代價。」

    「你……」凝音愣在原地。驚愕的眸子直直的盯著那個面具,幾乎要把面具看穿,那張面具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副面孔。

    「為什麼?」十夜冷冷的問。

    「問你親愛的父母大人吧!」她用更冷冽的聲音回答。

    「我們?」沈氏夫婦相對望著,仍是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

    下面的人更是切切私語,相互猜測。只有十夜仍是冷靜的盯著那些人,他知道,這是在故弄玄虛罷了。

    「清場。」那個女人像總司令一樣發號施令。

    各界來賓不禁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數分鐘,偌大的伊勢神宮裡,只剩下黑川家與沈家人,外加一個籐野秀一。

    「好了。看看我的禮物吧。」她走到凝音身邊,低聲說道:「這會是讓你刻骨銘心的一段記憶。哈哈……哈哈……」然後她張狂放肆的大笑,聲音尖銳的像鬼叫。讓人毛骨悚然的直起雞皮疙瘩。

    「我敢說,她一定是嚴重的心理扭曲。」夕舞在籐野耳邊說道。

    「你現在還有心開玩笑。先看看她要幹什麼。必要的時候,你掩護凝音先走。」籐野也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知道。」夕舞點頭。

    事到如今,局勢已經完全脫離他們的控制了。這個不速之客想幹什麼他們一點也不曉得。她是誰、目的何在更不清楚。一切,陷入焦灼。

    十夜開始深思,凝音完全愣了。婚禮?像是個早已經安排好了的圈套。

    幾個人利落的安置好一台播放機,相信視覺效果可以媲美與正規的電影院。那個女人從屬下手裡拿過一張VCD的影碟,放進播放機內。

    「好戲開場,給點掌聲怎麼樣。哈哈……」她揶揄的笑著。

    大家除了瞪她,在心裡罵她之外,什麼都不敢做。只能聽憑她的擺佈。

    「看你猖狂到幾時。」夕舞小聲的道。

    在一瞬間,所有人都忘卻了詛咒,愣愣的盯著偌大的屏幕。在腦海裡唯一浮現的畫面就是,黑川十夜與黑川櫻子在床上,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凝音打著哆嗦,剎那間面如死灰,顫抖的抬起手臂又無力的垂下,整個身子搖搖欲墜,她的聲音含糊不清,眼前更是一片霧水,對著十夜的方向說道:「告訴我,這個人不是你。」

    那兩個人分明是黑川櫻子和黑川十夜。那種肉慾的糾纏,完全傾向變態的動作,胃裡的食物一陣翻湧讓人作嘔。

    大家都驚呆了,說不出話,嚥不下氣。只有黑川一郎還在那裡傻笑。整個大殿上只聽得見凝音那痛徹心扉的絕望的吼聲。

    「不——」她淚流滿面的倒在地上。

    黑川十夜無語問青天。一切都完了,結束了。閉上眼睛,死吧,現在讓他死比讓他活著更好受。他曾經對未來懷著無限的期望,一想到能和凝音走完人生他就忍不住想笑。那種快活的感覺現在仍保留在他心上,只是,變成那麼深的傷痕和諷刺。這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他只是沒有想到,這段慘痛又齷齪的回憶,會在他的婚禮上被公諸於世,他太小看他的對手了。

    以為,傻傻的以為,凝音會成為他的天使,用她純潔的心靈淨化他的骯髒。一切都是奢望,幻想如如閃亮的水晶。陶醉之後,才發現,不過是七彩的泡沫。人能有多堅強,就會有多脆弱,一個轉身的剎那,碎了,幻滅了。只有空氣中那殘存的香味,訴說著這個故事的過往曾經——繁華如夢。

    真與幻的界限,不容任何人逾越。

    「該死的,你怎麼會有這段錄像!一定是你捏造的!」夕舞衝了上去。正好又被人反剪雙臂押在一旁。

    「哼。這個禮物喜歡嗎?」那個女人快活的問。

    若非有這張光盤,任誰也不會留意,黑川櫻子今天並沒有參加這場婚禮。

    「在找什麼?她嗎?」那人「啪啪」兩聲,手下的人抬出一個矩形的檀香盒子。

    所有人幾乎預見到這個檀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了。只是,沒有人敢去想。

    那人冷笑著打開盒子,一顆無血的人頭。安閒端莊,沒有一絲猶豫與掙扎。彷彿是預知了命運。不錯,那正是黑川櫻子。

    「哇……」

    胃翻湧的更厲害了,沈氏夫婦承受不住吐了起來。實在太可怕了。

    「你……」籐野秀一傻了,他已經找不出可以形容的字眼了。

    「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直指十夜。

    「什麼?」

    「你以為你有資格降伏魔鬼嗎?你以為正義純潔的她就可以洗掉你滿身的骯髒嗎?你錯了!」她玩弄著手上的貓。看也不看他一眼,聲調卻突然尖銳了起來。「她比你更邪惡,無形中對另一個靈魂的毀滅。」

    十夜閉上眼睛。

    「黑川櫻子,她的臉是我一手製造的,也是我命令她折磨你。哈哈,你恨我嗎?」

    「我恨不得殺了你。」十夜驟然掙開眼,血絲一瞬間佈滿整個眼球。

    「你沒有這個資格。」她鄙夷的嗤笑。

    「等到你最幸福的時刻,我要讓你慢慢品嚐痛苦。讓夢魘,一寸一寸侵蝕你的心靈,讓痛苦,緊緊跟隨你每走出的一步。讓我,像毒籐般纏繞你的生命。死亡,只會是弱者的選擇。」

    凝音從地上爬起來,冷冷的,優雅的說著。她記起來了!這個女人,有著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凝音,你……」夕舞詫異的瞪著眼。

    凝音柔美似天使的面孔上,看不見一絲表情。彷彿是一尊優美的雕塑。她喚起了那被塵封的記憶。

    婚禮,像是葬禮的序曲。一切才剛剛開始。誰都有瞭解事實真相的權利。她,亦是如此。

    「很好。」那人優雅的頷首讚歎。

    「為什麼?告訴我答案。」凝音冷冷的傲視那雙鬼魅的眼眸。她的心,已經隨剛才那一幕而碎了。

    她一生禮最美最莊嚴的時刻,已經,晃若隔世……

    癡情,喚也不回。一步一步,逼自己走向絕望的決裂。她在一夕擁有了整個世界,卻也在一瞬間變得一無所有。碎了,心真的碎了。

    擦乾淚,她只想要一個答案。又甚至答案也是多餘,何去何從啊……

    「答案,我也想要一個答案。去問你的父母吧。」那人一瞬間變的冷血無情,殘忍的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我們?」

    「這與我們有什麼干係?」

    凝音看著父母,試圖理出一個線索。沈氏夫婦感到莫名其妙。

    「沒關係是嗎?」那人從容的摘下面具。

    「啊——凝悅。我的……」沈夫人昏了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天那,上帝。」其他人的驚訝不亞與看見外星人。這一天裡帶給他們的驚訝比一輩子的還多。

    兩個人,一副面孔。除了那眸子中色澤的差異,根本無從分辨誰是凝音。不,轉瞬間遍已經知曉。她們一個純潔的像天使,一個邪惡的勝似惡魔。這一正一邪的兩張臉,各自凝視著對方眼睛,揣測著對方的心意。難怪似曾相識。

    「報應啊,真是報應!老天,你要怎麼懲罰我們都無所謂。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孩子們承受這樣的打擊啊……」沈威良抱著老伴兒的身子,禁不住老淚縱橫。他問天天不語,倍受打擊的跪倒在地。

    「爸,你怎麼樣?」凝音跑上前守在兩位老人身邊。

    沈凝悅靜靜的觀望著,她,到底是一個闖入者,還是一個受害者?她,該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一家人的重逢?她,已經徹底的撕裂粉碎了雙胞胎姊妹的婚禮和那可悲的愛情。她,望不穿的眼眸裡到底有沒有一絲的憐憫?她怎麼可以這樣冷酷的看待這一切,而最終都無動於衷?而她,也不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她,在想什麼?

    「凝悅,你不要怪凝音,她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報復,就報復我吧!讓我死,就讓我死吧。」沈夫人從丈夫的懷裡幽幽醒來。

    她只是挑眉,微笑的模樣彷彿在說,誰也逃不掉。

    是誰,用他兒戲的心撥亂了輪迴的絮?又是誰?讓命運,安排了這場對決,退卻與猶豫都只會被更緊的糾纏。

    她輕輕的微笑……

    「伯母,她破壞了凝音的婚禮耶!甚至毀滅了她和我哥的愛情。難道你們都不恨她嗎?為什麼還要請求她的原諒!」黑川夕舞倍受傷害。她是那麼深切的愛著從小相依為命的哥哥,所以她最不能原諒有人這樣的傷害哥哥。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就更不能饒恕了。

    「凝音,你們並不只是雙胞胎那麼簡單。」沈夫人推開夕舞,絕望的呻吟。

    「媽?你在說什麼?」凝音愣了。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們是聯體嬰。雙胞胎中的聯體嬰。」沈夫人唇邊掛著淒婉的笑容。回憶起分娩之後的情形,她是多麼的無奈,作為一個母親,讓她割捨任何一個骨肉都是最痛苦的選擇。

    凝悅唇邊綻放一朵可以媲美於罌粟花的笑容,她贏了。這就足夠了。

    誰又能料倒,十九年前,本該死掉的女兒竟從墳墓中走了出來。她是怎麼活過來的呢?誰也不知道。她會罷手嗎?這也只有她清楚。

    「你滿意了嗎?」凝音空洞的呻吟響徹伊勢神宮。

    「還早得很。」沉凝悅轉眼間又變的優雅而從容。

    「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的感情呢?你不是恨我嗎?」凝音拖著很累很累的聲調問道。現在,她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因為,傷害你所愛的人,比傷害你更痛快。」

    「呵,很好。」她沙沙的卸下沉重的和服。

    「看過貓捉老鼠嗎?你——逃不掉的!今生今世,你休想解脫……」

    「什麼時候會結束呢?」她打斷她的話。

    「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掉。一切,剛剛開始。不是嗎?我要讓你在痛苦的邊緣一再掙扎,死不了,更活不成!用你的青春,你的美貌,自我毀滅!我發誓,我決不說謊。」沈凝悅把手舉在耳畔。臉龐那優美的輪廓,更像一尊美神。莊嚴,冷酷,神聖,優雅,集一切優點於一身。只是漏了一顆溫柔的心罷了。然而,她要心又什麼用?來證明她的軟弱嗎?不,她不屑的挑眉。

    語畢,她頭也不回的昂首而去。

    一陣香風,影影綽綽,她來時去時皆驚天動地。沒有人可以抗拒,她與生具來的魔力,臣服只是最完美的下場,或者也可以用另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死亡。沒有人可以逃脫,沒有人……

    待沈凝悅離去,在場的所以人不禁後知後覺的打了一個冷戰,這是詛咒。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靈的詛咒。她有著神的力量,惡魔的性情。

    黑川十夜回憶起黑川櫻子的話,他笑了,蒼白無力,一夕憔悴的臉上像刀刻的笑容。黑川櫻子漏了一句話,只有兩個字: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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