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小的園子裡就藏納千萬餘種珍稀藥材,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笑音仍掩不住內心的狂喜,對著跟前葉子呈三角形的綠色植物驚歎不已。
園子的面積不算小,少說也有幾百畝,而裡面所植的藥材皆太過珍稀了,有些甚至連她都只有在醫書上看過,怎麼說都是很詭異及不可思議的。
嗯,臥虎藏龍?不算吧,這裡既沒有虎又沒有龍,那海納百川?她抓抓頭,有些弄糊塗了。算了算了,她實在也找不出一個正確點的成語來形容了。
「喂,你是誰?」有巨大的吼聲傳進她迷思的腦內,猛地回首,卻發現草圃外的石子路上站著一個高大壯實的漢子。
啊,被人逮住了。笑音忙一溜煙跑出來自動認罪,「這位大哥,我只是誤闖的,你別生氣啊。」
「誤闖?」漢子上下打量著她,眉宇間忍不住怪異地皺起,「你現在覺得身子有什麼不舒服嗎?」絕對不是什麼關心的語氣。
「不舒服?沒有啊。」她誇張地一揚袖口,再轉轉身子,以增加自己說話的真實性,「你看,我人都好好的啊!」
「那你……」漢子似乎想說什麼,但說了一半卻住了口,而後才陰惻惻地對她道:「不論你是什麼人,是故意還是誤闖,跟我走一趟吧。」沉冷的聲音說道,他猿臂一伸,便想攫住她瘦弱的肩膀,但沒料到她輕巧地一側身跳過,竟閃開了他的手臂,惹得他一瞬間紅了眼,怒氣湧上。
「哇,你別那麼愛生氣嘛。」看到他眼紅紅的,一張臉瞬間鐵青,笑音不禁吐了下舌頭,有點害怕起來。
「你找死!」聲如雷轟,震得她兩耳嗡嗡作響,只見他濃眉倒立,虎目圓瞠,冷厲的目光如劍般射了過來,爾後,左手微揚起,緩緩帶起一股旋風,席捲四周風沙驟起,手伸到額前時,他遽地猛力一揮,一股狂猛風沙相夾氣體隨著推力疾迅前進。
笑音像是傻了眼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發愣,氣體在一秒鐘之內逼近了,她沒有什麼反應,只是驚駭地閉上了眼。
「嘔」的一聲,一口濃稠的鮮血噴湧了出來。
她緩緩睜開眼,望到不遠處大漢狂嘔出的那一攤鮮血微愣,然後,她看到了身側站著的那抹白衣身影。
「爺!」嘴角的血跡拭也不拭,大漢一見到來人,忙「砰」的一聲立即跪下。
「滾!」低低地吐出這一句。
大漢不再敢多言,站起身子立即往回疾離。
「易問,剛才是你出手的嗎?」笑音望向他,瞇瞇眼笑問道。
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易問理都不理,單手伸起,掌心向外直豎,「起!」輕輕地念了一句。
笑音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藥圃中間,只見草葉間開始有些微的顫動,她睜大眼睛,看到一條有她身子粗的花綠斑紋的大蛇從草園子裡爬出。
嚇!她的臉色驟然蒼白。她剛才在藥園子裡那麼久,竟都沒發現有條大蛇?!
不到半晌,蛇已拖著長長的尾身,快速向他們移來。一見此情形,笑音立即躥到易問的身後,「它會不會咬人啊?」帶著些許恐懼的顫音問道。
他懶得理她,「龍魂,你真是越來越失職了。」冷冷地盯著距自己只有半步遠的巨蟒,他出聲寒道。
「嘶……」蟒蛇朝他吐著長長的蛇信,似在回應著什麼。
「你還敢狡辯?剛才有人闖到了藥園,你竟然半分察覺也沒有,真是改死!」
易問鳳眼一瞇,帶著怒氣冷道。
大大的蛇眼直盯著他,但蛇信沒有再吐。
「出來。」易問低低地喝道。
「不要,我怕蛇。」還跟他有點距離的身子這一會兒倒是整個貼上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出她胸口中激烈的心跳得有多快。
「我沒那麼多功夫陪你撒嬌。」他臉色沉了下,伸手往後一抓,把她抓了出來,然後放到蟒蛇的面前,「龍魂,你感應不出她的存在嗎?」
「嘶……」又是蛇信伸吐,讓一直被迫站在它面前的小小身軀微縮了下。好……好腥膻的空氣啊,她想吐。
「竟然真是這樣!」易問仍兀自冷凝著表情,「你先下去。」話音剛落,蛇和人立即退開。
「我叫龍魂退下,沒有叫你。」
他不悅的聲音緩緩響起,霎時就定住了剛想開溜的女人。
「你的身子比藥人還能抵抗得了藥物侵體……」他的眼眸掃了一圈她嬌小的身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是藥人,不然絕不會有如此甜美的笑容和靈動的眸,藥人的腦神經被蝕壞了,根本是異於常人。
「我哪知道嘛,你是神醫耶,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她嘴一嘟,望向他道。
「你真不知?」
「是真的不知,反正我從小就是什麼都吃的,我爹娘也是醫者,家裡後院也曾栽植過藥草,不過沒你的品種多和珍稀。」她給了他一抹燦爛的笑容。
「原來這樣……」想她經常服食藥草,也算半個藥人,但是……至少不會跟他手中真正的全藥人一樣,畢竟他煉得是丹藥,服用多了,身子會被損壞得很徹底。
「易問啊,你回答我個問題好不好?」他沉思間,笑音自動黏了上來。
易問看著她,沒有說話,臉色有絲陰騖。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哦?」她兀自笑道,「你為什麼要依情緒救人啊?如果你那天心情很好,無論是誰都救,如果心情不好,奉上萬兩黃金也不救,對嗎?」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的表情。
他緩緩地揚起視線凝視著她,熾熱眼瞳裡底沉詭難測,「你認為呢?」只是輕淡地反問了一句。
「哦,我哪知道。」她扁起了嘴。
「你今後就在福壽居裡住下,我讓祈福安排你的住處。」扔下話後,他轉過身去,步子往外走,連看也沒再看她一眼。
笑音望著高大而充滿張力的頑長背影,眉眼及唇畔都洋溢出得意的笑意來。
☆☆☆
入夜的時候,祈福在廚房裡找到了她,「笑音姑娘,爺在喚你。」
「等我吃完這碗飯吧。」她抬起大碗公,說道。
「爺沒那份空閒等人。」他高瘦的身子杵在廚房門口,形成一股壓力。
「等一下嘛,我肚子好餓。」笑音又亂扒了好幾口飯,口齒含糊不清地道。
「關音姑娘……」祈福的語氣陡然大了幾許,語氣裡隱隱含著警告與不悅。
「好了好了。」終於扒完最後一口飯,她一邊答道,一邊任著滿口的米飯飛噴到面前少年的臉上。
「現在走吧。」他強忍著想揮她一拳的衝動,壓抑著聲音道。
從來、從來沒見過哪個姑娘家會像她這樣的。
粗魯、無禮,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她不懂,還直呼爺的名諱,真想不通爺為什麼還要留下她,只是為了那一身藥人般百毒不侵的體質特徵?
來到了主屋,祈福把她帶進內廳,來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爺,人帶來了。」
「你先出去。」裡面傳出低低的聲音。
「是。」他淡應了聲,便轉身走了出去。
「喂,我……」剛也想跟出去,但緊閉的門忽然「啪」的向兩邊打開,一股劇烈的旋風圍住了笑音,來不及驚呼中已被席捲了進去。
「砰」的被從半空中摔落地,她撫著被捧疼的屁股,咬著牙站了起來。
這時才有機會看清四周的環境,竟是大得嚇人的房間,只見空處裡擺著一個巨大的鼎,下面中空的地方正爐火熊熊,鼎頂上方冒著濃濃青煙,把房間都氤氳了。
笑音看到鼎前負手而立的那抹白色身影,正聚精會神地緊盯著鼎內的變化,忙出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但易問沒有理會她的問話,頤長的身形動也未動,仍在密切關注著面前的東西。
「易問,你煉什麼丹啊?」笑音自己蹭過去,好奇地問道。
「金、銀、財、寶、福、祿、壽,你選哪個?」易問忽然回過頭朝她問道,語氣陰森森的,帶著不懷好意的意味。
聞言,她一愣,「什麼意思?」心裡升起了不妙的預感。
「聽過丹藥七寶嗎?那可是醫者大忌,以活人的氣息輔助藥性,往往一顆藥裡用了數條人命不止。」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盯著她的眼眸微微帶著異樣的光芒,「說吧,你選哪種?」
聽到他的話,她不禁瞪向他,「你想用我來煉那種邪術丹藥?」
不敢置信的語氣。這七寶她當然知道,但那根本是邪魔歪道的邪術,他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你害怕嗎?沒關係,我只是想試一下而已,傷不了你多少的。」易問盯住她,薄唇微勾。帶著邪魅的笑意,讓人有種心毛毛的感覺。
「你——你混蛋!那會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笑音忍不住朝他吼道。
「你現在是我的藥人,有什麼資格和權利拒絕我?」易問微瞇起眼凝視她,表情是一種不屑的嘲諷。
「我才不會讓你用來做藥引子!」她更氣急敗壞起來,「還有,你能不能積點德啊,老取活人性命練邪術,你死後會下地獄的!」
精光在瞬間一閃而過,他的臉色倏地鐵青了起來,「你是自找死路,別怪我心狠手辣……」低而陰冷的說出了這一句話,他遽地揚起手掌向她的額前貼去。
笑音「啊」的一聲尖叫,忙揮手拂開他的手掌,「不要殺我!拜託……」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向他撲去,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我還不想死,你不要殺我好不好?」又驚又懼的感覺讓她的情緒十分激烈,言行舉止也顧不得許多。
易問一把將她扯開摔到地上,臉上的鐵青仍是沒有絲毫的回緩,「別自以為是地對我說出那些話,下次沒有這麼好的機會讓你活命了。」瞳孔一縮,釋出冷光及譏嘲,他盯著她警告道。
「對人家那麼凶……」笑音扁扁嘴,只是嘀咕了這一句,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不敢再多言。
「手伸出來。」他冷漠地瞪著她。
「干、幹什麼?」她心又一驚,恐懼地望著他,而手早已縮回了背後。
「伸出來。」易問真覺得自己的耐性怎麼會那麼多,竟然能跟她堅持到現在。
「不要,你會殺了我的對吧?」忙不迭的搖著頭,笑音把手縮得更緊了,不肯自投羅網。
他蹲下來,神情已開始變得不悅起來,「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奴才,主子讓你做什麼應該要乖乖聽從,別做無謂的抗爭,懂嗎?」他陰驚的目光掃了她一眼,陰沉警告道,而後抓住她緊縮於背後的右手,不讚吹灰之力便扯到自己跟前。
「你要做什麼……」笑音苦著臉,帶著哭腔問道。
「繼續稍早跟你提過的事。」把她的手伸直,易問先伸出食、中兩指搭到她的手腕脈動處,細聽了下脈象,然後拿出一根銀針。
「你幹什麼?」手被他抓住根本動彈不得,她恐懼地盯著他的舉動,顫抖著聲音問。
「取血。」淡淡地對她說了句,不管她的臉色瞬間死白了起來,易問把銀光快速地往白皙手腕上,清晰可見的淡青血脈裡扎去。
「啊,好痛!不要取我的血了,我會死的……」她哀哀地哭叫起來,但被他制住而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最好別亂動,也別碰銀針,上面的劇毒會讓你的氣血逆流而死,懂嗎?」
緩緩放開她的手,他站起了身子。
一聽,笑音果真不敢再亂動,但大顆大顆的淚水開始沿著臉頰往下掉落,那樣硬硬的姿勢,以及滿臉的淚水,讓她看起來好笑又可憐兮兮的。
易問剛踅回腳步,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裡微吃了一驚,卻仍保持冷然的表情低下身子,除去她腕中的銀針。然後,一注血噴了出來,落到他放置於一旁的玉碗上。
看到自己的血如此狂湧而出,笑音渾身顫抖不已,嘴唇咬得失色,卻硬是撐著不吭一聲。
易問看到她這樣可憐叉可悲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了一陣煩躁。該死,看到她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有氣。不待小巧的黑玉碗中的血注滿,他便伸出食指往她的傷處點去,立即止了血。
看到血不再湧出米,笑音一直顫抖的身子才微微平靜了下來,但唇卻讓她給咬破,滲出點點血絲,「易問,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葬我啊,別把我隨便扔出大街上去餵野狗。」死無全屍好可怕的!她給了他一抹微弱的笑輕輕地道,氣力果真損了不少。
「只取你小半碗的血死不了的。」他深吸了口氣,冷瞳縮了下。
沒見過那麼蠢的女人,流失一點血便以為自己限將至。
「可是、可是我一定會死的……」她抓住他的手,硬撐著說完這一句話,便眼眸一閉,暈死了過去。
他還真想叫人把她給扔出去算了,一直知道女人麻煩,但還沒見過如她這般的。只不過,正常人的身子應該沒這樣虛弱吧?她看起來也沒什麼異常的情況,可怎麼只取了一點兒血就暈過去了?
伸手扣上她的手脈,他眉頭倏地皺緊了。
她到底是什麼體質……易問盯著她失去血色的臉龐一會兒,毅然抱起她的身子往門口走去。
「爺。」見到他出來,一直忠心耿耿守在門口外的祈福忙喊了聲,在見到他臂彎中的人時,有些詫異地問:「笑音姑娘怎麼了?」
「她暈過去了。」易問淡淡地回了句,腳步沒停過地往盡頭的廂房而去。
「爺,讓我來吧。」祈福趕上他,伸手要接過他懷世的人。
易問下意識就想放下她,但廂房已近在咫尺,便又抱緊了些,「去開門。」
「是,爺。」祈福收回手,上前推開了木門,直到進去後,他才忽然想起這是自己主子的房間,忙提醒道:「爺,真要將笑音姑娘安置在這嗎?」一個將死之人,豈不污了房間?
經他提醒,甫進門裡的易問腳步頓了下,心裡微閃過一絲厭煩,「算了,都已經進來了。」冷冷地答道,他把懷中的人放上床榻,心裡卻在想著明天要換套新的床具了。
「爺,笑音姑娘的屍首什麼時候要扔?」祈福問道。
聞言,易問眉頭一皺,「我有說過她死了嗎?」他的聲音冷沉了下來。
「但是,爺,她的臉色已呈灰白,死氣甚濃。」
「如果她快死了,我會讓她進到我房間來嗎?」他的神色陰了陰。
「爺要救她?」祈福沉穩的聲音也不禁帶抹詫異。
「你先出去……」他冷淡地交代,「記得別來吵我。」
「是,爺。」沒有再多問一句,祈福便又恢復了原有的沉穩平靜,走出房門後,他輕輕帶上了門。
待房間又重新陷入了寧寂後,易問拿出房裡的丹藥,倒出一顆碧綠剔透的藥丸塞到了她的嘴裡,再伸手一點她的胸口,使藥丸滑入她的喉嚨進到肚子裡。
「氣血那麼微弱,難道她是玄陰體質?」盯著她開始有些泛紅的臉色,易問暗自忖思。玄陰體質是傳說中的鬼魅所懼,會法眼擒鬼,作術避邪。
且身上流的血是罕見的陰性,不得常有流失,不然,陽間氣息入駐體內,便會命喪黃泉。也就是說,他取了她那半碗血,看似少量,但對她來說,卻已命在旦夕。
思及此,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無意取她的命,而她,卻是要喪在他手下了。這樣一想,心中倏感煩鬱,讓他有些不舒服起來。
只是她的一條命對他而言,比不過螻蟻多少,他何必為她負起責任?該死,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他應該先顧著自己的丹藥而取盡她的氣血的……
握緊了拳頭,他的情緒因心裡猶豫不決的念頭而越來越煩鬱不已,忽然一聲「咭咭咭」的怪異笑聲隱隱傳來,好似從封閉的密室裡傳出般,帶著尖銳及讓人窒息的感覺。
只見床上原本靜躺的人開始有些抽搐,身子不住微顫,而笑意越來越近了,但沒有很大聲,仍是小小的,很尖銳,讓人覺得像在耳邊一樣近。
易問抬眸掃視了下四周,視線裡看不出有什麼東西,但他的聽覺和嗅覺都開始異常的敏感起來。
似有濃郁的陰風在慢慢襲近,而空氣中那股腥膻腐臭的氣息也越來越嚴重了。
心臟陡然漏跳了一拍,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麼。不是驚慌失措的心情,而是怪異、驚詫,那麼濃重的冤氣,到底是誰聚積起來的?
「啊!」一直在床上顫抖著身子忽然淒厲的尖叫了聲,而後身子猛地彈跳起來,摔倒在地上。
佇在床前的易問緊緊盯住了她的舉動,沒有上前要扶起她的意思。
「咭咭咭……妖女,我們今天就讓你一起也被打進地獄,如何?」—個尖銳而帶著妖媚的女子聲音緩緩響起,讓人聽得頭皮發麻兼詫異十足。
摔到了地上的笑音猛地張開雙眼,她緩緩爬了起來,方纔還有紅暈的臉上現在變得蒼白不已,她拉住了面前的易問,朝他大聲道:「你出去,現在是白天,他們傷不了你。」
「他們是來找你報復的?」他緊緊瞅著她,想弄清事情的來由。
「我跟這些孽畜之間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你先出去。」笑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語氣緩和了些。
「咭咕咭……」妖媚的女聲又再次響起,「這男人身上的邪氣太重,連我這冤鬼也承受不住,不然用來滋補我的陰氣也是好的。」
易問只覺身側周圍繞著濃濃的腐臭氣息,幾乎讓人窒息,但似乎沒有靈體敢附上他的身,都是在旁繞著。
「你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他忽然攫住笑音的手腕,身子逼近,臉靠她極近地逼問。他一開始就覺怪異的,但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身份會和驅魔師扯上。
那麼愛撒嬌、愛哭鬧的女人……
「我不是法師。」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笑音回答。「它們曾被我的家人制伏過,被收進了符裡,但是有一天破咒逃了出來,再集結了許多孤魂野鬼想來報復,但他們殺不了我,是因為我祖父把他八十年的靈力和法術都傳給了我。」
「他們現在能傷得了你了?」聽到她的話,他冷冷地追問一句。
「是,但我也一樣收伏得了他們。要不是我失了點血,才讓這幫孽蓄以為有機可趁了。」她瞇眼一笑,卻帶著陰冷的感覺。
「咭咭咭……妖女,你在編造謊話我不揭穿,但你說的大話就讓我們生氣了!」
隨著妖媚的女聲再次陰森森地傳來,一股劇寒的陰氣自背後襲來。
笑音忽然轉身,右手揚起,寬袖帶起一股旋風的氣流,爾後,有黃色的符紙飛出。
「啊!」淒厲的鬼叫聲乍起,兩人鼻端內即聞到血腥腐爛的死屍味。
門忽然被打開,「爺,出了什麼事?」聽到房裡傳出的慘叫聲,祈福再怎麼也不能坐視不理了。
「你們都出去!」笑音一股掌風指向易問的背部,他不設防,被揮飛了出去,正好祈福接住了他疾飛出的身子,而門隨後關上。
踉蹌站住身子,他的臉上立即浮現一股陰冷的表情,雙手一揚,帶起股劇烈掌風直劈房門,但門卻幾乎絲毫不動,讓他怒漲紅了臉。
連祈福也怔了下,「爺……」爺的掌力在江湖上幾乎無人能改,但教笑音姑娘一掌打出,而現在竟連一扇小小的木門也奈何不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又是妖術,該死的!」易問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但門仍閉得緊緊的,他也奈何不了。
☆☆☆
「魅影,我只不過失了點血,你們就興匆匆起來了,真是自投羅網啊!」笑音唇畔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神直直地望著屋內的某一角,語氣沉冷且妖邪。
倏地,她身上的衣裙綢帶開始飄舞得越來越劇烈,連帶的,長垂而下的發也微揚了起來,再襯上她妖氣的笑顏,看起來令人詫異且驚懼。
「妖女,你別再騙我們了,剛才那個男的隨便讓你唬幾句可以,但是,我們跟你之間的相交可是十幾年了,哪能隨便讓你騙了呢……」
那妖媚的女聲忽然又開始轉為陰厲的男聲,帶著猖狂的笑意,一波波地湧上來,讓人聽了心裡直發毛。
「少廢話!」笑音怒叫了聲,右手兩指夾住了一張符,「破雷,誅邪……射!」
符紙倏地點燃,以雷電之姿向前方射去。
卻不料,符紙只是嵌入了牆角縫裡,燃成灰燼落下,竟然讓他們給躲開,真是該死!她咬牙,再次點燃另張假邪符紙,但仍是讓他們給躲過了。
「你心虛了?妖女,你身上失的血雖然不多,但足以讓你的法力猶如缺口之潰堤洶湧而失了,你的功力現在凝聚不到一起,再怎麼也是徒然的,你這次逃不過了,咭咭咭……」又是那份過於尖銳的陰笑聲,讓人聽得極不舒服。
隨後,一股凌厲陰風自頭頂襲來,她來不及做出反攻姿勢,便讓它給罩遍全身,惡寒的感覺侵入身體內處,五臟六腑像是讓刀給刮了似的,頓時疼痛不已。
笑音極力咬牙隱忍住暈眩的感覺,而後雙手腕交握相印,嘴裡念了一句咒語,而後潔手印打出,厲鬼纏身的情況霎時解除。
「真會死撐,妖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看我們的本事了!」
妖媚的女聲再次響起,但語氣裡已帶著深濃的怨恨情愫。
「你們都已經成為靈體,死一千次都不為過,我呢,還是個活人,怎麼比得了的。」笑音冷笑一聲,對著他們道,心裡卻暗叫不妙,剛才打出潔手印時用的心力太多,讓她現在都有些緩不過神來,身子虛虛的,僅頂得了一時,但待會如果被他們再次厲纏上身,不知道應不應付得了……
「妖女,別盡說些風涼話,你今天是栽定在我們手中了,而你身上一百多年的道行和功力如果讓我們吸盡,你說,會有什麼好結果?咭咭咭……」
倏地,一道閃光直劈下來,截住了他們尖銳的狂笑聲,而後,有股濃郁的黑煙慢慢現了形,再次猛烈地纏上她的身。
該死,她真的一點功力也使不上了,法力好像正被什麼給攝去一樣,身子越來越虛軟。
黑煙越纏越緊,慢慢嵌入笑音的體內,她的發倏地激暴起來,如水藻般狂亂地飛舞著。不行,不過只是幾個魅影鬼妖而已,如果她今天栽在他們手上,簡直有辱家門風範,也對不起自己的一世英名……
「妖女,你乖乖束手就擒吧,我留你全屍!」黑煙倏地繞上她的頭頂,從百匯穴裡而入。
笑音咬緊牙,極力忍住身體那份蝕骨的痛意,以及內心深處的火炙之痛,她把食指伸到嘴裡狠力一咬,激出血來。
一張符紙飄了出來,血跡印在上面,陡然激發出金亮的光,「射!」右掌用力一擊,使盡了全身力氣,將它打上那團黑雲。
這個血咒是傾盡心力之咒,即傷人又傷已,一般不到臨危的關頭絕不使用,因為所損心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整無缺讓身體恢復。
尤其,她還失了血,與打出手印時散出的法力產生的巨大衝擊,已經讓她身體虛弱至極,而現在又凝力將血咒逼出,她忽然嘔出一大攤血後,身子便軟軟倒下了。
「啊——」被符紙擊中的黑雲忽然發出巨大的淒厲驚叫,便「轟」的一聲,霎時煙消雲散了。
已經癱倒在地的笑音見此情景,只是微微笑了下,而後,眼緩緩合上了。
門「砰」的一聲再次被打開,疾衝進來的易問和祈福一見到她這副樣子,都不禁微微吃了一驚。
「爺,笑音姑娘身上的死亡氣息好重,您方才給她服過的護心丹藥似乎沒有用處了。」祈福上前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息,說道。
不過失了一點血,她的身子就虛弱成這樣,甚至還讓邪魔妖怪有機會來找她尋仇……想不到,竟是他害她至此?
易問緊緊蹙著眉,望向跌臥在地上暈死過去的她,一時之間心裡原不該有的情緒都湧了上來。
本意並不在害她,卻害慘她至此,他著實難辭其咎……
「爺,你看,這是汁麼……」忽然傳來祈福怪異的問聲。
他定睛一看,神情不禁微愣,「把她扶到床上躺著……」沉聲吩咐後,快步向一旁的櫃裡取出幾個深藏於內的瓶罐。
床上靜靜躺著的笑音,呼吸吐納都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來似的,平緩且悠長,淡得讓人看不見。
平時烏黑燦亮的一頭青絲,現在卻由鬢角兩邊開始泛白了,而且是以極快的速度在褪色,而蒼白的面容已呈死亡的青灰,唇成了艷紫色,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尤顯怪異。
易問來到床畔替她把脈,而後卻發現她的身子在極速失溫著。
「爺,正常人在死前沒有這樣耗氣息和體濕的,笑音姑娘一點迴光返照的跡象都沒有,她好像被抽盡了氣息……」祈福提醒道。
「扶她坐起來,我替她針灸。」易問的語氣有些焦灼地大喝道。
「爺……」甚少看到他如此情緒激烈的時候,祈福不禁微愣,以為爺換了個性子。
「還愣著做什麼?艾草,銀針,去替我拿來……」他忍不住皺眉大吼,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了。
「爺,如果你想救笑音姑娘的命,先用那株百年不遇的續魂草替她續命吧,她現在已是半個死人,針灸沒有用的。」心底像是明白了些什麼,祈福提醒的說。
聞言,易問神情一震,「續魂草……」他淡喃出口,把續魂草用在她的身上,是否有些太不值……但、但……
「爺,救不救都在你了,笑音姑娘禁不起拖延的,她時間已經不多了。」祈福忍不住道。
易問望向她,見她氣息逐漸淺緩,脈搏也漸漸感覺不出來,頭一點,「快去……」
就當是還她一條命吧……該死的,續魂草百年難得一株,用在她身上是浪費了,但是他硬取她的血在先,讓她被妖魔傷害至此的也是他,就當是在做善事吧!
用續魂草來還,自此後他們兩不相欠。
「爺,水。」祈福拿來銀碗,將粉末化在了水裡。頓時黑青一片,散著青幽的約氣。
易問兩指擠壓笑音的頰,使她張開閉緊的唇,把碗端移到她嘴邊,再慢慢倒入。
豈料,她牙關咬得太緊,藥汁流不進去,溢出了口外,讓他看得大怒,「該死,這女人想死趁早說,竟然浪費了續魂草……」
「爺,笑音姑娘不肯吞下去,不如你助她吧。」看著白白流出的藥汁,祈福覺得浪費不已,建議道。
易問聞言,眉頭倏地皺得死緊,冷眼瞪了仍宛如睡中的她一眼,而後就著銀碗將一大口藥汁含在口中,揚起她的下巴,將唇印了上去,慢慢哺餵下藥汁。
笑音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但在他半強硬的以口對口輔助下,藥汁慢慢流進了喉嚨,碗底不一會便空了,而她的臉色奇異般地在回緩,成了早前的粉色。
「爺,笑音姑娘的氣息和體溫都恢復正常了。」續魂草果真是罕見珍稀的草藥,有起死吲生的功效。
「記得她醒後,讓她每天服用護心丹、益血丹及舒骨活絡精脈的狀榮丸各一粒。」用水漱去口內甘澀的藥味,易問下了床交代。
「是,爺……」祈福應了聲。
「你先出去吧。」淡淡吩咐,在看到祈福出了房門後,他才回過頭望著床上似沉沉睡在夢中的笑音一眼,沒有冷漠、沒有傲然,也沒有厭憎和嫌惡,他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疑惑望向床上的人。
他一向不是什麼善心之人,但現在,他卻如此耗費神去救她。
他甚至可以為了煉丹,而取活人之性命,心裡沒有一絲愧疚,然對於自己陷她於死亡之中,卻不計任何代價,如此「大義」地扛起了所有責任……真是一個好奇怪的現象啊,難道他——
真的改惡為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