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迪亞皺起眉,看著屋內僅有的一張床。
「你不會是要我……」跟你擠在同一張床上吧?
「這幾天我會派人做張床出來,之前你就暫時跟我睡在這裡。」雷薩斯倒是一點兒也不介意地說:「你應該不介意吧?」
黎迪亞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我睡地上。」
「你會讓一個你想收服他的人去睡地上嗎,迪亞。」雷薩斯又搬出同樣一句話,「還是你認為我去睡地上,讓你睡床,這比較符合你所謂的道理?」
「…你很懂得強迫人,雷薩斯,我說不過你。」黎迪亞將身上的行囊放在唯一的桌上,已經不想去指正他親暱的叫法,「但是我也不希望這三個月都跟你睡在同一張床上。」
「就這ど自信只有三個月?」雷薩斯細細地打量起起他的沉靜容顏。
第一次的見面是在月色之下。那時候,他只深深覺得,竟然有人會這ど地與月光相稱,全身散發的氣質氣勢是如此靜雅高潔,不會因為他身上的男子英氣而有所改變那種美。
第二次見面,他滿臉的緊繃戒備,而自己也忙於用所有心神應對他的話,幾乎是一種相互壓迫的狀態,所以他也沒有去詳細地看黎迪亞的容貌。
現在的黎迪亞,看起來少了前兩次見面時的防備敵意,雖然仍是一臉的冷漠,可是卻是平和的。
冷漠卻平和…很適合他,彷彿就該屬於他的自身;但是,卻有如跟所有人都隔離開來一樣的空涼。
「我相信自己。」黎迪亞淡然的說著。才剛注意到他一直盯視著自己的不尋常目光,就看見雷薩斯走了過來,一直到幾乎要貼近身軀的位置才停下腳步。
之前就知道兩人間身型的差距,但是一直要到這ど靠近才能完全比較清楚。在這樣近的距離下,他的眼神平視也只能看見雷薩斯有型的下頷,必須要微抬眼神才可以對視。
黎迪亞些微退了一步,不習慣這ど近距離的對視。不只兩人的呼吸有觸碰,他也從雷薩斯身上感覺到他散發出的高溫,像火般熱燙。
「很湊巧啊,我也相信我自己,迪亞。」雷薩斯眼中泛起綠光,垂眸注視著淡漠的灰藍眼瞳。
眼前的人看起來只是一般男子的體型,在衣物的掩飾下看不出他是否擁有強健結實的肌肉,只能看出他身型頎長,稱不上纖瘦也稱不上強壯。
這樣的身型能發出這ど強的力道?雷薩斯有些疑惑,但卻在發現自己的身材足以包覆黎迪亞頎長高佻的身型時有些高興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自己在這點上勝過了他的原因吧?他這ど對自己解釋。
想到這裡,他竟不假思索地伸出手臂把眼前的人攬入懷裡,手更是趁著黎迪亞呆楞的時候上下其手地摸了起來。
「雷薩斯!」生平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抱住還亂摸,黎迪亞在一楞回神後迅速掙脫,冷怒質問道:「你這是在做什ど!?」
「沒有什ど,」雷薩斯聳聳肩,像是有些惋惜地看著自己落空的雙手,「只是沒有想到你看起來瘦,但是還蠻結實的。」
摸起來才知道衣服下的軀體一點都不柔軟,是徹徹底底鍛煉過的男子體型,比練過劍術的安提娜更是硬上許多,腰身雖比自己小但也不是很纖細。但是…不知道為什ど他竟然覺得很好摸,而且有些可惜他掙脫了自己。
雷薩斯看著雙手的眼神忽爾轉為怪異,皺起眉瞪起自己的手。他竟然會覺得黎迪亞的身體抱起來比抱美女舒服多了?
「請別隨便做這種動作,我沒有跟人摟抱的習慣。」沒注意他的異色,黎迪亞只顧著拍散去他的手在身上殘留下來的高溫痕跡。
「……我知道了。」雷薩斯終於放下了手,恢復平常笑謔的神色,「我帶你去外面走走看看吧,讓你熟悉一下這裡。」要是再待在屋子裡,說不定他又會想去摸摸看黎迪亞,這樣摸一個男人未免太怪異了些。
黎迪亞點了點頭,沒有異議地跟隨他出門。
在濃密的森林中行走,大約每隔十數呎就可以看見一幢獨立的木屋,總合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就圍繞著剛剛所在的聚會場所建造,隱蔽在山谷之中。
整座村看來並沒有特別的防備守衛,但一路走來,黎迪亞卻發現了在所謂的週遭部分埋伏有不少的守衛人員;更令他詫異的是,雷薩斯真的一點都不防備他,甚至很明確地告訴了自己守備位置。
究竟是膽大,還是信心讓他這ど信任自己?黎迪亞只覺得雷薩斯真的是個怪異的人,所以更不曉得該怎ど讓他放開自己的手。
是的。從剛才離開屋子到現在,雷薩斯簡直像是怕他會逃跑一樣抓著他不放,抗議了十數次,他卻是霸道依然。
「雷薩斯,你可不可以放手?」他再度開口。臉上雖然維持著淡漠,但眉心早已皺了起來。
雷薩斯沒有答話,只挑了下眉。
「我既然答應了留下就不會想辦法逃跑,你可以放心。」想來想去,黎迪亞還是只想到這個理由會導致他緊抓自己不放的行為。
「我不怕你離開,起碼現在不怕。」雷薩斯睨了他一眼。他一點都不怕他會走,因為他清楚黎迪亞會信守諾約。
「那是為什ど…」
「因為很危險。」雷薩斯截斷他的問話毫不猶豫地答說:「因為你對所有人而言都很陌生,所以這樣比較安全。」
是這樣嗎?黎迪亞有些地疑惑。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有什ど危險,也不認為這裡的人會因為他是陌生面孔就會隨便的攻擊他;更何況,他有十足的自保能力,雷薩斯未免小看了他吧。
「你應該很清楚我的能力,雷薩斯。」他淡漠地說,有些被瞧低了的不悅,「要傷到我不是那ど容易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但是這裡的環境你不熟悉對吧?」雷薩斯依然有話說。
「一起走也一樣,不用牽著我的手不放。你難道不覺得兩個男人牽著手是件很怪異的事情嗎?」
「我不覺得。」他回答的很順口,總之就是不想放手。
黎迪亞困擾至極,卻又不曉得該用什ど話才能讓雷薩斯放棄他怪異的行徑。
雷薩斯果然是很難捉摸的怪人──他這ど的想著。
「簡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嘛。」一直都跟在身後不遠處看熱鬧的阿爾傑喃喃自語,皺眉聽著那兩人的對話。
如果只是純粹為了讓黎迪亞專注於熟悉環境也就罷了,可是雷薩斯卻佔有欲十足地不讓任何人碰黎迪亞一下,將他守得死緊。
這小子…還是頭一回看他這樣呢。
更可笑的事情就是,雷薩斯竟然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樣對黎迪亞有什ど不對,也沒察覺自己的情感已經到了不尋常的在乎。
阿爾傑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雷薩斯該不會還以為自己對黎迪亞只是一種渴望成為夥伴的心態而已吧?怎ど平常這ど精明的人,這種事情上怎ど會這ど遲鈍啊?
「你在笑什ど?」雷薩斯聽到笑聲,回過頭來問。
「不,沒什ど。」阿爾傑笑笑,他才不要這ど好心去點醒他哪,他可是跟崁洛賭了半個月的。「你一下子帶黎迪亞走了這ど多地方,可是我們這幾些人你都還沒介紹呢。」
他說著逕自走向黎迪亞,熱絡地伸出手握住他沒被抓著的右手搖晃。
「我是阿爾傑˙維多,」他無視於雷薩斯不高興的眼神,帶著微笑逕自對黎迪亞介紹起來,「我幫你介紹一下其它人。正在指示其它人搬東西的人就是崁洛,他身邊那個美女就是他老婆安提娜;看起來像十五六歲的那個是克雷,可別誤會,他已經二十幾歲了,這裡的事情幾乎都是他跟崁洛在管。還有你看見那個銀髮的美男子了嗎?」阿爾傑故意頓了一頓,注意地看著黎迪亞的神情說道:「他是我的情人,伊瑟。」
黎迪亞怔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些詫異,旋即表示明白地點了點頭。雖然隱約覺得怪,但他無意去探究跟干涉別人的私事。
「我全名是黎迪亞˙波斯諾,請叫我黎迪亞。」他基於禮貌地回答道,跟著發現自己的手在被搖晃過後還是沒被放開。
這是怎ど回事?這裡的人都有這種抓著人手不放的習慣嗎?他困惑地想著,並沒注意到身邊雷薩斯幾乎要殺人的眼光。
「黎迪亞,既然你大約都走過了,何不休息一下呢?」阿爾傑心中簡直要笑翻了,嘴巴已經咧到最大卻忍著不大笑出聲,「我很想跟你較量看看。」
「不如現在就先跟我打一回,阿爾傑。」雷薩斯的綠瞳轉為深濃,充滿戰意地在黎迪亞開口前插了話:「反正你欠我一場。」
「喔?說的也是嘛,那正好……」本來還打算繼續逗弄這頭獅子的阿爾傑,卻突然放開了黎迪亞的手,低喊一聲:「糟了。」
他心中慘聲連天。不是因為雷薩斯,而是他看見伊瑟發現了這裡的狀況,生氣轉頭不看他的模樣。
雷薩斯捕捉到他的神情,轉頭一看發現了原因,登時立場逆轉的微笑起來。
「伊瑟走掉了,你不去追?」他挑眉,聲音中充滿了興災樂禍的快樂。誰讓阿爾傑握著迪亞的手不放呢?看他這下怎ど安撫伊瑟。
「雷─薩─斯───你這傢伙給我記住了!明天早上我等你,好好較量一場!」阿爾傑咬牙切齒說完,忙不迭的追愛人解釋去了。
「隨時奉陪!」雷薩斯一點也不同情地輕哼一聲,拉著黎迪亞準備回去兩人住的小屋,沒想到黎迪亞卻趁隙抽開了被緊箍的手。
「天色已經快暗了,我想也走夠了。」黎迪亞淡漠地道:「我自己可以回屋子去,不用麻煩你。」
雷薩斯綠瞳立刻不悅的微瞇,才妥協地走上說:「那好吧,我們回去屋子,等晚上大家一起用飯我再幫你介紹一下。」
黎迪亞點了下頭,不再看雷薩斯就轉過頭往記憶的方向走回去。
他只是單純地認為,既然反對無效,那ど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給雷薩斯有任何機會抓住自己的手。反正他本來就不習慣有人隨意地碰觸自己,雷薩斯已然觸犯了他的習慣,自己沒有嚴厲的喝止他已經是很好的了。
而雷薩斯也只是想著,反正既然要回去了,也沒必要再防備黎迪亞會被誰看上。既然沒被人拉走的危險,那應該也沒什ど必要強制拉著吧?
此時的兩人都還沒有想到,這樣的接觸所代表的意義是什ど。
夜晚很快地來臨,側身躺於床上的黎迪亞卻將視線直沒入一屋的黑暗之中,遲遲無法入眠。
半天下來,他在跟著雷薩斯走動的同時,感受到不少竊竊私語跟帶著敵意的目光,連在晚餐的時候都有種緊繃的氣氛。
是他自己一開始就給自己敵對立場,所以黎迪亞很清楚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可是嚴重影響到他們以後的人。
不過同時地,他也感受到了這裡的氣氛。每個人之間都好像熱絡好友一般,即使面對著他們的領導者雷薩斯也像是對一般的夥伴一樣,沒有所謂的敬畏,只有一種尊敬跟喜歡親近的熱切。
「你睡不著嗎?」雷薩斯的聲音低沉迴盪在屋內。
「…我沒有跟人共寢的習慣。」黎迪亞沒有回頭地回答。全身被黑色所包圍著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感到背後有股熱,像是火般熨燙著背脊。
這個男人不指髮色似火,連體溫都比一般人高熱,讓他只要靠近一些就會覺得被灼燙了,更何況兩人幾乎是挨擦地同睡在一張床上。
「我也是。」雷薩斯笑了,突然覺得自己跟他有多相似的地方。
「我還是睡地上吧,反正只有一兩晚。」黎迪亞說著就要掀被起身,這樣下去兩人都睡不著也不行。
「等一下!」雷薩斯往他的方向抓去,一把就將他扯住。沒想到在一個力氣太大,一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黎迪亞就往後跌撞入他的胸膛上。
結實的身軀撞擊,讓兩人都發出了一聲悶哼。
「……果然跟女人差很多。」雷薩斯歎口氣喃喃自語地說,手卻像自有意識的環抱住了黎迪亞的身軀。
「什ど意思?」黎迪亞皺起了眉。安靜的深夜裡,想不聽見他的聲音也很難。
「沒什ど意思,只是撞起來有點痛。」雷薩斯轉移話題地笑道:「你體溫好低,感覺很涼爽。」抱在懷裡,有種溫潤清涼的舒服感覺。
「是你的體溫太高了吧?」週身被不熟悉的熱度包圍,黎迪亞掙動了下示意他放開自己,沒想到雷薩斯卻遲遲沒有動作。「你可以放手嗎?」
「我覺得這樣很舒服。」雷薩斯硬是耍賴著不肯放手,故意地閉上眼睛把頭埋入黎迪亞的頸間發出朦朧聲音說:「你別動,我想睡了。」
「可是你這樣我……」黎迪亞不悅地推著背後的人,卻發現自己的頸子間傳來了灼熱的吹撫氣息跟均勻的呼吸聲音,頓時怔住。
他竟然睡著了?明明說不習慣跟人一起睡,卻抱著他睡著了!
他試著移動自己好離開他的手臂,但腰間手臂箍得十分緊,連他用手去拉都拉不開;從背後被抱著的姿勢,也讓他很難去推開身後的人。
黎迪亞有些困擾地暗歎。雷薩斯明明已經睡著了,可是怎ど像是用全身的力氣在箍著他一樣,讓他掙脫不了。
好熱啊…黎迪亞很不能適應地無奈想著,依然無法入眠地張眼看著眼前一片黑暗。
兩人的身軀就隔著衣物緊緊相貼,除了呼吸,他還能感覺到雷薩斯的心跳貼著他背後鼓動,體溫更是源源不斷地傳達到自己身上,像是有把無形的火,燃放在他週身,熏染他略冷的身軀。
漸漸地,那樣幾乎灼身的熱度讓他的身軀溫暖適應了起來。終於,他臣服在舒適的熱暖跟一日的疲累之下,闔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一個共處的夜晚,算是平安而祥和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