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點 第一章
    我和他的相識沒有激動人心的邂逅,也沒有感人肺腑的重逢,更沒有曲折離奇的情節,一切就像普通生活的那麼平常和簡單。

    因為是鄰居,所以很自然的從小到大都是念同一所學校,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就連我們的相愛也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就是兩個人相處多了,累積時間長了,漸漸的,從朋友轉變成戀人,整個過程一點都不驚心動魄,也沒有乾柴烈火,那些什麼天雷地火的更是和我們絕緣,不過這樣也好,細水長流的感情才能長久,想想,如果火太猛,鍋裡的水很容易就會被燒乾,不是嗎?

    有人說過,這裡的學校是同志的天堂,因為在中國人的觀念裡,男生和男生走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妥,就算是勾肩搭背,別人也只會說他們哥兒們倆的感情真好!是純粹的讚美,因為這一切在別人眼裡,是那麼的自然。

    反而是和女生走的很近,那麼不用多久,校園裡就會流傳出某系花被某系才子追求諸如此類的八卦新聞,老師們會找你到辦公室,然後他們會告訴你,精力要用在適當的地方,要努力地發奮圖強,要報效國家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千篇一律的說辭實在讓人覺得無趣!  

    若是不從,更甚者還會出動到家長呢!?

    我怕麻煩,所以我只和一個男生走在一起,也只喜歡和那個男生走在一起,因為,我喜歡那種理所當然地走在一起的感覺!

    清早上課之前的教室是最熱鬧的,女同學們會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討論一下隔壁班誰誰誰比較帥,或者是說說今天娛樂頭條,誰又撞車、誰又吸毒,然後發表一下對這些事的看法。

    對於她們的言論,我不予置評,女生碰面會說八卦新聞就好像男生們聚在一起講黃色笑話一樣普通,沒有什麼值得驚訝,如果她們聊的是國家大事,那才叫人吃驚。

    一個人安靜的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他們慷慨激昂的言論,慢慢地吃著從自己家帶來的既省錢又營養的早餐。

    因為家離學校比較遠,但還沒遠到符合住宿生的要求,所以我認命的每天早早起床,花將近一個半小時坐公車回學校,因為中途還要轉車的關係,雖然天未亮就起床,但我仍然不敢放任自己在車上補眠,睡過站這種奢侈的錯誤我沒有時間可以犯,很辛苦,但除了這樣,我還能怎樣呢?

    也許我可以對他提出建議,相信只要我說出來,他一定辦得到,但,我仍然選擇沉默,等他主動給予的承諾。

    很傻吧?呵呵!我硬是嚥下最後那口明顯變冷了的早餐,嘴角向兩旁扯開,形成一個無奈的弧度。  

    「凌洛軒,外找!」座位在門口附近的一個女生突然對著我喊道。

    「謝謝!」雖然不記得她的名字,但我依然微笑地向她致謝。

    用紙巾擦去唇上的油跡,站了起來走到教室外,迎面而來的是一臉緊張的——藍悠宇。

    「怎麼了?」我淡淡地問道,有點不解他的緊張。

    「我……我有事……想和你商量……」藍悠宇結結巴巴的,努力地表達著他來找我的目的。

    把包裝袋隨手丟到旁邊的垃圾桶裡,拍了拍手,我對藍悠宇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軒,我們都讀大學了,這裡離你家很遠,通勤的話可能會很辛苦……所以……所以……」

    額上閃爍的薄汗,紅得不能再紅的耳廓,都在反應著他的緊張,我有點壞心眼地等他說下去,雖然以我的聰明才智,已經能猜到他將要說的內容,但此刻,我依然在等,等待著那份我一直守候的承諾。

    「所以……」藍悠宇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瞠大雙眼地看著我,視死如歸地說:「搬來我家住吧!」  

    就知道他說的是這個!

    「呵呵呵呵呵呵……」看到他如臨大敵的誇張表情,笑意不斷地從我嘴角湧出,誇張的笑聲引起走廊上其它同學的注意。

    我只是笑,一點回話的意思都沒有。乾瞪著眼看我傻笑的藍悠宇,也由於我只笑不語的曖昧反應而變得著急。

    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的壞,但現在我幾乎可以看到潛藏在體內的惡魔的尾巴都露了出來。

    答案是肯定的,一直都是,從來沒有改變!可是,現在的我突然不想這樣輕易地讓藍悠宇知道我的心意,看著他心急如焚的樣子,我覺得好過癮,是一種被在乎的滿足,這種飄飄然的感覺令我迷醉。  

    「就算是拒絕也至少給我個答案吧!」

    等了很久,還聽不到我的回答,剛剛那壯士斷腕的勇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藍悠宇整個肩膀都垮了下來。

    如果一個男生用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你,我敢打賭你聯想到的絕對不是什麼憐香惜玉,梨花帶雨等形容詞,一個大男人用快要哭的表情向你face  to  face,除了覺得噁心之外,我想就是想吐,不過這在我看來,則是最美的噁心和最甜蜜的嘔吐。  

    「給我!」  

    看到從他髮鬢滑落的汗滴,心頭突然一緊,好像連呼吸也有困難,我收起玩心,對他伸出了手。

    「給你什麼?」可惜愚蠢的他並不明白我的意思,無助地看著我。

    「鑰匙!」我提醒著。  

    「什麼鑰匙?我沒有拿你的鑰匙吧?」藍悠宇十分無辜的說。

    「我說,給我鑰匙!要就趕快,不然就給我走!」耐性快被磨光了。

    「我身上只有公寓的鑰匙而已啦,給你什麼?你又沒有答應和我一起住?!」

    藍悠宇低著頭自言自語的,最後終於得到上帝憐憫,讓他愚笨的腦袋靈光一閃,明白了我弦外之音。  

    真是感謝上帝,阿門!我在心中默默感恩。  

    「怎麼,不給嗎?那我走了!」我作狀要走。

    手臂突然被人用力拉回,身後傳來藍悠宇迫切的聲音:「我給!我給!」

    喜歡他話裡的驚慌,喜歡他用力捉住我的感覺,更喜歡他因為焦躁而升高了的體溫,一切一切都會讓我覺得他害怕失去我,這份認知讓我感到開心。

    我轉身,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鑰匙,放到我的手上。

    「這就是我們家的鑰匙。」  

    我們家?呵呵,我喜歡這個詞。

    「這是地址。」接著他將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拿出來,一古腦兒把要說的話統統說出來,深怕我會反悔。  

    「我是路癡。」沒有刻意拒絕,直接把自己的狀況說了出來。

    沒有誇張,不是欲拒還迎,的確,我是路盲,就連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也認不出所處的街道,更不要說這個素未某面的新家。

    「我知道,所以下午放學之後我會和你一起去。」聽到我的回答,藍悠宇終於鬆了一口氣,笑容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

    「你下午不是沒有課?」藍悠宇那理所當然會等我的回答,無理由地讓我感到一陣心安,揚了揚嘴角,說出心底的疑問。  

    「你有啊。」幾乎不用想,答案衝口而出。  

    「可是你沒有吧?」人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高興的要死,可我還要憋著一張臉死撐著,不讓高興的表情有絲毫的外揚。

    「我可以在圖書館等你,那裡不錯,有冷氣又安靜,我可以看書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藍悠宇說得煞有其事地說。

    真笨!我在心中笑罵道,不過這之間的甜蜜只有我自己才體會得到吧。

    上課鈴聲在此刻響起,強壓下心底一絲微揚的薄怒,抿了抿嘴,說。

    「好,那等我下課之後再去圖書館找你!」

    我轉身離開,回到自己的教室,沒有再回頭看走廊外的那個人,但他爽朗的回答依舊夾雜住尖銳的鈴聲傳到耳裡。  

    「嗯!我等你!」  

    下午三點,氣喘如牛的我跑到圖書館門前,深呼吸了一口氣,平息體內因快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再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施施然的走進圖書館。

    「走了!」在眾多低下的頭顱中找出屬於藍悠宇的那顆,走到他身邊,說。

    「嚇!」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抬起頭表情瞬間從疑惑轉變成驚喜。

    「這麼快?你下午不是滿堂嗎?」藍悠宇很直接地提出疑問。

    「教授肚子痛,回家休息了。」面對藍悠宇的疑問,我不慌不忙的說出已經在腦內練習過千百遍的話。

    「真好!為什麼我就從來沒有遇過這種情形。」語氣中充滿了對我突如其來的假期的羨慕。

    「你們教授健康。」我撇撇嘴角隨口一諏。

    「怎麼你們教授身體很差嗎?怎麼沒聽說?」不理我的敷衍,藍悠宇繼續發問。

    「你到底還要廢話多久?走還是不走?」我不耐煩的地吼。

    嘖!怎麼這麼多問題!開始感到尷尬的我加重了語氣,希望能盡快結束討論這個問題。

    「喔,好,等我!」

    聽出了我的不耐,藍悠宇馬上收拾桌子上的書本,手忙腳亂的樣子讓人覺得好笑。我真的有這麼可怕嗎?不會吧!每次看到我口氣差一點他就緊張個半死,我哪有這麼容易生氣,又不是女生,真是無藥可醫的笨!

    想著想著,凌洛軒的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慢慢來,我又沒有說不等你。」

    說著,手自動地替他收拾散放於桌上的物品,而放在參考書上的樂譜吸引了我的視線,我把它拿起來,翻了翻,問:「你還有在寫歌?」

    「無聊時打發時間而已。」

    一反常態地,他沒有詳細的解釋只是隨便的帶過。

    藍悠宇從小就有作曲填詞的愛好,在國小時他已經懂得如何靈活地使用吉他和鋼琴這些對於我來說是難度極高的樂器,據我所知道,就鋼琴而言他已經到了演奏級的水準。

    「哦,是這樣啊。」

    他不想說,我也絕不會問,這個是我的原則。如果他不想講,那我尋根究底地追問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倒不如尊重他的意思,這樣對我們都好。

    匆忙收拾好東西,藍悠宇右手一揚,將書包拋掛在背後,整個動作乾淨俐落,帥氣十足,看得我呆呆地忘了反應。  

    沒看見我跟上,藍悠宇轉頭對我說:「怎麼了?」

    「沒、沒什麼?」不想讓他看到我的失態,慌忙壓下心頭的悸動,追了上去。

    離開圖書館,慢慢地步行走出校園,我以為我們會在校門前的公車站停下的候,卻見藍悠宇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依然繼續往前走。

    「不用坐公車嗎?」我不解地問道。  

    「你跟我來就知道。」他沒有解釋,只朝我眨了眨眼。

    配合他的神秘兮兮,我沒有再追問下去。

    我們一直走,走到距離學校不怎麼遠的某停車場內。  

    「這是你的車?」

    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輛……恩,我對於車沒有太大認識,看不出來這車是屬於那一牌的,只知道在我面前的的的確確是一輛車。  

    「我爸送我的生日禮物。」藍悠宇轉身朝我一笑,示意我從另一邊上車。

    我知道他爸媽早在他高中時候就移民到美國,聽說是去做生意,所以藍悠宇家的生活水平一下子從小康提高到大康,畢竟人家賺的是美元,不過這大康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你會開車?」這個我很懷疑,之前他連踩個腳踏車也差點出了車禍,更不用說駕駛眼前這輛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車子。

    「我早考了駕照,你忘了今年你生日我沒陪你的事嗎?」看出了我的疑惑,藍悠宇解釋道。

    經他這一提醒,我記起了刻意忘去的事情──早已經習慣生日時有藍悠宇陪在我身邊,今年因為卻因為他有要緊的事情而不能來,那天的我整夜對著昏黃的燭光發呆,融化了的蠟在蛋糕表面留下像淚一樣的醜陋痕跡,暗黑的倒影彷彿在嘲笑我一般,孤寂地斜映在地。

    不承認當時有什麼不開心的情緒,我的反常只是因為那天天氣太熱!是悶熱的天氣讓人心煩氣躁!真的!  

    「那時候我正忙著考這玩意。」藍悠宇獻寶似的拿出了他的駕照。

    迎著陽光,那駕照折射出金黃色的光暈,突然,我發現今天天氣很不錯,就連撲面吹來的風也讓人感到很清爽,涼涼的,很舒服!

    「你確定你真的能開?」繫好了安全帶,在藍悠宇開車之前,我仍然不太放心的問他,雖然心情豁然開朗起來,可是還不足以達到死而無憾的地步。

    「放心,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藍悠宇深情地看了我一眼,轉開頭正視前方,認真的開車去了。  

    原來並不是只有女生喜歡聽甜言蜜語,就算是男的對這套也毫無招架之力。

    按捺不住心中的漣漪,我紅了臉,別開眼,假裝在看窗外那已經看到厭煩的景色而不去看他。

    隨著車窗外風景的變換,車子駛入一個風景優美的住宅小區,在地下停車場把車停好之後,我們一同下車,往其中的一幢六層高的樓房走去。

    「噹噹噹噹,這裡就是我們的新家。」配合聲勢,藍悠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我用手上的鑰匙將門打開。

    門緩緩地打開,看到已經裝修好的房子,頓時傻了眼。

    「我爸答應過我,等我考上大學會在學校附近買一套房子給我,我把這裡當成我們的新家,所以一點都沒有馬虎哦!」藍悠宇因為興奮而微紅的雙頰露出了一個自豪的笑容,慇勤地向我講解每個擺設的用處。

    滿室華麗的裝潢,讓我覺得他爸爸不是瘋子就是有錢的傻子,兒子剛滿二十歲就買樓送車?!

    「你看!」藍悠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拉起我的手,走進其中一個房間。

    「這是你的房間,你看看有沒有缺了什麼東西?如果有缺,等下我們出去買。」

    看著眼前所謂我的房間,簡直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地方大不說,采光良好,風景優美,窗前就是樓下庭院那仿蘇杭的美景,青池錦鯉、小橋垂柳,應有盡有,也實在沒有什麼挑剔的話可以說。

    至於設備,我這個人要求比較簡單,只要有計算機能上網就可以了,而這裡準備的東西絕對不只是計算機組合,還有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音響,超大電視機、DVD機等等,我還能說不夠嗎?

    「夠了!」還太多,太奢侈了。

    「我知道計算機你只是用來寫東西、做報告,但是時間長了也要休息啊,看看電視,聽聽音樂是最好的放鬆方法。」

    「如果我報告寫累了,最能讓我放鬆的是聽你彈鋼琴,那只為我一人所演奏的琴聲!」難得我會說出這麼甜膩的情話,極有可能是一時神經失常。

    就如我之前所說的,男人也愛聽甜言蜜語的,藍悠宇聽了之後比中了三千萬還要開心,對著我傻傻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他笑得連口水也流了出來。

    「你放心,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累了,就一定能聽到我為你而彈奏的琴聲,只為了你而演奏。」英俊的容顏在我面前漸漸放大,藍悠宇近距離地對我承諾著。

    我知道相信承諾的人很傻,特別這個承諾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相信他,就正如相信豬會爬樹一樣。

    但,為什麼?我還是相信了呢?

    我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他給了我一個吻,一個甜蜜而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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