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門內,柳沁雅沒有亮起燈,她直直地走向落地窗,仰著臉望向窗外的月光,沐浴在月光中的她,恍若仙子,柔弱得讓人以為她就要隱人光暈在下一刻消失不見。
「沁雅……」沈博洋心一緊,跨兩大步環住她的背,但懷裡的人仍然沒有動靜。
沈博洋在送她回家途中一直忍著不發作,他該嚴厲斥責她如此輕率的舉動。邱文生淫名昭彰、手段下流,她居然大膽到去敲他的門?!
但是,她沉著的面對,忍著自己的恐懼,將事情處理到最後,又讓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以大局為重的態度,這是連許多男人都未必具備的能耐。
可是現在……她不應該仍是這副該死的冷靜模樣。剛才開門時她顫抖的手,已洩漏出她心底的驚慌。
「我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柳沁雅終於開口說話。
「沁雅——」沈博洋低咒,扳過她的身體,低頭直視她。「不要忍耐,有什麼委屈、有什麼憤怒,發洩出來,別憋在心裡。」
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讓她養成這種凡事往肚裡吞的性格?
他腦中突然浮現訂婚那天的情景,她也是用這樣平靜的臉孔面對她姊姊對他的挑逗,他不禁懷疑,她的家庭究竟帶給她多少傷害?
「沁雅……」他柔柔地喚她一聲,裡頭包含著濃濃的不捨與疼惜。「我在你身邊,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她仍呆滯著。
她的冷然讓他湧上強烈的不安,他覺得她把自己包得太緊,密不透風,連一點情緒都不願在別人面前流露,這讓他又心急又疼惜。
「沁雅!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地望著她。「我愛你,相信我,我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我的胸膛可以容納你所有的委屈跟眼淚,不要在我面前假裝堅強!」
柳沁雅頓了頓身子,無神的眼眸往上移,看著眼前的男人那深鎖的眉頭,她伸手想要撫平它,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樣,無預警地從眼眶直直地落了下來。
一滴、兩滴、三滴……
她恍神地想擦掉臉上的濕痕,但淚水卻越過她纖細的指尖,湧出更多、更多。
沈博洋緊緊地將她鎖進懷裡。「別擦,想哭就哭,不要強忍。沁雅……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我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她的臉埋在他肩頸,手緩緩攀上他直挺的背,手指微微一顫,才讓自己發出低嗚,讓淚水盡情地奔流……
「博洋……我好怕……」
「我知道、我知道……」他輕揉著她的發絲,溫柔地安撫她緊繃的身體。
所有從小到大,她強逼自己不去感受的心酸,如漫天飛雪布滿了她孤寂的心靈;所有隱忍的情緒全化為淚水,像開了閘門的水道,傾倒而出。伏在沈博洋胸前,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睛酸了、腫了,而他的襯衫也濕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她吸吸鼻子,對自己失控的模樣感到羞赧,輕輕地退離他的懷抱。
他心疼地揉揉她被淚水浸濕的發,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無以名狀的感動充斥胸懷。她終於,對他撤離了心防。
「對不起……都濕了。」她臉紅,指指他的前胸。「很晚了,你……要不要洗個澡,就在這裡……休息?」
沈博洋知道這句話對她而言,有多麼羞於啟口,所以沒像之前那樣逗她。「你先洗,我到車上拿換洗衣物。」
一句話,猛然提醒柳沁雅,今晚,他原本應該在飯店過夜,和……他的情人。
才聽見他說愛她,此時卻想弄清楚,他口中的愛與她心中認定的愛,是相同的分量嗎?他的愛,她需要與多少女子共有?
她睜著濕漉漉的眼眸望向他,將他眼中的柔情收進眼底,輕吁口氣,吹走貪心的念頭。當初,她曾信誓旦旦,不會干涉他的感情,她不該變得斤斤計較,讓自己落敗到變成一個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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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外隱隱可聽見沈博洋沖澡的聲音,柳沁雅扭著手指,猶豫著要不要將棉被抱到沙發上。
種種思慮在她腦中反復。
他們是未婚夫妻,也曾在這張床上一夜同眠,此時,她再到沙發上睡,會不會太矯情?
如果她堅持不同床,他應該會選擇睡沙發吧?那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縮在兩人座沙發上,隔天會不會變形?
才剛洗完澡,她已經又冒了一身汗。因為……心底有一股渴望的聲音左右著她的行動;她渴望有個厚實的胸膛倚偎,撫平她今晚所遭遇的驚嚇。但是,想到他原本應該躺在另一名女子身旁,她又承受不了被當作替代品的可能。
唯一清楚的是,她再繼續呆坐在這裡思考這些狀況……那……他一出來,也許真的就要發生什麼不理智的事。
決定了!
她倏然起身,抱起棉被、枕頭,往外走。
「你去哪裡?」
浴室的門已打開,沈博洋換上一件開襟棉質上衣,連著三顆鈕扣全敞開,露出白晰但線條分明的緊實胸肌,寬松的及膝短褲下則是一雙蒼勁有力的長腿。
她不禁貪婪地多看他兩眼。
剛洗淨的身體,散發著清新的味道,俊逸的臉龐流露出玩味的表情。「你該不會又想象上次那樣晃點我,害我一夜孤枕難眠吧?」
他瞅著她無故暈紅的面頰,抱走她手上的寢具往床上一拋,勾起她的下巴,硬是讓她那一雙想回避的眼眸無處可逃。
「嗯?」
熾熱的氣息襲上柳沁雅的臉,迷暈了原本就三心二意、心煩氣躁的她,一時松懈,心裡的話竟脫口而出。「你可以回到飯店,那裡也有個孤枕難眠的女人。」
「飯店?女人?」沈博洋眼中的玩味轉為納悶。
柳沁雅醋味十足的心裡話沖出口後,也顧不得是不是會洩漏更多心事,仰起臉,挑釁地說:「你不是訂了間房,打算與情人共度周末狂歡夜?」
他努力消化這天外飛來的一句話,理解她的話意後,一雙眼睛瞇得有如向雞拜完年的黃鼠狼。
「是因為這樣,所以,那天有人才會匆匆把電話掛斷,我再打過去就假裝忙碌,不肯再跟我多說兩句?」
「什麼假裝,是真的很忙……」被拆穿那點小小的心機,她嘟起嘴抗議。
「如果我跟你說在飯店房間裡等著我的那個,是一個年過半百、現正醉到不省人事的老頭,你希望我去跟他擠一張床嗎?」
「咦?」她愣了一會兒。
「告訴我你在吃醋,而且是很大的醋。」一抹得意爬上他帶滿邪意的嘴角。
她像被煮熟的蛋黃梗住了喉頭,香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過,這個答案對沈博洋已經不重要了。他的手指家拿到許可證一樣,放肆地從她的下巴緩緩往下移,穿過雙峰之間,繞過小蠻腰,緊緊扣住那彈性絕佳的俏臀,將她壓向他。
突來的親密姿勢,讓柳沁雅驚呼一聲,連忙用雙手抵住前方,身體努力想往後縮,掌心卻精確地貼在他幾近裸露的微隆胸肌上。
他大氣一吸,她立刻察覺到掌心下,他胸前那兩點敏感凸起,而緊貼著他下半身的腹部,也感覺到對方身上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遽變化著。
他眼底透露出欲望,仍空閒的另一只手,輕易地托住她的背,俯身在她耳邊說著令人羞赧的話語。「你的手……讓我覺得你好象比我還要心急……」
「你……下流……」她想抽回貼在他胸部的手卻沒有空間。
「這就冤枉了,『它』可是什麼事都還沒做。」語帶雙關的煽情耳語,加注在她悄臀上的手勁,讓她無法將注意力移開他那憤張的欲望……
她只覺全身開始發燙,一邊是女性的矜持,一邊是被他點燃的情欲,她猶如在水中沉浮,一口氣憋得就要暈厥。
可惡的是他那雙手,一邊慢條斯理的在她背上劃圈挑逗,一邊在她富彈性的臀上揉捏著,一對惑人的深瞳緊緊抓住她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性感的嘴唇就在離她唇角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緩緩吐著熱氣……
要不就干脆將她吻暈,不給她掙扎的機會,要不就放開她好讓她喘一口氣,這樣隔著衣服刺激著她每一根敏感神經,簡直是一種不人道的折磨……
她覺得自己像只遇上壞心貓兒的倒霉老鼠,在被一口吞下肚前還得滿足他整人的惡趣味。
心一橫,用力推開他,在他來不及反應時抓起他的衣服下擺,往上一撩,讓上衣脫離他的身體,再主動將自己的柔軟身軀貼上,伸出舌尖,探往那邪惡卻誘人的上揚唇角。
在看見他錯愕的眼神時,她終於有扳回一城的快意。
只是,這個快意並沒有延續太長時間,最後,被吃干抹淨的,仍是這個自不量力還笨到火上加油的可憐女子……
翌晨,慣性地在上班時間,沈博洋睜開了眼。感覺臂彎裡柔軟的女性身體,他眼裡浮現寵溺,緩緩吐出一抹滿足的輕歎。
不同以往,在第一時間起床梳洗,快速用完早餐及瀏覽五份國內外報紙,然後開車進公司;此時的他,像不想上學的幼童,在腦中編著各種合理的說詞,好讓自己賴著不必起床。
懷中的女人嚶嚀一聲,往他懷裡挪了挪,像只慵懶的貓兒,在他臂彎裡踏了幾下,又沉沉地睡去。
緊貼著他的是如白玉般的剔透雪膚,完美的側身曲線在被單下彎曲起伏,他靜靜讓她靠著,靜靜欣賞眼前的美景,靜靜感受這樣異常令人留戀的清晨……
兩個小時過去。
擱在床頭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他的閒情逸致,也驚動懷裡的人兒。
他快速按下接聽鍵,一邊輕輕拍著柳沁雅的背,哄她再睡,然後壓低音量說話:「什麼事?」
「老大——」電話裡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現在都十點了,你怎麼還沒進公司?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哪裡?我馬上叫救護車過去!」
是他那過度熱心又聯想力豐富的堂妹。
「我還好好活著。」他咬著牙說。「今天不進公司了。」
「老大?這樣很奇怪耶……難道……醫生宣判你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他哭笑不得。也不能怪沉晴芳這麼大驚小怪,公司成立六年來,他只有早到晚退,出勤率百分之百,就連出國辦公也不曾因時差而影響作息,今天他居然不進公司?!
「放心,我的身體還可以撐到發退休金給你。我電話會關機,今天,就算有人進公司打劫,你也給我想辦法自己解決。」接著又說:「我沒事,只是想……帶我老婆出門走走。」說著說著,自己居然有點不好意思。
「呃……我完全了解,我會拚死保護公司的,老大,你放心!」對方一副荊軻刺秦王的壯士氣魄,他可以想象明天進公司,肯定又得簽她的勒索假單。
掛上電話,低頭一望,一雙水汪汪的星眸好奇地盯著他。「你不去上班?」
「捨不得離開。」他一頭鑽進她胸前的馨香,頑皮地輕咬那團雪脂凝膚,惹來她的嬌怒。如果可以,他也想過過「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放縱生活。
柳沁雅扭著身體,粉拳無力地槌著他結實的手臂。「好癢啊……別、別鬧了……啊……」
雖然不必上班,但美人在懷,令人精神一振,他不忘維持長年來的良好習慣——開始努力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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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沁雅感覺自己像飽受一夜風雨摧殘的殘花落葉,癱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聽著他在廚房弄出的熱鬧聲響,忙得不亦樂乎,真不知道那無窮的精力來自何方?
她似乎也感染到他的好心情,一個人望著天花板呆呆地發笑。
不久,他旋風似地卷進房間內,連著被單將她一把抱起,先是輕輕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然後摟著她坐進沙發;叉起一口西紅柿炒蛋送進她的口裡。
如尊貴的女皇,被細細呵護得無微不至。
她眼裡一直含著笑,既不扭捏也不抗拒他的服侍。
在聽見他不只一次的愛語,一顆心定了下來,原本旁徨無措的感情找到了歸宿,「幸福」這個字眼,毫無預警地跳上腦海,胸口滿溢的感動,幾乎要使她落淚。
沈博洋用舌尖舔干淨她嘴角的西紅柿醬後,滿眼笑意地問她:「老婆,吃飽了沒?有沒有感覺全身體力頓時恢復?」
怪異的問題讓她敏感地抓住快溜下的被單。「你……想干麼?」
他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本來想帶你出門走走,既然你問我想干麼……」一只手抵在下巴,舌尖悄悄探出唇瓣,仿佛眼前擺著一盤肉質上好的松阪牛肉。「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臉一臊,趁著他淫言穢語還未出口前,搗住他不正經的嘴巴。「不准,什麼都不可以。」
沒想到她兩手一放,被單一滑,雪白的美麗胴體春光乍現……
在見到他眼底的促狹轉為混沌時,她心跳漏掉了一拍,轉念後機靈一躍,趕緊包裡起被單,往臥室沖,留下一臉贊歎,還未從美景中回神的沈博洋。
他是被揪著耳朵才清醒過來的。
回頭一望,柳沁雅穿著高領無袖針織上衣,搭配一件飄逸的小喇叭長褲,身形優雅輕盈。不過,除了手臂,其它地方均包得密不透風,讓他瞪得兩眼欲穿。
「換衣服。」她擋住他那雙想作亂的手,推著他進房間,幾乎是用逃的出來,然後將門關上。
「你不想看猛男變裝秀嗎?」沈博洋在門內喊著。
「一點都不想。」她在門外回應。
「機會難得,竟然不懂把握。」他一個人喃喃碎語,門外的人早就一溜煙跑去准備路上的茶水及點心。
從沈博洋換好衣服到兩人出門坐進車裡,」共花了將近三十分鍾。柳沁雅差點不敵他驚人的八爪魚黏人功夫……
「老婆……你的腰好細哦;你都做什麼運動呢?」
「皮膚這麼滑,用哪一個牌子的護膚乳液?」摟夠了腰,又往她光潔的手臂上下其手。
「聞起來好香,真的是六塊一百元的香皂洗出來的嗎?」一個狗鼻子在她脖子上又嗅又親。
美其名是做市場調查,實際上根本就是公然性騷擾。
她板起臉;努力不被他那堆問題逗笑。「你再不上車,我就自己搭車出門嘍!」
「上車!馬上上車。」見老婆大人扭著細腰就要離開,他趕緊將她帶回車裡,乖乖閉上嘴。不過,他忍不住還是嗚咽了一聲,樣子說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柳沁雅心中暗笑,這就叫做十年風水輪流轉,誰讓他之前這麼愛捉弄她,居然假裝喝醉,偏偏她還上了當,整晚滿懷柔情地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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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愈走愈偏僻,沿途盡是綠油油的稻田及藍天白雲,柳沁雅好久沒有這麼悠閒地享受假期。平日放假大多窩在家中,稍遠也頂多到台中找蔣茗芳,喝她親手煮的咖啡,閒聊打發時間。久困在都市叢林中,會讓人遺忘有一種快樂,就只是單純地感到快樂,並非因為任何附加的物質享受。
「都不問去哪裡,不怕我把你賣了?」沈博洋見她瞇著眼,舒服地窩在椅子上,連鞋子都踢掉了,整個人蜷得像只懶貓。
「賣完了,我會幫你數鈔票。」她不以為意地回答。
她要開始培養什麼都賴著他的壞習慣,有他在,她的腦袋可以休息,她的表情可以松懈,她可以變成懶骨頭,任由他寵溺。
「對了,」她突然張開眼。「為什麼你車上會有換洗衣物跟盥洗用具?」
「是不是懷疑我到處留情,金屋藏嬌?」
是有這個可能!她斜著眼瞅他。
「我經常到全省各地視察分店,回程時間不好控制,下南部的時候,可能一去就要花上兩、三天,習慣放幾套衣服在車上。」
「哇,那台灣的各個角落豈不是全被你踏遍了?」她驚喜地問,興奮得有如要出門遠足的小朋友。
「我自己都不清楚已經繞台灣幾圈了。」
「真好!」
「喜歡的話,以後我出門都帶著你。」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的言行,就像一個初嘗戀愛滋味的傻小子,只要她想,天上的星星他也拚了命摘下來。
「我小時候的志願是做計程車司機耶!這樣就可以開著車,浪跡天涯,又可以認識好多人,送他們回到溫暖的家。」她笑著說出自己小時候的可愛夢想。一心想離開家庭又要養活自己,最好的職業就是開計程車。
「傻氣。」他笑著揉亂她的發絲。
柳沁雅吐吐舌頭。感覺自己好象走回那段被生活折磨得跳了過去的青春,放肆地嬉鬧,無憂無慮。
「咦?到了嗎?」見車子停在一座三合院前,柳沁雅問。
「到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院子裡,一個鬢發如銀的老婆婆坐在屋簷下,低頭刨著絲瓜。
「阿嬤——」沈博洋喚了好大一聲。
老婆婆瞇著眼抬起頭,瞧了好一會兒,開心地說:「大只仔哦?你轉來看阿嬤啊!」
「系啦!我娶媳婦來看阿嬤。」老人家似乎聽力不好,只見他扯著喉嚨說話,將柳沁雅帶到她面前。
「金好、金好。」老婆婆笑盈盈地拉住柳沁雅的小手,布滿皺紋的臉上是和藹親切的笑容。「叫大只仔娶你去四界撈撈,阿嬤煮暗頓等恁轉來呷。」
柳沁雅望著老人家,只覺心中泛著絲絲暖意,雖然對方的台語她半懂半猜,但是,她從對方臉上看見喜悅與接納。
「多謝阿嬤。」她學著沈博洋的音量,說著不輪轉的台語。
沈博洋笑嘻嘻地帶著柳沁雅往外走,牽了一輛舊式腳踏車,將她扶上前面的橫桿,雙手環過她的肩膀。「坐好嘍!」用力踏下,輪子緩緩轉動,微風輕拂過發稍。
往後一靠—是他寬厚的胸膛,沉穩的心跳聲,教她心安。
「剛才阿嬤叫你『大只仔』,是什麼意思?」她仰頭問他。
「『大只仔』意思……就是高大威猛,期許我長大後,讓所有女人拜倒在我的西裝褲下。」他得意地說明。
「是這樣嗎?」她懷疑他說的話,十句有九句是胡扯。其實是因為沈博洋的爸爸排行老大,他是長孫,「大只仔」就是一群小兔崽子裡最大的那只。
沒多久,眼前出現大片田地。
「機靈點,我們去偷挖我二叔種的番薯,用來煮飯最香。」他拉著她下車,兩個從都市來的笨賊,開始挖松土壤,拔出一堆又大又肥的金黃番薯。
柳沁雅被他賊頭賊腦、東張西望的模樣,逗得格格直笑。
「噓……哪有做賊的像你笑得這麼大聲,快點放進車籃裡,我們再去隔壁田裡偷摘我四叔的玉米和紅蘿卜,用來燉排骨湯,又香又甜。」
他愈是佯裝緊張就讓她愈想發笑,她一手搗著嘴,一手按著肚子,笑得全身軟趴趴,站都站不起來。
「嘖……我怎麼會找你這個笨賊做搭檔?」他一臉無奈,只好背起她,踩著高低不平的田埂,繞到遠遠的另一塊田……
夕陽漸漸染紅天際,柳沁雅粉嫩的皮膚也因為一個下午的嬉鬧和狂笑而泛起紅暈,迷得沈博洋不顧兩手全是沙土,捧著她的臉就往下親,她順從地攀上他的肩,踮起腳尖,熱切地回應他。
直立的玉米梗,成了最佳掩護,使得嘗到愛情甜蜜的兩人,更加旁若無人地表達對對方的愛意……
回程途中,腳踏車車籃裡裝著滿滿的戰利品,身上、臉上也塗滿了作案時沾上的證據。灰頭土臉的兩個賦人,光明正大地帶著贓物,一路招搖回家。
「喜歡這裡嗎?」他低頭在她耳邊問。
「嗯。」她用力點頭。
「喜歡我阿嬤嗎?」
「嗯,喜歡。」
「喜歡我嗎?」
她搖頭。
吱——車子倏然停下。「搖頭?」沈博洋瞪大眼睛,一副要將她抓下車毒打的模樣。
柳沁雅轉身環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低聲地說:「愛你。」
嬌羞的模樣,讓心情才剛跌下山谷的他,一下子又竄上半空。
欣喜之際,還一副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樣子,悄聲警告她。「別在這裡勾引我,我怕我會忍不住將你拖進田裡,做不可告人的事。」
她一楞,原本環在他腰間的手,使勁一扭,然後,聽見一聲慘叫,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