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一起坐?」
一個身穿細肩帶、低胸、背部鏤空貼身洋裝的女子前來邀韓宇同坐,連遠在一公尺外的紀桑亞都可清楚聞到女子身上濃郁的催情香氣。
韓宇向那桌另外兩個一樣艷光四射的美女點個頭,側身貼近女子的臉頰,低聲說了幾句話,那名女子聽完神色變得有些僵硬,瞧紀桑亞一眼,輕哼一聲,扭身踩著高跟鞋走回座位。
莫名其妙又接了一個白眼,紀桑亞心底的無名火愈燒愈旺。
一連幾天,韓宇每晚報到,一向空著的位子儼然變成他專屬的座位。
她的站姿已經由右腳換左腳,左腳換右腳這樣來回變了數十次,仍舊無法減輕雙腳的酸痛。
「小宇--」嬌滴滴的女高音從遠處飛奔而來。「小宇,你也在這裡啊?怎麼好久沒到店裡找我?」女子鮮紅豐厚的嘴唇翹得老高,一隻手攀到韓宇的肩上。
「知道妳忙,想見妳還得無排隊。」沒想到在這裡遇見熟人,他幹幹地笑了幾聲。
「人家行情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女子一手掩嘴吃吃地笑。「不然……我把今晚空下來……」原本放在他肩上的手已經移至胸膛,兩坨快彈出來的高峰拚命往他的手臂擠去,一旁的男客人羨慕得口水直流。
「今天不行……」他在她耳邊嘀咕幾句。
「啊?!」女子塗著紫色眼影的眼睛倏地瞪大,轉向紀桑亞,打量一會兒,不甘心地睨向他。「好啦!今天先放過你,記得來找我喔!如果不滿足的話……一手又在他胸前摸一把。「還是可以打電話給我。」
「好,玩得開心點。」見她離開,韓宇悄悄吐了口氣。
紀桑亞終於按捺不住地問:「你都跟她們說什麼?」為什麼每個女人離開前都要瞪她一眼。
「妳想聽?那靠過來一點。」他將手掌田在嘴邊。
紀桑亞怕上當,可是又想知道他到底亂說什麼,不情願地移兩步。
「我說啊……」他故意說得很小聲。
「什麼?」她只好又靠近一點。
「那得問問我的女人同不同意。」
「誰是你的女人?!」紀桑亞如被踩到尾巴的貓,汗毛直豎。
「妳啊!」韓宇絲毫沒被嚇到,反而扣住她的下巴端詳。「要不,怎麼一有女人走過來,妳的表情就變得比怨婦還難看。」
他的鼻息徐徐拂過她的臉頰,嘴角依然噙著笑,一瞬間紀桑亞有些暈眩,她扭頭移出他的手掌。「少臭美,我還想叫拖吊車來把你拖走,省得我看了礙眼。」
「我在這裡會讓妳坐立難安嗎?」他挑起一束她落在肩上的長髮,感覺躺在手中的滑溜,一如想像。
「你……有毛病。」她紅著臉將頭髮抽回來,往旁邊挪幾步,不再理會他。
這個無賴!她瞪得眼睛都快掉下來了,他還是執意坐在那個位子,害得她每天回家兩褪發腫,腳底板疼痛不已。
「站不住,就坐下來,咱們來聊聊天嘛!」
紀桑亞繼續保持眼觀鼻、鼻觀心。
「一個人坐在這裡,很寂寞呢!」
「會嗎?我看你倒挺忙的。」她悶哼。
「不忙、不忙,只要妳想,我隨時有空。」他攤開手表示歡迎。
「承蒙厚愛,可惜我一、點、都、不、想。」冷冷地潑回一桶冰水。
食指間夾著煙,拇指輕托著額頭,韓宇低低地笑著。
「笑什麼?」他總是知道如何挑起她的注意。
「妳怕我,所以不敢靠近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
「怕被我吸引,所以故意離得遠遠的。」
紀桑亞像被點住啞穴。混沌的思緒冒出了一點線頭,不過,她沒勇氣繼續往下探究。
一股白霧自韓宇的嘴角噴出,眼神轉為深沈。不一會兒,那習慣性帶著一絲嘲諷的嘴角揚起。「隨便說說的,不會剛好被我猜中吧!」往椅背一靠,他瀟灑地彈彈煙灰。
「你……你太狂妄了。」不知怎麼,她的心跳有點亂。他那如鷹隼般的注視,讓她有種被當成獵物的感覺。
他淡淡地笑了。「我發現,妳的觀察很敏銳,可見妳挺在意我的。」還是那個調調,永遠能將一句話轉得曖昧不清。
再跟他多說幾句,她肯定會折壽。
這幾天,她已經覺得自己的情緒起伏太大了。為表現不受他影響,她賭氣地坐回她平常休息的位子。有什麼好怕的!
韓宇反而打住沒再多說什麼,轉而看向舞台。
他的外表的確出眾,少了藝人們刻意裝扮的華麗,多了一分漫不經心的灑脫,眉宇間流露的自信更增添危險性。即使只是坐在那裡,女人自會不斷前來搭訕,彷彿天生的優越感,讓他不屑耗力尋找獵物。
「氣定神閒」是他專用的形容詞。及肩的頭髮自然披散,發尾微微向後翹,顯示出他對自己、對生活的漫不經心。穿著寬鬆的休閒褲及隨意搭配的針織衫,寬闊的肩膀,像可以撐起一片天,讓修長的身形不顯削瘦。他的悠然與氣勢渾然天成。
紀桑亞承認,他與那些想接近她的男人不同,看起來風流、花心,又不見他接受那些主動送上門的尤物。雖然愛在嘴上捉弄她,事實上,她並沒有感到被侵犯的不舒服,只是捉摸不定他話裡的玩笑與真實。不過,她才不在意他,只是討厭自己太容易被他惹惱。
一雙帶著笑意的眼睛正對著紀桑亞的,在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
他挑挑眉毛,向她晃動手中空了的酒杯。「還滿意嗎?這張臉。」
愣了約有十秒,紀桑亞才察覺到剛才一直打量他的丟臉行為。不過她沒有立刻迴避他的注視,只是慢慢的,控制自己臉上的肌肉,一直到臉上的熱潮退了,才像沒事一般站起來,讓小優幫他送酒過去。
一背過身,她忍不住皺起五官。好糗!
韓宇沒有漏掉她臉上轉換的任何一種表情--刻意假裝平靜,卻掩不住從細緻的臉龐延燒到頸部的紅霞。那迷離的雙眼,微啟的朱唇,若不是兩人中間還隔著一座吧檯,恐怕自己已經忍不住傾身吻她了。
她的反應真的太絕了。
他又將視線調回舞台,一時心情大好,跟著樂團的節奏輕輕地哼唱。
這會兒,紀桑亞是個明知犯錯卻又暗自希望沒有人發現的小孩,立在原地,假裝十分忙碌,忙到沒時間休息,忙到沒空回到位子坐下。她要自己相信,並不是因為怕面對他。
十一點一過,通常會有另一批客人進來--愈夜愈美麗的夜貓族。
紀桑亞以純熟的手法將一張張單據快速消化,再將客人離開後的杯盤處理乾淨,然後調了幾杯飲料讓外場服務生送到台上,給下一場表演的歌手及舞台上的樂手們。
「桑亞姊,吃宵夜了。」
聽見小馬的呼喚,她才抬起頭來看看牆上的時鐘,十二點了。
下意識尋找他的身影,發現他的位子空了,桌面上也已經清理乾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紀桑亞坐回休息的老位子,鬆了一口氣。
都是他,害得她不能回到位子坐下,一雙腳現在才會這麼酸痛。她揉揉小腿,不停地詛咒--最好永遠消失,那個自大、自以為是、無聊透頂的可惡男人。
燃完煙,將眼前那張噙著笑意的臉隨著煙狠狠按熄,一天的好心情,卻讓他給硬生生地攪亂。
她起身走向員工休息室,準備吃宵夜。
「今天是菠菜炒肉絲,全部要吃完。」廚房阿明師父笑吟吟地端來一盤菜。
「看妳瘦得剩皮包骨,隨便來個輕度颱風,就可以直接把妳從台灣北邊吹到南邊去。」阿明捏捏她手腕薄薄的一層皮,不斷搖頭。
紀桑亞不禁啞然失笑,想要達到他的健康標準,她非得再增胖個二十公斤才行。
她的骨架較細,身材比例相當勻稱,雖然瘦卻不至於像阿明師父形容的皮包骨。不過,以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體重五十公斤,的確與「白白胖胖」有段遙遠的距離。
「一根都不准剩。」阿明師父就站在她背後盯著。
紀桑亞埋頭將盤內的每根菜都往嘴裡塞。「這樣過關了嗎?」她特地盤底朝天,讓他檢查。
老師父滿意地點點頭。
她唯一無法漠視的就是疼愛她的風哥及阿明師父。也只有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她才會流露出小女兒般的模樣,他們總讓她想起住在中部的父母。
知道自己不該讓家人操心,但是,她不想再聽那些規勸的話,不要他們一再地提醒她--尹傑已經死了。
一個人不會這麼容易憑空消失的!尹傑在美國唸書那麼多年,沒病沒痛,經常當空中飛人兩地跑,從來就不是慌張散漫的人,怎麼會輕易地讓一輛車子奪去他的生命?
三年了,紀桑亞仍不願接受未婚夫車禍身亡的事實,她寧願想著,他是在美國認識了別的女孩,怕她承受不了打擊,所以用這個漫天謊言來瞞著她。只要不踏上那片土地,沒見到他安葬的地方,有一天,他會帶著妻兒來到她面前,請求她的原諒。
沒有關係的,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好好活著,無論什麼原因,她都會原諒他。
就這麼的她一個人北上,遠離所有關切的表情,以及親友不痛不癢的安慰。在日夜顛倒的生活中,平靜度日。
時間,可以掩蓋的事情很多,不管你願不願意,再濃的情感都會漸漸消逝,頂多留下淡淡地,幾乎不可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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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哥,生日快樂!」
謝文風的五十五歲生日。過去曾受謝文風提攜照顧的歌手紛紛出現在店裡,連一些早已離開歌壇轉往商界發展的老朋友們,也意外地前來祝賀。
不知情的客人一時之間看到眾星雲集全傻眼,心中暗呼:「真是賺到了。」
「唱歌!唱歌!」台下的觀眾不斷鼓噪。
今晚的節目就像年終的跨年演唱會一般,每到一位貴賓總被亢奮不已的客人及相識的朋友要求上高歌一曲,整個店裡的氣氛沸騰到最高點。
韓宇向謝文風敬了杯酒,回到他專屬的座位。
「再給我一杯。」吧檯前一名女子對紀桑亞說,看來已經七、八分醉。
女子年輕細緻的臉龐,如混血兒般深鑿的五官,眉心糾結,似乎藏著許多心事……紀桑亞有些擔心,這樣的單身女子,不像來這裡尋歡的女客人。
「小姐,我請妳喝一杯。」坐在女子另一側的男子傾身靠近她。
「我自己有錢,不用你請。」女子一手揮開噴過來的酒氣,卻因為重心不穩,反倒跌進對方懷裡。
男子心喜,將她摟得更緊。「妳喝醉了,我送妳回去。」
「滾開。」她想掙脫,聲音的力道卻不夠。
「不要假了,走吧!」男子輕輕一帶,她整個人從椅子上滑下來。
紀桑亞皺起眉頭,猶豫著要不要叫安全人員。
「這樣很難看耶!」韓宇按住男子的肩膀。
「少管閒事!」男子露出凶狠的目光。
「我猜你可能聽不懂國語,我剛剛聽見她叫你『滾開』,如果需要,我可以翻成台語給你聽,或者英語、法文、西班牙文也可以。」他的語氣平和而有禮。
「她是我先看到的。」
「我知道你盯她很久了,不過,人家好像一直沒把你放進眼裡,你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韓宇加強手的握力,男子肩膀一吃痛,鬆開攬在女子腰間的手。
女子身體一軟,韓宇即時抱住她,扶她坐回椅子上。
「掃興!」那名男子知道自己勝算不大,匆匆離開。
「再給我一杯。」女子拿起空杯,向紀桑亞重複先前的那句話。
「小姐……」紀桑亞從不干涉客人的事,此時卻猶豫地看向韓宇。
「我可不認識她。這種事不能好人做到底的。是妳教我,『有本事喝就要有本事自己回家』。」
「我又沒說什麼。」紀桑亞又好氣又好笑。韓宇出面,輕鬆地解決問題,沒有引起客人的騷動,讓她鬆了一口氣。見他一本正經,好像生怕她誤會什麼,心底冒出一些莫名的喜悅。
「我的酒呢?」女子被晾在一邊,嘀咕著。「放心,我還沒醉。」
「可是剛剛……」唉!哪個人喝醉了會自己承認的。
「剛剛如果他硬要把我帶走,我就讓他絕子絕孫。」
「嚇--」這會兒換韓宇瞪大眼睛。幸好剛才沒讓她在身上多停留,他悄悄將椅子往另一邊移。
「我瞭解了,馬上來。」紀桑亞送上酒,暗暗取笑韓宇的動作。
「別偷笑,這可關係著很多女人的幸福。」
「你不覺得這裡已經夠亮了?」她抿著嘴,嘴角卻洩漏了她的好心情。
「什麼意思?,」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嘖、嘖……」韓宇搖頭。「傳說中的桑亞,善解人意、溫柔婉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沒想到竟然是『毒辣派玉女掌門人』。果然是人言可畏啊!」
「噗……胡說什麼。」她什麼時候善解人意、溫柔婉約了?關不住,忍不住,她還是笑了出來。
韓宇又再一次失神於天使的笑容。不過很快地,紀桑亞又恢復一貫的清冷表情,快到讓他以為剛才出現的是幻覺。
看見謝文風從遠處走來,紀桑亞關心地問:「大哥,還好吧?等等還要唱歌呢!」
「沒問題啦!妳調的酒根本就和葡萄柚汁差不多,妳聽過喝果汁喝到醉的嗎?」謝文風笑說。
韓宇吃味。「給風哥的調酒像果汁,給我的卻是原汁原味的烈酒。」他挪身靠近吧檯內的紀桑亞,瞅著她想閃避的眼睛,故意逗她。「難不成想灌醉我?」
「我比較想直接打暈你。」
「酒後還可以亂性,暈了可就什麼事都做不了了。」韓宇輕聲地說,像手裡拿根羽毛搔著她的耳朵。紀桑亞頓時浮起一片雞皮疙瘩,她斜睨他一眼,不料卻跌入一片黝黑晶亮的深潭。
她努力將視線拉回,硬生生扯出一句:「下流。」便趕緊坐回位子,只覺得兩腳不只酸痛,還發軟,簡直快要站不住。
韓宇大笑。轉向謝文風說:「晚上的表演真是過癮極了。」
「是啊!都三十年了,沒想到每一首歌都能讓我記起好多好多事,歌裡的情境、背後的故事,收歌時的喜悅與挑選主打歌時的掙扎,真的是五味雜陳。」
趁著他們聊天,紀桑亞大大吸了幾口氣,撫平突來的心律不整,悄悄按摩著因長時間站立而酸痛的小腿。
「不過--」謝文風認真地看著韓宇。「有一個人、一首歌、一個遺憾,一直放在這裡。」他槌撾左邊胸口。「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可能再聽他親口唱一遍。」
「哦?還有誰沒來嗎?」
謝文風但笑不語。
紀桑亞好奇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有沒有人說過你老奸巨滑。」
「通常是說寶刀未老或是老當益壯。」
「我怎麼覺得是『老龜煮不爛,禍移於枯桑』。」
「千里馬遇見伯樂,一般人會開心地慶祝。」
這兩個人說話怎麼高來高去的?紀桑亞有種遇到仙人的感覺。
靜默了許久,韓宇終於站起來,無奈地笑笑。「好吧!看在你是壽星的分上,只好犧牲色相,搏命演出。」
韓宇走向舞台向樂手說了幾句話,舞台上的樂手對他北了一個OK的手勢。
紀桑亞盯著他的背影--一定是她看錯了,悲傷不可能出現在他這個無賴身上。她搖搖頭,甩開幾乎要改變對他的看法的念頭。
一百八十公分高的韓宇站上舞台,立刻吸引了交談中的客人的目光。
背後悠揚的音樂緩緩響起,細碎的耳語逐漸停止。他站在台上,一手拿著麥克風,另一手緊握著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唱歌--
妳無聲落淚
燙傷我不能擁抱的雙臂
只能不斷往後退
退到對妳沒有傷害的世界
寧願轉身放棄自己
不捨無盡等待折磨妳
身體任由酒精麻醉
清醒承受自己犯的罪
所有人,靜靜聽著那低沈瘖啞的歌聲。紀桑亞則吞了一大口酒,望向他深沈的眼睛。
欠妳的溫柔
速速守候開不了口
該妳的溫柔
放手去追別再回頭
想妳的溫柔
夜裡反側無力掙脫
給妳的溫柔
雙腳跪地向天祈求
當音樂轉為高亢,他閉上眼睛,輕輕蹙眉,將內心的苦悶藉由吶喊一股腦兒狂奔而出。
聲音裡的情感、唱出的每個字都敲擊著所有人的心防,引出藏在內心不輕易開啟的回憶,一些感情豐富的女孩不禁抬手擦拭眼角的淚水。
不該愛我的妳
等著時間緩緩流過
當作不曾做過這個夢
沒想到,他的歌聲這麼迷人,出乎她意料。在聽過這麼多歌手唱歌後,紀桑亞很難再為什麼人的歌聲著迷,剛剛她卻聽得出神。
他臉上刻著深沈的情感,讓她的心受到微微震盪。這也是他嗎?內心冷硬的一角隨著歌聲,一小塊、一小塊地逐漸崩落。
音樂結束,韓宇放下麥克風走向舞台旁邊的走道,如雷的掌聲才爆發出來,客人情不自禁站起來高喊:「安可--安可--」
坐在吧檯旁的謝文風也早已老淚縱橫,不停地點頭,笑中帶淚。他用手背擦擦眼淚向紀桑亞說:「幫我去看看他。」
她點點頭,轉身循著他離開的方向走向男廁,貼靠著通道的牆,思考著待會兒看到韓宇該說什麼。
這首歌有什麼特別意義嗎?他聲音裡的壓抑又是為了什麼?而大哥為什麼聽完之後竟感動落淚?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一連串的疑問在紀桑亞腦中盤旋。
韓宇望著鏡中的自己,沒想到再次唱這首歌,那些以為早已不在乎的孤單,還是湧上心頭。
這是他為一輩子等待,卻始終等不到愛情的母親所寫。他的叛逆和對父親的憎恨,讓母親流了太多眼淚。
原本要獻給母親的冠軍獎牌,卻在母親的哀求下,答應不再唱歌,所有的愧疚以及心疼,變成一個天大的笑話。
握起拳頭,狠狠搥向牆面。
不在乎自己在父親眼中是多麼墮落沈淪,他從來都不屑繼承那龐大的家業,只是沒想到,母親為了討好那個對婚姻不忠的男人,選擇漠視他的才華,要他放棄一切。
他以為,那個家,至少還有母親是愛他的。後來才明白,自己的存在,只是母親用來確保她在家中地位的棋子。不過,他卻讓她失望了。
母親都過世五年了,所有對親情的渴望早該同她一起埋葬。
還是失控了。韓宇低咒一聲,用力推開門走出去。
砰地一聲,將紀桑亞從思緒中拉回,對上他因忿恨而顯得更深沈的黑眸。他的前額仍殘留著洗臉時濺出的水滴,眼前的他,在紀桑亞心中的形象頃刻間翻覆了。他不再是巧言令色、狂妄不羈的風流男子,他眼中的絕望,一如三年前鏡中映出的自己。她有股衝動,想要上前去擁抱他,抹去他眼底的陰霾。
沒想到會看到紀桑亞,韓宇微微一愣,迅速換上另一種表情,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軟弱。
走向她,兩手撐著她背後的牆,將她圈在胸前的小小空間,不懷好意地說:「腳酸就在椅子上乖乖坐好,站在男生廁所前,想偷襲嗎?」
一時間,大腦停擺,她找不到話反擊,誘人的紅唇就這樣一開一閉。
韓宇雙眼一瞇,來不及思索便攬過她的細腰,俯身吻住她。
溫熱的指尖緊緊貼著她的腰,狂熱地在她口中翻騰,像要掏盡她胸口的空氣,石力的雙臂緊緊將她鎖住,一次又一次撩撥她生澀的舌尖。
閉起眼,托著輕輕發顫的身體,昏暗的空間中,沈溺在她給予的柔軟。
紀桑亞轟地腦中一片空白,她忘了呼吸,忘了身在何處,整個人被封鎖在他的懷裡,接收不到外界訊息,像跌入無盡的深黑裡。
想用力推開他,卻變成扶著他的腰勉強支撐自己,貼緊著他結實的身體,只覺網條腿虛軟無力。
許久,韓宇才離開她已紅透腫脹的唇瓣,一手仍扶著她的背,以防她陡然癱軟。
兩雙眼睛近距離凝視,狂亂而迷濛,望著呼吸急促的紀桑亞,韓宇像受到蠱惑股,又輕輕一啄。
「真甜。」
紀桑亞這才恢復神智,使勁往他胸口一搥。「你變態!」
「唔……」沒想到她力氣真不小。韓宇咳了兩聲,擠著眼。「歌手唱完,不是都有人獻花獻吻,我以為……妳是專程在這裡等我的,痛……」他的嬉皮笑臉換來另一記重搥。
「無恥!下流!」紀桑亞彎下腰,從他手臂下鑽出,倉皇地走進女化妝室。
撫著剛與地接觸的嘴唇,韓宇忍不住再三回味。
他明明只是想要捉弄她一下,怎麼真的親了?
不過,她也太清純了吧,這樣就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