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廉風整整陪了她一下午。
下,應該說,將近到晚上,他離去的時間,夕陽的餘暉都消失在遠方的山頭後了。他陪她把東西收拾好,陪她佈置房間的細節……等等所有的瑣事。
離去前,他又在她嘴角偷走了一個吻,讓方慕雪好一會兒回下了神。
下該這樣的。
方慕雪忍不住想,她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否就是世人所說的「腳踏兩條船」?
她該掙扎的……儘管沈廉風說的那麼簡單,愛情是兩個人間的事,但是,若牽扯到了第三人,終有人會受傷。
如果秦昕陽發現這件事,他會怎麼想?
但是,自從沈廉風出現在她的生命後,她下禁對自己和秦昕陽之間的感情產生懷疑。
秦昕陽從不在乎她說些什麼、做些什麼,這樣,算是情人嗎?
甚至可以說,他對待自己的方式,開始讓她發覺這段戀情的不合理……
她不能、也不該背叛秦昕陽,但她的心卻是這麼不受控制啊!
聯繫她和秦昕陽的,是一年的情分:而沈廉風,就像攪亂寧靜春池的石頭,讓一切再也回下到過去。
我們的感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
方慕雪的手指,輕撫上沈廉風曾吻過的唇,上面還有殘留的餘溫。
沈廉風看起來是這麼的認真,但她老是有點志忑不安,畢竟沈廉風的背景和自己天差地遠,該不會是在要著她玩吧?
方慕雪滿腦子胡思亂想,越想越往壞處,正抓著自己小腦袋煩惱時,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機,發現是秦昕陽的號碼。
目前已經七點了,早超過了他們公司的下班時間,方慕雪下安的接起電話。
「昕陽?」電話那端,不是她預期中的男性聲音,卻是一個婉轉悅耳的女聲。
「請問,是方慕雪小姐嗎?」
「是……請問你是?」
方慕雪抓著電話,有不好的預感,秦昕陽的電話居然讓另一個女人持有。
「我姓孟,叫孟於麗。叫我於麗就可以了。」女人有禮貌的說著。
「嗯……」到現在還聽不到任何重點,讓方慕雪更加焦急。「你跟昕陽……」果然有第三者……是嗎?
想不到會用這種方式攤牌,方慕雪悲哀的想著。
女人輕笑了一聲,像銀鈴一般悅耳。「我是昕陽的未婚妻。」
完全預想不到的答案,在方慕雪的腦子裡炸了開來。
未婚妻?!秦昕陽居然還有未婚妻?什麼時候的事?是在自己之前,還是自己之後?
「我大學剛畢業就跟他訂了婚,然後到國外工作,預定等我們都二十八歲時就結婚。」孟於麗在電話那頭緩緩地說著。
不管孟於麗怎麼旁敲側擊,秦昕陽就是不肯承認他另外有交女友,而且不停的甜言蜜語,還說她多心,她索性趁他不注意時,用秦昕陽的電話撥給方慕雪。
果然,不出她所料,方慕雪跟秦聽陽的感情並不單純。
「他沒有告訴過你?」對方略帶同情的語氣,讓方慕雪覺得自己的自尊蕩然無存。
「沒……沒有……」
「我想也是這樣……」然後呢?
方慕雪頹坐在地上。她真的受夠了……受夠了秦昕陽的我行我素、自我中心,現在,她還悲慘的發現,自己只是別人戀情中的第三者。
秦昕陽如何能在這一年的戀情中,毫不在意的背叛自己和未婚妻?
想到他的笑容、他的溫暖、他的話語,都是分屬於兩個女人,方慕雪就覺得難堪。她吸口氣,下想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真心付出一年,終究是跟一場夢一樣。
電話那端的女人,似乎猶豫許久,終於開口。
「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現在出來?」
「出去?」方慕雪喃喃復誦一次。
「是啊!」女人理所當然的回答。「昕陽這個人啊,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做錯的事。我怎麼逼問他,他都不承認你的存在。」
聽到這句話,方慕雪覺得自己心臟又被重擊了一下。原來自己是導致別人做錯事的罪魁禍首,而且她的存在叫人難以啟齒。
女人幽幽的歎了口氣,讓方慕雪感覺到,她對秦昕陽的感情有多深厚。
想分分不開,想斷又斷不了,或許就是她現在心情的寫照吧……
所以她想做一個了斷,也算是給了自己一個交代。
這樣,或許盤桓在方慕雪心中的疑問,也可以得到答案。
於是,方慕雪淡淡開口:「好,哪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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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約的是一家位在市中心的咖啡廳。
孟於麗在電話裡說明地點時,不經意的提到,那是他們從大學開始,就常常約會的地方。不過,這也可能是她故意下馬威的一句話,誰知道呢?
方慕雪打定主意要退出這剪不斷、理還亂的三角關係,她千要大哭大鬧,秦昕陽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她這樣做。
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最好,絕對勾不起自己一絲過往的回憶。
化妝是女人的戰鬥服裝,給予女人對抗外界的力量,所以方慕雪讓自己畫上一個漂漂亮亮的妝,穿上自己心愛的衣服,讓自己美得出塵。
到達咖啡廳時,方慕雪按照孟於麗的指示,找到她在的位置。
秦聽陽和孟於麗都已經在座了,看的出來孟於麗還刻意讓秦聽陽背對入口,不會第一睜間看到誰從門口走進來。
兩人親暱的神態,讓方慕雪最後一絲的懷疑都打消,他們兩人,怎麼看都是情人關係。
方慕雪走上前去,拉開椅子,安靜的坐下,而秦昕陽看到她,雙眼圓睜。打死他,他都無法相信自己腳踏兩條船的事,會這樣在自己面前被拆穿。
他輪流看著兩個女人,孟於麗瞭然於胸的笑容,和方慕雪冶漠的神色,都讓他狼狽的難以自處,平常瀟灑的態度豐點不剩。
「方慕雪?」孟於麗評審般的將她從頭看到腳,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嫉妒。
而方慕雪也毫不客氣的,以眼神回敬她,發覺對方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風格,完全是一派精明、豪爽、能幹的女強人。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彼此的評價,知道第一印象合格了。
但秦昕陽卻一臉謊言被戳破的狼狽相,吃驚的看著孟於麗,又看向方慕雪。最後,他選擇看起來較好欺負的方慕雪開刀。
「你來這裡做什麼?!誰要你來的?你跟蹤我?查我的行蹤?」
好個惡人先告狀!
方慕雪被罵的想出聲反駁,孟於麗卻先說了一句:「是我請方小姐來的。」
「你?你……」面對自己的未婚妻,秦昕陽一句話也罵不出口。
秦昕陽對待自己和未婚妻截然不同的態度,更加讓方慕雪明白,秦昕陽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八成當作一個可以隨意玩玩、玩膩就丟的寵物。
所以他從不在乎自己的狀況,也不想問她的家庭,不是他體貼,也不是他粗心大意,是他根本不在意,也沒想過!
真相永遠是最讓人痛苦的。
「於麗,你不要誤會。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跟方小姐,只是普通同事而已。」
秦昕陽在驚嚇過後,馬上又恢復他原來談笑風生的模樣,運用他點石成金的口才,滔滔不絕說著。
「普通同事?」孟於麗看了他一眼。
方慕雪覺得每聽一句:心就更往下沈了一點。
如果孟於麗是叫她來,好讓她死心,那她絕對是成功了。
「沒錯,只是普通同事。」方慕雪忍不住略帶諷刺的開口。
「你接送我,和我約會,這也是普通同事之間的交流?」
孟於麗好整以暇的看著秦昕陽,而後者卻冶淡的回答:
「我有對你說過任何我喜歡你的話嗎?我說過我愛你嗎?方小姐,或許我們太過親近,所以讓你誤會了。」
這些行為全叫做「同事情誼」。
的確,他從來沒說過他愛她……他只開玩笑的說過「我愛死你了」,但沒認真的說過「我愛你」,這就是未婚妻和情人的界線。
方慕雪覺得自己現在的情緒,應該是要生氣的,但是……她氣不起來。只有一種最深層的悲哀籠罩住她,有如在漆黑的海底飄蕩,如此寂寞、痛苦。
哀莫大於心死:原來,憤怒到達頂點,就像氣球戳破了,什麼也沒有。
方慕雪的臉上洋溢著微笑。
「也就是說……秦先生,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任何感情?」
秦昕陽被方慕雪的笑容所攝,似乎不瞭解為何她笑得出來,但過了一會,還是點頭。 「沒錯。」
「那麼,孟小姐。」方慕雪轉向孟子麗,發覺她眼裡有一半同為女人能感受到的哀痛,以及一半身為勝利者感到的榮耀。「既然秦先生這麼說,那就是這樣了。我從未和秦先生有過感情糾葛,以前不曾,以後也永遠不會有。」
「方小姐……」
孟於麗有點不忍心的開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方慕雪用眼神拒絕了她,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人的同情。
「所以今天我們三人在這裡也沒什麼好談的。祝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諷刺而面無表情的丟出這兩句話,方慕雪推開椅子,站起身來,再也不看兩人一眼,讓自己優雅的跨步走出店門。
不能輸,這是她的最後尊嚴。
方慕雪就這樣在心裡一直反覆告訴自己這句話,讓自己一直走,走出店門,繞過街口,下知走了多久,才停下腳步。
後面想當然爾是不會有人追來的。
她結束了一段身為第三者的戀情,雖然她到最後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如果告訴沈廉風,他會怎麼說?鄙視她?嘲笑她?抑或是安慰她?抑或是……
發現自己居然還可以想這些事,看來,失戀,也下是世界末日嘛……
一股酸味猛然衝進鼻腔和眼睛,再怎麼告訴自己下可以哭,要堅強,但最後方慕雪還是停在路邊,不顧路人的眼光,低聲啜泣。
下是世界末日……但,情字,傷人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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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孟於麗打算返回美國時,沈廉風著實吃驚。
當初她狠下心在美國請了長假,就是為了解決感情問題。如今解決的話,是否代表著……
她回來台灣時,沈廉風在一家清幽的咖啡廳與她見面:如今要離開,也照舊在此。
剛來時,她眉間的憂鬱已下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事情解決後的輕鬆。
孟於麗點了一杯Latte,喝了一口,滿足於它帶給味蕾的香醇感。
見沈廉風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桌上的咖啡動都沒動,孟於麗發問:
「有話要說?」
「問題……全都解決了?」
沈廉風想藉由孟於麗的回答,得知這段複雜的三角關係最終結果。
沈思一會後,她選擇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嗯……大致上。」
見她語帶玄機,沈廉風皺眉。
「解決就解決,沒解決就沒解決,哪有什麼「大致上」?」
孟於麗撇嘴回他。「唉呀!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非黑即白。我找到了第三者,然後他們分手了,就這樣。」
沈廉風的表情鬆懈下來。
孟於麗好笑地說:「幹什麼?你聽到他們分手很開心?」
當然開心!把方慕雪從秦昕陽身邊拉開,他再開心不過!
沈廉風一想到這,嘴唇愉悅的勾起一彎弧度。「我替你開心。」
「喔?真的?那敬我!」孟於麗舉起杯子和沈廉風的相碰一下,一飲而盡。
她又輕歎一口氣。
「下過……就算把昕陽搶了回來,我也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
「他對那女人的態度,讓我心寒。他今天可以這樣對她,哪天他不愛我了,可能也會這樣對我。」
「秦昕陽引他做了什麼?」
沈廉風本來因為方慕雪恢復自由之身的好心情,被這一句話全部打散。
秦聽陽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他對於感情的態度頗為幼稚,滿腦子只有自己,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傷害他人也毫無感覺。
這樣的人,會對方慕雪說出什麼殘忍的話,都是有可能的。
「他硬說都是那女的自作多情,說的好像他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似的……我看了真的很同情,看見那女孩年紀輕輕,卻被說成這樣……」
沈廉風的心裡,突然有一把無名火燃起。
秦昕陽居然說這種話引把責任都推到她一個人頭上,公平嗎?
他感到痛心,方慕雪那個夜晚,不知是如何度過的!
「那你呢?你在一旁說了什麼?」
「我?」孟於麗察覺沈廉風的怒氣,卻下知所為何來。「我能說什麼?我本來想安慰那女孩的……」
「安慰只會讓她更痛苦吧?誰會想被情敵安慰?」
沈廉風嘴邊的笑容帶著寒意。
「為何這樣說我?這並下是我的錯。」
孟於麗無法招架他的指責,只能帶著哀怨的回答。
「這當然不是你的錯。你們這三個人中,唯一有錯的就是秦昕陽。我只是下希望看到,你打著同情的大旗,去侮辱一個和你柏同立場的女孩。我相信她最下需要的就是同情,與其同情,不如給予她感同身受的理解。」
「廉風……」
「甚至,你該轉告秦昕陽,他沒有什麼權力,把一個這樣的女孩棄如敝屣。這女孩遠比他想的更有價值。」
孟於麗看得出,沈廉風眼中有著明顯的挑釁。
這份挑釁針對的是誰?是因為對那個沈廉風從未見過的第三者的同情?還是出於對秦昕陽的惡行,而發的正義感?
「廉風……」
她只知道,認識他這些年來,她第一次看到沈廉風,為了工作以外的事情,展現這樣的情緒,或許,有什麼改變了他。
「去美國的路上,多保重。」
沈廉風給予自己的朋友,一個道別的親吻和祝福,孟於麗愣愣地看著他放下自己的咖啡錢而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