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Ⅱ 第七章
    早上一張開眼,藺睿予發現自己已經睡在自己的房間裡了。

    他微愕,連忙坐起身,覆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至腰際。他記得自己明明……環顧著週遭熟悉的景物,他將視線最終的落點放在自己身上的軟毛外套。

    宛若如山的鐵證。

    不是做夢……昨晚他是真的跟聞人琰……藺睿予臉上發熱。他是怎麼回自己房間的?肯定不是自己用雙腿走的。

    難道聞人琰抱他?

    這實在……只要一猜想到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間的,他就感到不知所措。

    看一眼時鐘,已經快九點了,這是他第一次睡過頭。

    藺睿予連忙進浴室盥洗換衣,很快地整理好儀容。他走出房間,要下樓梯的時候碰上了鬍子爺。

    「鬍子爺早。」他禮貌地問安。「抱歉,我睡過頭了。他……聞人先生呢?」

    想到剛才掛回衣櫥裡的那件外套,他緊張得手心冒汗。

    鬍子爺看他慌張的樣子,不禁展露出微笑。「別擔心,少爺他先去公司了,還說你最近睡得不好,叫我不要吵醒你。你要先吃完早餐才能去上班喔,這是少爺吩咐的。」這孩子老實得可愛。

    藺睿予愣愕地看著鬍子爺臉上的一大把白鬍鬚。昨晚說睡不著,他沒想到聞人琰居然還記得,而且還這麼關心他……

    鬍子爺笑著。他很高興少爺這種冷情的人也會開始對人表達關切了,這是很好的進步不是嗎?

    「你下樓去吧,記得要把早餐吃完,否則不能去上班喔。」他笑著走上三樓,像是十分地開心。

    藺睿予聽著鬍子爺有些揶揄的口吻,他真的覺得好奇怪。

    他緩緩地走下樓梯,去飯廳拿了一杯牛奶,然後走到客廳。

    他不是不想吃早餐,只是……能吃多慢就吃多慢,他不敢想像等會兒去到公司見了聞人琰會有尷尬,讓他……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客廳裡的裝潢也是歐式的,所有的傢俱都是同樣的暖色系,而且高貴而不落於俗氣,小地方的擺設也都十分精緻,看來是請名家設計過。廳裡有一台超過四十寸的寬平面電視,早上的時候都會開著,方便那些走動的管家和傭人可以聽聽新聞。

    藺睿予走向沙發,電視機裡美麗的女主播正流利地播報今日最新的消息。突然,從女主播口中逸出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像是被利刃給狠狠地劃了一道,他整個人瞬間僵硬地定住。

    藺睿予緩緩地轉頭看向畫質高彩良好的平面電視,只見主播台上的女人啟著紅潤的唇瓣,口齒清晰的在播報一則「商界的喜訊」—

    「在商業界具有領袖地位的藍海集團年輕總裁聞人琰,據傳即將在兩個星期後和在模特兒界同樣頂尖的方晶雅小姐結婚。方晶雅是聞人琰眾多的緋聞女友之一,對於他們突然決定結婚各界都紛紛揣測是否因為方晶雅懷有了聞人琰的孩子……」

    匡啷!

    藺睿予手中的牛奶杯直線落地,玻璃制的杯身碎了整地,乳白色的液體毫無規則地被潑灑在光潔的磁磚上。

    他的知覺陷入一片深沉的囚牢,血液降到最冰冷最黑暗的地方,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他瞪視著仍在播報這則新聞的電視機,卻已經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結婚……結婚?

    聞人琰……要結婚?

    孩子?

    一陣劇烈的疼動襲上他的心頭,像是要活生生刨挖出他整顆心,痛得他沒辦法呼吸,他緊抓著衣襟,額角沁出冷汗,白色的傷疤宛若被強力的撕裂開來。

    藺睿予不自覺地顫抖著整個身體,只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完全地被徹底掏空。

    藺睿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公司的。

    他也不知道從早上到現在過了有多久的時間。

    他失去了感應外界的能力。

    從聽到聞人琰要結婚的那一秒鐘開始。

    藺睿予站在昏暗電梯裡的角落,凝視著緩慢跳動的樓層燈號,他的臉上毫無一絲表情,就像是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徒具一副空殼。

    結婚生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聞人琰事業有成,又有良好的家世和令人妒忌的外貌,他是個成熟的男人,擁有女朋友是很平常的事,結婚也只是遲早而已。

    只是遲早而已……

    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他應該要用笑容來面對這項喜訊,他應該要打心裡給予他們祝福,他應該要煩惱該什麼時候去挑些禮物,他應該要、他應該要—

    聞人琰只是他的上司不是嗎?

    對於他即將來到的婚姻,他應該是除了祝福還是祝福才對,可他卻做不到。

    他居然做不到。

    他的心像是死了,理智崩潰了,思緒一片空白,眼眶有紅熱的沉疼,胸口有說不出來的痛悶,灼燒的喉間有發不出音節的哽語,他—

    結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人是他。   

    不正常……他沒辦法平心靜氣地看待這項喜事,心裡面難忍的巨大苦痛徹底地擊垮了他,他沒有辦法再欺騙自己。

    他知道……他知道……雖然從他清醒到現在根本沒多久,但他卻清楚地發現到,他對聞人琰有著超乎朋友、超乎恩情、超乎上司與下屬、超乎熟悉和陌生的……一種情感。

    那種情感令人不自拔,包覆佔據了他所有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去深思,怕一觸碰到那平靜外表的假象,就會完全粉碎。

    但現在,他所一直維持的直行軌道崩塌了。

    他無法再自欺欺人、無法說服自己,只能任那把他靈魂整個撕裂的認知吞噬掉他所有情緒。

    這種聯繫在聞人琰身上,說也說不出口、亟欲想擺脫卻越來越纏繞上身、讓他深陷在其中卻無力自救的感情是什麼?

    該何以名之?

    曾經他認為,一定得找出答案,他也很努力的去感受。如今,他只覺得自己那份帶著羞恥且又異常奇怪的悸動,隨著早上聽到的消息灰飛煙滅……宛若路邊的垃圾一樣,就算被棄置了,也沒有人會注意到。

    現在的他,光只是要撐著一副平靜的樣子就要費盡所有心力,再沒有能力強自壓下內心淌血的刺痛。那痛,來得太猛烈也太突然,瓦解了他所有深藏的、逃避的、不敢面對的感情。

    完全潰決了。

    他覺得自己即將失去一個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而且他再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誰能來告訴他,這種令他痛徹心肺的情感究竟是什麼?

    聞人琰之於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定位與存在?

    誰能告訴他?

    電梯門 的一聲打了開來,藺睿予空茫的走出去,被抽離靈魂的軀體遺留下來的,只有那雙帶著沉重傷痛的眼眸和微細得彷彿已經停止的呼吸,就像是要證明他仍是清醒著一般,掙扎地諷刺著主人停止運轉的心緒。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這種完全不合理的情感波動根本就是不對的!他等一會兒還得面對聞人琰,不能讓他察覺他有如此的異狀。他應該要笑……對,他應該要笑,要笑著給他祝福才對……

    要笑……要笑……

    一陣熱痛的酸澀襲上眼眶,心上強大的悶重壓力像是一顆巨石,痛擊得他幾乎沒辦法站穩。

    藺睿予腳步踉蹌,他扶著冰冷粉白的牆壁,開始覺得腦海中逐漸浮現出許多影像。

    好亂、好花,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馬上躍出另一個片段,龐大的記憶畫面讓他沒有空間容納。

    他心驚顫寒。有些東西已逐漸展露原貌……但……但……他不敢窺視……他不敢……

    現在不是時候……不是在知道聞人琰要結婚的現在。那些快速掠過他眼前的過往記憶讓他極度心慌。

    不是這樣的……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可能的!

    藺睿予微喘著氣,閉了閉眼,企圖讓自己雜亂的心思平靜,卻徒勞無功。

    他看著距離十步遠的辦公室門口,然後將視線移向就在旁邊的總裁室。明明就是那麼靠近,但此刻他卻覺得好遙遠……那是一種任憑他再怎麼妄想也無法縮短的距離……真的好遙遠……他再也沒辦法觸摸到邊際。

    他和聞人琰之間那種不明確並且薄弱得不堪一擊的怪異聯繫,終於是……斷了。

    身側走廊底的會客室被打了開來,裡面走出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長髮美麗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姣好,整個人有一種典雅大方的氣質。她走出會客室,不知在梭巡些什麼的水汪大眼對上藺睿予倚牆而靠立的側影,瞬間,女人美艷的臉孔充滿扭曲過後的震驚。

    彷彿是被那尖銳的目光刺傷,藺睿予下意識地轉首對上那女人。

    倏地,他瞠大雙眼,整個心臟緊緊糾結得讓他幾欲窒息。

    就像是腦中本能的警鐘在提醒著自己,不要靠近她,不要跟她說話,他緊扯的心極端排斥著她尚未講出口的任何一個字句。

    好奇怪……他不認識這個女人……不認識……但為什麼……心卻好痛……那種痛甚至侵蝕掉他每一根神經。

    藺睿予往後倒退一步,不自覺地就想轉身離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方晶雅終於開口,她柔嫩的雙頰有著因為惱怒和訝異所出現的紅暈。「你不是……你不是離開琰了嗎?」開合的粉潤晶唇有著難以忍受的嫌惡,像是在看著什麼病菌似的。

    她今天早上看到新聞,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她和聞人琰即將結婚的傳聞,但她還是帶著希望跑來藍海準備找聞人琰詢問。她本來以為,前兩個月對她不理不睬的聞人琰終於有了行動,但事實卻好像不是這樣。

    她在會客室裡等了將近兩個小時,聞人琰的秘書只告訴她,他正在開會,不方便見客。

    她等,等到一向養尊處優的耐性告罄,才想走出來再找那個秘書問清楚,卻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你不是上個月就離開了嗎?又回來做什麼?」方晶雅質問,原本溫柔嬌作慣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自從上一次和藺睿予攤牌後,她因為不放心,所以再一次地請那個短聘的傭人調查他究竟有沒有離開聞人琰,得到的結果是肯定的,他的確從聞人琰身旁消失了。在公司裡沒有他的行蹤,也不曾出現在聞人家,她一直以為藺睿予聽了她的話而離開了啊!

    現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方晶雅皺著眉頭,眼裡充滿不屑。她不知道,藺睿予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是在醫院裡養傷,當然她也不知道藺睿予為了聞人琰而受重傷的事,這件不能曝光的消息,只有聞人琰身邊的親信才清楚,光是靠聞人家一個短聘的傭人是沒辦法得知的。

    藺睿予只是面無表情地輕搖著頭。他不懂這個女人在說些什麼,他不認識她……不認識……對了,他要走,他要走開才行,她一定是認錯人了。

    「你想去哪裡?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方晶雅見他想轉身離去,沒得到答案的她氣急敗壞。她從未被人這樣忽視過,哪一個男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中呵護?但自從認識聞人琰後她居然得擺出低聲下氣的姿態,他高興的時候就跟她在一起,不高興的時候就連理都不理她;要找他見個面,都還得等上幾個小時,而現在,就連他身旁一名小小的特別助理也無視她的存在。

    「不……我……」藺睿予的雙唇失去血色,他感覺自己額前的白色傷痕逐漸地痛了起來……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警告你,你別再出現在琰的身旁,我上次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不要不知好歹,現在我跟他之間已經容不下你了!」她言詞犀利,在憤怒和怨對之下,溫柔的面貌全走了樣,她想借外界的傳聞來讓藺睿予知道他絕對贏不了她。但有大半的成分是在說服自己,聞人琰不會捨她而選擇一個男人的。「琰有了我,就不會再需要你這個噁心的同性戀!」

    在方晶雅最後一個音節出口的瞬間,藺睿予的臉色倏地慘白。

    同性戀!

    不是的……他不是,為什麼她要這麼說?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話……不是的……他不是的,不是!

    藺睿予身體冰冷,連手指都僵硬起來,他站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只記得在心裡重複否認的話語,卻怎麼也張不了口出聲。

    噁心……同性戀……不是的,一定是搞錯了,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方晶雅要這樣說他,他不認識她?方晶雅—

    方晶雅……方晶雅!她是方晶雅!

    即將和聞人琰結婚的那個女人!他想起來了。

    像是狂暴的海嘯一般,在憶起眼前女人身份的同時,他腦海裡快速地填塞進許多記憶碎片,幾乎將他整個人擊潰在地。在那個秋楓落滿地的花園裡,他也曾經像這樣佇立在她的面前,她說過相似的話,就連心痛的感覺也是……如此相似。

    他不是同性戀……他只是……只是……

    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他愛上了一個人……

    所以他才會把自己的身體給他,以換取短暫不實的幸福,所以他才會總是將無法收回的目光膠著在他身上,所以他才會為了自己心裡深藏的悸動感到痛苦,所以他的這一份感情怎麼樣也無法說出口,所以他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要讓他受傷—

    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

    那個人—名字叫作……

    聞人琰。

    耳邊響起一道碎裂的聲音,藺睿予的呼吸停止了,傷痕被人毫無預警地粗魯撕開,淌下的熱燙血液侵吞他沉寂到最深處的心,染紅了整片,痛得讓他失去知覺。

    宛若奔馳的疾電閃雷,每一小塊的記憶片段就像是找到該有的依歸,迅速地被一條細線串聯起來,所有不該憶起和不能憶起的畫面全數完整地拼湊出最原始的姿態,不容選擇地竄流到他脆弱的神智中。搖搖欲墜的身體戰慄著,他無神的雙眼沒有焦距。

    猶如一道毒辣的荊鞭,藺睿予被狠擊得體無完膚。

    像是察覺他神色有異,方晶雅蹙著眉看著他。這時,另一道順長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範圍,霎時,她瞠大了雙眼,握緊雙手。

    「你……」她啟著唇瓣,想要解釋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那人卻壓根兒不當她存在,黑眸裡只看到藺睿予有些站立不穩的身軀,而後立刻快步走向他。

    沒有察覺第三個人的接近,藺睿予無法再對任何事物有感應,他看不到也聽不到,記憶回流的速度太過劇烈強大,發現真相的坦白認知讓他胸口像是被穿透了難以彌補的大洞。

    他全身的神經緊繃到幾乎斷裂,每一個細胞都被尖針貫刺,彷彿再也無法忍受,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本應軟倒在地的身體,被一雙有力且安全溫暖的臂膀給牢牢地保護著。

    看視著懷中臉色蒼白的男人,聞人琰的臉色仿若罩上一層寒冰。

    他驟著火焰的深眸梭巡著藺睿予緊閉的雙眼下難受的表情,一股強大的怒意焚燒而起。

    該死!他才一開完會上樓,就看到藺睿予昏倒的畫面,要是他再晚個一步,他不就要跌倒撞傷了?幾個小時以前才叫他不要生病讓他看身,馬上就在他面前上演昏迷的戲碼。很好,他非得叫鬍子爺養好他的身體不可!聞人琰頸間青筋爆起。

    他手臂一伸,毫不費力地就將藺睿予瘦削的身子打橫攔腰抱起,他邁開筆直修長的腿,甚至看也不看一旁的方晶雅,就往自己的總裁重走去。

    方晶雅連忙出聲:「琰,你先別走,我有事情要問你。」她有些心慌,看到聞人琰臉上那不自覺且從未對任何人展現過的關懷……她置了。

    他們兩個真的……不可能的!以聞人琰的外貌家世和地位,絕不會選擇一個男人的!她的玉指揪結,上面有著汗意。

    聞人琰回過頭,俊逸的眉間顯示著不耐。

    「有事快講。」他冷冷地開口,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在她身上。幽瞳對上藺睿予抵靠在他胸前失去意識的清秀臉孔,他抿緊的唇角有著深深的不悅。

    又是那種呵護的眼神!方晶雅緊抓著垂掛在腰間的名牌皮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那個沉冷的男人,那個總是不關心任何事物的男人,怎麼會?藺睿予到底有多大的能力,居然能讓聞人琰對他如此地與眾不同。

    她試著讓自己平靜地開口,不想讓泉湧的嫉妒醜化了她的外表。「我今天早上看了新聞……那是你安排的嗎?」她想擠出一抹笑容,可是卻發現聞人琰甚至沒將目光放在她身上超過一秒。

    聞人琰蹙眉。她不提起他還沒想到今早那則荒謬且空穴來風的新聞。他是商界人士,不是什麼影劇紅星,加上他因為厭惡出風頭所以很少在外界曝光,對於非商界的人來說,有名的是藍海集團,縱使大家對他的頭銜或名字感到神秘,也不至於會將他的緋聞搬上晨間新聞的特報。不知道是誰刻意放的無聊消息,他會找機會查明的。

    「你應該知道,傳聞就是傳聞。」聞人琰給了一個很明確的答案。他重新邁開步伐朝前方走去,徹底地忽視方晶雅的存在。

    「你……」方晶雅心底升起一股怒怨。為什麼,她總是得不到這男人一絲絲注視?就算她降低身段來討好他,卻連他眼角的餘光都進佔不了!她憤恨的瞳眸對上聞人琰懷中抱著的男人,只覺得自己不僅失敗,還敗得極度羞恥。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只是你玩弄感情的工具而已嗎?」她不服!好歹他們也有過幾夜,為什麼聞人琰可以如此絕情?

    「我們早就有過協議,你自己也答應,現在卻來質問我?」聞人琰本就稀少的耐性,在方晶雅抓不住重點的詢問下逐漸耗光。他的聲音冷,神色更加森然。

    方晶雅臉色一白。沒錯,她就是這點站不住腳。

    當初和聞人琰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得很明白,他們之間只有利益交換,他是絕對不會放入任何感情,若不答應也可以,他們就沒必要在一起。她在他面前允諾這個交往前提,也的確從他身上得到難以想像的物質享受,但她以為,聞人琰總有一天會改變這個協議,結果她錯了!

    她不僅破壞了遊戲規則,還讓自己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你就不在乎我是否真的有了你的孩子?」她用上最後的招數,不想輕易放棄。

    聞人琰停下腳步,這一次連回頭都沒有。

    「我們的關係早就結束了。」他寒冽地啟唇。

    包括藺睿予受傷的那段日子在內,他有將近四個月沒碰過她,她瘦長的身材絕對沒有四個月的身孕,更別提她腳上那雙細尖的高跟鞋和他每一次所做的防範。就算她真有了身孕,孩子也肯定不是他的。

    方晶雅只能緊緊地咬著紅潤的唇瓣,沒辦法提出任何反駁。兩個月前,她的戶頭裡多了一筆為數不小的金錢,她知道,那是聞人琰告知分手結束的訊息,也是當初就說好的。她沒想到這麼快……她恨!恨那個奪走聞人琰注意的人!

    「你就……你就這麼喜歡這個男人?」她顫著聲說,塗著紅艷寇丹的手指著聞人琰懷抱的藺睿予。憤怒和嫉妒侵吞她的理智,她開始在聞人琰面前口不擇言。

    「堂堂一個跨國集團的總裁,你誰不喜歡,居然喜歡上一個男人?」這也是讓她高傲慣了的姿態承受不起失敗的主因。

    一個男人、一個男人!她怎麼會不如?

    喜歡……他喜歡藺?是嗎?聞人琰的心裡沒有奇怪方晶雅為何會這樣說的疑問,因為腦海裡閃過對藺睿予有如海潮般強烈情感的一點光芒完全吸引了他的思緒,像是抓住什麼重要的訊息。他黑眸微斂,不管如何,他知道藺睿予的存在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

    「我喜歡誰都不關你的事。」好聽的低沉男音猶如從詭魅的黑暗傳出,讓人聽得心驚膽戰。這女人越管越多了。

    「你!」方晶雅瞪視著聞人琰絕情冰寒的俊美面容,她的怒意更熾,恨意也更燒。算她自作多情!

    既然他對她無情到這種地步,那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她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我要召開記者會。」她力持鎮定的冷語,在聞人琰沉冰的氣息下一字一句說著。「我要召開記者會。我要你公開承認兩個星期後將會舉行婚禮,你如果不做……」她抬眼,本來美麗的眼裡此時淨是扭曲的妒恨。「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公佈你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靜默。空氣一瞬間變得讓人忍不住從心底深處升起濃濃的恐懼。  

    聞人琰只是面無表情的用著斜睨的眼角睬著她,卻讓她幾乎要腿軟了,甚至在出口的瞬間,她就後悔自己做了威脅聞人琰這個錯誤的決定。但她拉不下臉,只能硬著頭皮閃躲那雙冷得讓人發毛的深沉雙瞳。一道極低沉且帶著諷刺的冷笑在陰森的氣流中響起。聞人琰的眼底除了冽寒之外什麼也沒有。方晶雅忍不住驚顫。她是不是……太小看這個男人? 聞人琰轉過頭,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旁若無人得就像是當方晶雅那句話不曾出現過。「我真的會說!你聽到了嗎?聞人琰!」被他一再冷淡的態度刺傷了,她怒極之下顧不了眼前危險的男人就把話衝口而出,強撐的淑婉形象終於崩解。

    聞人琰微微地低首,看著在自己臂彎裡閉著眼沉睡的藺睿予。同性戀嗎?那又怎麼樣?他絕美的唇線勾起,帶點冷意、帶點淡漠、帶點模糊不清。

    「你想說就說。」他只丟下一句話,然後不再停頓。現在,他只想把他懷裡的人立刻送日家休息。

    其餘的事情,一點也不重要!

    他抱著藺睿予走進總裁室,然後關起沉重的大門,將方晶雅的妒怨阻隔在遙遠的空間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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