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魅男人香 第一章
    兩株盛開中的大花紫薇如守護神般,左右矗立在一棟五層樓高的樓房前。

    樓房的外表十分的平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陳舊了,但每一個路過的人一定都會瞄上兩三眼。

    因為一樓的店面擺置了滿室的鮮花,妍麗的各色花卉經過店主巧妙的佈置,營造出一股溫柔浪漫的情境,吸引人莫名的想要停下腳步,走進去看一看。

    門楣上掛著一塊不算太起眼的招牌,紫色的底白色的字,上面寫著「沁香園」三個字。

    熟稔的客人都知道,沁香園的經營者是花家三姊妹,一樓的花店由小妹花蓉照顧,老二花苓掌管的是二樓的花茶鋪,大姊花莘負責三樓的芳香精油,四樓和五樓則是三姊妹的住所。

    花蓉愛花,花苓愛茶,花莘愛精油,三人各自浸淫在自己喜歡的工作中,用心的開創出一方屬於自己的小小天地。

    如果有人在花莘的面前說,精油不過只是一種香氛用品,頂多算是香水的濃縮物,那麼一定會聽到她義正詞嚴的這樣糾正──

    「精油才不只是這樣而已,它的香味除了能夠增添氣氛,更具有保健與醫療的效果,它可以紓解壓力,使精神愉快,減輕生理的痛楚,對身體還有直接的治癒能力,如鎮定、安撫、抗菌、消炎、抗過敏、治療失眠、幫助傷口的癒合等等,不勝枚舉。」

    因為花莘是一名芳香治療師,自然無法容忍有人詆毀她視為神聖的工作。

    她嫻熟於香精油的各種功能療效,甚至於不需要看名稱,只要聞到味道,她就可以辨別出那是哪一種精油,出自哪一國,是天然的優質品,還是化學合成的劣質品。

    蹬蹬蹬一陣腳步聲由樓下往上傳來,她知道有客人上門了,粉嫩的唇瓣抿出了一抹微笑迎客。

    柳葉眉下的丹鳳眼一掃,對這位女客的需求,花莘已有幾分瞭然於胸。這位外形亮麗、打扮俐落的女子,雙眉微鎖,雙肩緊繃,顯而易見的是因為壓力太大了。

    「妳好,歡迎光臨。」她坐在椅上含笑招呼,沒有起身上前的原因是不想給客人拘束感,希望讓客人先隨性的看一下,再說出自己的需求。

    「我是想來找一種可以放鬆精神、紓解緊繃壓力的精油。」女客直接的說明來意。

    「好的,請稍候一下,我拿幾種精油過來讓妳試一試味道。」請她在小圓桌前坐下後,花莘取來了幾瓶精油在她對面落坐。

    「小姐貴姓,以前好像不曾見過妳,妳是第一次來沁香園嗎?」

    「我姓許,是朋友介紹我來的,她說這裡有很專業的芳香治療師,而且價格合理,服務親切,會幫客人調製最適合的精油,賣的精油也都很純。」許苑有幾分疲憊的靠著椅背。這陣子為了工作,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好好闔上眼安穩的睡一覺了。

    聽到這樣的讚美,花莘掩不住心喜,能夠得到客人這樣的認同,當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但精明的她知道適時的隱藏自己的心情,臉上只流露出面對客人時專業又自信的笑容。

    「謝謝。許小姐,我幫妳做一些測試,看看妳對這些味道的反應。」每一個人對不同的香味都有不同的喜好,使用芳香療法必須選擇客人喜歡,或至少不會討厭的味道,效果才會好。

    試想,如果有人明明不喜歡熏衣草的氣味,卻又要強迫他聞,心理上的排斥會使療效大打折扣的。

    嗅聞了幾種精油,許苑指著其中幾瓶。

    「這些我還滿喜歡的。」

    花莘點了點頭。「好,那我知道該幫妳調配怎樣的精油了。」

    能紓解壓力的精油有很多種,諸如熏衣草、檀香、甜橙、佛手柑、花梨木、伊蘭伊蘭、快樂鼠尾草、天竺葵、羅勒、葡萄柚、馬丁香、紅柑、百里香、馬郁蘭、香蜂草、安息香、玫瑰、巖蘭草、茉莉等,依各人的體質不同和喜好的差異,可以調製出許多不同的配方。

    「不能只用單味的精油嗎?」許苑提出疑問。

    「復方的精油作用比單味的好,幾種不同的精油混合在一起,可增強療效。」

    花莘一邊說著一邊將甜杏仁油、葡萄籽油、甜橙、熏衣草、伊蘭伊蘭等幾種的精油依一定的比例混合調製成一瓶復方的精油。

    「妳好像很累,我就用這種精油免費幫妳做一次按摩好了。」她一向很懂得如何抓住顧客的心,尤其是第一次上門的客人,一定要給對方一個好印象,才會再有下次的光臨。

    「這樣我不是賺到了。」許苑笑道,她知道用精油做一次全身按摩費用不少。

    她坦率的話使花莘臉上職業的笑容添了一分誠摯。

    「希望對妳能有幫助,妳剛好也可以藉此機會體驗一下這種精油的療效。」說著她領她走到後面的隔間,雖然裡面只簡單的陳設了一張床和一張桌椅,不過溫馨柔和的色調卻讓人一進來便有種放鬆的舒適之感。

    示意她寬衣躺上床後,花莘輕柔的替她塗上精油,以純熟的手法為她按摩。

    床上的人舒服的睡著了。

    直到再醒來已經是兩個多小時後了。

    「怎麼樣?感覺如何?」花莘微笑的走過來,端來一杯花茶給她。

    「好棒哦,我從來沒有感覺這麼舒暢過。」許苑神采煥發,精神充沛,明眸閃著蓬勃的活力,連說話的嗓音都愉悅輕快起來。

    該說是這精油太神奇了?還是她的按摩手法太好呢?她取出一張名片給花莘。

    「我叫許苑。」她決定結交這個朋友,不管是精油好還是她的按摩技巧好,總之能如此有效的消除她累積多時的疲憊和壓力,這個人對她太有用了。「以後我可以常來這裡找妳嗎?」

    「當然可以,開門做生意誰會不希望客人常常上門呢,就算客人不買東西,我也很歡迎大家來這裡坐一坐、聊一聊。」瞥了一眼名片,原來她是在調查局工作,難怪壓力會這麼大了。

    整一整衣服,許苑神釆奕奕的下床。

    「我還有事得走了,改天再過來。對了,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花莘。」她也遞給她一張名片。

    「花莘,」一口喝完了花茶,許苑由錢包中取出錢付了精油的帳。「謝謝妳今天免費的服務,下次有空我一定會再過來。」

    送走了許苑,也差不多到晚飯時間,花莘伸了一下腰,走向四樓。

    「苓,今天吃什麼?」面對妹妹時,她臉上那抹精明的神色自然會隱去,顯露出一抹頑皮的隨性。

    「海鮮焗飯配酥皮湯。」花苓由廚房走了出來,端來了三份酥皮濃湯。

    姊妹三人的料理一向由她負責。

    「哇,好棒哦。苓,我愛死妳了,有我最愛的酥皮濃湯,也不枉費我這麼疼妳了。」她抱住妹妹就猛親。

    雙親在她十六歲時就車禍過世,自此她和兩位妹妹便靠著父母遺留下來的存款和保險金相依為命的生活,儘管三人只各差一歲,但花莘一直扮演著姊代父母之職的角色,為了保護好兩位妹妹,她甚至去學跆拳道。

    花苓推開她。「姊,有一件事我想跟妳商量。」

    她一向不喜歡這種太親密的肢體接觸,偏她姊卻因為這樣,而更喜歡三不五時的對她摟摟抱抱,存心逗她。

    「好呀,妳說。」花莘坐了下來。她底下有兩個妹妹,小妹花蓉是充滿感性的溫柔女子,善良敏感,很容易受到感動而淚眼汪汪;而大妹花苓則是理智的知性女子,不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左右,情緒起伏很小,即便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她還是一派冷靜,猶如修行中的僧侶,所以很難從她的表情中窺知她內心真正的想法。

    「是有關我要到法國的事。」

    「機票跟護照簽證都辦好了吧?」花莘順手撕下一塊酥皮吃。

    「我想我可能去不成了。」花苓一徑的平淡語氣。

    「為什麼?」花莘吃驚的瞪住她。

    「以前學校的老師找我晚上去幫忙做個實驗。」

    「可是去法國的事,妳不是計畫很久了嗎?」她很感意外,花苓竟會為了這種事放棄不去法國。

    「那個老師在學校時很照顧我,我沒辦法推掉。」

    「那妳打算怎麼辦?」花莘知道這個妹妹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想必她早有所安排了。

    「費用都繳了,延期或取消都划不來。姊,妳代替我去吧。」

    「我?」花莘有些錯愕。

    「姊,妳也不想浪費這些錢吧。」

    「可……」

    她話還沒說完,花苓便說:「三樓香精油那邊,我和小妹會幫妳看著,妳不用擔心。」

    「但……」

    「我和小妹都這麼大了,我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聽妳這麼說,我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妳和蓉都大了,翅膀也硬了,不再需要我了。」花莘誇張的垮下臉哀怨的說。

    「姊,別把自己當成老太婆了,妳不過才二十五歲而已。」

    花莘抬眼望著妹妹。「我怎麼覺得有種被人設計了的感覺。」

    「大姊,妳就儘管放心去吧,家裡和店裡的事,有我和二姊在,妳不用操心啦。」三妹花蓉也上來了,跟著勸道。

    為了照顧她和二姊,大姊盡心盡力,犧牲了很多,去年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對象,卻因為對方和她們姊妹處不來,而斷然放棄那段才剛萌芽的情緣,大姊的說法是,無法愛護她家人的人,將來一定也不可能對她長久的。

    她和二姊都知道那只是大姊的托詞,其實大姊是怕她和二姊受到委屈,總是以母親的心態在愛護著她和二姊,絕不容許有人欺負她們,給她們氣受。

    「蓉,妳也希望我去?」她伸手支著下巴盯著小妹,「莫非是我把妳和苓管得太嚴,所以妳和苓便設計想讓我消失一個月?」

    花蓉小臉上噙著溫柔的暖笑,走了過來摟著她的頸子。

    「姊,妳太多心了啦,妳是我最親的大姊耶,我怎麼可能捨得和妳分開,我是想難得有這個機會,希望妳可以好好去度個假,放鬆一下心情。再說,機票的費用二姊都已付給代辦的旅行社,恐怕也拿不回來了,不去不是很可惜。」

    其實這是她和二姊提前送大姊的生日禮物,安排她去最想去的地方,讓她有個難忘的回憶。若是事前就明說,大姊絕對不捨得她們花這麼多錢的。

    花苓瞄了大姊一眼,說得毫不在意。「姊,要不要去隨便妳吧,不去的話,那些已經繳的錢只好送給旅行社了。」

    開什麼玩笑!這種把錢平白無故送人家的事她可做不來。

    「去去去,我去。」法國耶,那裡可是香水和精油的國度,她夢想了許久的地方。既然機票錢已經付了,那她也只好「勉強」來一趟法國自由行了。

    「姊,這些是我搜集的資料,妳回房間時再看看吧。」花苓由櫃子上取來一隻牛皮紙袋交給她,順便再丟給她幾句話,「到了法國後,若是妳不小心被法國男人浪漫的花言巧語給騙上了床,記得要叫對方多戴兩層保險套,免得不小心中了獎或傳染了性病。」

    花莘拋給大妹一記白眼。「呿,怎麼可能,我像是這麼好騙的人嗎?」她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只會說著滿口甜言蜜語的男人。

    她太明白這種男人有多麼不可靠了,以為說得天花亂墜,把女人哄得心花朵朵開,就可以如願的來一場免費的肉體饗宴,這種男人是她最瞧不起的。

    她欣賞的是那種務實精幹、不會把情話常常掛在嘴邊說的男人,像她的前男友就有這樣的特質,所以才會吸引她,可惜他無法跟她一樣疼惜她的妹妹,總在她面前批評苓和蓉,所以兩人才會走上分手一途。

    當時她讓他自己做抉擇,是要努力試著和她兩位妹妹好好相處呢,還是就此分道揚鑣?結果他幾經考慮後,很誠實的說他沒辦法像她一樣,無條件寵愛她的兩個妹妹,最後選擇了離去。

    「那可難說,在外國旅遊,浪漫閒適的情境總會迷惑人,做出一些平常不敢做的事。」花苓清冷的嗓音淡淡的響起。

    花蓉卻滿臉憧憬期待。「二姊,妳把事情說得太嚴肅了啦。大姊,如果妳有遇到喜歡的人,要好好把握哦,我不反對有一個外國姊夫。」

    「妳們想太多了吧,我是要去旅遊度假,並不是去談戀愛的。」花莘滿臉柔笑的睇著兩位寶貝妹妹。

    晚上回房休息時,花莘才發現花苓交給她的資料袋裡裝了她的護照和簽證,還有一些普羅旺斯的資料。

    看來這真的是苓和蓉事先設計好的,既然這是兩個妹妹的好意,那她也只好歡歡喜喜的接受了,只不過有點捨不得離開她們這麼久就是了。

    ☆☆☆

    是心情好的關係吧,所以才會覺得普羅旺斯的芳草特別的茵綠,陽光分外的明媚。

    雀躍的心情就猶如剛放出籠的小鳥般,是既興奮又怕受傷害,還好這次同行的人還有她的好友羅依蘋,因為她從事的是精品的生意,所以經常往返法國和台灣,算得上是識途老馬。

    前幾天來找她買精油時,偶然聽她提起要到法國的事,便熱心的說她可以陪她一起來。

    真讓她感動哪,她花莘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才有幸交到這麼有義氣的朋友。

    否則若是她自己一個人來,除了旅途的寂寞外,陌生的國度也會叫她覺得忐忑不安。自由行還是要有個朋友做伴,那種悠閒的心情才會增加幾分篤定。

    「普羅旺斯的範圍滿大的,我們這一、兩天就先在馬賽附近逛逛,後天再到其他地方去。」羅依蘋把隨身行李安置好,在床邊坐了下來。

    「依蘋,妳陪我在法國待這麼久沒關係嗎?」她知道依蘋有一個交往多年的男友,兩人分開一個月,她不會捨不得嗎?

    「妳放心啦,真的沒有關係,況且我這趟也不是專程陪妳來玩,回巴黎時,我會順道挑選一些名牌的服飾和精品帶回台灣。」羅依蘋笑看她,「妳如果覺得過意不去,最多回去的時候也幫我帶些東西好了。」

    「沒問題。」花莘愉快的走到窗前眺看外面的景色。「對了,依蘋,格拉斯離這裡遠嗎?」格拉斯是名聞遐邇的香水之城,來普羅旺斯若沒到那裡一遊,她會覺得這一趟白來了。

    羅依蘋伸了下腰躺上床。

    「不會很遠,妳想去的話,後天我再帶妳去。花莘,我有點累了,想在房間休息一下,妳若不累,可以先在附近逛一逛。」

    「好,那妳休息吧,我出去走走。」她此刻興奮得要命,正想四處去探險呢。

    搭了電梯要下樓,想到她有將近一個月的假期可以待在這個浪漫美麗的國度,她飛揚的心情更添上了幾分。驀地她柳眉微凝,留意起電梯裡的其他人。

    有兩個金髮男子熱情的和她打了個招呼,她胡亂的點頭示意,瞇起細長的丹鳳眼深深的吸氣,嗅聞著那令她震懾悸動的異香。

    這種味道她從不曾聞過。

    天哪,該怎麼形容呢?用此味此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都道不盡她此時的感受,沁香撲鼻,震動人心、撼動靈魂,香得魅惑,香得叫人迷醉!

    是誰?這香味是從誰身上發出來的?

    她熱切的眼尋找著這異香的來源。是這個金髮的女子?她湊近鼻子一嗅,不是,那是這個棕髮美女?也不是,是這紅髮辣妹?也不是,究竟是誰?

    只剩四個男子了,不會吧,這異香會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

    她好笑的搖了搖頭,這好聞到不行的奇異香味,絕不可能來自於男性用的古龍水,舉凡香精、香水甚至香花植物她都十分熟悉,但這樣的奇香卻是她前所未聞。

    花莘隨即轉念一想,不是古龍水,那麼或許是他們身上帶了某種香料所散逸出來的味道也說不定,她傾身深吸口氣,察覺到異香的出處了,是右前方那名戴著墨鏡的黑髮男子。

    她跨前一步靠了過去,閉上眼,一臉陶醉的拚命嗅聞著那迷人的香味。

    啊啊啊!真是太美妙了!世間竟然有此魔魅香氣,這麼近距離的嗅聞更叫人不由得心蕩神馳!

    正當花莘沉醉在香氛中時,一樓到了,電梯門開啟,所有的人都走了出去,包括那香味的主人,等她驚覺到時,走出電梯已找不到剛才那人了。

    她悵然若失的左顧右盼,想尋找那抹異香。

    ☆☆☆

    看來他真的是得到憂慮症了。

    連他一向最偏愛的東方美女都無法撩動他的心弦,柳葉般的黛眉,細長的丹鳳眼,玲瓏小巧的鼻子,菱形的紅唇,細緻的肌膚,扁平的瓜子臉,這麼標準的東方古典美女,如貓般靜靜的、一臉仰慕的依偎在他身邊,他竟然還能無動於衷,提不起勁,他這不是得了憂慮症是什麼?

    連月來的意興闌珊,讓他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什麼事都不想做,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的四處漫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沒有一件可以令他開心的事,也沒有一件能令他生氣的事,讓他覺得好煩,消沉的意志並不是受到了什麼打擊,而是因為一切都太順遂了。

    他今年三十二歲,便已經擁有了世人所汲汲營營想追求的一切;尊榮的地位、傑出的名聲、富裕的財富,還有只要他想要,勾勾小指便能招來的各色美女,白的黑的黃的任他挑選,他,可以說什麼都有了。

    站在頂峰的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值得他追尋的,所以最近從心底深處升起一股莫名的茫然感。

    不知人生的意義何在?

    普羅旺斯艷麗的陽光驅走不了他心頭的抑鬱,美味的食物引不起他的食慾,美女也牽動不了他的慾念,他難道對什麼事都沒有感覺了嗎?

    毫無目的的閒逛了一下,他取下了臉上的墨鏡,在路邊的露天咖啡廳坐下,棕髮的美女秘書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見他眉宇微攏,神色鬱鬱,深邃的黑瞳沒有焦距的眺望著遠方,雖然擔心卻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安琪,有什麼新鮮的事嗎?」半晌,他慵懶的嗓音響起。再找不到可以令他精神振作的事情,他恐怕真的會這麼死去也說不定。

    「那個算不算得上是新鮮的事?」安琪以眼神指向對面不遠處剛坐下的東方女子,她和他們搭乘同一部電梯下樓,在電梯中她的舉止有些詭異,神色有點曖昧。

    在以往,這類型的東方美女一向是她老闆最欣賞,也最喜歡的。

    她老闆素來對東方的文化就很感興趣,尤其是中國文化,他除了擁有化學博士的學位外,還修得了一個中文碩士學位。

    艾爾.薩巴赫無精打彩的看過去,眼神微微的斂了下。

    他當然還記得這位東方美女,只不過此刻她的表情有點奇怪,一改在電梯中的傾慕神態,竟然對他視若無睹。

    那雙細長的丹鳳眼淡淡的掃過他,投向別的地方,那眼底的漠然彷彿她從來不曾見過他似的。

    他往她眼神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棟教堂,很尋常,他看不出有什麼足以吸引人的地方,再轉回眸光,他發現她的目光又變了,這回是路邊的一叢不起眼的花草。

    再然後,她把視線停留在露天咖啡廳的櫃檯、桌椅、服務生、一隻突然竄來的貓、一個行人……那眼神好像對什麼都感到很新奇,就是始終不曾再看向他一眼。

    他絕不至於錯認,更不是自作多情,在電梯中,她那迷醉的模樣絕對是戀慕,可為何此時這東方美人卻好像當他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呢?

    艾爾的眼眸好奇的追逐著她目光的焦點,想知道這東方美女究竟是在想什麼。

    他留意到有一名棕髮男子走過去朝她搭訕,她回應得並不熱絡,可能還下了逐客令,所以那男子悻悻然離去,但沒多久又有一名金髮的英俊男子意圖對她示好,她的紅唇微動,不知說了什麼,金髮男子也摸了摸鼻子走開。

    她低下頭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幾口,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一個人笑了起來,臉上兩個小巧的梨渦因為笑容而顯露出來,倏地又凝起眉,似乎是有什麼事困擾了她,一臉苦惱懊悔的模樣。

    「這不就是一幅活生生現代版的中國仕女圖嗎?」他低喃,瞇緊的眼瞳流洩出一抹讚歎。

    安琪不露痕跡的留心著老闆的一舉一動。看來老闆低迷的情緒,可能快要止跌回升了。

    那雙細長的丹鳳眼再度抬起,隨意的瀏覽著週遭的景物,艾爾仍追隨著她的眸光,四下移動。

    他臉上浮起微微不悅。為什麼她的眼始終就是不看向他呢?他這麼明顯的注視著她,她沒道理會察覺不到他的視線。

    驀地,她站起來離開了露天咖啡廳。

    他的目光尾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要我查查看她的來歷嗎?」安琪笑問。

    艾爾沉默了下,搖了搖頭。

    「不用了。」她對他這麼視若無睹,也許正是想吸引他注意的一種伎倆,那麼不用他刻意的找她,她自會再來接近他的。

    再說,他們搭乘同一部電梯下樓,可見他們極有可能同住那間飯店,要再見面的機會自然不小。唔,不過……

    「安琪,妳還是查一下好了,我想知道她是來自哪一個東方國家,是韓國、日本、中國、台灣、香港,還是新加坡?」

    這下安琪真的可以放心了,會對東方女子產生興趣,這意味著老闆真的開始恢復正常了。

    「是,我待會就去查。」

    艾爾沉吟了下說:「我可以確定她一定是華裔,不是來自台灣,就是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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