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計 第七章
    阿波羅的心情很好.

    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沒有再在夢中遇見他的父親,加上當他從醒過來時,看到近在咫尺的愛德華令到他的心情非常愉悅.

    經過午後的一鬧,愛德華果然將辦事的地方,由書房移到寢宮中.

    高大岸偉的他就坐了在床邊的鑲花扶手銅椅,椅旁的縷花小幾上放了小山高的文卷.

    阿波羅不動聲色地繼續倦縮在溫暖的被窩中,睜大湛藍的眼睛,看著他用修長的手指拉開綁住文卷的紅絲帶,打開一份份的卷宗,用鵝毛筆批閱,不時還向立在紗幔外問話.

    為了隔絕他人的目光,在四柱大床和愛德華身後又落下了雙重及地紗縵,幾個彎腰躬身的人影,就佇足在紗幔外.

    他們的腰骨一定是曲的.

    阿波羅在心中惡劣地想著.

    最有趣的是,每當愛德華那一把沉著好聽的嗓音響起,外面的人影就會彎得更低,更卑微.

    "北地旱災三個月,賑濟的糧食來發,當地官吏的反應未免太遲鈍了."

    "殿下的意思是……?"

    "撤換他們,帝國不需要反應遲緩的人."

    "是的,殿下.另外,關於……"

    阿波羅饒富趣味地偷聽他們的對話,卻不知道他的舉動早就被黑發男子看在眼內,只見他揚手揮退外面的大臣,就沖著床上的好奇寶寶露出白花花的牙齒一笑.

    "醒來了嗎?"

    伴著悠然嗓音,轉過來的側面,在縷花窗框之間透進的澄暈光華烘托之下,做出分明的光影,令出色的五官更是如畫刀雕塑般深刻.

    阿波羅再次看呆了眼睛.

    見阿波羅瞪直了眼地看他,愛德華從椅子起身,姿勢優雅地行到床邊,彎腰問道.

    "在看什麼?"

    英俊不凡的臉孔倏地在眼前放大,毫無准備的阿波羅心頭一跳,連耳尖也紅了起來,一時忘記了手上的傷口,反射性地伸手推開他.

    愛德華連忙捉住他的手腕,以免他包扎好的手再受到傷害.

    忙不迭地制止了他的異動,愛德華鋒利的眉頭兀地飛揚起來,容色一整,輕聲斥責.

    "別亂動!包扎好才多久?你就不怕會再受傷嗎?"

    阿波羅也沒想到要反駁他的說話,他的心思完全停滯了在剛才的震撼上.

    愛德華一向都是長這個樣子的了,怎麼現在才覺得奇怪?

    想著想著,阿波羅忍不住又看了愛德華一眼,見他臉容英挺,眉毛飛揚入鬢,鑲在眉下的一雙烏眸更是深邃如淵.

    細看之下,阿波羅又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嚇得他連忙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見阿波羅舉動怪異,愛德華心中自然奇怪,小心松開了緊握的手腕,伸出修長的指尖點上阿波羅垂下的光滑額角說.

    "有時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裡裝載了什麼東西?"

    阿波羅垂首,抿著嘴,不作響應,愛德華只是搖搖頭,大手寵溺地撥好阿波羅的一頭睡亂了的金發.

    "……肚子餓不餓?先用晚餐好嗎?"

    在寬厚的掌心溫柔的撥弄下,覺得耳尖熱了起來的阿波羅更不敢回答他了,藍眼死命看著被角上的圖案,在沒有抬高頭的情況下點頭同意他的提議.

    見他不但沉默,而且連頭也不抬一下,愛德華歎一口氣,也不細心追究,想一會兒用餐,他自然就會抬頭了,便命令女官端上准備好的晚餐.

    不過,就連向來算無遺漏的他,也錯估了阿波羅這次鬧別扭的程度.

    應愛德華的召喚,幾名女僕推著餐車魚貫而進,在寢宮中心停下來,再由兩名女官將華麗的餐盤,刀叉排好,放上精致的純銀小幾,再安放在床上.

    她們擺放妥當後,就行禮離去,愛德華則坐落床沿,面向垂頭的阿波羅,小心替他綁好雪白的餐巾後,伸手拿起銀制的刀叉,用優雅得無人能比的姿勢布施起來.

    仿如藝術家所擁有的優美雙手,有條理地分切好盤中香味撲鼻的食物後,愛德華不是第一時間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將美味的食物送到對面的金發男子口中.

    厚實穩定的大手取代了阿波羅受傷的雙手,揮舞銀叉在繪蔓草花紋的精美陶瓷餐盤和粉嫩的唇瓣間殷勤地來回往返.

    愛德華一面喂,還一面以溫柔若風的聲音問.

    "要吃點芝士嗎?"

    "……"

    "嘗片魚柳好嗎?"

    "……"

    "那要不要點蝦?"

    "……"

    無論愛德華說什麼,阿波羅也垂著頭,保持飯來張口的態度.

    愛德華只有彎下腰來,小心地撥開落在他額際的發絲,將手上的食物從下送進他的口中.

    在沉默的氣氛中送進幾口食物後,愛德華眼神一斂,終於忍不住道.

    "阿波羅……你不抬頭真的可以嗎?"

    "……"

    回答他的仍然只有沉默的空氣,愛德華只有暗暗歎氣,放棄追問,繼續喂食的工作.

    雖然阿波羅不願意正視,不過在愛德華轉過臉時,卻不時抬起眼簾偷偷看他,看一眼,臉就紅一紅,再在他轉過頭前趕緊垂下眼臉.

    這樣怪異的舉動看入眼內的次數多了,愛德華俊臉上的眉頭向內凝聚起來.

    是不舒服嗎?

    對了!適才艾絲提起他沒有服藥.

    可能又發燒了!

    想起女官的回報,愛德華一時憂心忡忡,將空出的右手貼上阿波羅修長的脖子上,在蕾絲衣領和柔軟發絲之間露出來的小片雪白肌膚輕撫,想要確認他身上的溫度,卻發現阿波羅的身體在他的手碰上的瞬間劇震.

    還真是將他視作什麼豺狼虎豹了.阿波羅激烈的反應,令愛德華不覺失笑,但是從容灑脫的笑意在他接觸到阿波羅抬起眼簾窺探的視線時,兀地僵硬了.

    藍眸之中的光芒是他熟悉而又陌生,卻從未在阿波羅慣於露出的眼神看過,似是怯懦不安,又熱情羞澀,蕩漾的海藍眼波化成了一潭變化萬千的漣漪.

    回味著驚鴻一瞥所帶來的奇異感受,愛德華斂下烏眸,在心底沉吟不已.

    難道……

    溫柔地看著黃金發旋的烏眸倏然精光四射.

    ……他一手栽培的太陽花,終於到了盛放的時刻了嗎?

    隨著思忖下得出來的大膽結論,愛德華激動得手心一抖,指頭一松,掌中的銀叉掉了在厚毯上,本人還不發覺,倒是一直因不知明的害羞而垂首向地的阿波羅好奇地探長脖子看看掉下來的銀叉,又偷看了怔忡地看著前方一無所覺的愛德華,在肚子裡奇怪地嘀咕了一下.

    月牙兒高掛天空,黑夜女神垂下她鑲滿寶石的黑紗裙,落下夜的布幕,各家的燈光開始熄滅,到了眾人休憩之時.

    在橙黃的燭台火光中,繁忙了一整天的愛德華亦有了休息的打算

    將瑣碎的事情一一解決,揮手摒退宮中眾多女僕,也拒絕了兩名女官上前侍候,愛德華挺直身子大大方方地站在四柱大床的左旁寬衣.

    在晚餐後,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心神總算稍定的阿波羅坐在床上,藍眸瞪圓看著在他面前更衣的愛德華,驚愕地問.

    "你……要睡在這兒?"

    正在解開寶石鈕扣的愛德華也不抬頭,漫不經心地回答.

    "這是我的寢宮,不是嗎?"

    聽到愛德華的回答,知道他當真要睡在自己身旁後,阿波羅無由地慌張起來.腦海急轉了幾圈,正要開口反對,料想不到粉色唇瓣才張了開來,就看到挺立在面前的愛德華靈活地抖動寬闊的肩膀,輕巧地卸下上身的絹制襯衣,露出一身全無贅肉的結實肌理.

    結實光滑的肌膚包裹著山丘般高聳的健壯胸膛,阿波羅水漾的藍眸被誘惑了地從眼前壯碩的胸膛,富有彈性的六頭肌間一道深陷的線條一直滑落到性感的肚臍.

    愛德華從各種活動中鍛煉出壯碩結實的上身,看得他臉紅耳赤,聲音含糊不清.

    "那……那我……我……可以到別處去……睡……"

    聽他說了這話,愛德華才正眼看他,英挺的眉目間盡是不同意.

    "那叫我怎麼放心."

    愛德華赤膊坐在床上,輕輕托起阿波羅包成一團的手,將右手繞到他的腰後,稍用力一推,就叫他躺了在床上.

    "但是……"

    阿波羅還想推托,但是愛德華一揮手就打斷了他的話柄.

    "睡吧!"

    打斷了阿波羅的多言後,愛德華二話不說就躺了在阿波羅身邊,替兩人拉好絲被,輕聲道了晚安,就合上眼睡去了.

    可憐阿波羅縱是萬般不願,也得乖乖地看他睡了在自己身旁.

    在身旁壯碩身影帶來莫明的緊張感下,阿波羅那裡睡得下去?兩眼睜大得像一條可愛的小金魚,身子倦成小團,縮在離愛德華最遠的床邊.

    他一點也沒有忘記剛才愛德華帶給他的心跳感覺,決定暫時要和愛德華保持距離.

    愛德華長得英俊是早就知道的事實,但是今天看上去,卻是特別的不同凡響,想到那輪廓分明的俊朗臉孔,古銅色的結實肌腱,阿波羅的雙頰倏然發熱.

    心虛地轉頭偷窺枕邊人的動靜,見他寬闊的背影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似是沉沉睡去了,心中一安,胡思亂想到了午夜,才生出睡意.

    星眸半閉,昏昏欲睡之際,一股熱氣吹進了敏感的耳腔之中,阿波羅心中一驚,人就醒了大半.

    "阿波羅……"

    身後傳來試探似的輕聲呼喚,阿波羅一時不知所措,只有合緊眼廉繼續裝睡,一顆心卻砰砰碰碰地跳過不停.

    "我可愛的阿波羅……"

    見阿波羅沒有反應,身後人悄悄地伸出手,穿過他的腰際,輕輕地將他摟了在懷中,阿波羅的背才貼上愛德華裸裎的壯碩懷抱上就抖動了一下,愛德華卻仿如不覺,只管用溫柔的力度,將兩具軀體緊緊相貼,口唇則抵了在阿波羅的耳貝旁,伸出濕熱的舌頭輕輕舔舐他雪白圓潤的耳珠.

    阿波羅整個人僵硬了,一動也不敢動就讓他在耳畔親過不停.

    如果是在平日他必然會推開這個大膽冒犯的男人——即使對方是他的摯友,他也必會賞他幾拳,兩腳,再拂袖而去.

    但是,現下他不單止病得手腳酸軟,連心似乎都軟弱了下來,想起了身後人那一張總是溫柔的俊朗臉孔,竟然生不出怒氣來,懵懂地任由身後的男子施為.

    暫時就這樣子吧!

    在溫暖而安祥的氣息中,阿波羅模糊地生起了這個消極的念頭.

    直到他抵抗不住夢魔的召喚沉沉睡去,如鋼鐵般摟在他腰際的手腕也未有松開.

    誰知道阿波羅這種隨波逐流的想法,一開始就持續了下去.

    數日之後的晚上.

    一向寧靜的皇宮長廊之內,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女子邊從花園跑向長廊,邊在口中叫個不停.

    "殿下!愛德華殿下!"

    女子口中呼喚的黑發男子,正在大批侍從簇擁下,踏著優雅的步伐穿過長廊.

    皇宮之內嚴禁大呼小叫,何況女子口中掛著的是皇太子的名字,守在長廊兩旁的侍衛連忙跑上前阻止她無禮的舉動.

    即使被幾個魁梧的侍衛壓制在地上,年輕女子也未有放棄,十指在空中亂抓,口中不住大叫.

    "殿下!殿下!"

    愛德華終於停下來,臉如寒霜,踏前幾步,看著那個敢在他駕前大呼的褐發女子,正眼看上後,發現她竟然就是他親自帶回來的愛麗絲,表情才稍為松解.愛德華左手在半空中一揮,示意侍衛退開

    這幾天生活得太過如意,幾乎把這小女孩忘掉了.

    愛德華心中沉吟,深邃若海的黑眸也不放松地打量著眼前的愛麗絲,幾天不見,她似乎憔悴了,眼神中充滿了忐忑和期待.

    暗暗盤算了一下後,才張開菱形的口唇,不冷不熱的聲音隨著喉頭上下移動流洩而出.

    "你是愛麗絲吧?……有事嗎?"

    聽取愛德華的問話,狼狽地從地上起來的愛麗絲慌忙拉高裙行禮.

    "你好……愛德華殿下,我想請你幫助……我想見阿波羅."

    聞得愛麗絲的見求,愛德華眸中烏光一閃,壓下眉頭,搖搖頭,俊朗的臉上略顯遺憾.

    "只怕我是愛莫能助,因為阿波羅不想見你."

    淡然的口氣,言簡意賅,就如利針直刺愛德麗絲脆弱的心靈,只見她的臉蛋霍地刷白,好半晌才從齒縫間吐出酸澀的聲音來.

    "…殿下,請你……幫忙……"

    愛德華卻早已轉身離去,愛麗絲在冷颼颼的氣氛中,佇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阿波羅真的不想見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不過是在喜歡的人受難之時,沖上前扶他一把,給他一點慰問,表達她的心痛而已.自從被安置在皇宮後,她每每追憶當日的情景,細心推敲下,自問確實無錯,只是她卻忽略了阿波羅身為貴族子弟的高傲心態,也不知道阿波羅由小時候的遭遇產生的陰影,任她搜索枯腸也是得不出結論,形容也隨著不安的心思漸漸憔悴.

    愛麗絲雖然被帶到皇宮,但是只是在一個女官照顧下安置在偏遠的側殿,低微的身份,莫說行到阿波羅的病榻前,就連愛德華的寢宮也接近不了,這些天來,面對陌生的環境,稱不上熱情的照顧下,心情自然不安.加上記掛著當日阿波羅冷冰冰的拒絕,都不知道哭濕了多少張手帕,現下,愛德華風輕雲淡的一句"因為阿波羅不想見你"輕而易舉就將她推下了絕望的深淵,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是惹阿波羅討厭了.

    就在傷痛的淚水滑下臉頰之際,遠遠地飄來了愛德華流暢動聽的聲音,如絕處的一道甘泉,再次令人露出希冀.

    "……我會嘗試一下,妳安心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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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好煩!"

    幽幽的歎息出自阿波羅的口中,晚餐後,愛德華應他父王的召喚而去,寢宮內的女官也應阿波羅的要求守在門外,偌大的寢宮內,就只余阿波羅單獨一人.

    剛飽餐一頓的他正無所事事地俯臥在柔軟的大床上,向床頭上的天使雕像說話.

    "你說,我怎樣做才好?"

    這個是他在最近煩惱的問題,只可惜一直都想不出答案來.想不出的原因或者是因為他缺乏了獨處的時間——愛德華每一日都陪他留在寢宮內,半步不離地照顧他,又或者是因為最近每當他想到愛德華時都會心跳加速,不知所措.

    "我應該拒絕他吧?"

    就連問話的他也不敢確定答案,又何況是一個無生命力的雕像,看著笑意盈盈的天使臉孔,阿波羅更加心煩.

    "煩死了……"

    已經四個晚上了,他還是推不開愛德華的手.

    甚至在他還未清楚愛德華每一夜摟著他,在他耳畔呢喃的意思之前,就已經發覺要拒絕那一個亦兄亦友,總是在他身邊,照顧他,愛護他的愛德華絕對不是一件容易事

    說不出口是一個原因,而另一個原因就是阿波羅自己的心中也不踏實,怕萬一是他自以為是,誤解了愛德華的意思,到時隨便出口拒絕,愛德華一笑置之,就貽笑大方,掛不住面子了.

    說不定摟他,親他都只是愛德華親切的表現而已,但是……朋友之間,這種舉動又不太合理吧?

    "……煩死人了!"

    惱得大叫一聲,修長的身子在床上打滾,在阿波羅還未想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就已經失去耐性了.

    "殿下!"

    "殿下!"

    隱約聽到門外傳來侍衛行禮的聲音,阿波羅身子震了一下,慌忙鑽進被窩裡裝睡.

    回到寢宮的愛德華只是向背對他裝睡的阿波羅看了一眼,黑眸之內飛快地閃過一抹笑意,口角牽動,以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應該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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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朗氣清,萬裡無雲,鳥語花香,美不勝收,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眾人都應該感到心曠神怡,精神爽朗,但是,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中,那一個光彩耀眼,有如天上太陽神化身的金發人兒,卻顯得萎靡不振,一面苦悶地坐在縷金的窗台上.

    才經過一晚的時間,阿波羅的苦惱又升級了,因為昨夜有一雙手悄悄地探進了他的衣襟內.

    數不清第幾聲歎息後,引來了愛德華的關心.

    愛德華放下手中的鵝毛筆,

    "在想什麼?"

    看到他的表情如此平靜,阿波羅不禁懷疑昨夜那一雙對他上下其手的大掌,會否只是他的幻想?但是厚實的觸感卻絕對真實.回想起在他敏感的肌膚上,上下游移的溫暖大手,阿波羅立刻臉泛紅粉.

    "沒……沒有."

    看他口語不清,似是想起什麼事情,以致滿頰艷色,愛德華烏黑若夜的雙眸內飛快地掠過一抹笑意,之後就拉開話題,提起了另一件事.

    "對了,中午時,我們要到偏殿一敞."

    阿波羅正是羞澀,一時聽不清楚,半晌才抬起頭問.

    "你說什麼?到哪兒去?"

    見阿波羅沒有將他的說話聽入耳,愛德華也不動氣,只是笑著以溫柔的嗓音說得更加清楚.

    "我們一會兒要到偏殿去,你在皇宮逗留多日,公爵派人來問了,而且……"

    愛德華頓了一下,才說

    "……我想,你可能會希望親自處置狄克.艾.布魯斯."

    那個禽獸!

    提起狄克.艾.布魯斯的名字,阿波羅晶亮的眸子,倏地一暗,沉著俊臉點點頭.

    看到阿波羅陰霾的臉色,愛德華伸出手,憐惜地撥好落在他額角的柔軟金絲,故意以輕松的語氣說話.

    "那就等我這個大忙人,處理好桌上的小山後,再一起去吧!"

    "唔!"

    心不在然地點頭同意,阿波羅的心思早就飛到了處置狄克.艾.布魯斯的方法上了.是干脆把他一刀了斷?或者鞭笞,火烙?還是眇目,剁手,斷足呢?

    對了!聽說,在遙遠的東方,有一種叫做凌遲的刑罰.

    阿波羅一面在心中忖度,一面幻想起行刑的場面來,那個欺凌他的狄克.艾.布魯斯被綁住,跪在地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被尖刀剮下來的悲慘模樣.

    不成,不成!這樣太殘忍了.

    想到血流滿地的場面,阿波羅兀地打起冷顫,縮起肩膀,不敢再想下去.

    專注的心思一斷,突然就感到另一種一直被他忽略了的感覺,小腹生起了漲感,升起了尿意.

    阿波羅看一眼埋頭苦干的愛德華,本想強忍,但是,小腹內催急的飽脹感卻叫他不能不阻擾愛德華的工作.

    "愛德華,愛德華…"

    叫了兩聲,愛德華抬起頭來看著他,見他滿臉羞紅地垂下眼簾看著小腹,便立知他心中所指.

    愛德華立刻就站了起來,將阿波羅帶進了浴室旁的小房間,站在他身後,細心地替他拉下褲上的銅鏈.

    "閉上眼,別看."

    害羞地發話的阿波羅本身也紅著臉,兩彎金色的睫扇緊張地抖動不已,羞澀地合上眼廉將眼睛閉成緊緊的一道線條.

    雖然這幾天來一切梳洗,如廁,更衣,都是由愛德華一手打理的,但是,每每在那些時候,阿波羅都是難掩羞澀,何況他沒有忘記身後男子在每晚以為他睡去後,作出的異動,尤其是昨夜變本加厲的輕撫,更叫他羞怕,事實上阿波羅極希望愛德華離去,待他方便完了才出現,只是苦於說不出口,只得紅著臉要愛德華閉上眼了.

    愛德華見他如此羞怯,只得隨便應了一聲"好."

    阿波羅也不敢轉頭去確認他是否有閉上眼睛,只是著緊地在心中念著"快點,快點."

    不過,或許是他的心情太緊張的關系,小腹明明漲滿疼痛,但是催了半晌,也是空有尿意,聽不到沙沙水聲.

    正在阿波羅心中著急,秀麗的眉頭蹙緊之時,分身卻傳來了被觸摸的奇妙感覺,嚇得他倏地睜開了眼睛.

    向下腹一看,撫摸仔身體的卻是一雙指頭修潔的大掌,阿波羅連忙轉頭向後看去,身後人哪有閉上雙目,竟是瞪大了一雙烏眸,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與平日的精光內斂全不相似炙熱視線,令阿波羅一時呆若木雞.

    直到下體傳來被揉弄的觸感,阿波羅怔忡的神志才開始清醒過來.

    "愛德華……別碰……"

    又羞又怕的感覺,令阿波羅害羞地在愛德華的懷抱中扭動起來,想要擺脫他的撫弄.

    "別怕,憋在肚子裡很難受吧!我幫你."

    但是,那向來文質儒雅的俊朗男子,此刻卻露出了其強悍的一面,強健的雙臂用力收緊,以壓倒性的力量輕易制止了阿波羅的掙扎.

    "……放開……別戲弄我……愛德華……別……啊……!"

    阿波羅不知所措地向愛德華哀求之際,突然倒抽了一口氣.

    愛德華的手突然在他的分身上收攏成圓,急速套動起來.

    隨著愛德華雙手的異動,阿波羅白晢的鵝蛋臉上泛紅了大片紅粉,氣息漸漸急促了起來,隨著熱度上升,產生的恐懼感,令阿波羅的身子開始抖動起來.

    "不……不要……不……"

    害怕得如風中落葉的軀體顫動,傳到愛德華身上,他也不松手,只是軟言地在阿波羅紅透了的耳邊,安慰了幾句"別怕!不用慌!不會傷害你的."卻不放手.

    溫柔低沉的聲音,伴著溫暖如春風的氣息,倒是令阿波羅略為安心了下來.

    愛德華不會傷害他的.

    這麼一想,身體的抖動就比較平靜了,見阿波羅的懼怕稍淡,愛德華停在他下身的雙手又再蠕動了起來.

    寬大的右手竟托起了分身下盈滿體液的沉重雙球,在掌心揉搓,另一手也爬上了分身的頂尖,指尖在兩片肉唇間的紅通小口上鑽動.

    脆弱的球體在大手強硬的幾下搓揉下,分身就挺了起來,小巧的鈴口上也滴出了晶瑩的眼淚

    "啊呀……不……嗯……"

    在愛德華的撫弄下,欲望的熱火爬滿了全身,阿波羅頭昏腦脹,整個人的感覺都麻痺了,只覺下身又癢又脹,肌膚敏感得發紅……

    射精和失禁的快感同時襲向腦門,病後的身子抵擋不住太過強烈的快感,阿波羅雙眼一白,失神地倒了在愛德華強壯的臂彎之內.

    愛德華愛憐地在阿波羅布滿細汗的粉紅腮邊烙下一吻,雙臂一托,小心地將他橫抱在身前,行出小房間,行到床邊,揭起手工精巧的薄金紗簾,輕輕地將手上的阿波羅放了在床上.

    一觸及冰涼的床單,阿波羅就醒了過來,睜大一雙晶瑩剔透的海藍眼瞳,心思莫測地看著以筆挺的姿態站在床畔的愛德華.

    鋪在四柱大床上,純黑繡暗花的光亮絲絹,將軟綿綿地躺在床上,有著閃耀金發,雪白肌膚,晴明藍眼的太陽神烘托得更加俊美耀眼,連內斂深沉的愛德華亦不禁亮了雙目,咽一口唾液,受不住誘惑地彎下腰,深情地吻向床上的美男子.

    雙方的唇瓣快要相碰時,一直沒有動彈的阿波羅卻突然別過了臉.

    錯過了粉唇的愛德華眸中精光一暗,心知不妙,果然阿波羅接下來的說話足以叫他痛心疾首.

    "愛德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亦應該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細如蚊蠅的聲音,卻叫愛德華如遭電殛,發不出聲音來

    "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是不是?"

    "……是!"

    在變相的拒絕下,臉泛死灰的愛德華千辛萬苦,才從齒縫間吐出一個字來.

    阿波羅卻仍然不願意放過他,背著身子,以冷淡的聲音下了逐客令.

    "我倦了……你出去吧!"

    聞言,愛德華彎起銳利的黑眸,眼神錯綜復雜地瞪緊床上線條優美的背影,放在身側的雙拳掐了又放,終於還是沉著臉,不發一言地退了出去.

    阿波羅根本就沒有睡意,一聽到"砰!"關門聲一響,就倏忽睜大雙眼,轉過身看著遠處緊閉的大門.

    他一定是傷害愛德華了,咬下粉唇,阿波羅的表情顯得非常不安.

    或者他不應該表現得這麼冷酷,腦中緩緩浮起了這一個念頭,但是很快就被阿波羅趕出腦海中.

    他們都是男人,又怎可以相愛,如果對對方抱有欲望,不就和他的父親,還有狄克.艾.布魯斯沒有分別嗎?他不可以想象最好的朋友變成戀人,成為渲洩欲望的對象.

    他拒絕愛德華是正確的!

    重重地點下螓首,阿波羅咬著菱唇,沈浸在思潮之中.由第一晚,愛德華的手碰上他的身體時,他就應該斷然拒絕,而不是猶疑不決,為愛德華形造出虛偽的希望.

    愛德華對他來說的確是特別的,是凌駕在朋友,親人之上,最貼近他心靈,了解他一切的人,亦因為這樣,他更加不可以接受愛德華的感情,愛情是會隨著時日而變質的,就好象他的雙親,當日不也是真心相愛的嗎?到最後也是悲劇收場.他寧願愛德華永遠是他最好的朋友,即使永遠不會有肉體上的關系,他們也可以是最親近的.

    思潮如海水湧至,淹沒了阿波羅的腦海,他甚至沒有留意到時間的飛逝,明媚美麗的陽光,隨著微橙的黃昏降臨而消失,直到幾個女僕和女官打開寢宮大門,魚貫而進,點起燭台時,阿波羅才自思潮中清醒過來,抬起上半身,坐在床上,愕然地看著將單人份的食物放在他面前的美麗女官.

    "愛德……"

    正想問怎麼不見愛德華,一張嘴,就想起了早上的不快,愛德華也是有脾氣的人,早上才被他斷然拒絕了,當然不願意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即使他不問,女官也機伶地解釋起來.

    "殿下政事繁忙,未能抽空,特命我們前來照料阿波羅少爺用餐的."

    女官邊說話,邊放好餐盤,還伸出秀氣的指頭握好刀叉,細心地將早就分成小塊的食物,送到阿波羅的唇邊.

    看著她殷勤地將食物送到他嘴邊的動作,阿波羅無由地生起一肚子的氣,雙眉攏緊,冷冷地扔下一句.

    "不吃了!"

    女官驚得手抖了一下,連忙陪笑道

    "是殿下特意吩咐廚師用心做的,少爺多少吃一點吧!"

    聞言,阿波羅反而拉起了一抹冷笑,用心嗎?哪他的人怎麼不來?

    滿心的不安奇妙地化成怒氣,不悅之感由然而生,他向來被愛德華遷就慣了,自然不會覺得自己會有什麼不對,就只怪愛德華氣量狹小.

    做不成戀人,就連晚餐也不陪他吃了嗎?

    阿波羅心中氣悶,也不多言,就再合上眼簾,躺在床上生著悶氣.

    女官見他一臉惱意,嚇得不輕,勸告的說話從顫抖的紅唇連珠炮發地吐了出來,阿波羅冷著臉來個相應不理,好半晌,女官才死了心,放下手上的刀叉,灰頭土臉地叫女僕捧走餐盤,她自己卻不如往常般離開,反而和另外幾個女僕分別佇立在寢宮的數個角落裡.

    阿波羅向她射去幾枚冷箭,女官仍然如木頭人般,筆挺地站在壁角,本來就心情不快的阿波羅,蹙起俊臉上一雙金黃的彎月,沉聲道.

    "你們為什麼不出去?"

    這次女官巧笑著看他一眼,好整以暇地回道.

    "殿下有命,他未能陪在阿波羅少爺身邊,恐有意外,所以要我們代他留在寢宮內,小心侍候."

    短短一言,卻已將愛德華的心思道了出來,聽了之後,阿波羅心中著實舒坦不少,心情寬解,肚子突然就感到饑餓,傳來咕嚕響聲,但他性情倔強,一時也不甘示弱,猶是冷啍一聲,就不再理會滿室的僕人,忍著饑腸轆轆,自顧自地閉目休息,

    女僕們放輕手腳,將宮內的燈火調暗,而阿波羅胡思亂想了整天,著實也是倦透了,不一會就伴著饑餓,沉沉睡去.

    ♂♂♂♂♂♂♂♂♂♂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迷失在黑暗的森林中,因為我在正路中迷路了……"

    在暖和的日光之中,悠揚的聲音在阿波羅的床畔繞旋,節奏起伏,足以令人沉醉,不過,倚著靠枕的阿波羅藍眸半閉,心思早就飄遠了.

    褐發的清麗少女歎一口氣,合上手上的書本.

    "阿波羅,你又走神了."

    輕輕的呵責傳入耳中,阿波羅才恍然清醒,轉過頭看著愛麗絲,滿臉歉意地拉起菱唇道歉.

    "抱歉……"

    海藍的眸子滿懷歉疚地看著眼前的清麗女子.

    自從那一天以來,愛德華就再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反而在第二天就將愛麗絲送到他的面前,回想起一張開眼就看到愛麗絲捧著餐盤一臉高興地站在床頭的樣子,阿波羅的忍不住就牽起了嘴角.

    面對清純良善的愛麗絲,他當然說不出拒絕的說話,也不能夠好象不懂事的孩子般冷著臉發脾氣,乖乖地張開嘴吃東西,成了他唯一能夠做的事.

    這也是愛德華的心思吧?阿波羅歎息似地輕輕搖一搖頭.

    這些日子來,愛德華也不是完全在他的面前消失,每一天就寢之前,愛德華都會出現在寢宮內為他淨身更衣,愛德華的動作冷冰冰的,卻似乎將為他淨身更衣當成了一件不得不作的工作,替他更衣後就立刻掉頭而去,既不正視他一眼,也不向他說一句話。

    阿波羅的心情由起初認為自己沒有做錯的理直氣壯,漸漸地變成怯懦,每一晚看著愛德華沒有表情的俊容,阿波羅無時無刻不在害怕,害怕愛德華永遠都不會理睬他,這一個可能性,他以往從未想過.

    以後,愛德華會將他視作陌路!

    想到膽顫之處,阿波羅兀地一震,不敢再想下去的他,拚命搖頭將腦中的擔憂都趕了出去,改為將心思放到愛麗絲身上.

    "可以請你再讀一次嗎?"

    粉唇中吐出的說話輕柔而客氣,柔和的藍光溫柔地看著眼前的清麗女子,重見愛麗絲,之前的別扭似乎都煙消雲散,除去倏見的驚喜,就只余下淡淡的羞怯——他沒有想象中那麼介懷愛麗絲對他的看法.

    愛麗絲當然是察覺不到阿波羅比以前客氣的語氣,她只是喜孜孜地看一眼終於回過神來正視她的金發美男子,應他的要求,再次打開放在膝上的燙金書頁,以悅耳的聲音,有節奏地朗讀出來.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迷失在黑暗的森林中,因為我在正路中迷路了……"

    阿波羅再也沒有將目光放遠,在悅耳的朗讀聲中,他以清澈得不含半點雜質的水漾藍眸注視著眼前的褐發女子,巴掌大的梨形臉蛋,彎彎的眉毛,澄圓的淺藍色眼睛,粉嫩的櫻桃小嘴,輕松地垂在雙肩的麻花辮子,合成一張清麗可人的臉蛋兒,阿波羅細細地端詳眼前專心地看著書本朗讀的可人兒,但是最後浮上他腦海中的卻是愛德華那一張刀削的俊朗臉孔.

    數天前,坐在那一張鑲花扶手銅椅的人是愛德華,為他以低沉性感的聲音朗讀的也是愛德華,不過是區區數天的時間,一切都改變了,聽著耳畔悅耳如鶯歌的女子嗓音,老實說,阿波羅並不習慣,雖然做成這個情況的就是他本人,但是知道愛德華再也不會坐在那一張精美的銅椅之內邊處理公事,邊不時抬頭以溫柔的眼光看他,不會再在他的身邊用溫柔的聲音和他談笑,這一點仍然為阿波羅帶來濃濃的失落感.

    愛麗絲清麗的梨花臉蛋,羞澀的表情,眼中對他坦然的純真愛意,總是會帶給他自然愉悅的感覺,但是回想愛德華當日令他心跳著不敢正視的俊臉,再看看眼前令他舒適的麗顏,他開始認識到他確實是喜歡愛麗絲的,但是,這樣的心情未必可以稱之為愛.至少,在愛德華照顧他的日子裡,他從來未有深深地思念愛麗絲的笑靨,但是,在愛麗絲照顧他的現在,他卻刻骨銘心地想念愛德華的溫柔.

    每一天的晨曦,他就開始期待傍晚的來臨,每一個傍晚他就開始渴望愛德華的出現,但是每一夜愛德華的出現,又帶給他深刻的痛苦,愛德華徹底的冷漠,令他呼吸困難,就好象是失去了水的魚,失去了大地的花,失去了天空的太陽,再也找不到存在的空間.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如此軟弱的,但是他確實是受不了愛德華對他的忽視,每一晚,他都想拉住愛德華離去的身影,向他道歉,他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只要愛德華願意再次溫柔地看著他,一切他都可以接受,包括成為他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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